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間煙火繁華處

第九章人間煙火繁華處

第二日醒來,我還沒來得及仔細回憶一下夢境一般的紫藤蘿花海,便被吵着要同我比試一番的長歌拎出了山洞。

我看着長歌躍躍欲試,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回身看向顧長安示意他記得救我,卻看到他同雲客兩個人像沒事兒人一樣往馬嘴裏塞着草料。

我!我堂堂靈族公主熙玥的安危生死,竟然不如一匹馬!

得,求人不如求己,大不了被打一頓,長歌又不會下死手。

擡頭看了一眼興奮異常的長歌,我有些懷疑我推測她不會對我下死手的論斷是不是有些過于樂觀且異想天開,這姑娘本就是個天馬行空的性子,瘋起來不管不顧,百八十個房頂都不夠她掀的,想一出是一出,行動力超群。

“長歌,玩玩就算了啊,接下來我還得找魂玉呢,你把我打殘了我還怎麽救我自己的命啊。”我說道。“不許打臉啊。”

“長歌,不必留手,往死裏揍。”顧長安的聲音傳了過來。

“顧長安,你到底哪邊兒的啊你。”我回身瞪了顧長安一眼。

“你死不了,運全力,傷不到你的魂玉,更傷不到你。”顧長安淡淡道。

“真的假的?”雲客終于擡起了頭,但很快便看見他跳了起來。“哎,這馬怎麽還咬我手呢。”

我搖了搖頭,雖說顧長安的話給了我幾分信心,但我還是覺得他在鬼扯。

我嘗試着按照顧長安教我的辦法調動魂玉的力量游走周身,長歌亦在對面蓄勢待發。

“熙玥,我來了哦。”長歌說完便徑直打了過來。

“等……”聽見耳邊呼嘯的風聲,我便知道長歌這一招的确并未留情,慌忙之間我也只得運全力胡亂打了出去,然後等待着自己被長歌的招式直接打飛。

顧長安啊顧長安,好說歹說我飛了你得接一下啊。

Advertisement

等了一會兒,耳邊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我張開眼睛,發現倒下的不是我,活動了一下四肢,魂玉游走周身帶來的舒适的暖意并未退散反而愈加強勢,四肢百骸亦并無半分疼痛。

擡起頭,平行視線裏卻并無長歌的影子。

“長歌。”我急急向地面看去,果然,摔了出去的長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回身便跑回了山洞。

“诶,長歌,你等等我,你別生氣……”我跟着她跑進山洞,拽住她的胳膊。“我知道你讓着我了,憑我的靈力,怎麽可能打敗你呢。”

“熙玥,我在同齡人當中天資不凡,就算面對雲客,我也從無畏懼,你們靈族天生靈力充沛,旁人一般也不敢招惹,但遇見那麽一個兩個受傷至魂玉有損的成年靈魅,依舊有人會為了取出魂玉為他所用而铤而走險,所以,大多數修士也都了解大概多少力量足夠殺死這樣的靈魅,就算他們不會那樣做,也都懂得這些道理。可方才我用了至少六成的力量,往常來說,就算是殺死一個因受傷落單而魂玉有損的成年靈魅,也足夠了。”長歌說道。“而你,熙玥,你不是往常的魂玉有損,而是魂玉本就破碎,如今也只有三片魂玉融合于體內,按照往常的道理而言,你的靈力應當連一個天資愚鈍的普通靈魅都不如。”

“所以?”我問道。

“熙玥,我不是簡簡單單同你打成平手,而是被你打的飛了出去。而你剛剛融合三片魂玉不久,其實我看得出來,你對靈力的使用并不娴熟,是胡亂打出來的招式,并無章法。”長歌說道。“所以,你知道若你幼年時沒有獻祭,現在會是個多麽可怕的存在了麽?”

“那又如何呢長歌,我還能再倒回去,選擇一遍我自己的人生麽?”我笑道。“好啦,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熙玥,我是害怕。”長歌拽着我坐在大石頭上,柔聲說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魔界的冥河?”

“聽說過啊,引冥河水可屠三界魂,管你是神是魔,入冥河,便身歸混沌,無一幸免。雖說這段話有些誇張,但冥河的确是毀天滅地的存在,誰無緣無故願意去招惹冥河呀。”我說道。

“有人差一點就招惹了。”長歌說道。

“你是說七千年前那場大戰?”我問道。

“嗯。”長歌道。

“我知道,當年天族和靈族合力對抗妖魔二族的時候,天帝和我父君做過最壞的打算便是引冥河水直灌妖魔二族,雖然在場的數萬天兵亦難逃死局,但如此同歸于盡終究能護得除妖魔二族外其餘的無辜生靈安然無恙,也算死得其所。”我回憶道。“但我知道,引冥河水需要強大的靈力支撐,原本我父君打算拼上半個靈族的軍力一試,但聚合靈力會引起冥河崩塌屠戮四海,那便是真的毀天滅地了。故此,只能有一個靈魅以命相搏,才能成事。我父君是靈族中靈力最強大的靈魅,但他的力量也不足以撼動冥河,所以這個計劃其實并不能實現。”

“你父君不能,但你可以。”長歌道。“我能感受到,若你集齊魂玉碎片,冥河便不是你的對手。也許……也許有人想要殺你,就是因為知道你有這個能力,要在你恢複之前便徹底斷了你的活路以絕後患啊。”

“長歌,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我的靈力究竟能不能像傳說中一樣,無人能打包票。沒影子的事情,我們不去想。”我安慰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熙玥……”長歌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能不能答應我,若真的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不要打冥河的主意,你會死的。”

“我答應你,再說了,我想活着,誰要招惹冥河尋死啊。我答應你。”我笑道。

“說話算話。”長歌不依不饒。

“擊掌為誓。”我伸出手掌,長歌立刻湊上來拍了我三下。“哎呦我說長歌,你洩憤呢吧,拍的這麽重。”

長歌憨憨的笑了笑,抱住了我的胳膊。

“長歌,你也要記住,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騙你,不會怨你,不會怪你,我們之間的所有事情同這天下無關,未來的事情交給時間去圓滿,我更在意的是現在的快樂。”我說道。“別多想。”

長歌點了點頭。

“那就走吧,再不走,馬兒被顧長安和雲客喂得撐個半死,我就只能一路步行,累的半死了。你知道的,你們修為高很少疲憊,我可不行,體諒體諒我吧。”我将長歌扶了起來。

“走吧,我餓了。”長歌委委屈屈挂在我胳膊上。

“那就先去吃飯。”

酒足飯飽,我嘗試着再度探知下一片魂玉碎片的所在,雖然依舊有些不得章法,但終歸有靈力傍身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這次順利了許多。

循着我探知的方向前行了五日,在我、雲客和長歌一片詫異的目光裏,我們一行四人被出城迎接的文武官員恭恭敬敬地接到了雲祁國東宮準備的馬車裏。

上車坐穩,我、雲客和長歌的目光齊刷刷地盯上正在搖扇子的顧長安,顧長安則一臉無奈地攤開手,示意我們湊過來。

我們三個非常有默契地湊了過去,腦袋齊刷刷地磕在了一起。

“我的朋友查探到,熙玥探知到的這一片魂玉所在的地方不同于霖國,這雲祁國是此間極為富庶安泰的強國,這個國家的太子名叫祁牧谌,年少有為,開疆擴土,安民衛國,并不是個好糊弄的人,比霖國那個腦子不太好的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而熙玥尋到的魂玉蹤跡,恰巧在這位太子的東宮裏。我們從他手裏強搶魂玉碎片無異于自殺。”顧長安壓低了聲音。“所以,我便讓我的朋友幫忙安排一個能進入東宮的身份。他查明這位太子早逝的母後年少時曾在岚淵山修行,是位美貌且善良的女子,誤入凡塵墜入情網,嫁給了雲祁帝王,卻在一場大戰中為了保護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被前來凡間劫掠的妖族部衆殘忍殺害,此後雲祁帝王便潛心問道不理國政,雲祁的重擔便壓在了祁牧谌一人身上,也就是說他其實才是雲祁真正的主事者。因着其母是岚淵山修士出身,祁牧谌對岚淵山修士向來尊敬有加,我的朋友便放出傳言,稱我們是下山雲游途徑雲祁的岚淵山人士,這位太子聽聞便立即安排官員前來接應,我本來想着時間還早,到雲祁都城郊外找個僻靜之所再同你們細細說明,只是沒想到祁牧谌的行動力這麽強,安排接應的官員出城五十裏相迎,倒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所以我們這便是要去東宮?”我問道。

“應該不是,東宮機密甚多,不會輕易讓外人觸碰,就算我們是岚淵山修士恐怕也不行。我們應該是暫時住在東宮之外的別院。”顧長安說道。“不過也不用急,祁牧谌自會設宴邀請我們去東宮敘話,等下我會告訴你們一些岚淵山的事,但到了東宮你們也記得跟緊我的話頭,別說漏了嘴。”

我們三個把腦袋分開了一些,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

馬車吱吱呀呀行了不知多久,耳邊鳥鳴聲漸漸被越來越嘈雜的人聲所取代,我便知曉大抵是已到了雲祁國都。我掀開車簾向外望了望,長歌不出意外地湊了過來,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琳琅滿目的小吃和好看的物件,眼睛止不住地透出光來。

“真是繁華,果然是富庶大國。”長歌說道。

“是啊,你看,我們的車駕前即使有人不小心擋了路,士兵也不會立刻喝止,而是會溫和提示。這位太子,看來的确有些治國安民的才華和手段。”我笑道。“怕是未必好對付。”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怕他作甚。”雲客道。

我點了點頭,回身看了看一派從容閉目養神的顧長安,心裏便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車駕果然如顧長安所料,停在了與東宮只隔了一條街市的別院——勤園。我盯着那塊古樸的牌匾,撇了撇嘴。

“這牌匾惹到你了?”顧長安笑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道:“小時候調皮,被夫子罰着抄過四車罰抄作業,就抄這一個‘勤’字,我有半月的時間完全不認識這個字,之後有半年時間見到這個字就惡心。”

顧長安打開折扇,笑道:“看來你能從靈族宗學那樣一個嚴苛的地方畢業并且如今偶爾靈臺甚是清明,仗着的便是傳聞中的天資聰慧。”

“嗯?外面還有這樣的傳聞?”我頓時來了精神。“說來聽聽。”

“靈族公主熙玥,縱靈力低微,但天資聰穎,智慧過人,不要随意招惹。”顧長安道。

我笑了笑,問道:“那你認為呢,在陪我走了這麽久之後,你認為這些傳言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不做評判,但我知道,有人在是非面前,難得糊塗。”顧長安道。

“倒是你看得真切。”我沒心沒肺的笑了笑。“謹小慎微,卻也難得糊塗。”

“是個好習慣,保持。”顧長安回應道。

“有時候,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我緩緩說道。“岚淵山修士雖然并不是遍地都是,但大都潛心苦修,年輕修士更是涉世不深,如你這般知曉世故且有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好友在前鋪路的,并不像是岚淵山的做派。”

“所以,你為何不質問我是不是騙了你?”顧長安道。

“我說過,我信你。”我說道。“再者,是你說的,難得糊塗是個好習慣,我要保持。”

顧長安收起折扇,點了點頭,轉身看見東宮侍從走了過來,便示意那名年輕侍者引路。

“有勞。”

“公子客氣。這邊請。”

雲祁國多溫泉,這勤園作為東宮別院,相比官驿要奢華許多,幾乎每個院子都特意辟出一間房設置湯池供賓客休憩,暖意融融,酒菜伺候,導致晚間我一個人呆在我院子的湯池裏太久差點昏了過去,還是長歌睡不着覺來鬧騰我順手将我從湯池裏撈了出來。

見我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覺,長歌便失了鬧騰我陪她上房揭瓦的興致,從我這裏拎了半壺酒鬧騰雲客去了。我便也抓緊時間安安穩穩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一早,東宮果然差人來請,說是都城各家公子貴女與寒門士子聽聞有岚淵山修士雲游至此小住,齊刷刷聚集在東宮特辟出來的學宮,請我們過去論道講法。只是太子祁牧谌需進宮商議軍政,午後方歸,臨走前命下屬好生招待我們四人,并允許我們在他這東宮的前廳和後花園随意走動,只內院、書房等地藏有太多軍政機密,我們無法進去。

這樣顯示學識底蘊的任務自然非顧長安不可,雲客也算陪着顧長安去湊個數,我與長歌連湊數的意願也沒有,以不能抛頭露面為由藏在學宮屏風之後,盤算着晚上去哪處夜市吃喝消遣。

待顧長安開始同這些凡人青年論道,我的注意力便徹底從吃喝玩樂轉到了他的身上。顧長安今天簡簡單單束了發,發冠垂下來的飄帶尾巴随風輕飄,素色衣袍只有衣襟處有淡淡墨色,一柄折扇輕搖,加上他本就生的甚是好看,長身玉立,一派溫潤貴氣中氤氲出明顯收斂着的仙風道骨,直接讓學宮中坐着的不少男子都忍不住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顧長安啊,好在你收斂了氣度,不然今夜你院子裏投懷送抱者不知要排到哪裏去,我可能還得到你院子裏幫你向外丢自薦枕席的男男女女,咦,想想都吓人。

“熙玥,你看雲客,招蜂引蝶,不知收斂。”長歌同我的注意點截然相反。“四處留情,不要臉。”

我看了看雲客,他今日亦打扮得潇灑帥氣,同顧長安分庭抗禮,也引得不少來到學宮的青年男女專注的目光。

“顧長安斂着氣度,雲客也一樣,他倆都是不想招惹是非的人,無奈生的太好,怪不得他們。”我笑道。

“熙玥,其實也幸虧你沒有上去論道講法。”長歌說道。

“怎麽,瞧不起我麽?我上去論道,未必比顧長安差。”我淡淡道。

長歌拍了拍我,輕聲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覺得顧長安生的甚是好看,其實你對你自己這張臉一直沒有太清晰的認知,叫你一聲六界絕豔,還是當之無愧的。況且,外面本來就是這麽傳的。”

“嗯?”我頓時來了興致。“怎麽傳的?”

“靈族公主熙玥,六界絕色,無人可比之萬一。”長歌道。“其實我見到你的時候,感嘆過八卦原來也有真話。”

我忍不住竊喜,面上卻還表現的一派雲淡風輕,淡淡道:“怎麽外界關于我的傳言都跟碎片一樣,沒個體系。”

“你剛出生時便經歷了常人半生才有可能經歷的浮沉起落,而後被迫避世不出,縱然六界無數史官文豪想為你立傳,也寫不出什麽驚豔的故事,無非就是老生常談你對六界的恩德,與初辰的婚約……還沒這些碎片化的八卦來的有意思,漸漸的也就無人能下筆作傳了。”長歌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這些八卦到最後,也都是要麽扼腕嘆息你生不逢時,要麽想象你同初辰有多麽轟轟烈烈的相遇和未來,其實他們壓根也不知道你記事兒之後連初辰的面都沒見過。”

我十分無奈地點了點頭。

聽了半晌論道,顧長安只現其才學萬一就将這些公子哥兒、貴女和士子們難的抓耳撓腮,我和長歌嘆了兩句人間治學每況愈下現場沒一個能打的之後,索性直接越過侍者的盛情陪伴,自行前往後花園溜達去了。

雲祁富庶,這東宮作為祁牧谌的辦公起居之所,自然也是處處透着低調的奢華,僅這後花園栽種的名貴花木就足以買下半個霖國都城,更不必提維護這些花木所需的人力物力,我甚至從這滿園子的花花草草中看見幾株眼熟的,料想也許是在靈界雲山見過它們的祖宗。

“真有錢啊。”長歌輕輕撫摸假山上放置的一塊玉雕小兔,不僅驚嘆。“這玉色通透,絕對價值連城,他竟然就這麽随意地擺在假山上,不怕丢麽?”

“我那兒有不少,你要是喜歡,等回了靈界到我那裏去随便搬,能搬走多少就送你多少。”我淡淡炫了個富。

“切,那你前幾日輪番和顧長安還有雲客哭窮,借銀子都借出花樣了,那又該怎麽說。”長歌撇了撇嘴。

“靈族比雲祁可有錢多了,但我這不是逃出來的麽,哪有時間拿那麽多錢。來人間走一遭總不能什麽都不看不吃也不買吧。有借有還,我自然會還他們的。”我擺了擺手。

“哦。”長歌敷衍地回應了我一聲,繼續擺弄那只玉雕小兔去了。

繞了一陣子,我并未發現魂玉碎片的蹤跡,身體也并沒有感應,想來那祁牧谌的确沒有傻到把魂玉也當個擺件放在院子裏等着別人來竊。

我既然探知到祁牧谌是這片魂玉在凡間的所有者,他便不大可能與魂玉毫無關聯。目前前廳沒有,園子沒有,我的探知也不大可能會出現疏漏,想來這魂玉大抵便是被祁牧谌藏在了他起居的內院,只是我一個外人,還是個女流,進這內院實在是有些顯眼且不方便。

我見長歌鐘愛那小兔子擺件,便沒有再去打擾,自行在園子裏随意行走,盤算着如何能進入祁牧谌這東宮的內院。

低着頭想事情,走着走着一個沒注意便撞上了一個冷硬的胸膛,吓得我連忙後退了一步,急急擡起頭來。

“姑娘沒事吧。”那人擡手虛虛扶了我一下,禮貌地問道。

我擡起頭的一瞬,正對上來人那雙好看卻眸光深邃的雙眼,那雙眼睛審視着站在他面前的我,翻湧出的情緒竟讓我也看不透徹。

我禮貌地行了一禮,正瞧見他黑色衣袍衣襟處繡着的暗金龍紋,心下了然。

“想來是太子殿下,熙玥失禮了。”我說道。

“原來是岚淵山的熙玥姑娘,果真如那些丫鬟小厮們所傳一樣,容貌非凡間所見,氣質亦有天人雍容。”祁牧谌笑道。“在下祁牧谌,有禮了。”

“太子殿下客氣,折煞熙玥了。”我連忙回應。“殿下既然趕了回來,為何不去前廳,反而來這後花園走動,可是有什麽心事煩憂?”

我心下懷疑,想了想便先下手為強問了出來。

“姑娘放心,我既然允你們随意在此處走動,便不會差人監視。”祁牧谌道。“我是從前廳過來,本想進學宮去與顧先生一同論道,只是見着學宮內雙方論理正酣,不忍打斷,便先來這後花園走走,待學宮人群散去,再向顧先生和雲先生請教。”

“原是如此。顧師兄和雲師兄于此道難逢敵手,我見着插不上嘴,便帶着師妹長歌來這園中看看,長歌被假山上的玉雕吸引,我便獨自繞過假山來這邊走走,沒想到竟遇見了殿下。”我按照顧長安編造的師兄妹的輩分,禮貌回應。

“我父皇與我母後便是如此在東宮園中相遇,你我如今竟也如此相識,倒算是緣分。”祁牧谌道。“我是否可直呼姑娘名諱,熙玥。”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面上卻依舊只能笑的春風和煦,緩緩點了點頭。

人在屋檐下啊。

“想着長歌也該玩夠了,我這便去尋她一同回學宮了。”我說完後剛想回身離開,便感覺耳邊一陣迅疾的妖風,眸光瞥見祁牧谌身後不遠處數十只長得十分惡心的妖族從土裏爬了出來,十分敏捷地直取祁牧谌後心。

乖乖,我怎麽剛拿到一片魂玉碎片就跟妖族對上了啊,眼前這個太子顯然不是這一群妖族的對手,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再說我還得尋魂玉呢。

糾結了一瞬,我便硬着頭皮一把推開祁牧谌,直接對上一只迅捷向前的妖,按照顧長安教我的辦法胡亂出了一掌,将那只妖直接擊飛撞在了假山石上。

這一下可好,直接激怒了剩下的妖的狂性,群起而攻,我眼前瞬間便是一片花花綠綠的惡心妖族一起打了過來。

我暗叫不好,見祁牧谌想上來幫忙,連忙一巴掌把他拍到了一邊兒,順手将他腰間佩劍抽了出來,注靈力于劍身,也算是找了件趁手的兵刃。

“忘了你母親是怎麽過世的麽?岚淵山尚如此,你一個人如何抵禦群妖,好好呆着別添亂。”我一邊吼着,一邊想着哥哥無聊的時候教給我的無數套靈族的劍法,胡亂搬着使了上來。

“熙……師姐,你那邊怎麽樣。”長歌的聲音傳過來。“你等我,我這邊還有七八只……這什麽玩意……七八只惡心東西,等我脫身就過去幫你。”

“你顧好你自己,別着急。”我吼道。“我沒事。”

屏氣凝神,靈力為引,我淡淡看了幾眼眼前這幾坨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幻化成的妖族,直接挽起劍訣,手起刀落處,墨綠色和暗紅色的血液噴濺了半座假山。

靈族身法本就輕盈,劍招磊落與刁鑽并行,切磋時甚至能讓天族人都摸不清招式從而讓靈族占盡上風,我過去雖然因并無靈力使不出劍訣,但因着百無聊賴加上時常抄書,故而将那些劍訣背誦得滾瓜爛熟,如今有了靈力,便無師自通地一招接着一招,使得愈發娴熟且精到,甚至将幾處一般靈族都難以參悟清楚的刁鑽招式都随随便便使了出來,絲毫不覺得有多難。

可是源源不斷從土裏冒出來的妖族并沒有給我太多沾沾自喜的時間,我魂玉受損,精力不比尋常靈族,切西瓜一般殺了無數妖族之後,便漸漸有些體力不支。

偏偏長歌依舊在切菜一般的切着妖族,我聽着聲音,知曉她也根本脫不開身。

我只得硬着頭皮繼續揮舞長劍,回身時剛巧看見三個漏網的妖族直奔祁牧谌而去,這位風華雍容的太子手中并無兵刃,正打算赤手空拳同窮兇極惡的妖族搏命。

我連忙随手切了幾個妖族,殺出了一條路,徑直沖向祁牧谌的方向,用早已卷刃的長劍拼命殺死兩只妖後,第三只妖以十分詭異的身形繞過我的長劍,直沖祁牧谌而去,我自知速度趕不上這個常年打洞的玩意兒,情急之下只得拔下頭上的釵子當做暗器飛了過去,直直戳中那妖族後腦,終于是看着它掙紮了幾下倒在了祁牧谌腳邊。

我将祁牧谌拽到了另外一側,剛想囑咐他躲好,冷不防發現有一只妖族竟從他身後的土中鑽了出來,直取祁牧谌後心,我手中的卷刃長劍根本無法在這個時間內了結這個妖族的性命,情急之下我只得拽着祁牧谌轉了半個兒圈,将我自己的背轉向了這個妖族。

我的後背承受了意料之中的重重一擊,巨大的力量将我和祁牧谌齊齊掀翻在地,我不受控制地嘔了幾大口鮮血,将他的暗金龍紋上了個色,又連忙反手推了一掌将那妖族打的身首分離。

“這金線蠻貴的吧哈哈,我可不賠啊。”我勉力想從他懷裏起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脫力。“還有,你們雲祁不是挺有錢的麽,這劍鑄得和廢鐵沒差,你看這刃卷的,多有個性。咳咳,咳……”

“熙玥,熙玥?”祁牧谌抱着我坐了起來。

“熙玥!”顧長安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看見他直接揮了一掌設置了一道結界将那群妖族團團圍住,巨大的力道将那些攻上來的在前排的妖族直接碾成了肉泥,糊了後排的妖族滿身都是。

顧長安急急扣上我的脈,我見他表情微微松了下來,便知我大抵無事。

“沒什麽事,但你要裝的嚴重些,我順勢讓他拿出魂玉來救你。”顧長安直接傳音至我的耳中,旁人并不知曉。

我微微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熙玥?”雲客抱着昏迷過去的長歌從假山前繞了過來。“你受傷了?”

“長歌怎麽回事?”我急急問道。

“啊,沒事,只是脫力昏了過去。”雲客道。“顧……師兄,前廳那些男男女女都已經差人安全送回,并無人受傷,他們想再向你我當面致謝,被我暫時按住了。”

“前廳也有這些……”祁牧谌問道。

“比這裏更多,但尚未冒頭便被師兄發現了,只是那些東西在地下團團包圍了學宮,我們保護那些手無寸鐵的年輕人,根本無法脫身,費了些時間,這才來的晚了些。”

“這些妖族應該是先到這後花園再摸到了學宮,專挑有人的地方冒頭,我來的時候看見不少仆從侍女慘死,應當便是這些東西所為。殿下,我會找人前來雲祁國都挨家挨戶盤查除妖,還望您行個方便。”顧長安道。

“先生願意幫忙再好不過,有勞了。”祁牧谌說道。“只是一般妖族入侵我們皆能提前感知到其氣息,為何此番沒有絲毫征兆,這些東西便直接從土裏冒了出來?”

“殿下,我想您這東宮應當有一樣東西,靈力充沛,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這些妖族是借了這寶物的靈力掩蓋濁氣,才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顧長安道。“我師妹所受的傷同另慈別無二致,只是她尚年輕撐得住。我知道您用那寶物救過另慈,只是不得其法而失敗。還請您将寶物暫借長歌,救熙玥一命。”

祁牧谌遲疑了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

顧長安将我抱了起來,轉身欲返回別院,卻被祁牧谌攔了下來。

“熙玥姑娘因我而受傷,我理應照顧,況且那寶物拿出東宮恐再引起禍端,不如幾位便暫住在東宮如何?”祁牧谌道。

“那是最好,妖族行兇一事事關重大,我需返回岚淵山一趟,熙玥便有勞殿下看顧。”顧長安道。

“先生且放心。”祁牧谌道。“我這便去安排。還請先生跟着我的侍從先将熙玥姑娘和長歌姑娘送過去,我需安排人手清理一下這些……這些東西,也要計算東宮此番人手損耗。”

顧長安點了點頭。

“雲客,你去将長歌安置好之後便立即返回來,我的人很快便會趕來雲祁國都,他們便盡數交給你調遣,務必肅清隐患。”顧長安道。“這一群被我困在結界裏的,挑幾個留下我帶走審問,其餘的就都殺了吧。”

“好。”雲客道。“你先将熙玥送過去,這群妖族放在這兒我不放心,我先解決了他們再送長歌去同你們彙合。”

“随你。”顧長安淡淡回應了一句,便随着祁牧谌的侍從向東宮內院走去。

“你真的要回岚淵山?”我壓低了聲音問道。“這麽嚴重?”

“你剛尋到第一片魂玉,妖族便迫不及待順着你的蹤跡前來殺人搶奪,你說嚴不嚴重?”顧長安輕聲道。

“那是蠻嚴重的。”我點了點頭。“可是你不是信不過雲客麽,怎麽又會讓他調遣你的人手?”

“我的人手自然聽的是我的話,只是我不能讓他離開雲祁都城,所以找了件事情讓他做而已。”顧長安道。“你傷得不算輕,長歌并不會使用魂玉,需得你自行療傷,但我回來之前不要擅自融合魂玉,你現在的身體禁不住那樣的動蕩。”

“我知道,祁牧谌那麽精明的人我可不敢鬥,我會等你回來。”

“也別亂跑,暗中會有人保護你,別給他們找麻煩。乖乖的,知道麽。”顧長安叮囑道。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嗯,等我回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