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幾人到了西市便下了車,在路上閑逛着,文曲星東看看、西瞧瞧雖說他已經來過好幾回,但見到這貨真價實的古代街市仍舊讓他覺得稀奇,那些精致的手工小玩意兒更是讓他移不開眼。

賈琏也覺得有趣兒,不說揚州确實與京中多有不同,就說這坊市他從前也是很少去的,要買什麽東西都是派小厮去買了也就得了,這樣逛市還是第一次。

林琅玉記得給黛玉買了許多草編的蚱蜢和泥人兒,又買了幾串兒糖葫蘆,遞給了文曲星、賈琏以及跟在他們身後的幾個小厮。

小厮們接過東西謝了恩,賈琏拿着糖葫蘆哭笑不得:“你當我同你們一樣還是娃娃呢?”

林琅玉笑道:“誰說不是娃娃就吃不得了?”

賈琏無奈的搖了搖頭,将糖葫蘆拿在手中終是沒有下口。

“胭脂、水粉、花钿……”

“木屐!賣木屐了!……”

“這簍子多少三一個?”

“三文……”

“…………”

街上人來人往,小販們賣力的要喝着,這時不知是那家的小娃娃從人群裏竄了出來,撞了林琅玉一下。

林琅玉被撞得一個踉跄,手一松糖葫蘆掉在了地上。

槐枝等人連忙将那娃娃扣下來,惡狠狠道:“哪來兒的小畜生,這般不長眼?!連我家爺也敢沖撞?!”

那小娃娃的被吓到了,當即哭了起來。

見此,林琅玉忙道:“小孩子調皮些正常,他也不是有意的,你別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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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拍了拍那孩子的腦袋,道:“別哭了,找你爹娘去吧。”

聞言,那孩子連忙跑開了,像是生怕林琅玉等人吃了他似的。

林琅玉回過頭笑着打趣槐枝道:“高門惡仆。”

槐枝難為情的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

幾人繼續閑逛,這時賈琏道:“表弟心善。”

林琅玉擺了擺手:“小孩子調皮些正常的,我小時候也喜歡到處竄。”

“是嗎?我記得你小時候上京時可乖了。”賈琏回答道。

“去做客若是不乖,豈不是求着讓人趕我出來嗎?”林琅玉笑着。

“表弟說笑了,回自己外祖家誰敢趕你出來?”賈琏笑着答道。

林琅玉只是笑沒答話,轉頭咬了一口文曲星的冰糖葫蘆,恰好文曲星也低頭咬了下去,二人偏偏又咬在了同一顆山楂上……

“林琅玉!!”一個熟悉的聲音将林琅玉拉了回來,下一秒他落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林琅玉一擡頭,只見賢樞一臉陰沉的盯着他。

“小、小王爺?”林琅玉有些懵。

王爺?!

賈琏見賢樞的次數不多,因此一時間也沒認出他來,如今知道面前的人是忠順王爺後忙想跪地行禮,卻被賢樞擡手阻止了:“免了,鬧事之內莫要驚擾百姓。”

聞言,賈琏剛彎下的腿又直了起來。

“您什麽時候回來的?”林琅玉從他懷裏出來,問道。

小王爺依舊沉着一張臉:“剛到揚州,衣賞來不及換就去林府尋你,聽聞你帶着你表哥來西市逛,所以就趕着過來了。沒想到,一來就見你同人光天化日下做出如此不堪入目之事!”

說着,他狠狠的瞪了文曲星一眼。

文曲星:“…………”

見此,林琅玉悻悻的笑了笑:“瞧您這話說的,什麽叫不堪入目之事?這不過是個意外……王爺一路風塵仆仆,要不咱們找個點兒坐下說?”

賢樞沒答話,算是默認了。

秋風微寒撫人面,秋草搖搖,殘柳如煙。

幾人來到北嶺街富春樓,這裏是揚州最大、最豪華的茶樓,多富家公子出入之地,林琅玉等人來免不得遇到熟人,因怕被人打擾,他特地讓掌櫃的安排了個雅間兒。

雅間挺大,且背靠幽篁格外清靜,是個吃茶下棋的好地方。

文曲星就最喜歡這種地方,而賈琏向來喜歡熱鬧,因此對這種地方沒什麽感覺,只是小王爺在此他也不敢說什麽。

幾人坐下後,有小厮端了茶上來,林琅玉殷勤的将茶率先遞給了小王爺,接着便将方才的誤會從頭到尾解釋了一番。

小王爺一聽,心情好了不少,但依舊冷着臉斥道:“如今一天大似一天了,行為做事兒該有些分寸才是,別一天到晚還跟個孩子似的。”

林琅玉賠笑着點了點頭,接着道:“王爺您看上去倒是穩重了不少。”

賢樞“嗯”了一聲,眼神不由得暗了下去。

這兩月他在京中幫着處理他皇叔義忠親王造反的事兒,到現在他都還不能接受他皇叔造反這件事兒。

從小他便是在衆人的擁護下長大的,他的母親、父親、皇兄、皇嫂、叔父們都很疼愛他,他們就如同尋常的一家人似的,親熱、和睦。

“兄弟阋牆”、“子奪父位”、猜忌、算計……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曾出現在他生命裏,如今看來這些東西一直存在,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在得知叔父造反時,他的母親,不!應該說是當朝太後抱着他哭了許久,最後只對他說了一句:“你父親要的是‘義忠’,你皇兄要的則是‘忠順’……”

聽了這話,他當時愣住了,他不太明白母親這句話的含義,所以他的叔父真的造反了嗎?一個一無兵馬、二無糧草的人如何造反呢?

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他将皇兄交代的事兒老老實實做完後便直奔揚州,他只想見到他的小玉兒,只想和他一塊兒喝喝茶,看看戲,或是策馬去揚州城外逛一逛。

林琅玉見小王爺眼裏的疲憊,又想到這人來到揚州也沒休息直接來尋自己了,不免有些心疼。

于是他對賈琏道:“小王爺剛到揚州,看來是累得慌,不如咱們明日再逛?讓文小子将二哥哥送回府裏,我送小王爺回去?”

賈琏哪裏敢不答應,于是忙點頭。

文曲星起身拍了拍林琅玉的肩,說道:“如果不回來用晚飯,記得派人回府說一聲。”

說罷,便跟着賈琏出去了,林琅玉也跟着王爺去了他的府上。

本來他是打算讓槐枝跟着文曲星和賈琏回去,槐枝怎麽也不肯,偏要跟着他,林琅玉無奈,也只得讓他跟着。

連翹早早的派人駕車在富春樓下候着,兩人坐上了車,一路無話。

到了小王爺的屋裏,林琅玉本想在那鋪秋香色織錦暗花椅搭的椅子上坐,卻被賢樞一把推到了一旁的繡塌上。

“王……”

林琅玉剛想起身,又被賢樞壓了回去,他将林琅玉抱得緊緊的,頭埋在他的頸窩處,身下人頸部脈搏傳來的跳動讓他感到安心。

“王爺?”林琅玉沒再掙紮,而是試探性的伸手拍了拍賢樞的背。

賢樞沒搭理他,過了半晌才沒頭沒尾的說了句:“你是真的嗎?”

如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是假,如果這榮華富貴是假,如果我身邊的一切都是假的,都不過是浮華一場夢,那……你是真的嗎?

聽了這話林琅玉一愣,小王爺為何突然這樣問?他……是知道了什麽?難不成他知道自己和文曲星是穿越來的?不可能呀!他怎麽可能知道?

可他如果不知道,那他為什麽這麽問?

如果……他知道了,那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他會怎麽做?會将自己和文曲星當成妖怪燒死嗎?還是會處以其他極刑?

此時林琅玉想起了從前刑部的趙郎官到他家來做客,同他爹一塊兒喝酒,兩人喝多了,趙郎官便開始絮叨自己用各種極刑處死的人,什麽“虎豹嬉春”、“彈琵琶”、“淩遲”……

想到這兒,林琅玉不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會永遠陪着我的對嗎?”賢樞又問道。

林琅玉哪敢說不對,頭點得跟搗蒜似的:“當然當然!我同王爺一塊兒長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此言一出,賢樞立馬從林琅玉身上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抱着他的肩激動不已道:“當真?!你當真願意與我同年同月同日死?”

林琅玉忙點頭道:“那是自然!”

聞言,賢樞笑了,這一笑如倚春風,看得林琅玉發愣。

笑過之後,他又嘆了口氣:“罷了!若真到那一日,我又如何舍得你跟我一起死?”

聽了這話,林琅玉覺得不對,他問道:“可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兒?王爺怎麽說起這些來?”

賢樞繼續俯下身抱住他,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安心,他在林琅玉耳邊道:“我王叔造反的事兒你可知道?”

“略有耳聞。”林琅玉答道。

“從前我王叔待我挺好的,從前他同我父王就像我和我王兄一樣兄友弟恭。”賢樞頓了頓道,“所以我有些怕……我怕将來我……”

不待他說完,林琅玉忙打斷道:“王爺休說這樣的話!他是他,你是你,賢樞兄會同義忠王爺那樣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兒嗎?自然不會,所以不要說這樣的話。”

“可……我王叔他……”

“不管老王爺是真造反還是假造反,他藐視當今聖上,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目無王法的事兒是逃不掉的!不然陛下也不會處置他,就算陛下想處置他,也尋不着由頭啊。”

林琅玉知道賢樞在擔心什麽了,身在帝王家,經歷了一場血親間的自相殘殺,不過十多歲的孩子又如何不怕?

他伸手抱緊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接着勸慰道:“王爺您是絕對不會做出欺君罔上、目無王法之事的,所以不用擔心。”

賢樞眼神暗了暗,過了半晌他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會将我的把柄交給你,你去聖上面前揭發我,這樣既可将你摘幹淨,又可保你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否則同我交好這事兒終會連累到你。”

“什、什麽?”

賢樞轉過頭,吻了吻他的耳廓,溫柔道:“我要讓我的小玉兒,享盡世間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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