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雲山之主
第十九章雲山之主
因着夜裏和長歌回憶過去引出萬千感慨，一時興起我便将我哥藏在我院子裏的兩壇子好酒從樹下挖了一壇出來，與長歌舉杯對飲，然後十分順理成章地睡了個昏天黑地。
據芷羅後來給我回憶出的場景來看，長歌應該是被雲客扛走的，我是被初辰抱進屋裏安置好的，而我哥哥則是一邊高呼“暴殄天物”一邊連夜将另一壇子酒挖走了。
如此說來，我哥哥也忒小氣了。
第二日一早，我一樣十分順理成章地沒能按時醒來，還是據芷羅後來的回憶，初辰如約一早上便來接我前往雲山小住，見我睡得過于安穩，便十分溫柔地扛起我騰雲飛走了。
于是當我一臉茫然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雲山南麓我府邸的屋子裏的床榻上，而對面案前坐着正在看文書的初辰。
初辰見我醒了過來，十分善解人意地端了一杯茶過來，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潤喉，茶水溫熱的溫度讓我甚是滿意。
“怎麽還帶着文書來了？”我指了指桌案上那一摞子公文。“可是有什麽緊急的事？若有的話，你不必管我，戰事要緊。”
初辰淺笑着搖了搖頭，輕輕卷着我的發尾道：“不是要緊事，只是我以為某個偷喝了酒的小靈魅會将今天一整天都睡過去，這才找來這些文書打發打發時間。”
“嘿嘿。”我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我最近定力不大好。”初辰說道。“你在我身邊睡着的時候，我還是找些事情來做分散一下精力為妙。”
“啊？”
“熙玥，這天上地下或許沒有誰比我更期待戰事結束了。”初辰道。
“為什麽？”我問道。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初辰微微靠近了一些。
我腦中靈光乍現，突然便反應了過來，連忙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阻止他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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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辰笑意更濃，輕輕一拽我伸過去的右手，我瞬時身體前傾，直接便撞進了他懷裏。
“別動，我扛着你騰雲，很累，容我歇歇。”初辰抱着我，将腦袋埋在了我左肩。
我總覺得他在抱怨我最近吃的多了，但我還是十分溫柔地撫着他披在身後的頭發，任他靠在我身上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我聞到了一股柴火味，連忙拍了拍初辰，十分興奮地問道：“什麽時辰了？可是到了飯點兒了？”
初辰放開我，笑道：“若你此時起來梳妝，大抵還能抓住午飯飯點兒的尾巴。”
“我這就起。”我起身開始尋找我的鞋襪。“這香味怎麽像是從我院子裏飄進屋子的？”
“我問了芷羅，你每次來雲山都會讓廚子烤只雲山當地的羊來吃，便提前吩咐下去，你醒來他們便支攤子開烤。”初辰道。
“這個季節雲山的羊最是肥美，我們今日有口福了。”我說道。“你這頭發披散着可不行，待會兒吃烤羊十分礙事兒，我幫你束上。”
“那就有勞夫人了。”
“小事一樁。”我笑道。“你坐鏡子前面去，我這就來。”
美美飽餐了一頓，我靠在初辰肩上坐在廊下消食，一只玄鳥落在我手邊輕輕啄我手裏的野果子，初辰伸過手來，小玄鳥立刻親昵地用小腦袋瓜兒蹭了蹭初辰的手心。
“可愛吧，過往我每年都會來雲山小住，遠離塵嚣，安逸閑适，還有這麽多小可愛陪着我，我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必講規矩，卸去身份，逍遙灑脫。”我笑道。“這只小玄鳥膽子倒是大，其他的小可愛們見到你這個陌生人都躲起來了，它倒是敢湊過來。”
“許是我這個陌生人的威懾力沒有你手中的野果子的吸引力大。這也是個小饞鬼。”初辰反手輕輕敲了敲小玄鳥的頭，小家夥叽叽喳喳地便躲進了我懷裏。“雲山之主是我的妻子，你們還當我是陌生人，該打。”
“他們又不懂，我這雲山可不像你的岚淵山，遍地都是得道修士，我這裏的小家夥們自由生長。”我揉了揉小玄鳥的頭，又喂了它一只野果子。
“這院子裏躲着的小家夥們倒是不少。”初辰笑了笑。“把它們都叫出來吧，我又沒有惡意。”
“它們只是怕生，不是單純怕你這個人。”我将小玄鳥放在桌上，将手裏的野果子都倒在了它腳邊。
“把它們都叫出來吧。”初辰道。
“嗯？”我雖不知初辰用意，但還是吹了哨子。“怎麽這麽有閑情逸致。”
初辰沉默不語，我便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很快，從房檐下、樹叢中、院牆邊……無數的小動物從四面八方怯生生地探出頭來，緩慢地向我身邊彙聚。
我叫來侍立在外的侍從，取了些專門喂給它們吃的東西，分給初辰一半，讓他也喂喂它們，混個臉熟……
小家夥們見我同初辰舉止自然親昵，便也加快了腳步，有幾個膽子大的直接到初辰手邊的幾個食盒裏找東西吃，避免了在我手邊的食盒旁同同伴争搶的麻煩。
初辰抱起了一只小灰兔遞給我，軟乎乎的甚是可愛，方才在桌子上四處溜達的小玄鳥似乎感覺失了寵，對着初辰一陣叽叽喳喳。
初辰伸出手，小玄鳥立刻默不作聲又撞進了我懷裏，于是我懷裏兔子和鳥和平共處，立刻便滿滿當當。腳邊小貓小狗隔着裙擺蹭着我的腿，有一只小奶貓還在奮力順着我的腿向上爬。
“這幅場景倒的确是安逸閑适。”初辰道。“就是還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嗯？”
初辰笑的十分燦爛，好看的眉眼直接讓我失去所有抵抗力，但同他相處了這半年的我知曉，這種笑容出現的時候，我大概率兇多吉少。
果然，初辰起身将我從座位上撈起來，扶住我的後腦将我逼到廊柱前，我十分善解人意地閉上了眼睛，卻聽見他低低一笑。
“你逗我玩麽？”我睜開眼睛佯裝愠怒道。
初辰挑眉，笑道：“只是頭一次瞧見我還什麽都沒做你便将眼睛閉上，覺得有些新奇罷了。好了，閉上眼睛吧。”
我于是又非常不争氣地閉上了眼睛，大抵我所有的不争氣都是因為初辰那張臉實在是生的太好看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當然不能免俗，而且非常快樂地順其自然。
我原以為初辰會延續他一貫的強勢風格，卻沒有想到他只是從額頭吻至我閉着的雙眼，再至鼻尖和兩頰，一路流連向下，最終停在我唇上，十分溫和地輕輕摩挲，又十分柔和地撬開我的齒關，順勢将這一吻加深。
一吻終了，他淺笑着将我擁入懷中，我才想起我還抱着一只兔子一只玄鳥，連忙低頭，順理成章地收獲了呆若木雞的兩只小可愛。
“它們雖然野蠻生長，但雲山靈氣極盛，并非什麽都不懂。”初辰笑道。“将我這個雲山未來的男主人當做陌生人，熙玥，是你教的不好，還需要我親自證明給它們看。”
“你……你是……”我看向滿院子呆若木雞的動物，一時語塞。“它們……”
“它們現在該知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了。”初辰将我懷裏的小玄鳥拎了過去，那只小玄鳥連忙十分親昵地開始蹭初辰的下巴。
我将小玄鳥拎了回來，将兔子扔到他懷裏，道：“和我搶人，你這只該打的鳥。”
初辰笑了笑，再度将我擁進懷中。
午後，我帶着初辰在大得仿若沒有邊際的雲山中悠閑漫步，因着過去沒有靈力傍身，十分惜命的我很少向雲山深處探尋，如今不僅有了強大的靈力，還有了一個十分靠譜的未婚夫做護衛，頓時連走路都霸氣了幾分。
雲山的秋色很美，夏日的姹紫嫣紅喧鬧退去，秋日的層林盡染便輾轉漫過了整座雲山。
初辰牽着我的手，越過從山上淙淙流過的小溪，傾聽山谷鳳鳴回音，腳踏在經年累月堆積的厚厚落葉上發出或清脆或沉悶的聲響，時不時便有一些動物或探頭探腦或駐足左右，膽子大一些的并不畏懼初辰身上的生人氣息，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讨要吃食，還順帶用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蹭蹭我二人伸出去的手掌。
雲山深處的世界靜谧安穩，初辰尋着一塊茂盛的草叢躺下來休息，陽光透過高大的樹木星星點點投射在草地上，我本躺在他身側，被從樹木縫隙間溜下來的陽光晃得有些無法睜眼，換着換着位置，就躺到了初辰懷裏。
頭枕着他伸出來的右臂，我十分僵硬地不敢動彈，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立即便側過身子手肘支地，對着仰面閉目養神的初辰道：“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等心機，騙我投懷送抱。”
初辰睜開眼睛笑道：“我只是随意找了個地方躺下來，誰知曉陽光那麽善解人意，直接将你送到了我的懷裏。”
我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初辰平放着的右臂輕輕一擡，我便直接向前一倒，趴在了他胸前，初辰的右臂亦順勢環住我的背，将我禁锢在了他胸前懷中這一方天地。
我安安靜靜地趴着一動不敢動，清晰地聽到了我如擂鼓的心跳聲和初辰十分和緩的心跳。方才那只蹦蹦跳跳的小鹿走遠，我心裏的小鹿卻撒着歡兒。
過了一會兒，我的心跳漸漸平緩了下來，初辰的胸膛比草地柔軟得多，反正我二人也是板上釘釘的親事，早晚都要如此親近。想到這裏，我便十分心安理得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右手搭在了初辰腰腹之間。
我突然便想到了一些事情，趴在初辰胸口說道：“我記得雲山曾是荒蠻之地，因物産豐富被無數遠古部族垂涎，但因這裏常年盤踞着大批兇獸而讓大多數部族望而卻步。靈族先祖為避滅族之禍而不得不躲進雲山，在同兇獸糾纏的過程中，我的祖輩利用強大的靈力剝離兇獸戾氣最終使它們為靈族所用，這才帶領靈族反攻回去，在後世形成的六界大部族中占據一席之地。而當年從雲山帶出來的兇獸中有四頭被魔族先祖利用，吸取我族祖先從成千上萬頭兇獸身上剝離出的戾氣，屠盡靈族豢養的所有兇獸，欲淩駕六界之上屠戮衆生，被天族和靈族合力鎮壓于古祭壇，此後靈族亦不再入世，終生護衛古祭壇，過起了與世無争的生活。直到七千餘年前一場浩劫，靈族方重新出山。如此說來，其實兇獸無辜，也許還有救，也許我還能如法炮制，剝離戾氣再以月隐蓮的淨化之能淨化戾氣為靈力重新注入四獸體內，如此便能讓它們為我們所用。”
初辰認真聽完我說的話，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我輕輕錘了錘初辰。“喂。”
“有。”初辰左手握住我錘過去的手。“這個法子當年岳父大人試過，但上古兇獸戾氣太盛，加之被鎮壓多年早已迷失神志，剝離它們身上的戾氣并不容易，而且恐怕需要大量的時間，最終也未必能夠成功。不過你在靈族留守，若是無聊倒是可以想想這件事，試着做一做來打發時間。不過，切勿逞能。”
“放心，我惜命。”我點了點頭，道：“總算能有點兒能做的事兒了，不然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在我身邊，我要悶死了。”
初辰拍了拍我的背，道：“我速戰速決，不會讓你等太久。”
“不求速戰速決，你們所有人平安順遂就好。”我柔聲道。“我等你們，安全歸來。”
初辰輕輕吻了我的額頭，柔聲道：“放心。”
“以後我們每年都來雲山小住一陣子吧。”我閉上眼睛。“不被打擾，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當然十分樂意。”初辰笑道。“只有我們兩個人，不理凡塵俗世，不理暗箭明槍，所愛在側，歲月靜好。”
“嗯，所愛在側，歲月靜好。”
陽光柔柔地掃在我的身上，躺了一會兒便覺倦意湧來，因着初辰在身邊，我便十分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從雲山回來，初辰便打點行裝同洛笙一起返回了天族，三日後魔族和妖族向天族與靈族宣戰，天族和靈族即刻應戰，一切都按照初辰的預想鋪排開來，魔族和妖族一連三月沒有在初辰和我哥哥手中獲得哪怕一星半點兒的勝算，節節敗退而至冥河西岸，冥河天塹在前，天族和靈族便也沒有貿然追擊，而是選擇休養生息再做打算。
與前線戰事如火如荼進展神速不同，我每天同這四頭兇獸鬥智鬥勇，整整三個月絲毫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只剝離到少的可憐的一點戾氣，淨化出來的靈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每天在古祭壇聽着這四個家夥鬼吼鬼叫我便氣不打一處來，近三個月同他們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的，我的靈力倒是長進了不少，甚至已經摸到了初辰所說的靈力與修為兼修的門檻兒，掌心的月隐蓮也不再胖乎乎，而是愈發亭亭玉立起來。
只是如何讓四獸為我所用這件事依舊萬分棘手，我每日一籌莫展，尋不到哪怕一絲突破口。
就在我還在為曾誇下的海口而懊惱之時，一場是福也是禍的機緣慢慢在我面前鋪陳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