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烈青走後,偌大的如望山就只剩一人一魚,只是一個并不在意冷清寂寞,另一個則壓根不明白這些,成日裏快快樂樂在水裏游來游去,将邢祁好不容易栽好的水草咬得亂七八糟。
好在那些水草都被邢祁細細挑選過,無毒無害,又容易栽種,餘黎一條魚再怎麽咬,也不可能全部咬壞,因此大部分還是活了下來,在清可見底的水裏越發顯得生機勃勃,綠意盎然。單是站在池塘邊看一會兒,就覺得整顆心都安靜下來了。
邢祁的房間被他自己一劍劈壞了,便搬去了餘黎之前住的那間屋子,但其實他也甚少在裏面住,大部分時間,都在池塘邊坐着發呆或者打坐,根本一刻也不想讓餘黎離開自己的視線。
安安靜靜過了大半個月,如望山又迎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邢祁聽見外面的叫喊聲,找出去一看,竟是鳳蘿與胡白。
他不知道先前鳳蘿被燒死的事情,只是見鳳蘿比之前見的時候修為高深了不止一點,容色也豔麗無比,竟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不過他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沒有多問,知道他們與餘黎關系要好,肯定是來找餘黎的,便将他們帶到了池塘邊。
鳳蘿同樣的也不知道餘黎身上發生的事情,還以為餘黎只是懶得化為人形,隔得老遠便大喊道:“餘黎!餘黎!”胡白跟在他身後,一臉的寵溺無奈,只是看向邢祁時眼神頗為兇狠,邢祁覺得若是鳳蘿不在這裏,可能下一刻胡白就要撲過來咬斷自己的脖子。
鳳蘿大呼小叫着跑到池塘邊上,啪啪啪地拍着水面,想叫餘黎過來。但好一陣子都不見餘黎有反應,他也覺得有些不對了,擡頭問邢祁道:“餘黎怎麽啦?你們吵架了嗎?”
邢祁以手掩口,輕輕咳了聲,将自己與餘黎之間的事情告訴了鳳蘿與胡白。
不過大半個月未見,事情竟然已經變成了這樣,兩人同時遇險,只是自己浴火涅槃,重生之後脫胎換骨,得了一副好皮囊,得了高深的修為,可是餘黎卻什麽都沒有了。
鳳蘿低着頭坐在池塘邊,不知道在想什麽,胡白幾次想上前跟他說話,又猶豫作罷,最後化了白狐原身出來,慢慢蹭到鳳蘿懷裏,好叫他不那麽難過。
池塘裏餘黎依舊無知無覺,不知道有人在關心他,有人在為他心疼,不知道大家都在等待未知的那一天,等那一天到來,餘黎就會重新回到他們身邊。
“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邢祁開口。
鳳蘿疑惑地看向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最近有所感,似乎要突破,不知道要幾天才能出關,這段時間,能不能麻煩你們照顧一下餘黎?”
“好,好。”鳳蘿連連答應,見胡白似乎不情願的樣子,又安撫地幫胡白順毛,一邊随口問邢祁道:“快中午了,你還不給餘黎吃點東西嗎?”
“......”邢祁如遭雷擊一般瞪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還、還要吃東西?”
Advertisement
聞言鳳蘿也是大吃一驚,立刻跳了起來,叫道:“他現在半點修為也無,和普通鯉魚沒什麽兩樣,你難道覺得他能啃得動這些靈石?!”
胡白被他突然起身的動作掀翻到地上,滾了兩圈立刻站起來,沖着邢祁龇牙咧嘴,喉嚨裏低低咆哮出聲。
“你不要告訴我,這麽久你都沒給他吃東西?!”
“......”
邢祁沉默,不知所措的看看鳳蘿,又看看還在努力啃水草的餘黎,喃喃道:“難怪他一直啃水草,我以為是他調皮......”
“我......”鳳蘿罵了句髒話,氣得想打人,又想着萬一打壞了,餘黎又要心疼,才勉強壓住火氣,沒好氣道:“去,弄點吃的來。”
活了幾百年,邢祁真是沒有過這麽尴尬無助的時候,他辟谷多年,早已不需要再吃東西,也早忘了那些吃食的模樣,而如望山上除了一點靈茶,連顆大米都沒有,這會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去找些什麽來。
見他還在發呆,鳳蘿終于是忍不住爆發了,罵道:“你要是不會照顧,就讓我把他帶走!好過在你這裏受折磨!”
邢祁眼眶都紅了,握在身側的雙手微微發抖,但仍堅定地說:“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說罷似乎是想到鳳蘿也是關心餘黎才這樣,自己也确實是疏忽了,又道歉道:“對不起,是我不對。”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幾人之間緊張的氣氛和争吵影響到了,餘黎悄無聲息游了過來,有些好奇地看着岸邊的幾個人。
鳳蘿忙在池邊蹲下,将手指放到水裏,輕輕拍着水面,喚道:“餘黎,乖乖,快過來,我是鳳蘿,還記得嗎?”
餘黎吓得後退了一些,又被不斷劃水的手指吸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慢慢游到了鳳蘿手指附近,鳳蘿極有耐心,手上動作又輕了些,終于讓餘黎放下戒心來,湊過去蹭了蹭他的手指,随即,十分歡快地繞着他的手指游來游去,似乎是嫌這樣還不夠表達開心,更是時不時地躍出水面來。
“他記得我了!胡白,他記得我!”鳳蘿也高興極了,招呼胡白過來看。
胡白化了人形,略猶豫了一下才走過去,在鳳蘿身邊蹲下,也學着鳳蘿的樣子去逗餘黎,但餘黎好像怕他似的,并不十分靠近他。
“餘黎果然還是最喜歡我了,是不是?”鳳蘿開懷的大笑起來,無意瞥見邢祁有些羨慕的不自在的神情,又心軟了,解釋道:“我跟餘黎認識最久,他最先記起我來也是正常的,而且我們都是妖修,他自然是親近我們多些。”
邢祁嚴肅地點點頭,見胡白摸出個什麽東西,遞給了鳳蘿,鳳蘿将它捏成小塊,拿薄薄一層靈力裹了,輕輕遞到餘黎嘴邊,被餘黎一口吞了下去,他便也跟着去池邊蹲下,仔細看着。
“這是什麽?”
圓圓的,淡黃色的果子,邢祁沒有見過。
“清靈果,松蘿山的特産。诶,胡白,你怎麽會帶這個?”
胡白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垂下眼不敢看鳳蘿:“上次你出事的時候,我打他了......”
他的性子,鳳蘿是知道的,若不是打得狠了,胡白是萬萬不會做出帶點禮物來哄餘黎這種事情的。又見邢祁一張臉黑如鍋底,似乎要吃人,鳳蘿忙一巴掌扇到胡白頭上,罵了他幾句,胡白也不敢說什麽。好在這裏實在是沒什麽可以給餘黎吃的,胡白也算是小小立了一功,鳳蘿便不再與他計較,看邢祁躍躍欲試的樣子,便将剩下的清靈果遞給邢祁,叫他喂給餘黎吃。
有了食物,餘黎顯然比之前活潑開心多了,也不再懼怕他們三人,一旦他們靠近池邊,便馬上追着游過來,一副我要餓死了快點給我喂食的樣子。邢祁心最軟,每每忍不住一直喂給餘黎各種吃食,好幾次将餘黎撐得都快游不動,被鳳蘿逮着了,大罵了幾回,又吓唬他說餘黎不知道飽,一直喂就能一直吃,像他這種喂法,遲早撐死餘黎,邢祁這才被吓到了,強迫自己少喂些吃的給餘黎。
鳳蘿與胡白就暫時住在了如望山,沒幾日烈青也收了邢祁的信,趕來給邢祁護法,在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幾人正在池塘邊坐着閑聊,邢祁突然神色一凜,幾人心領神會,烈青迅速帶邢祁趕往後山,鳳蘿和胡白則留下來照顧餘黎。
每逢有人突破,天必降異象,鳳蘿躺在胡白大腿上,饒有興趣地看頭頂那片天上不時變換顏色的七彩雲霞,問胡白道:“我涅槃那天也是如此嗎?”
胡白低頭捏捏他的鼻子,不怎麽高興地說:“沒顧上看,光顧着傷心了。”其實是看到了的,那時漫天的金光幾乎要将他的雙眼刺瞎,根本不能直視自己包着鳳蘿灰燼的那一小團衣服,等到金光漸漸消散,鳳蘿已經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他差點以為自己是傷心過度,看見幻覺了。
“嘿嘿,還不高興呢?”鳳蘿将他的手抓住,慢慢捏着,柔聲說:“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我單是知道自己有鳳凰的血統,卻不知道還要遭這一趟罪才能得道。”
那個夜晚實在是讓胡白心有餘悸,不敢回想,這會兒也不願意再讓鳳蘿繼續說下去,幹脆低頭吻住他。
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在那以後的每一天,他都恨不得将鳳蘿拴在自己身邊,一會兒不見人就要發瘋。以往還會同鳳蘿鬥嘴怄氣,可鳳蘿出事那天晚上,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每思及此,都追悔莫及,之後只想說盡一切甜言蜜語,好叫鳳蘿知曉自己的真心,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在乎他的。
祥瑞雲霞在第二天下午時突然變色,黑沉沉的烏雲将如望山遮蓋得嚴嚴實實,沉悶的雷聲轟隆隆在雲裏滾過,吓得餘黎在池塘裏胡亂逃竄,鳳蘿怕他撞傷自己,幹脆将他抱出來,放在之前的大缸裏面。
但餘黎依舊安靜不下來,十分焦躁的在大缸裏繞着圈子,鳳蘿也神色嚴肅,和胡白說:“怕是邢祁那邊出事了。”
“心魔?”
鳳蘿點頭,指指餘黎:“和他脫不了幹系。”
可就算他們着急,并且知道問題的原因所在也無濟于事,眼下正是重要關口,萬萬不能去打擾邢祁,再怎麽憂心,也只能等着。
邢祁終究還是邢祁,濃黑的烏雲在第三日散盡,一直沒合眼的鳳蘿和胡白這才放下心來,談笑間也開始有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