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什麽事兒要鬧到聖上面前去?”
衆人聞聲向門口看去,只見高學正手裏搖着如小孩兒手臂粗的戒尺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學正……”衆人有氣無力的喚道。
房安蹙着眉看着他,略帶不耐煩道:“你怎麽來了?”
“來幫你你還不領情?”高包搖着手中的戒尺答道,随着他說話,他臉上的那道疤也跟着一動一動,看上去又猙獰了些許,“你動這麽大的氣,西苑都聽得清清楚楚!我過來看看究竟怎麽回事兒。”
房安心裏清楚,這事兒不過是小孩兒之間的氣話,雖說“童言無忌”,但傳出去可了不得!若是傳到了前朝,就徹底牽扯不清了。
于是他,嘆了口氣沖着高包拱手行了個禮:“是我失态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過是他們同窗之間鬧了些矛盾,一時間幾人都起了少爺性子,我壓不住,這才将聖上搬了出來,如今他們也都知錯了。”
說着,他回頭瞪着林琅玉、杜晟幾人:“可知錯了?”
幾人都怕高包怕得要死,他們盯着高包手裏那小孩手臂般粗的戒尺,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高包自是知道這其中定有所貓膩,不過房安明顯是想替這幫小崽子瞞下來,既然如此自己也就不便多說什麽了,再留下去也是讨人嫌。
因此,他對着在坐的孩子開口道:“你們先生是誠心護着你們,舍不得讓你們挨罰!”
說着,他沖着房安點了點頭:“既然你這兒我幫不上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學正。”衆人拖着聲音回答道。
待高包走遠後,房安連忙上前将門合上,以免再傳什麽動靜出去,之後他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端起茶,呷了一口,壓壓心裏火氣。
他擡起頭,看着他的學生們。
齊國公、理國公之子——匡志、仲蒙兩個“兩耳不聞窗外事”自顧自的溫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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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裏,一個肌膚雪白、頭發帶着些灰色的少年靜靜低着頭坐着,那是夙夏國送來讀書的皇子,說是送來讀書,實際是入國為質。這孩子行為孤僻,除了背書,這麽久了他還沒聽他多說過什麽話。
在他身邊兒,繕國公之子——方辰則是一邊兒喝着茶,時不時還偷偷磕兩個瓜子兒,完全一副來看戲聽曲兒的樣子,這也是個淘氣不省事兒的!
房安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另一邊兒。
劉曲、劉橋兩個正小聲嘀咕着什麽,杜晟雖說滿臉通紅卻依舊脖子仰得高高的,他素來纨绔跋扈,還從未向人低過頭。
林琅玉等人将則是頭埋得低低的,等待着先生的發落,幾人小動作不斷,相互安慰着。
小王爺則是不卑不亢的直直的看着他。
這幫孩子,哪個拉到外頭去不是天人之資?樣貌、家事、才華都是戲本子裏的人物才有的!
只是這樣門第出生的孩子,是最難教育的!
他在太學裏做了這麽多年的教書匠,将一波又一波孩子送上朝堂,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他早見多了!
只是這幫孩子不一樣,這幫孩子同他以往帶過的孩子都不一樣!他們更有靈性!纨绔也好、跋扈也罷,孤僻也好、淘氣也罷,終歸是讨人喜歡的。
在他心裏,這幫孩子應該是最出息的,他們或許纨绔些,但是幹幹淨淨、澄澄明明的,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兒不該同他們扯上關系……
房安頹然的嘆了口氣,開口道:“昨兒講的書可都背熟了?”
衆人不解其意,卻都跟着點頭:“背熟了。”
“那你們先将書溫一溫,我去去就回,一會兒回來抽你們背。”說着,他看向還在磕瓜子兒的方辰,“方辰,你第一個來。”
“咳咳咳……”方辰一粒瓜子兒沒來得及咬碎,便直接吞入了喉中,嗆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房安在方辰咳嗽聲中起身,道:“林琅玉、杜晟、賢樞,你們幾個到我雅室來。”
說着,他便推門出去了。
杜晟冷哼一聲,擡腳便往外走。
林琅玉心裏有些慌,沒料到穿到這裏居然還躲不過進辦公室“喝茶”的命運……
見林琅玉神色有些不安,賢樞将他的手握緊了幾分,林琅玉擡頭看着他,只見賢樞溫柔一笑:“別怕,有我呢。”
陽光從雕花窗棂撒進來,賢樞眸子裏閃爍着溫柔的、琥珀色的光芒,林琅玉看得有些愣神,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雪被太陽照得亮晶晶的,走在路上有些打滑,一路賢樞都将林琅玉的手攥得緊緊的,怕他摔了。
至房安雅室,林琅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圍,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先生的雅室。
室內除了一椅、一案、一杯、一壺外便只剩滿屋的書了,連個香爐、碳盆都沒有,着實冷清,不過倒挺合房先生的性子。
“先生。”二人打了招呼,與杜晟并排站在案前。
房安坐在鋪了素青布椅搭的椅子上,看着三人道:“知道自己錯哪兒嗎?”
“我沒錯!”杜晟仰着脖子,“先生您看他倆現在還牽着手呢!”
聞言,林琅玉立馬送開了賢樞的手以避嫌,賢樞只覺手裏一空,心也跟着空了幾分。
見此,房安蹙眉斥道:“琅玉與賢樞二人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親密些也是常事。倒是你!成日裏學些什麽渾物在肚子裏?!你們剛上學的第一日我便講過,做人就要同那‘小蔥拌豆腐’似的,清清白白!你可清白了?!”
杜晟撇着嘴,心裏明顯是不服氣的。
房安又道:“你若還不聽教誨,便讓你父親來。我和他好好讨論讨論,該如何教你才好。”
一聽要叫告訴自己父親,杜晟慌了,若是父親得知自己說這些渾話,那豈不得将他打死!
杜晟連忙道:“先生我錯了!您別告訴我父親……”
見杜晟頭低了下去,房安也不忍繼續苛責他:“知錯便好,但願你是真心知錯。回去你給琅玉和賢樞寫一封道歉文書,并在二堂內給一衆同窗念念,這事兒便算完了。”
“我……”杜晟想要反駁。
房安輕輕瞟了他一眼:“不願意?”
杜晟剛提起的那口氣,又瞬間掉了下去了:“是……學生明白……”
“明白就好。”房安拿過自己的茶壺,朝着杯中一傾,随着透明的水柱注入到杯內,一股清列的酒香在室內彌漫開來。
林琅玉看着覺得有趣,感情房先生這茶壺裏裝的是酒啊!
房安呷了一口杯中的酒,思忖了片刻,接着将杯子放下:“不成。這時兒,還是得同聖上、同你們父母親透個地兒。”
“先生您……”
杜晟剛想說話,卻被房安打斷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與其讓你們父母從別人嘴裏聽來,還不如你去同他們說。否則,若是等他們從旁人口中聽來,還不知那時候這事兒傳成什麽樣兒了!”
“可……”杜晟絞着自己的衣裳。
“如今先生去同郡王說,你不過也就是挨兩扳子的事兒,若是郡王從旁人嘴裏聽到,那就不是兩板子的事兒了,估計還得在家祠關個兩三日。”賢樞冷冷道。
聽了這話,杜晟瞬間跟霜大的茄子似的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房安滿意的點了點頭,接着他揮了揮袖道:“杜晟和林琅玉你倆先回去吧!小王爺留下。”
“學生告退!”杜晟拱手行了禮,腳底抹油,一溜煙兒的跑了。
房安擡眼看着在原地不為所動的林琅玉:“走呀,沒讓你留下。”
林琅玉搖了搖頭,道:“先生是要罰小王爺嗎?若是要罰,先生就連我一并罰好了。”
聽了這話,賢樞心裏一暖,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了起來。
房安卻樂了,這孩子心眼兒還挺實、挺講義氣:“我不罰他,我只是有話同他說,你先回去吧,我們待會兒就回來。”
林琅玉不放心的看了看賢樞、又看了看房安,心裏有些不安道:“先生當真不罰他?”
房安笑着點了點頭:“當真。”
林琅玉轉頭看了看賢樞,賢樞也笑着點了點頭:“回去吧!”
“那……我回去了?”
“嗯。”
待林琅玉走後,室內只剩下了賢樞和房安師徒二人。
房安又斟了一杯酒,對賢樞道:“過來坐吧,沒別人兒。”
“學生不敢!”賢樞忙拱手道。
“坐吧!”房安招手道,“我有話要同你說。”
賢樞見推辭不過,只得上前坐了。
房安将那杯酒遞給他:“喝了吧。”
“先生?”賢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對哥兒……”
不待房安說完,賢樞連忙打斷道:“先生我……”
“那日午後,他爬桌上睡着,你吻了他,我看到了。”說着,房安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的那抹悲涼,“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兒就永遠不要讓他見光,埋在心底就好,若是說出來,反倒對誰都不好。到時候傷害的,只會是你最想保護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評論!!!希望在下榜前能夠破250!
(感覺自己越寫越差,越寫越沒有帶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