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衆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林琅玉身上, 縱使知道林二哥哥和小王爺感情好,但王爺畢竟是王爺,正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 敢對王爺的近侍說出這種話來,林二哥哥也是大膽!
湘雲把玩着手中的頭發,打量着林哥哥的臉色。
只見林琅玉垂下頭, 默默的拽緊了蓋在身上的繡被, 興致缺缺道:“沒有的事兒。”
此言一出,賈敏心裏如何沒數?不過小孩子之間鬧鬧別扭也是常事, 因此也就沒怎麽放在小心上,只提醒道:“朋友間相處又矛盾是常事, 但如今你和王爺都大了, 你得記住,你和王爺之間的關系不僅僅是打小長大的摯友,還有一層更為厲害的君臣, 日後在王爺面前別老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林琅玉抿了抿嘴沒說話。
賈敏轉頭看向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文曲星道:“你也是!”
文曲星立馬乖乖的答道:“知道了, 母親。”
原本林琅玉方才同姊妹們說笑心情挺好, 被連翹這麽一攪和,又想起同賢樞弄別扭這事兒, 頓時什麽心思也沒了。
“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也正常。”賈母語重心長對賈敏道, “如今他們都還小呢!等過幾年大了, 自然也就懂事兒了。”
說着, 賈母對寶玉道:“你沒事兒也該常和你兩位林哥哥一同出去逛逛才是。”
賈母這話, 說白了也就看着寶玉大了, 讓他跟着林琅玉和文曲星兩個出去逛,無非是想讓他也同王爺、世子以及京中其他世家子弟多來往。
雖說整個府裏捧着二房,然繼承爵位的畢竟是賈赦不是賈政!将來這份榮耀是落在賈琏頭上, 不論怎樣都是輪不到寶玉的,多和世家子弟結交于他仕途有益。
然而賈母這一番心思,寶玉自是不能領會,只聽他不情願道:“我和王爺世子又不相熟,跟着去怪沒意思的。”
“你呀!”賈母笑着無奈的搖了搖頭。
另一邊而,連翹得了消息趕緊回了太學院。彼時已是用午飯的時間。
太學院東一個專程供給這幫小爺們用飯的院子——“福仙齋。”
還有專門做午飯的廚房,裏頭的師傅是禦膳房孫師傅的弟子——孫雲,“川、魯、粵、蘇”就沒他做不出來的菜,味道自然也是分外美味。
于常人而言孫雲所昨的飯菜或許是此生也享用不到的仙肴,而于這幫世家少爺而言雖不至于難以下咽,然而他們更願意去吃“富春樓”、“罨畫軒”、“熔雲齋”的菜肴,哪怕這些酒樓無論菜品或者味道都不會比孫雲做的好。
每每臨近晌午,就能見到各大酒樓的夥計提着食盒朝着太學院趕,而賢樞則同,他的飯菜都是宮裏在禦膳房做好了送出來的。
連翹來到福仙齋的臨水閣中,賢樞和段子真正用着飯,見他來,賢樞皺着眉有些焦急的問道:“怎麽回來的這樣遲?”
連翹作揖行禮道:“是奴才無能,王爺林二爺病了。”
聞言,賢樞夾菜得手一抖:“怎麽回事?怎麽就病了?”
段子一口酒還沒喂到嘴裏,忙問道:“是呀!昨兒不還好好的嗎?”
見賢樞焦急的樣子,連翹忙勸道:“殿下莫急!來回話的丫頭說是不慎染了風寒,如今燒已經退了,只需卧床休息,并無大礙。”
然而,他這話并沒讓賢樞放下心來,反而心吊得更高了:“還燒上了?!”
段子真則不在意道:“風寒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要不然,散了學咱們去看看?”
去看看嗎?賢樞心裏此刻巴不得飛去榮國府!琅玉現在肯定難受,他打小就不愛吃藥,這一病定又要遭罪了。
但是他不能,如今自己應該退回普通友人的位置,不能逾矩。
賢樞默默的握緊了拳,坐回了椅子上:“不必了。”
“啊?”段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只聽賢樞吩咐連翹道:“待會兒你回王府,找些滋補的玩意兒送去榮國府。”
說罷,他又補了一句:“再去太醫院,将陳院判請去。”
“是。”連翹應道。
見此段子真分外不解,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賢樞。
“你看我作甚?”
“你真的是忠順王爺?”
賢樞翻了個白眼,此刻他心裏亂得很,沒空搭理段子真這些沒頭沒尾的話。
“忠順王爺同林家二公子打小一塊兒長大,相交甚好,此天下皆知。前幾年林二公子生了長大病,忠順王爺衣不解帶的在其病床前照顧,這般君臣情深定會被史書記載在冊。”
段子真将杯中酒飲下,繼續道:“平日裏,琅玉若是有半點不是,你急得通什麽似的?怎麽?就鬧了個別扭,你就不打算管他了?”
“我怎麽可能不管他?”賢樞連忙反駁。
他哪裏舍得不管他的小玉兒呢?從小到大,那都是他心尖而上的人,他巴不得将那人栓在自己的身上,時時刻刻看着、照顧着,只是……如今他不能。
“那你不去看看?”
“……”
“啧!你說你倆究竟因着什麽事兒鬧別扭鬧成這樣?前兒不還親親熱熱的嗎?怎麽說鬧別扭就鬧了?”
賢樞垂下眼簾,将一切心思藏在了眼裏,緩緩開口道:“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段子真自己替自己斟了一種酒,“你就犟吧!等哪日琅玉真不理你了,看你怎麽哭。”
段子真這話恰好戳在了賢樞的心口上。
這是他最擔心的,若是他的小玉兒不理他了,不再同他說話了,那他該如何是好?
他本是打算退回到有人的位置,和琅玉就這麽無風無浪的過一輩子。自己雖說旁的本事沒有,索性有這麽個身份在,哪怕琅玉纨绔一世,自己也能護他周全,讓他想盡世間榮華。
只是琅玉願意和他從新退回友人的位置,繼續以友人的身份相交嗎?
萬一……萬一他不願意,萬一他因這事兒怨恨自己,再不同自己講話、玩笑那自己該如何是好?
萬一琅玉就此同自己割袍斷義,那自己該如何是好?
若是琅玉願意原諒自己,願意繼續和自己來往,數年後他們各自娶妻生子、輔佐社稷,将對方當做一生的摯友。
只是,自己能夠接受百年後有另一個女子以妻子的身份與琅玉合葬一冢,相許三生嗎?他真的能接受琅玉與他人行結發之禮、生兒育女嗎?
他的琅玉,時常出現在他夢中一身赤色喜服的琅玉,将會與他人鴛鴦交頸、攜手到老……
自己真的不會尋個由頭将那女子處死嗎?
每每想到這些,賢樞胸口就如挖心般的疼。不過兩日罷了,他決定和琅玉繼續做友人不過才兩日,他卻仿佛過了數十載。
賢樞閉了閉眼,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同琅玉之間要到這個地步?他也曾想過,若是琅玉是女子改多好,這樣他們便可明媒正娶,厮守三生。
偏偏老天愛同他開這個玩笑,偏偏他的心愛之人是個男子!
其實他們也不是不可以厮守終生,但若僅僅只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讓自己的小玉兒背負天下人的指責、背負“佞臣”之名,後事将他與龍陽、董賢之人并提他就舍不得。
這兩日他是如何熬過來的,只有他自己明白,可也算是熬過來了。
然則,今後要熬一生,他真的……熬得住嗎?
段子真見賢樞臉色難看,故作姿态的嘆了口氣:“相思苦啊!情愛這東西是世家最混蛋的存在。”
接着,他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端着酒杯,眯着一雙狐貍眼打趣得笑道:“所以呀,你的比它更混蛋才不會任他擺布,做個人間風流客豈不快哉?”
見他這模樣,賢樞只當他是喝得不少,于是提醒道:“你還是少喝些吧,待會兒午休後還得上課!若是你在課上發酒瘋,郡王還不将你的皮給揭了!”
“我哪能喝喝點就醉了?”嘴上雖這般說着,但段子真還是将酒盞放下了。
榮國府:
午飯衆人實在林琅玉院子裏用的,吃過午飯後衆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老太太千叮咛萬囑咐讓他好好照顧身子,林琅玉連連稱是。
待衆人走後,林琅玉也躺累了,他起身披了件月白色鬥篷在身上,獨自在廊下坐着。
今年花期比往年長上許多,院中的景致也還算不錯。
一只鳳蝶繞在他身邊,他素來是讨厭這些蟲子的,于是忙揮手将其趕走。
他想着,方才該留連翹在府上,順便好好問問他,他家王爺這兩日究竟是吃錯了什麽藥!
随即他又自嘲的笑了笑,就為了這檔子事兒,還害得自己病了一場,說出去別人肯定強笑話聽!
想着,他又不自覺的他不了口氣,他沒有和男人談戀愛的經驗,都說女人心思難猜,如今他看來,男人心思也好猜不到哪兒去!
林琅玉輕輕在廊柱上撞了下自己的頭,随後便倚着柱子思緒紛紛。
春風和煦、鳥鳴清脆、落紅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