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馬車的車轱辘不停轉動着,槐枝同車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松綠靜靜的坐在一旁。
路上來往行人、叫賣商販不斷,剛剛開春,姑娘們換上了輕薄的衫子,簪上了應時的花,抿嘴一笑樣子卻是比那花還要美上幾分。
文曲星撩起青紗簾,看着窗外的一切,一個用紅線纏着雙垂髻,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手裏拿着一個風車自窗邊跑過去,惹得他輕輕勾起嘴笑了笑。
他這麽一笑,又惹得樓上無意間朝這兒一瞥的姑娘,不由得一聲驚呼,繼而跟着紅了臉。
“行了行了。”林琅玉忙替他将簾子放了下來,“你就別同這百花争豔了。她們争不過你不說,萬一亂了芳心,咱們也負不起這個責,白白的作下一段孽緣該如何是好?”
林琅玉細細打量着文曲星,心裏不住砸舌,這小子怎麽越生越好看了?記得從前文曲星雖說好看,卻也不曾到這個地步。
就連父親前幾日下了朝回來,都說朝中有見過文曲星的都不住誇贊他的樣貌,說其有潘、宋之姿。
聖上還笑話說:“你家倆小子日後登科,哪個點做探花才好?”
陛下這話,一是贊他二人模樣生得好得二是擺明了對他林家的期望。
不過,以文曲星的才華,拔得頭籌應當不成問題,倒是自己……感覺會試都不一定能過。
想着,林琅玉不由得嘆了口氣,陛下這般看中,自己因脖子上這塊兒勞什子,打小就在權貴中出了名,又是忠順王爺府密友,若真連個貢生都中不了,那林家的臉算是被自己丢光了!
文曲星一手搭在車窗上百無聊賴的把玩着自己抹額上的那顆寶珠,問道:“怎麽又嘆氣?你這樣成日家裏唉聲嘆氣的,倒真像是黛玉的親哥哥。”
“本就是親哥哥。”林琅玉理直氣壯的答道。
接着,他看向車窗外,春光明媚、桃杏漫天:“開春了,春闱就在眼前,以我的所知所能過了鄉試已是萬幸,這會試我怕……”
他話還沒說完,文曲星便一巴掌拍在了他頭上,林琅玉吃疼“哎呦”一聲。
文曲星今日本就因那出戲心情不好,林琅玉這麽一提,他心裏的那股火順勢便發出來了。
Advertisement
只聽他罵罵咧咧道:“我瞧着你同小王爺一起成日裏聽曲兒看戲悠哉得很,原來你也知道慌啊!”
“我聽曲兒看戲的時候,你們沒聽沒看?”林琅玉摸着自己的額頭反駁道,“都聽曲兒看戲,偏我一人肚子裏墨水沒攢夠……”
“為何偏你一人?平日裏大家一塊兒聽曲兒看戲也就罷了。但各自回府後,哪個不是懸梁刺股、埋頭苦讀?我看書的時候你在幹嘛?”
他在幹嘛?每每文曲星看書不同他玩兒時,他便到老太太處找寶玉和幾個妹妹玩兒……
不過,他平日裏要麽在太學念書、要麽同小王爺幾個在外頭玩兒,在閑下來在府裏的時間本就不多,陪陪弟妹也是情理之中。
文曲星語重心長道:“寶玉也就罷了!他爛泥扶不上牆也不只是這輩子的事兒,況且他離春闱還有好些年呢!你能和他一樣?”
“知道了知道了!”林琅玉無奈道,“你是這幾日跟寶釵呆久了?也學着她,年紀輕輕偏愛唠叨。”
文曲星一聽,來勁了:“哎!我這是為了誰好?”
林琅玉立馬服軟道:“為我為我!我認錯。”
文曲星被林琅玉這麽插科打诨,方才聚在胸口的不悅盡散了,他輕笑一聲:“得了!從今日起,至春闱後咱們就別再去看戲聽曲兒的了,一切等大比過後再說。”
林琅玉點了點頭,只聽文曲星又低聲道:“前兒我得了一筆銀子,托人将找了門路将往年的試題以及會試前三甲的文章買了回來,這段時日咱們便好好研究研究這些東西。”
聞言,林琅玉蹙眉:“這……不算舞弊?”
“是往年的題又不是今年的,哪兒能算舞弊?”文曲星撣了撣衣袖道,“不就同咱們以前的高考真題似的嗎?”
林琅玉一聽覺得有理,文曲星又道:“為了找這些題和文章可費了我不少銀子。”
“花了多少?”
文曲星笑眯眯的伸出了兩根手指。
林琅玉:“二十兩?”
“二百兩。”
“二百兩?!”林琅玉瞪大了雙眼。
車外,槐枝和松綠聽車內自己家小爺這麽一吼有些摸不着頭腦,二百兩?二百兩怎麽了?
槐枝忙問道:“爺?可是銀子丢了?”
林琅玉輕咳一聲,應付道:“沒,我和文哥兒說話呢。”
說罷,林琅玉一把拽住文曲星的手腕兒,壓低聲音質問道:“你小子可以呀!什麽時候背着我存了二百兩銀子?從實招來!”
他們林家同賈家不同,賈家上下幾百口人,光主子妯娌算下來都一二十個。銀子盡歸官中,不論是下人還是主子,沒人每月領了月例銀子便各管各的了。
一個個千金小姐、奶奶守着那點子月例銀子過得緊巴巴的。
林家雖說也是官宦之家,但人口少,主子也就他們一家六口人,家中銀子都是賈夫人管着。
且林家如今紅火,每月收的銀子也是賈家比不得的。
他們每月的開支什麽筆墨紙硯、在外頭應酬答謝,黛玉的胭脂水粉、頭面首飾以及他們兄妹三人的吃穿用度,都是賈夫人每月從林家總賬上撥了來的。
除此之外,他三人每月還有三十兩的零花錢,賈夫人時不時的還會給他們添補些。
這銀子雖說是賈府當家奶奶們的好幾倍,然而他們在外頭行走多,每月來往打點下人都得花上一半去!
文曲星來林家不過一年多,是如何存上二百兩銀子的?!
文曲星嘿嘿一笑:“咱們學理的繕國公府的那個小公爺——方辰,他托我給他弄了一張會試考試的大綱。”
“不就四書五經策論嗎?能有什麽大綱?”
“可不?要不然怎麽說他纨绔?話說這繕國公府還真是富貴,二百兩銀子呢!人背着國公和國公夫人說拿就拿出來了!”
“………你又坑人方辰銀子?”
“啧!讀書人的事兒,怎麽能叫坑呢?這叫巧取、巧取!”
林琅玉:“…………”
忠順王府:
一出戲罷,段子真無聊的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明明是初春時節,偏他要故作風流拿把扇子在手上搖,只見他一邊搖一邊對賢樞說道:“戲也看得差不多了,咱們吃點兒東西?”
賢樞蹙眉:“今兒你們西寧王府沒開火?讓你跑到我這兒蹭吃的。”
“這是哪裏的話?雖說成日裏三茶六飯的,但是人哪兒不餓的理兒?”段子真歪着頭道。
“我瞅你上輩子就餓死鬼投胎。”
嘴上雖這麽說着,但賢樞仍舊喚了連翹來,吩咐他着人于雨凝軒備好茶點。
正在幾人準備移步雨凝軒時,匡正低眉開口道,“在下瞧着這戲園子裏風光正好,想多坐會兒,還望王爺和世子爺允準。”
聞言,賢樞和段子真二人的眉心同時蹙了起來。
這哪兒有頭一回來人府上做客,便不聽主人言之理?
且這裏是王府,與尋常大家又有所不同,豈是他想呆在哪兒便呆在哪兒的?
若他只是個尋常人家的孩子便罷了,可身為侯門公府的公子這點規矩都不懂?
平日裏他們在學裏與匡正接觸雖說不多,但齊小公爺卻是個分外守節明禮之人,怎麽家中兄弟卻是這麽個德行?
思及此處,賢樞看向匡正的眼神毫不掩飾的嫌棄。
段子真則是覺得有些沒臉,好歹是自己帶來的人,這樣不按規矩來,他也跟着難堪。
匡正這是怎麽回事?平日裏明明那麽明理懂事兒,今兒怎麽說出這般沒規矩的話?
不過好歹賢樞是同他打小玩兒到大的,不是外人,也沒那麽多講究。若是換個地兒,那自己的臉可是丢大發了。
啧!他突然有點兒明白齊國公為何這般不重視這個庶子,實在有些難登大雅之堂。
匡正如何不知道自己這話沒規矩?但現在他就偏要留下,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個一直盯着文曲星不放的小戲子。
那個眼神……真的非常有意思。
賢樞不願同匡正過多糾纏,便揮袖道:“罷了。你既然喜歡,便留下吧,讓他們再挑着好的曲子唱給你聽。聽倦了,便讓小太監備車來接你。”
“謝王爺。”匡正拱手行禮。
段子真略帶不耐煩道:“這兒是親王府,比不得我那宅子,你若是想呆在着戲園子裏,便乖乖呆在此處,可別到處亂逛。若是誤入了什麽不該入的地方,保不準兒連你父親都要牽連。”
“是。”匡正低眉順眼的答道。
賢樞和段子真乘車去了雨凝軒,走時連翹将自己徒弟甘楠留下,吩咐其好生伺候。
待幾人走後,甘楠捧了新砌的茶放在匡正面前道:“公子想聽什麽,吩咐他們唱便是,或是想吃什麽果子點心,盡管開口。”
“戲到不必張羅了。”匡正呷了一口茶道,“方才那出《牡丹亭》唱的不錯,那個扮杜麗娘的小倌兒我瞧着挺有趣兒,他叫什麽?”
“您說他呀!他是這撥從江南帶回來的戲子裏長得最标志、扮相最好的!叫棋官兒,俗名兒蔣玉菡。”甘楠笑着說道。
“蔣玉菡……”
匡正思索了片刻,從懷中摸出了二兩銀子放在甘楠手裏,道:“我瞧着他挺有趣兒的,我一人在這兒吃茶也膩歪,勞煩公公将他叫過來同我說說話。”
甘楠惦着手裏的銀子,想着這點兒小事兒也沒壞什麽規矩,于是便着人将那小戲子喚了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來晚了,請原諒!
我差點兒死在手術臺上,太可怕了!!各位小可愛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呀!!不要吃那些垃圾食品和刺激太過的食物!少熬夜呀!為此,我得到了慘烈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