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握拳捶桌

意如街上, 楚钰先将五天的工錢分給天香樓的姑娘們。

“按照市場價開的,還是從聖上的私庫裏撥的錢, 沒走國庫,聖上對各位姐姐妹妹期望甚高。”

姑娘們被他逗得笑作一團。

而後楚钰請出兩位嬷嬷,對她們道:“這是太後身邊的老嬷嬷,姐姐們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盡管問嬷嬷們。”

姑娘們應下了,又行了萬福,随後扭着腰上前,攙扶簇擁着兩個老嬷嬷,回了天香樓。

送走她們,楚钰松了口氣,随後轉過身,看了看天香樓對面的松竹館。

他吩咐跟來的侍衛:“去,把松竹館裏的人也喊出來。”

街口的馬車裏,韓憫趴在窗邊, 不一會兒,就看見松竹館裏的公子哥兒們也出來了。

他轉過頭看向傅詢:“他們也要勞動改造?”

傅詢颔首, 韓憫撐着頭,繼續看那邊的情況。

昨晚遇見的白衣公子,此時也抱着琴從樓裏出來, 不經意間與他對上目光,向他溫和地笑了笑。

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韓憫一愣, 也笑着朝他揮揮手。

傅詢看見他的動作,不大高興地坐到他身邊:“有什麽好看的?朕也看看。”

韓憫被他壓住衣袖,使勁往回扯了扯:“你幹嘛?”

傅詢順勢握住他的手, 面色不悅,看向對面的目光不善。

那白衣公子也就不再看向這邊,轉回頭去聽楚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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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钰清了清嗓子:“各位哥哥弟弟,聖上體恤諸位賣藝不易,大晚上的還要彈琴,特意給各位安排了新的工作。”

他一招手,底下人就搬着幾個大竹筐過來了。

竹筐裏都是棕毛與竹葉。

“馬上入夏,雨季就要來了,南方駐軍不易,勞煩各位編織蓑衣與鬥笠。與對面天香樓一般,市價工錢,做得好的,獎勵一張良家戶籍與銀兩若幹。”

兩個提着木箱的老工匠上前。

“這是工部的工匠,有不明白的事情,盡管問。”

最後楚钰看了他們一圈:“請問諸位,誰會彈琴?”

抱着琴的白衣公子看看四周,上前一步。

楚钰便道:“正巧還缺一個彈棉花的,就請公子就跟我走吧。”

白衣公子微怔,看向街口的馬車那邊。

傅詢将馬車簾子放下,把韓憫擋在自己這邊,吩咐馬車可以走了。

馬車行進,韓憫也是一臉疑惑:“彈琴和彈棉花是一樣的嗎?”

傅詢沒有回答。

或許是一樣的,反正就想讓他去彈棉花,管他是不是一樣的。

韓憫又道:“勞動改造這法子還挺不錯的。”

“你提的。”

“啊?”

“從前在學宮念書,你提過的。”

原來是我誇我自己。

傅詢又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你再想想有什麽好法子。”

韓憫點點頭:“嗯。”

他沒敢說,生産力不提上去,封建的生産關系不改變,再多的勞動改造也只是一時之計。

去官府辦好屋宅轉賣的契約,再回宮,就已經是正午了。

中途,李恕就下車回了信王府。

馬車裏只剩下傅詢與韓憫二人。

韓憫将兩張契約拿在手裏看了又看,傻乎乎地笑。

傅詢看他那副傻模樣,也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問:“那宅子還有些地方要修,你準備去哪兒找工匠?”

韓憫想了想:“我把所有錢都用來買宅子了,要修房子,等我再攢一點錢。”

沒想到他這麽認真。

昨日夜裏,他說把所有的錢給傅詢,傅詢只當是他随口胡說的,結果那八百兩竟然還真是他全部的錢。

“你沒錢了?”

“沒有了。”

韓憫小心地将契約折好,收進懷裏,全然不把這當做一件事。

左右他現在吃住就在宮裏或柳府,不用花費;他自個兒也沒有什麽要買的,額外花費很少。

等《聖上與探花郎二三事》第一卷 印下來,應該就有錢了。

雖然不多,但是他抓緊時間再寫兩本,肯定來得及修房子。

傅詢看着他傻了吧唧的模樣,道:“正好工部開春就閑着,讓他們派人修。”

韓憫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有一條——

“那價錢呢?”

傅詢無奈道:“照市價給你出,就從你的俸祿裏扣。”

“也好。”韓憫朝他笑了笑,“謝謝陛下。”

“讓他們抓緊時間修,五月底前修好行嗎?”

韓憫擺手道:“不用這麽急的,我準備秋天天氣舒坦些、容易上路的時候,再把爺爺他們接回來。”

“秋天?”傅詢擰眉,“你的生辰在六月。”

韓憫晃腳:“是啊,怎麽了?”

“你今年束冠,要推遲到秋天?”

“沒有,老師會給我束冠的。”

“你爺爺不來?”

“爺爺年紀大了,匆忙上路可能有些不方便,還是等秋天好。”

傅詢便問:“那你會難過嗎?”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韓憫一怔,沉吟道:“只有一點點。”

自小便是韓爺爺帶着他念書,而今他束冠,不僅爺爺不在,便是一個家裏人也不在身邊,他當然會難過。

不過他總是這樣,習慣把自己的想法放後一些。

韓憫笑着道:“沒關系的,都一起十幾年了,往後也還在一塊兒……”

傅詢打斷他的話:“走水路行不行?”

他習慣把自己的想法放後,傅詢偏要周全萬事,要他萬事都圓滿。

韓憫愣了愣,而後小聲道:“我寫信問問他們的意思。”

“好。”

韓憫杏眼微圓,清澈透亮,看向他的目光卻有些探究。

不知道他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

傅詢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任由他看。

喜歡你就對你好,哪有什麽為什麽?

這時馬車到了福寧宮前,沒了車輪碾過的聲音,馬車裏安靜得有些古怪。

韓憫醞釀了一下字句,剛要向他道謝,系統忽然怒吼一聲。

“韓憫,下車!”

被他吓得一激靈,韓憫連準備好的話也忘記了,只定下心神,說了一句:“多謝陛下,臣定當盡心竭力……”

好客套的話。傅詢看了他一眼,起身下了馬車。

韓憫跟着下了地,正巧這時,出去辦了幾件事情的楚钰也回來了。

今日是他輪值,但是韓憫昨天白日的起居注還沒有整理好。

楚钰走到他身邊,用手肘碰了碰他,朝他使了個眼色。

韓憫便作揖告退,要去文英殿。

由起居郎楚大人跟随聖上,聖上一拂衣袖,心情不是很好的模樣。

韓憫攏着衣袖走在路上,沒有別人,他便在心底喊道:“系統,出來!”

系統也正煩着,沒好氣:“幹嘛?”

“我還想問你幹嘛呢,幹嘛突然吓我?”

“馬車到了就提醒你下車嘛,你和傅詢老坐在車裏,你想幹什麽?”

“這件事情他幫了我大忙,我得跟他道個謝,你害得我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反正以後什麽時候都能道謝,又不急在這一時。”

兩個人都正生氣,沒有再說話。

回到文英殿,韓憫翻出自己昨天記的草稿,又翻出新的紙張,準備整理抄寫一遍。

寫了兩頁紙,他放軟語氣,心問:“統子,你是不是遇見什麽事情了?”

系統卻急急地否認:“沒有,我什麽都沒看見!”

“啧,欲蓋彌彰。”

“沒有,總之你最近別和傅詢待在一塊兒。”

“到底什麽事情?傅詢怎麽了?你這樣吊着我的胃口,你覺得很好嗎?”

系統停了好一會兒,神神秘秘地說:“我發現傅詢可能是一條傻狗。”

韓憫滿頭霧水:“你到底再說什麽?”

“他身上可能攜帶愛咬人的基因。”

“哈?”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已經給控制中心發消息了,等回複來了,确定下來了,再告訴你。反正你別和傅詢單獨相處。”

韓憫實在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想了想,撩開自己的衣袖看了看手臂,他也沒被咬啊。

“你是不是該回控制中心檢修了?你是不是壞了?”

“沒有,你快寫起居注。”

問不出什麽來,韓憫只好重新提起筆寫起居注。

他不知道,沒有實體的系統飄浮在空中,正用憐愛的目光看着他。

昨天一整天,韓憫都沒有喊他,他也就懶得出來。本來看完文獻,收拾收拾就要休息,關機之前,例行公事飄到韓憫身邊一看。

可了不得!

傅詢這個混賬登徒子!

他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親我的宿主!

可憐的宿主,還不知道自己喝醉後被偷親了。

要不是因為系統沒有實體,邊上又沒有動物給他附身,當時他一準沖上去,照着傅詢的臉就是一腳。

最後只能看着雙眼噴火。

系統聯想到上回控制中心的劇透,劇透說,傅詢的皇後是男皇後。韓憫聽到這消息之後,也曾笑說自己有機會睡龍床了。

韓憫自然是說玩笑話,而系統原本也沒有把這話當真。

此時系統回過味來,罵了一聲。好像韓憫真是傅詢那個男皇後。

但是後來,他回過神來,再仔細想想,好像又有哪裏不太對。

他忽然想到,既然傅詢會有男皇後,也難保不會有男貴妃,誰知道他要把韓憫放在哪個位置上。

所以系統連夜給控制中心發了消息,問問他們男皇後到底是誰,傅詢這登徒子有沒有後宮。

他要是有後宮——

哼,想都別想。

所以,在控制中心給他準确的回複之前,絕不能再給傅詢可乘之機。

韓憫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聰明是挺聰明的,就是對這些事情不留什麽心眼,他這個系統必須肩負起保護宿主的第一要務。

系統想了想,最後在自己的文獻庫裏輸入“如何推翻封建統治”八個大字。

整理好昨日的起居注,韓憫擱下筆,抻着手伸懶腰。

正巧這時楚钰也回來了,湊過來看了一眼:“寫好了?”

“嗯。”

楚钰走到書架邊,抽出兩張紙:“昨天下午的,放一起吧。”

等存夠一個月的,就可以裝訂成冊了。

将紙張疊放在一起之後,韓憫随手翻了翻。

其中有一條引起他的注意——

巳初,起居郎韓憫飲醉,宿福寧殿。

韓憫的嘴角抽了抽:“琢石,這一條是不是……”

楚钰一拍他的背:“我這是如實記錄啊。”

“不……這說得也太奇怪了,加一句君臣情深行嗎?”

“我懶得改了,下次注意。”

楚钰從他手裏拿過東西,放在案上,然後架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來。

“走了,出宮了。”

韓憫也不好意思麻煩他,就跟着一起出了宮。

搭楚钰的馬車回去,楚钰一上車就跟沒骨頭似的,癱在軟墊上吃點心。

他長嘆一聲:“做起居郎好累。”

韓憫想了想:“我覺得還好啊。”

“你就不要炫耀了好嗎?你想睡覺就去睡覺,還能找人頂班。我就要去教人寫字,還要去監督勞動改造,咱們當的是同一個官嗎?”

韓憫認真道:“因為你是來鍛煉的,而且你只當一年的起居郎,所以你做的事情更多。”

楚钰坐起來,皺了皺眉:“那我寧願……”

眼裏帶着笑意,韓憫坐到他身邊,扯扯他的衣袖:“下次你當值我替你,別生氣了。”

楚钰面色稍緩,眼珠一轉,攬住他的肩:“倒也不用,就是明天休假,我們出去玩兒?”

“明天不行。”

為買宅子的事情,他還沒有認真向葛先生道過謝,所以明天想請葛先生喝頓酒。

楚钰松開手,上下打量他:“韓憫,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文人了?”

“沒有,我真有事情,你去找溫辨章。”

“真的?”楚钰狐疑地看着他,“你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你和別的野文人在一起。”

為了哄他,韓憫舉手發誓:“真沒有。”

見他信誓旦旦,楚钰摸着下巴:“那就勉強信你一回。”

馬車到了柳府,韓憫下了車,楚钰在馬車裏朝他揮手道別。

次日晨起,韓憫洗漱後,就去了白石書局。

時辰還早,但是白石書局外的茶館酒樓裏已經坐滿了人,書局外邊也都是人。

韓憫戴着鬥笠,擠到前邊去。

熟悉的小夥計接待了他:“公子,這邊走,這邊走。”

到了後院,才算寬松一些。

韓憫問:“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多人?”

“還是托您的福。”小夥計笑着道,“今天中午,松煙墨客最新一冊的話本開賣,那些人都是來買書的。”

韓憫回頭看了一眼,隐約還看得見外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韓憫大吃一驚,順便吃手手。

小夥計道:“我們都習慣了。我們掌櫃的每天夜裏算賬,就月初這幾天笑得最高興。”

将他引到葛先生房門前,小夥計便離開了。

韓憫叩了叩門,裏邊人應了一聲,卻不像是葛先生的聲音。

他推門進去,定睛一看:“你也在啊?”

疑似謝鼎元的謝岩坐在裏邊,朝他點頭:“葛先生去拿東西了,你進來吧。”

“好。”

謝岩拿起茶壺給他倒茶:“坐。”

韓憫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問:“之前你改的話本過了嗎?”

“過了,葛先生去拿我的工錢了。”

“那就好。”

默了默,謝岩又道:“多謝你上回借我的銀兩。”

“不用客氣。”

話音剛落,葛先生就回來了。

“小謝,錢不多,不過你寫得順手了,應該……喲,韓憫也來了。怎麽樣?宅子的事情辦好了嗎?”

韓憫回頭:“都辦好了,今天特意過來請先生喝酒。”

“那就不用了。”

葛先生在案前坐下,将一袋子銀錢交給謝岩:“你點一點,抓緊時間寫下一本。”

謝岩捏着錢袋一角,将散碎銀子都抖落在案上。他也不數,抓了一把就放到韓憫面前。

“還你的錢,多謝。”

韓憫低頭看看數目,再看看葛先生:“這是不是太多了?”

這下他們終于知道,謝岩為什麽會這麽窮了。

分明寫一幅字就是千金之數,就算後來不寫了,也應該會有一些剩餘才對。

就他這樣抓一把錢、點也不點的習慣,還能有一身衣裳穿,就已經是理財有方了。

倒也沒有直接笑話他,韓憫把錢放到三人中間:“那今天中午我們拿這錢吃頓飯?去醉仙居好不好?”

醉仙居是永安城最紅火的酒樓,與白石書局離得不遠。

因為名字取得好,菜名也極有詩意,還有一面牆供來往讀書人題詩,許多文人都喜歡在那兒小酌一杯。

每三年的科舉,醉仙居也是舉子們聚會常去的地方。

有一回韓爺爺生辰,幾個老朋友就在這兒請了他一頓。韓憫跟在爺爺後邊,蹭了不少吃的。

将近正午,他們三人就從白石書局的後院出去。

葛先生笑道:“外邊都是來買松煙墨客的話本的,只有從後門才出得去了。”

韓憫笑着擺手:“慚愧慚愧。”

而白石書局的正門前,楚钰推着溫言的輪椅經過。

溫言的腿還沒好利索。

楚钰看見書局前的情形,一撫掌,恍然道:“差點忘記了,今天松煙墨客的新話本出來了。”

他俯身對溫言道:“辨章,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楚钰吩咐身後的小厮照看好溫言,拿着錢袋子擠進人群裏。

“給我來一本!”

溫言抱着一堆補身子的藥材,坐在輪椅上,默默地看着他使勁往裏邊擠。

有些無奈。

他垂了垂眸。

不多時,楚钰就出來了,他看了一眼拿到的話本,面上欣喜頓時消失。

他看着話本封皮,為難地皺了皺眉,最後把話本收進袖中。

溫言問道:“是什麽書?”楚钰連連搖頭:“不不不,不是什麽好書。”

他轉移話題:“你餓了嗎?去吃飯吧。”

楚钰推着輪椅,想了想附近有什麽酒樓。

那可不就是醉仙居麽?

楚钰推着溫言進了醉仙居的正門。

小夥計迎上來:“客官幾位?一樓二樓?”

“兩位。”楚钰低頭對溫言道,“要不去二樓?有個臨窗的位置,景色不錯。”

溫言遲疑道:“我不太方便,還是……”

小夥計連忙道:“這有什麽不方便的,小的背您上去?”

溫言不大習慣,剛要拒絕,卻聽楚钰道:“你毛手毛腳的,摔壞了我的寶貝文人,我來,你扛着輪椅跟上。”

他說着就要撩起衣袖,溫言想要按住他的手。

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楚钰彎下腰,抄起他的膝彎,就把他抱起來了。

溫言驚吓得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你這人……”

楚钰抱着他,穩穩地走上樓梯,得意地挑挑眉:“你小心碰着腿,到時候又要多養幾個月。”

醉仙居一面臨河。

一條穿城而過、流入城外鴛鴦湖的小河流。

早來的韓憫、謝岩與葛先生三人,就坐在臨窗的位置上,那位置正對着上來的樓梯。

因此,楚钰一上去,就看見他們三個人。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

樓梯上是楚钰抱着溫言。

對面的桌子上,韓憫與謝岩坐在一邊,謝岩靠裏,葛先生坐在他們對面。

楚钰最先看見他們,站在原地不動了。

溫言一扭頭,也看見韓憫,忙低聲對楚钰道:“你放我下來。”

而韓憫轉頭看見他們,笑着伸出手,想要向他們打個招呼,卻忽然發現楚钰的表情有點不對。

坐在他身邊的謝岩,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狀況之外的葛先生一臉疑惑。

這是在幹什麽?

楚钰依言将溫言放下,然後沖到韓憫面前。

韓憫回頭看了一眼謝岩。

記得楚钰說過,謝鼎元從前是他的伴讀。

如今見楚钰這樣反應,分明就是認識謝岩的。看來謝岩就是謝鼎元。

卻不料楚钰不是沖着謝岩來的。

他搖晃韓憫的肩:“你昨天跟我說什麽,你說你在外面絕對沒有野文人的。我約你出來玩兒,你不出來,結果今天你就跟別人出來了。”

完全沒有想到他是沖着自己來的韓憫試圖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

這時溫言搖着輪椅上前,用拐杖敲敲楚钰的腰:“勞你坐過去。”

楚钰立即安靜下來,憤憤地坐到葛先生那邊,眼中燃燒着怒火,盯着韓憫,一言不發。

而溫言把韓憫救下來之後,就順勢坐在韓憫身邊。

他有些別扭:“你好久沒有來看我了。”

“最近有點忙。”韓憫弱弱道,“本來想下次休假,再給你帶豬蹄湯的。”

五個人湊成一桌,還多添了兩個菜。

菜上齊之後,也沒人說話,與其他桌都有說有笑比起來,氣氛十分尴尬。

楚钰還在生氣,吃一口就惡狠狠地瞪一眼韓憫。

不得不服軟,韓憫扶着衣袖,給他夾了一個蝦仁:“別生氣了。”

楚钰重重地哼一聲,夾起韓憫往他碗裏添的菜,喚了一聲:“阿言。”

聽見他喊的謝岩擡起了頭。

楚钰再嗤笑一聲,把蝦仁夾到溫言碗裏,眼睛卻看着謝岩:“沒喊你,我喊我的新朋友溫言。”

一直遵守飯時不語的新朋友溫言,一點都不想理他。

終于從戰場中脫身的韓憫松了口氣。

他冷靜地觀察場上局勢。

看來楚钰和謝岩從前就認得,謝岩應該就是謝鼎元。給楚钰做過伴讀,十六歲中了狀元的謝鼎元。

後來兩個人散了。今日再見,楚钰竟然連理也不想理他。

偏偏老朋友與新朋友的名字還相同。

阿言和阿岩。

所以方才楚钰喊那一聲,謝岩以為是喊自己。

韓憫被自己的重大發現吓了一大跳。

無比強大的修羅場試煉,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話本素材。

看來他可以着手準備《鄰國狀元與禦史與探花郎的二三事兒》了。

那頭兒,謝岩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低頭吃菜。

飯吃了一半,他們這桌格外沉默,忽然外邊傳來由遠及近的吵鬧聲。

有點奇怪,醉仙居二層的食客們都放下碗筷,從窗外望去。

有個人仿佛是喝醉了,紅着眼睛耍酒瘋,拿了個銅鑼在街上敲,行得歪歪扭扭的,幾次險些掉進河裏。

還不知緣由,許多人怕他出事,都跟着他。

只聽那人哐當敲了一下銅鑼,怒吼一聲:“松煙墨客小混蛋,我就知道你在看!”

突然被點名的韓憫,連筷子都拿不穩了,放下筷子,顫抖着手,端起茶杯。

那人連發幾個疑問句控訴:“我們禦史大人有什麽不好的?你為什麽轉寫探花郎?探花郎到底哪裏比得上我們禦史大人?你說啊,禦史大人到底哪裏不好了?”

他在原地蹲下,捧着臉,抹去眼角熱淚,嗚嗚地哭:“聖上這負心漢,你好狠的心啊,你不要禦史大人了嗎?”

大丈夫為情落淚,十分令人動容。

只是這話越說越離譜,旁人連忙捂住他的嘴,把他帶到一邊去,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導他。

韓憫捧着茶杯喝茶。

溫言問他:“什麽話本?什麽禦史?你知道嗎?”

楚钰從袖中拿出新買的話本,丢在桌上:“喏,就是這個。”

《聖上與探花郎二三事》第一冊 。

他解釋道:“寫這個書的人叫松煙墨客,前四卷寫的是《聖上與禦史》,今天新出的,寫了探花郎,喜歡禦史大人的不高興了。”

楚钰輕聲道:“其實《禦史》那四本還挺好看的,我也是一路追過來的。寫探花郎……”

他扶額:“我看着怪怪的。”

溫言随手翻了翻。

雖然不是《聖上與禦史》,但也能夠想見,前幾本是什麽樣的。

他冷着臉,将書頁一摔,低聲叱道:“簡直是荒唐。”

韓憫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并不存在的茶水。

不敢說話,瑟瑟發抖。

溫言看向他:“你怎麽不說話?”

“我……”

我哪敢說話啊?

見他為難,葛先生剛想幫他解圍,韓憫就重重地放下茶杯。

韓憫對松煙墨客的不當行為,做出嚴肅批評:“這人真是——”

他緊緊抿着唇角,握拳捶桌,義正辭嚴:“真是個小壞蛋。”

作者有話要說:憫憫表面:捶桌子表情包jpg.

憫憫內心:名畫·《吶喊》jpg.

另外統子可以放心,老傅沒有後宮,他只對嬌嬌一個人小學雞(也只有嬌嬌受得了他的小學雞行為,他親娘都一度不想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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