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後的長安是詩家最喜之地,被雪覆蓋的千家萬戶的屋頂,宛若琉璃。來往商賈、叫賣的小販、佩玉戴冠的世家公子、裹在白狐裘裏露着一張張粉撲撲臉蛋的姑娘們,無一不可嘆。
林家的馬車一路駛向了北坊,長安北坊乃食肆、酒樓林立之所在,無論是達官貴人,亦或是市井小民,閑來無事又或者需宴請親朋之時都來到此處來。
雎泉樓是長安城中最負盛名的酒肆,與其說樓,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莊園,只它一樓便占了北坊四分之一去。
不僅如此,樓內酒肴之美味在長安首屈一指,樓裏有江南的小家碧玉、西域舞姬,雖是酒肆然棋琴書畫一樣不少,是京城內那群附庸風雅的世家公子最愛的地方。
據說是前朝一位歸隐的高官所開,具體是哪位大人誰也不曾見過,據說太上皇曾微服到此處,想會一會酒樓的老板,卻被告知老板到西域雲游去了,自此這雎泉樓的老板便成了長安最神秘的人物之一。
風吹得雎泉樓檐上挂着的染雪的銅鈴叮咚作響,樓內人來人往,小二點頭哈腰的招呼着。
林家的馬車停在了雎泉樓門外,槐枝、松綠兩個忙上前想将自家的兩位少爺攙下來,不料林琅玉沖着他倆擺擺手,接着也不踩腳蹬自己拉着文曲星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這可将松綠唬了一跳:“我的爺!”
林琅玉并不在意,他随手從懷裏将一個裝了些碎銀子的荷包扔給了松綠:“不打緊,你倆尋個地兒吃茶去吧!”
說罷,拉着文曲星便朝着樓裏走,留槐枝和松綠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松綠拿着荷包有些手足無措,他原是崔嬷嬷的遠房侄兒,因家中突然變故,爹娘都病死了,不得已千裏迢迢的投靠到了崔嬷嬷這裏。
當時,文曲星剛到林家,賈敏正想着槐枝一人帶着倆孩子到處跑恐看顧不過來,想要再給他倆找一個貼身小厮,因此催嬷嬷便将自己這個遠房侄兒薦給了賈敏。
賈敏見松綠長得斯文清秀,為人細心腼腆,又聽說了他這麽一番遭遇,心生憐憫,于是便将他留了下來,就這樣松綠便賣身到了林家。
因槐枝是林琅玉身邊兒的老人了,松綠雖說如今也是林琅玉和文曲星身邊兒的貼身小厮,俸祿同槐枝一樣每月三兩銀子,但依舊事事以槐枝為先。
此時松綠拿着手中的荷包有些為難對的看着槐枝:“槐枝哥哥,你看這……”
槐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尋個地兒吃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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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有主子在這處吃酒,咱們做小厮的跑到另一處去吃茶的理兒?”
“你剛來,跟着爺出門的次數不多,待日後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槐枝道,“咱們爺性子天生随和,比不得那些個驕縱的。”
說着,他拉着松綠便往外走:“走吧,別在這兒杵着……”
林琅玉和文曲星進了雎泉樓,給樓裏的小二報了段子真的名字,小二便引着他倆穿過絲竹萦繞、卷簾紛飛的院子,繞過一處假山,來到了一背靠竹林、清幽安谧的樓上。
四周沒什麽人,一進樓內耳畔便傳來一陣悠揚的古琴之音,和着竹林間雪壓枝葉的聲響,頗具詩情畫意。
不過……這絕不是段子真的風格,那小子驕奢慣了,就喜歡花團錦簇、莺歌燕舞的熱鬧場面,對于這種極靜極雅的地方向來是望而卻步。
文曲星覺得奇怪,一邊兒朝着樓上走,一邊問領路的小二:“咱們說的段子真是西寧郡王的那個纨绔世子,你确定你沒帶錯路?”
小二忙賠笑道:“小的哪敢?世子的名諱整個北坊誰人不知?這處還是世子特地囑咐咱們掌櫃給挑的,說是最喜歡竹染雪的雅致。”
最喜竹染雪的雅致?聞言,文曲星和林琅玉疑惑的對視了一眼,這……不是他的風格呀!
還記得當初他們東二堂後就有幾顆湘妃竹,就是他段子真非嚷着說竹子招蟲子,任旁人如何解釋竹子不招蟲他就是不聽,提了兩壇子“梅吹雪”賄賂了高學正,硬生生的逼着先生着人砍了,如今怎麽突然又喜歡起來?
二人抱着疑惑的心态跟着小二來到了一處門雕寒梅的雅間,将二人領到後那小二便告退了,二人輕扣了三下門,只聽裏頭琴音驟停,段子真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誰?”
文曲星和林琅玉相視一眼,接着他答道:“我和琅玉。”
“直接進來呀,還敲門作甚?”段子真道。
接着兩名豔婢将門打開來,文曲星和林琅玉進到屋內,由那兩名婢童将他二人身上的鬥篷退去。
屋內,燒着地龍,香爐內點着杜衡香,窗上雕着琴、蘭等物,自此窗棂出望去,能将大半竹林映入眼中。
室內共四張案桌,每張案桌上都擺了幾道精致的小菜、點心,以及一個白玉酒壺,段子真的面前還擺着一架古琴,此時他正百無聊賴的撥弄這琴弦。
而他對面的案桌前,賢樞正一邊吃着酒,一邊兒用一副嫌棄至極的表情看着他。
文曲星和林琅玉入了座,文曲星打趣段子真道:“原以為是樓中歌女奏的琴,不想是世子親自彈奏,失敬失敬。”
若是以往,段子真定會嗆回去,但今日他一反常态,居然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繼續撫弄着琴弦。
見此,文曲星和林琅玉更覺異常,他倆齊齊的朝着賢樞望去。
賢樞則是聳了聳肩,示意他也不清楚狀況。
接着他替林琅玉斟了一盅酒,喂到他唇邊:“外頭這麽冷,快吃杯熱酒暖暖身子。”
這本是稀疏平常的一件事,林琅玉卻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前天那個雪月的夜裏,他們一個坐在牆頭,一個站在樹下的場景,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他并未像從前那般就着賢樞的手将酒飲下,而是将酒接了過來,自己喝。
見此,賢樞眉心一蹙,眼中止不住的失落。
他不死心,又在桌下伸手去拉林琅玉的手,剛碰到林琅玉的手,林琅玉便瞬間縮了回去,賢樞哪肯?他一把将林琅玉的手拽住,不讓他逃脫。
因文曲星和段子真還在場,林琅玉微微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任他去了。
兩人這一系列小動作,文曲星和段子真都沒能注意到。
他們一個抱着琴不知神游道什麽地兒去了,一個正琢磨着抱着琴的這人神游到何處去了。
林琅玉覺得此刻自己同賢樞之間的氛圍有些尴尬,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只聽賢樞率先開口道:“你可是在為那日我沒來榮國公府生氣?我本是要來的,只是皇兄傳我進了宮,去給太後請安時剛好碰上了你家那個表姐,太後想着你與我較好,便讓我留下用晚膳,所以才沒來得及上榮國公府。”
他這麽一解釋,林琅玉不知怎地更難為情了,他将頭埋得低低的,道:“太後留你,自然比我要緊。”
林琅玉這話本沒有其他意思,但聽在賢樞耳中便存了其他意思,他只以為是林琅玉在為這事兒同自己鬧別扭,心裏莫名的甜滋滋的:“絕對不會有下回了。”
說罷,他将林琅玉的手拽得更緊了些。
原本林琅玉身子性寒,手常年都是冰的,此刻被賢樞這麽拽在手裏,加上他自己臉紅心跳燥德慌,手心兒竟出了一層薄汗,林琅玉想用帕子擦擦,可賢樞就是不肯撒手,任由兩人的手握着黏黏糊糊的。
這頭文曲星逗段子真逗了半天,見他依舊神在在的沒什麽反應,于是看向了對面在地下搞了不少小動作的兩人:“這人怕不是中邪了?”
賢樞握着林琅玉的手,略帶嫌棄的看着段子真道:“你二人同他相識的時間不長,等時間長了便曉得了!他毎兩月都有這麽幾天,再正常不過了。”
聽了這話文曲星更是好奇:“……這……難不成是什麽病?”
這時,琴音驟停,原本神游天外的段子真突然幽幽開口:“相思病。”
林琅玉:“……”
賢樞:“……”
文曲星被他突然這麽一開口唬了一跳,接着問他道:“你……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問道這兒段子真沉默了,室內一片寂靜。
又過了半晌,文曲星嗤笑一聲:“連是哪家姑娘都不知道?”
“上次是南坊繪雲樓的西域歌伎、上上次是錦繡坊的花魁,想必這次應該也不是什麽正經姑娘。”賢樞又将一杯酒遞到了林琅玉唇邊,讓他飲下。
這時,只聽段子真幽幽道:“這次……不是姑娘。”
“噗——”
“咳咳咳……”
“卧槽?!”
林琅玉一口酒從口中噴了出來,賢樞一口氣沒提上來被嗆了個實在,文曲星一雙水杏眼瞪得老大“你”了半天一個字也沒“你”出來。
賢樞最先回過神來:“這……你房裏不是有好幾個通房了嗎?怎的?這袖子還能說斷就斷?”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小可愛問是不是寶黛,解釋一下,不是寶黛!寶黛釵只是從小一起玩兒得比較好,正經的表兄妹關系。
不過如今林妹妹身份不一樣了,賈家的人自然會有點兒心思而已。不過,林妹妹另有歸宿噠!
還有小可愛說人設的問題,其實……這算是我第一本小說,所以也沒什麽經驗,目前還處在摸索階段,可能有小可愛接受不了,不過感謝陪伴。
感謝大家都意見和建議,我會努力進步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