第50章

楚九歌嗷嗷叫着縮在書房角落,終于算是體會到那條鞭子的威力了。

老太太不知是壓根沒睡還是被吵醒了,滑着輪椅推開書房的門,“啧,下手比我還重。”

“嘶……”楚九歌伏在地上大口喘氣,後背火辣辣地疼,他連跟奶奶犟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做做樣子給孩子他媽看一下就行了,”老太太數落楚信,“你也是,還真狠得下心。”

楚九歌仰着頭,完全不知道老爸和奶奶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兩個膝蓋跪得有些紅腫,站起來時搖搖晃晃的又差點撞到桌角上,“老心肝,我好疼啊……”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但還是從楚信手上奪過了鞭子,“疼就忍忍,誰讓你媽最護短呢,你爸這也是幫你。”

楚九歌蹭到奶奶身旁,哼哼唧唧地不停喊疼,“您說我媽會同意嗎?”

老太太搖頭,“有點懸。”她招招手讓楚九歌靠得再近一些,貼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明天啊,你就……”

楚九歌聽得認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

楚信頭疼地看着湊在一起的祖孫倆人,“這都快三點了,您就別理他了,快回去睡覺吧。”

“這屋裏統共就四個人,你幫着你媳婦兒,為了公平起見我也得站在我孫子這邊啊。”老太太撇嘴,伸手輕輕摸了下楚九歌身上的鞭痕,“也別塗藥了,就這樣吧,明天記得按照奶奶說的做。”

楚九歌親親奶奶的手背,一瘸一拐地把她送回了房間。等他再出來,書房的燈已經熄了,整棟房子只剩楚信和許沄的卧室裏透着一線光,時不時地傳出幾句模糊的低語。

楚九歌有些心酸,摸黑回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是不是大半夜了,拿起手機就給紀肇淵打了過去。

紀肇淵也沒睡,很快就接了起來,“喂,喂……”

楚九歌笑,“你這麽激動幹嘛?”

他說話時不自覺地想往床頭靠,後背的鈍痛讓他立馬倒吸了口涼氣,紀肇淵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反常,“你怎麽了?”

“哎呦喂,”楚九歌趴在床上,一肚子苦水徹底開了閘,“你都不知道我爸剛才抽我的時候,他絕對是公報私仇,把以前的賬都一塊兒算上了。還有啊,他鞭子一收就直接去睡覺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啊!”

紀肇淵安靜地等他抱怨結束後才低聲問道:“疼嗎?”

“疼倒不算太疼,就是心裏憋屈。”楚九歌唉聲嘆氣,“小時候就是這樣,他打完我轉眼就忘了,全世界只剩我一個人心心念念着自己被打了。”

“小九,”紀肇淵突然說,“現在銷一會兒假吧。”

“……好。”楚九歌連上FaceTime,讓自己的大臉占滿紀肇淵的整個手機屏幕,“你看,你的橙子寶寶現在都快變成蔫蔫的陳皮了。”

他想被某人軟聲細語地哄一會兒,可有人就是不解風情,“陳皮的原料是橘子皮,不是橙子皮。”

楚九歌放松嘴唇“嘟嘟嘟”地吹氣,然後耍賴道:“橘子和橙子都差不多了。”

“不一樣,”紀肇淵搖頭,“橘子皮蔫了可以做成陳皮,但橙子皮就算蔫了我也要。”

楚九歌半趴着,臉都壓得有些變形,他嘟囔道:“可我蔫得連汁都榨不出來了。”

紀肇淵隔着屏幕親了親他,“昨晚我把戒指放在我錢包的夾層裏了,你可以偷偷戴一會兒。”

“哎,我都忘了問你酒店棒不棒?足不出戶還能感受一下普羅旺斯的花香呢。”楚九歌一邊摸出錢包一邊大笑,他當時怕被老媽看到,也不敢把錢包給紀肇淵扔下去,索性在網上幫他直接支付了一晚的房費。原本一切都挺正常的,但他選擇房型時候壞心眼地選了一間情侶房,屋內裝潢是非常少女的薰衣草莊園風格。

“太香了,”紀肇淵無奈,“而且這也不是真正的薰衣草,都是拿粉萼鼠尾草在充數,不過我寫了句話給你,”他說着把鏡頭對準戀愛日記。

楚九歌睜大眼睛,像小學生背書一般一字一頓地念出來:“12月29日。薰衣草因香氣聞名于世,葉片和花穗上覆蓋着灰色腺毛,可用于提煉精油。薰衣草多長于陽光充沛之地,其中法國的普羅旺斯最為出名……”他停下來,故意揉揉眼睛,“我看不清了,後面那句是什麽?”

紀肇淵合上本子,拇指貼着屏幕按在他的梨渦上,輕聲說道:“你是我心底的普羅旺斯。”

“嗯……我喜歡。”楚九歌懶洋洋地眯着眼睛,“對了,明天還得委屈你一下。”

紀肇淵挑眉,“需要我做什麽?”

“你早上好好休息,午餐我也我幫你團購好了。”楚九歌說,“下午五、六點的時候你過來一趟,陪我演一場戲。”

紀肇淵點頭說好,草草在行程本上記了兩句。

“我媽現在老是擔心我們會被人說閑話,”楚九歌咋舌,“其實等真有人嚼舌根了,她就爆炸了,說不定還會反過來護着我們。”

楚九歌看他有些不解,笑着繼續解釋:“我媽有一個相當blingbling的閃光點——護短!”

紀肇淵了然,陪他又聊了一會兒,看他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才挂斷了視頻。

第二天紀肇淵按照楚九歌發過來的地址,去吃了單人套餐,又在附近的書城待了一會兒。他連打車的錢都沒有,完全靠記憶摸回了楚九歌家。

他到的時候時間點卡得剛好,正值孩子放學大人下班的高峰期,小區裏人流量處于最大值。

楚九歌就站在小區門口伸着脖子等他,見他過來興奮地踮着腳朝他揮手。

紀肇淵無意地掃了眼旁邊的兩個保安,眉頭微微皺起。

矮個子保安嘴裏不知呸了一句什麽話,斜眼看着楚九歌自然而然圈上紀肇淵胳膊的手,嗤笑着又和旁人低語了幾句。

大概生活中總是不缺這種人,喜歡将別人的“家醜”撕裂成蒲公英的種子,撒落到每一個角落。等到三人成虎,謠言離譜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們也不會有一絲抱歉,反而幸災樂禍地站在道德高地啧啧感嘆。

楚九歌也注意到了,他意味深長地沖紀肇淵搖搖頭,然後勾起嘴角緩緩笑了起來。

他們沒有進屋,就只是面對面站在院子門口聊天,偶爾有背着書包經過的小孩子會跟楚九歌打個招呼,“小九哥哥。”

楚九歌朝他們點頭示意,接着對紀肇淵說:“再等一會兒,我媽推着奶奶出去逛了,應該快回來了。”

紀肇淵問道:“知道的人多嗎?”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楚九歌說,“昨晚奶奶跟我說,她遛彎回來聽到有人提起我們家的門牌號,她就躲一旁偷偷聽了一會兒。那個保安把視頻發給我媽的時候自己用手機拍了一小段,還嘴巴特賤地跟不少人說了。”

紀肇淵皺眉,“視頻?”

楚九歌無奈地笑,“我媽查了車庫的錄像,看到我親你了……噓,她們過來了。”

遠處的許沄滿臉怒容,一邊推着輪椅一邊低着頭跟奶奶說話,還稀奇地用吳語罵了人。楚九歌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費力分辨出幾句。

“伊拉真是金花菜吃多了,”許沄還在氣頭上,“還講小九是娘炮,簡直胡說八道!”

老太太擡頭安慰她,“我們又管不住人家的嘴,他們要說便說吧,身上又不會少一塊肉。”

“我們小九跟小紀,随便哪一個都甩他們十八條街,”許沄咬牙,“再敢亂說我孩子不好,我,我……”

“你怎麽樣?”老太太笑她,“你就是給氣糊塗了,這些人你越理他,他就越來勁兒。”

她們說着便走到了紀肇淵和楚九歌跟前,奶奶悄悄給楚九歌比了個“OK”的手勢。

許沄看到紀肇淵有些吃驚,“小紀?”

“阿姨您好。”紀肇淵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把路讓開。

“傻站在外面幹嘛,”許沄拽住他胳膊,“跟小九一起進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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