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噢?”太後見我跪下,陰謀得逞的神色表露無疑,“你以為?誤會?你是說瑛妃自己摔倒然後誣陷你們,是這個意思嗎?”
瑛妃滿臉通紅的看着我,緊咬着下唇。
我琢磨不透她的表情代表着什麽,又是重重的磕頭道:“太後娘娘息怒。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臣妾相信臣妾的奴婢幺兒絕不會故意絆倒瑛妃娘娘。”
這一句息怒完全就是廢話,太後的怒火不會因為我的一聲息怒就真的息了,還可能因為後面一句而怒火中燒。
“你相信?你是憑什麽相信?沒□□好奴才身為主子本就罪責難免。你當時坐在她的旁邊,你口口聲聲說她沒有絆倒瑛妃,難道是你絆倒的?”
太後娘娘果然大怒,剛才和藹可親的臉猙獰可畏,我發覺太後在把我往一個巨坑裏面繞,繞得我有些頭暈,我極力保持鎮定。
“臣妾沒有,臣妾不敢。”我垂着腦袋恭敬的說。
“不敢?我看你倒是敢的很!哀家勸你們還是認了,向瑛妃娘娘磕個頭道聲歉哀家可以不再追究。”太後咄咄逼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吧,讓我卑躬屈膝的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若我不允,又是變着法子的折騰。
我思道,前一刻我還覺得大堂之內一派和諧氛圍,和我在民間看見的大戶人家夫人、小妾争寵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比較果然有素質多了,宇文宮如此多的大小老婆能和睦坐在一起喝茶還沒有打起來當真不容易。
後一刻,我就成了衆人目光的靶心,帶頭破壞和美氣氛的還是太後,看來不論在哪裏,婆媳關系尤為重要。
“臣妾沒有做過,臣妾沒有錯。”我說一聲磕一下頭,幺兒巴巴的看着我,嘤嘤的哭聲沒有斷過,我聽着又是心酸不已。幺兒了解我的脾氣,又誓死追随我,我不認,她不敢、也不會認。
她的哭聲擾亂我的心智,我差點就認了。可僅存的理智告訴我,孔詩宋,做人要保留最後一點骨氣。
我可以恭敬的解釋,可以低三下四的求太後放過幺兒,但要我承認我沒做過的事,我辦不到。
“主子三十鞭,賤婢一百鞭。就用瑛妃手上的馬鞭為她解氣。”太後一聲令下,便有幾個侍衛上前押着我和幺兒下去領罰。
他們把我的雙手反剪在背後,動作技術娴熟,把我的手折得痛的求生不得,求死簡單。看來是經常折磨人的老手啊!
“認不認?”太後看似仁慈的在我臨出門時又補問一句。
“臣妾沒有錯。沒什麽好認,臣妾唯一的錯便是沒有教導好幺兒,請求太後娘娘讓臣妾代幺兒一同受了那一百鞭。”幺兒她才那麽小,她身體向來不好,她一定挨不住那一百鞭……
大堂之內一陣嘩然,不過一瞬又恢複平靜,瑛妃紅着一張臉,就連皇後也是一愣。這樣的情形,有種時間停頓的錯覺。
許是我的态度徹底惹怒了太後,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裏恨恨擠出幾個字:“如她所願,行刑。”
幺兒撐不住一百鞭,我呢?一百三十鞭下去,我也挨不過吧……
當第一鞭打在背上,我痛的要暈過去,幺兒撕心裂肺的哭聲把我喚醒,乍然覺得比起幺兒的痛哭,身上的痛沒有那麽痛了,為幺兒受鞭子值得、也是我該做的,幺兒她什麽都沒做錯……那我又錯在哪裏?錯在宇文宮翻了我的牌子麽?
鞭子一鞭一鞭的落下,我麻木的承受着。
我想到有一次我做錯事惹惱了爹爹,爹爹用樹枝抽我,是哥哥把我攬在了懷裏,那一下下的抽在哥哥身上,他悶哼着,一聲不吭替我受着。害得爹爹後來下不了手只好作罷。
出來借的都是要還的,當時沒有受的那些疼痛如今一下下又還回來了,再也沒有人把我攬在懷裏,再也沒人替我承受這些痛。
哥哥……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模糊了實現,一顆顆豆大的汗水和着眼淚劃過臉龐。鹹濕的汗水刺的眼睛睜不開,我咬緊牙關關,把哭聲吞進喉嚨裏。我不能讓人家看到我在哭……我要笑,我要笑……想一些開心的事罷,我有開心的事麽?
父母雙亡,流落街頭,直到遇到那雙溫暖的手……他把我拉上馬車的那一刻,像把我從地獄重新拉回了人間,那雙溫熱的手,讓人那麽留戀,那雙炯炯如炬的眸,讓人流連忘返……
這就是唯一開心的事麽?為什麽也帶着些許悲哀。那雙手的主人不會來這裏,他再也給不了我溫暖……一切都是我自己奢想。
悲傷壓得心口鈍痛,無法呼吸。
不知道打了多少鞭,我渾身上下都在充斥着疼痛,腦海裏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一會兒想到哥哥,一會兒想到宇文徴,一會兒悲傷,一會兒欣慰,一會兒想哭,一會兒想笑。渾渾噩噩的想着,模糊聽到一聲“夠了!”
那聲音冷漠清淡,我甚至分不清男女。只感覺身上的鞭打停了下來,我重重呼了一口氣,抹了眼睛上的汗漬,才模糊看清眼前有一雙绛紫白底繡卷雲的靴子。
是誰?是哥哥回來了麽?他終于還是來了,他回來救我了。他舍不得讓我死掉,我是他的妹妹……
還是他?宇文徴……想到這個名字,我心裏一陣竊喜,可能是他麽?這個想法突然闖入腦中,讓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的頭沉重的擡不起來,唯一能知道鞋子主人的方法只有靠近他,我嘗試蠕動着身軀靠近他,只有這一下,我驟然感到昏天黑地,身上每一寸皮膚都在疼痛,喉嚨溢出猩甜的液體,我強咽了下去,孔詩宋,再一下,再一下就好,只有一下你就能抓住他了……
掙紮着身軀向前推進,終于緊緊抓住那雙鞋子,我喜的笑出聲,笑的全身疼痛更甚,痛的手一松,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癱軟下來,那雙鞋子變成了好多雙鞋子,在我的瞳孔裏晃來晃去,我好累……我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去抓住它了,我好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只要一會兒。
耳邊有個模糊不清的聲音說:“別擔心,我來了。”
他是誰?為什麽要救我?
我感覺自己被抱起,腦袋被人輕輕靠近一個貼近胸膛的位置,抱我的人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我,仿佛我是他至珍的瑰寶。這世上會視我為寶貝的人只有哥哥了吧,“哥哥……”我低低叫了句,沒有人應我。
堅實偉岸的胸膛這樣的灼熱,這樣的熱烈的溫度,好熟悉……難道……難道……
“宇文徴……”我生澀的呢喃念出朝思暮想卻不曾叫過的名字。
溫厚的胸膛一僵,我耗光了所有精力,如願以償的昏死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