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林琅玉在家中養了兩日的病, 這兩日忠順王府的人送來了各種珍奇名貴的藥材,那架勢不知道還以為林琅玉是命不久矣,需要這些東西吊着口氣。
只是東西歸東西, 賢樞卻一次也沒踏進過榮國府。
對此,林如海夫婦沒什麽感覺,王爺派人送了這麽多珍奇的物什來, 自然是對自己兒子好的。
但, 林琅玉看着庫房裏的這些東西卻不屑一顧。
這是作甚?分手費嗎?
見林琅玉的臉色近日越發不好看,文曲星悄悄的将段子真約了出來, 兩日琢磨了半天也沒搞明白他倆究竟為何鬧矛盾。
“難不成是因着匡志?”段子真指尖輕輕點着杯沿,煞有其事的說道。
“匡志?”文曲星不解, “與他何幹?”
段子真手一招, 文曲星将臉湊了過去,兩人貼面低聲道:“你沒發現嗎?自打你的事兒之後匡志就同你們來往十分頻繁。”
“也就尋常招呼兩聲,沒有十分頻繁呀。”文曲星解釋。
“啧!這對于匡志來說就十分頻繁了!想想齊國公之子在京中可是有着‘憑面吊喪’之名!能讓他這般同你倆交談, 這緣由定不可能是因着他幫了你們一把呀!”
“是有些道理。”文曲星思忖一番, “你的意思是……”
“不錯!”段子真打了個響指, 笑得狡黠。
文曲星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接着他又覺得不靠譜:“這……可能嗎?”
“為何不可能?”段子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文曲星用扇子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蹙眉道:“只是……匡志兄在我眼中為人謹慎……”
“就是因謹慎這才值得重視。”段子真道。
琅玉那麽好的模樣, 誰見了不會喜歡?若自己同他不相熟, 猛然與這麽一個人接觸, 想來也會喜歡上他。
賢樞多麽冷情之人都對他傾心相待, 匡志為何就不能喜歡上他?
定是賢樞察覺出了匡志對琅玉的心思不想琅玉再和匡志接觸, 而琅玉心思單純,并未察覺匡志的心意,待匡志一如平常, 所以賢樞吃味兒了!
想着,段子真嘴角勾起了一個得意的笑:“唉!兒女情長啊!”
文曲星眉頭緊蹙:“唉!情字害人吶……”
回到榮國府,彼時林琅玉正披了一件黛色的袍子、散着頭發,倚在廊下看書,在他手邊還放着一盞茶。
一朵杏花落于他的鬓角又順着其烏黑的發落進了廊下的池子裏。
陽光撒在他身上,為其渡了一層柔光,顯得他原本絕色樣貌更添了些飄渺之感。
見此情景,文曲星不由得感嘆:怪道是前世不論這小子如何逃課教授都舍不得挂他!這樣一個人,倒真像是神仙托身的!
林琅玉擡頭,見文曲星站在前頭,于是問道:“回來了?”
“嗯。”文曲星上前坐在了他身邊。
林琅玉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放下手中的書,開口問道:“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兒?”
說不說?
若是說了,琅玉定會傷心欲絕,保不準兒又得病一場。
只是……若是不說……琅玉遲早也會知道,那時保不準兒傷得更厲害!
也罷!長痛不如短痛!
文曲星內心掙紮了片刻,最終開口道:“琅玉……”
“嗯?”
“賢樞他……喜歡上了匡志。”
“…………”
“啪啦——”
林琅玉手邊的茶盞被砸在了地上,瓷片有的蹦進了水中唬得水中的錦鯉四散而逃。
林琅玉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咬着牙問道:“何人所言?”
琅玉待人向來是溫溫和和的,文曲星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林琅玉,不過被人戴了這麽一頂綠帽子,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
文曲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已是安慰:“段子真。你知道那小子是情場老手了,看這些問題最是通透。”
林琅玉雙拳緊握,緊咬着唇,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面前的文曲星在他眼中逐漸模糊,緊接着臉頰開始濕漉漉的,手背上也能感受到水漬。
“哎!男兒有淚不輕彈。”文曲星忙從懷中掏出帕子替他拭淚。
林琅玉死死的咬着嘴角,任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所以,近兩日對自己這樣冷淡,當真是他移情別戀了?
為什麽?他們相處十幾載,還抵不過匡志?
他們這麽深的情分,為何會敗給一個匡志?
匡志有什麽好?
見林琅玉淚眼婆娑,文曲星一邊替他拭淚,一邊輕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哭出來就好了。男人嘛!一輩子哪兒能不被人綠一次呢?”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林琅玉啞着嗓子,分外委屈道。
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的,憑什麽?憑什麽他說喜歡上別人就喜歡上別人了?
自己剛沉溺其中,他就抽身退步走得幹淨。
林琅玉又想道匡志最近常和他們說話,他最初還覺得奇怪,以為是有了共同的秘密所以熟絡起來了。
沒想到……沒想到……
所以,匡志和他們來往是為了和賢樞接觸?
想到這兒林琅玉心裏揪得疼!
“沒事兒沒事兒!不就是男人嘛!有什麽?”見林琅玉眼淚越掉越厲害,文曲星忙寬慰道,“這天下男人還少?有王位的也不止他賢樞一個呀!”
“你瞅瞅西寧王府有段……段子真就算了!不過,東平王府有司嚴、南安王府有傅茂、北靜王府有水溶,哪個不是儀表堂堂?咱們不差他一個。”
林琅玉此刻哪裏聽得進去這些話?都說情愛使人頭腦發昏,他甚至都沒想過賢樞并未親口承認這事兒,或許這就是一場誤會!
此刻,他想不了那麽多。賢樞近幾日莫名的冷淡,十多年沒有過的疏離足以讓林琅玉心慌。
在這時,又聽到這麽一個看似很靠譜的消息,他自然而然也就信了。
“再說,哪怕沒有匡志,賢樞親王之尊,日後定是要娶妻納妾的,你們也不能長遠。”文曲星開始語重心長的講道理,也不管林琅玉聽沒聽進去,“你也是。身為林家嫡長子,你以為父親、母親會允許你終生不娶,與一個男人長相厮守?”
林琅玉此刻眼角紅得跟個兔子似的,他打斷文曲星道:“我乏了,想睡一覺。”
說着,他起身便要回房去歇着。
“不成。”文曲星一把拽住他,擔憂道,“你這麽回去睡下了,心中那口氣出不來,又得病。”
“我腦子亂得很……頭暈。”
林琅玉試圖甩開文曲星的手,奈何被文曲星抓得死死的:“不成!咱們……咱們喝酒!”
“失個戀而已,就要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頓,大醉一場,也就過去了。”
說罷,文曲星高聲道:“巧荷!”
“哎!”
巧荷提着裙子搖搖擺擺的出來了,林琅玉別過臉去,不想讓人見到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但,巧荷還是看出了端倪:“二爺這是……”
林琅玉輕輕拽了拽文曲星的衣角,示意他別說太多。
文曲星會意,于是道:“你二爺讀書,沉浸其中,心有所悟所以有些情不自禁。你去将年前西寧世子送來的那幾壇子梨花白拿來。”
“啊?”文曲星這胡诹的話巧荷沒怎麽聽懂,她就聽懂了文曲星讓她拿酒,“這可使不得!若是醉了該如何是好?明兒還得上學呢!若是被老爺知道了,我可脫不了手。二位爺還是少替我作些孽吧!”
“啧!你這是什麽話?”文曲星板着臉,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古有詩仙李白便是醉酒吟詩,多少千古之句是其醉後所書?”
“如今,我和你二爺煮酒論學保不準也能談出一些名堂來。你二爺難得有此詩興,若是父親知道了定會欣慰不已,哪裏會責怪?”
林琅玉:“…………”
“……啊。”巧荷一個字都沒聽懂,不過貌似大少爺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于是她勉為其難的道:“那我這就派人去拿,爺是想在哪兒喝?”
文曲星拉着林琅玉坐下,道:“此處就挺好。”
“成吧。”
說罷,巧荷便叫人去将年前段子真送來的梨花白從後院兒的那棵桃樹下挖了出來。
埋了一春,這梨花白的香味兒更加醇厚,酒勁兒似乎也更大了些。
巧荷靈栀兩個不放心,原本想要留下,卻不料文曲星道:“你們還是回屋裏去吧,在這兒我們不自在。”
“可……”
“去吧去吧!”
巧荷無可奈何,只得囑咐道:“這酒勁大,你們可悠着些。”
“放心吧。”文曲星催促道。
巧荷和靈栀這才猶猶豫豫的離開了。
回屋的路上,靈栀不解道:“自打上回二爺寫的是被老爺笑話後,二爺不是說這輩子不寫詩了嗎?今兒是吹得什麽風,怎麽突然想要飲酒作詩了?”
“說是……有所悟。”
“悟?什麽悟?”
“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曾讀過書。”巧荷聳了聳肩,心裏依舊不放心,“沒準兒姑娘知道?不如咱們找姑娘問問?不然就這麽放他們在哪兒喝,萬一有什麽好歹,該如何是好?”
“有理。”
說着,巧荷和靈栀便一同去到了黛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