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蓮華丹》作者:天神遺孤【完結】

晉江2014-09-23完結

文案

竹林下,青煙徐徐上升,低低的誦經聲傳來,那聲音單調而沉悶,聽得人直心煩。

突然那聲音停下,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你還不願放下嗎?”

她自他身後的竹林中現身,她笑了笑,平淡的面容瞬間綻放出美豔的光彩,帶着妖異般的美麗。

“我是人,人在紅塵之中,怎能輕言放下。”細白的藕臂纏上和尚的頸,朝他耳邊輕輕吐一口氣,“那麽,大師為何還不收了我?”

和尚如蓮的面孔神色未變,一聲嘆息從唇中溢出,“因為,你是人。”

妖化世家小姐VS法力高強禁欲高僧

內容标簽:靈異神怪 相愛相殺 虐戀情深 因緣邂逅

搜索關鍵字:主角:慧休,華染 ┃ 配角: ┃ 其它:禁欲高僧,妖化世家小姐,古代玄幻,天神遺孤

☆、慧休

作者有話要說: 腦洞之作系列二,依舊無大綱

本文篇幅不會太長,也不會坑,更新時間不定,入坑慎重慎重!

我很少寫古代,如觸雷點,先在這裏說聲不好意思哈~~~~~

歡迎大家評論~

感謝每一個點擊進來的讀者,進來是緣,能不能留住你,先看文之後再說~MUA~

“聽說華家大小姐的病又重了,怕是熬不過這一年喽。”

“不會吧,這都病怏怏的十幾年了,怎麽一下子就不行了?”

“這誰知道,不過說起來,自從華家大老爺老來得子,這大小姐的病就越來越重了,以前這華家就這麽一個千金,自然寶貝着,現在有兒子了,也就不那麽上心了吧。”

“呸,你淨瞎說,你看那給華家大小姐治病懸賞的賞銀都到十萬兩了,不上心能這麽大手筆?”

“啥、啥!十……十萬兩啊!哎呦真是大戶人家,我們這小老百姓這輩子都見不到那麽多錢。”

“不止呢,榜文上還寫了,治得了大小姐的病,不僅得銀千兩,還把小姐許配給他,要是當上華家的上門女婿,啧啧。”

“哎,我剛剛得了個消息,說是有人揭了華家的榜文了!”

“這有什麽稀奇的,不知是哪個野郎中吧。”

“怎麽不稀奇!我跟你們說,這揭榜文的人,是個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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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縣,是舉國上下最繁華的地方之一,因這裏的人多尚讀書,所以科舉上榜之人多半都出自清寧縣。而在清寧縣最富豪的家族,便是祖上出任過宰相的華家。

華老爺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側椅上的年輕和尚,一番客套後開口問:“大師可有把握醫好小女?”

“這要待看過小姐之後,貧僧才能判斷。”慧休道。

“大師真懂醫?”本地崇尚佛教的人不多,這和尚看起來又是外地人,華老爺不得不謹慎幾分。

慧休不緊不慢的回:“略懂一二。”

女兒的病已經拖不得,華老爺暗嘆一聲,“七兒,帶着大師去小姐那看看吧。”

身旁一個年輕小厮點頭:“好嘞,大師這邊請。”

奴仆七兒帶着慧休往裏面走,屋宅寬廣,裏面更是曲折,四周的建築裝飾更是富麗堂皇,可慧休覺得越往裏走,那陰冷的濕氣便越加深重,黑氣缭繞,深深淺淺的從裏面探出,和他早上在華家頂空看到的顏色一樣,這妖怪再過不久,就要成形了,可一般的妖怪化形怎麽會有如此重的妖氣?還用如此張揚的方式?實在是可疑。

思索間,七兒已經帶他到了華家小姐的閨房前,七兒輕輕敲門,“彩月姐,老爺叫我領人給小姐看病來了。”

片刻,門被打開一條小小的縫,裏面充斥的藥味便争先恐後的沖了出來,仿佛三伏日在陽光下暴曬後的魚幹味道,連七兒都皺了眉,彩月看着七兒問:“郎中呢?”

“不是郎中,是大師。”七兒指了指身後,“快開門吧。”

彩月擡眼一看,瞬間紅了臉蛋,站在七兒身後的年輕和尚身着青色袈裟,輕風一吹,那青色宛如天邊彩霞般微動,氣質仿若谪仙,在往上看,那眉目竟如女子般秀美,卻毫不女氣,目似漆墨,唇若丹紅,真是讓人一見難忘。

七兒喊她,“彩月姐,別讓大師等急了,開門呀。”

彩月紅着臉嗔怒的瞪了一眼七兒,抿着唇打開門,“大師裏面請。”

慧休輕點頭,擡步進去,胸前的佛珠因他的走動而微微悠蕩,偶爾撞擊發出噠噠聲響。

女子的閨房一般不可讓人輕入,可見華家大小姐已然病入膏肓,顧不得這些禮儀。

屋內充斥着藥味,隐隐讓人透不過氣,華小姐的床就在裏面,隔着一層珠簾可以看到床帏上厚重的簾子和綁在上面華麗的彩穗,整個屋子的裝飾簡單,但家居都是價格不菲,但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

慧休站在門邊,自己觀察四周,他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為整個華府都被那妖氣籠罩,而只有這居住于西門的華家小姐這裏妖氣最少,于是慧休才決定先來這裏探知一二。

彩月撥開珠簾走進去,彎腰對簾子的方向輕聲細語的說:“小姐,給您看病的人來了。”

簾子裏面毫無聲響。彩月略微提高音量又問了一句,話音剛落,簾子裏就飛出一個枕頭扔到彩月的臉上:“給我滾!我沒有病!叫來的那個人給我滾!”

彩月拾起枕頭,依舊耐心着說:“小姐,這次給您看病的人是老爺特意為您請來的大師,為了老爺您就見一見吧。”她這般熟絡動作,可見這華小姐這暴躁性格不是一日兩日。

簾子裏的尖利的女聲再次響起:“出去,都給我出去!”

彩月嘆口氣,退了出來,走到慧休身邊說:“大師,我家小姐性情就是如此,她不願意就改日再看吧,七兒,你先帶着大師到客房。”

“且慢,”慧休念了一句佛號,輕聲道:“可否讓貧僧到裏面與小姐說幾句話,如小姐仍不願意,小僧便順從她意,改日再看。”

“這……”彩月有些猶疑。

“望施主看在貧僧救人心切,通融一下。”

彩月見他低垂眼睫,蓮一般的臉孔略有悲戚,心軟了一下,便點了頭。

慧休跟在她身後,走近床帏,那藥味的苦澀味道更濃重了些,可在這苦澀中他似乎又聞到一絲腥甜,他略蹙眉,走上前輕聲道:“華小姐,貧僧乃天禪寺游僧,路經此地,聽聞小姐身體抱恙,特來觀望。”

簾子裏又沒有任何聲息。

站在門邊的七兒聽到慧休的話心底咯噔一聲。

慧休頓了頓:“小姐是否每日昏倦,總是沉睡不醒?”

一旁的彩月連忙回應:“大師說的沒錯,自三月前,我家小姐就神色困倦,總也睡不醒,白天黑夜的睡,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慧休點點頭。

就在這時,那缭繞的黑氣從窗戶的縫隙中飄進來,而本在床上悄無聲息的華小姐突然探出一只手,那手指纖細青白,枯瘦如街邊枯枝,她剝開簾邊,沖着慧休擲出一件黑色物件,用着粗啞尖利的嗓音喊道:“哪來的禿驢,給我滾!”

慧休極快的避開那物件,伸手抓住華小姐的手腕,從那細小的簾縫中,他終于看清華小姐的面容,她容貌清麗,卻面色青白,身子瘦的都撐不起身上的衣物,可那雙眼睛卻在厚重的簾內熠熠閃光,見被他抓住,她尖利的喊出一嗓子,馬上抽回了手,那力道大的讓他一個從小習武的僧人都拉不住。

彩月看到小姐受驚,也顧不得心底的那些小心思,“大師你怎麽這麽無禮,我家小姐要是吓出個好歹可怎麽辦?今天還是別看了吧。”

慧休看了一眼彩月,緩緩點頭走出房間,站在門口的七兒再看慧休時也眼神閃爍,不知懷着什麽心思。

彩月送出兩人,把門重新關上,就在這時,慧休從即将關起的門縫中看到華小姐的手伸出布簾,那似有若無的聲音傳至他的耳邊:“救我……”

砰——

門被關上。

七兒笑着對慧休道:“大師,我先帶您到客房去吧。”

慧休點頭。

第二日,按照老爺吩咐的七兒早早的等在慧休房前,只待他出來之後就給他一些散碎銀子将他送出府,可左等右等這人也沒出來。

而剛起床出門的華老爺剛出房門,就見慧休站在門前,雙手合十念了一聲法號,“華老爺,貧僧有要事想說。”

華老爺見到他就不悅,可到底是讀書人,還是請他到了客廳,華老爺輕抿茶,對待慧休也不再像昨日般敬重。

慧休也不在意,悠悠道:“華老爺,我昨日看過小姐,恕我直言,小姐已然身亡。”

華老爺一聽這話,砰地一聲放下茶杯,“大師,我敬你是修行之人才讓你為小女醫治,可你竟然謊報來歷,現在還說這種無中生有的話,我到是想問一句,你們天禪寺的人,來我這裏想做什麽!”

誰人不知道,這天禪寺不像其他寺廟,而是專門為人解煞除妖的寺廟,有的為了除妖,甚至不惜要人性命,亦正亦邪,大家對他們是能避就避,但凡求救于天禪寺的人家,一定是走投無路才會去找他們,昨天七兒和他說的時候他吓了一跳,這哪裏是求醫,分明是請了一尊羅剎進來!

“阿彌陀佛,貧僧并未謊報來歷,只是昨日匆匆未能及時說出修行寺廟,望請華老爺海涵。”慧休道。

“我不想聽你這些,小女的病我會另請高人,大師請自便吧。”華老爺怒道。

慧休倒不為他的态度所動,面上依舊雲淡風輕:“華老爺既然知道我的來歷,必然也知曉我來的目的,出家人不打诳語,華老爺,華小姐已然病故。”

華老爺怒上心頭,大聲道:“我女兒好好的在屋裏呆着,哪裏病故!”

“真正的華小姐已經死去,現在的她,已被妖物附身。”

“不可能,我女兒身帶紫青玉佩,那是上古留下來的神物,妖怪絕不可能靠近她,怎麽可能被附身!”華老爺據理力争。

慧休聽到這裏,心頭一震,原來是這樣,昨日那聲呼救并非幻覺。

他美目一凝,看向氣喘籲籲的華老爺,“華老爺,貧僧昨日觀華小姐面有死相絕對不假,我想華老爺對華小姐的病情也有所了解,否則昨日也不會輕易便讓貧僧去見小姐。”

華老爺聞言一窒。

慧休墨黑雙瞳注視着華老爺,見他神色異樣便知自己料中了,這華小姐一定發生異樣,否則這華老爺不會讓他一個和尚都去給華小姐看病,另外那華小姐布簾後面貼着道符,如果他沒猜錯,便是白雲觀的符咒,筆跡也出自于白雲觀的知觀別鶴道長,能請得動這樣的人物,可見華小姐的“病情”已經十分嚴重,甚至于病急亂投醫,不再顧忌其他了。

華老爺被他看得心顫,還是不肯相信,“大師,你能确定小女……”

見他松口,慧休站起身,雙手合十,“昨日所見一切都如我剛剛所說,但如果她身帶紫青玉佩,也許略有一救,如果您仍不相信,今夜會有變故,你一觀便知真假。”

華老爺看着面前年輕的僧人,沉默許久,終是點了點頭。

☆、華染

夜晚,華府大廳前院。

慧休站在院子中間,擡頭望着盤旋在華府上方的妖氣,這妖氣昨日看着還是黑色,今日卻淡了許多,每淡一分,這妖物化形的便越快,離那華家小姐的真正死期便越近。

華老爺坐在大堂前,他對慧休白日的話半信半疑,他家是書香門第,對鬼神之事向來嗤之以鼻,可最近幾個月發生在府裏的事情讓他對前半生的認知都産生了懷疑,但更多的,是對那未知的恐懼,起初他仍不信,可事情多了,也不得不信上一二分,悄悄托了人到白雲觀向別鶴真人求了鎮宅的符咒,初始家中的怪事有所轉機,可之後一個月事情便愈演愈烈,女兒更是突然病倒,性情也比之前暴烈了不少,想到這裏,華老爺就在心底暗嘆一聲,擡眼看了下站在前方的慧休。

慧休說今夜會有征兆并非虛言,他白日讓華老爺向附近的寺廟求了一柱貢香,這貢香并非普通人家所用之香,此香長一尺二,寬三寸,是長年累月放在佛祖按臺下的存香,積年受人祭拜,自身香氣與法力都不同尋常的香,再配與修法者的血一同燃起,有驅妖鎮宅之效,只是這香太過難得,一則寺廟不會輕易給人,二來很多修法者也不願耗損自身法力,用此法驅妖,而現在慧休必須讓華老爺的心防打開,這才不得不用此法。

子時一到,慧休将中指點破,把三滴血滴入香頭後,馬上點燃貢香,香上的火光不同于暖色的紅光,而是透着淡淡的綠色,那白色的煙香渺渺升起,竟不會消失,煙香似有形般漸漸往前伸,在空中朝着某一個方向漸漸飄蕩。

慧休回身朝華老爺念了一聲法號,“阿彌陀佛,華老爺請與貧僧一起跟着這香走,便會知道這妖到底栖身何處。”

華老爺震驚的站起身,看着這延伸不斷的香氣,愣愣的點點頭。

慧休走在最前頭,華老爺和幾個仆人在身後跟着,七兒走在華老爺身後,越走越覺得這路熟悉,直到走到那水榭前頭,這才明了,這路昨兒他就走過,分明就是小姐閨房的路啊!

越接近這華小姐的閨房,華老爺的步子就越慢,直到那煙霧在華小姐門前停止不前,開始一圈圈的圍繞,幾人終是停了步。

慧休觀察着貢香的煙霧,它環繞着華小姐的屋子,卻無法探入,可見這妖物整個盤旋在房間裏,連貢香也奈何他不得。

他皺皺眉頭,轉頭對華老爺道:“華老爺現在可相信了?”

這貢香是華老爺親自到寺廟求的,其用處主持也跟他細細說過,絕對不假,可事到臨頭,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華老爺一只手顫巍巍的指着自家閨女的房門,“這、這煙為何繞着我女兒的房間?”為什麽偏偏找上他的女兒!

“因為……”

“等等!”華老爺打斷慧休的話,“大師有話我們回去再說,現在深夜,我女兒又是病重,不能驚擾了他。”這華老爺雖是讀書人,可腦子最是靈活,現在這般奇異狀況,萬不可讓下人知道,要是傳出他女兒被妖物附身的傳言出來,他女兒的下半生就毀了,更何況,如若女兒真的被妖物附身,更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他的話外之音慧休自然知曉,他輕點頭:“好,今夜有了這香,也會保護華小姐的。”

華老爺感激的看了一眼慧休,出聲道謝。

兩人回了大堂後,華老爺先是對剛剛一同去往華小姐住處的下人好生示威一番,告誡他們看到什麽都不準說出去,幾個下人也是吓得戰戰兢兢,連忙跪下稱是。

華老爺回到大堂,慧休依舊淡定無波的坐在那裏,他暗嘆口氣,坐到慧休身邊,“大師,小女可有救?”

“這一切要看華老爺。”

“什麽意思?”

“華老爺若不将事情原委脫出,貧僧也是無能為力,縱然想救人,也是無從下手。”

他這步步威逼,華老爺也不得不妥協,他長嘆一口氣:“一切要從我的小兒子出生之後開始。”

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妻子,他與妻子感情甚篤,自從生了女兒華染之後,妻子的身體也就弱了起來,因為早産,染兒的身體也是不好,因此,他更是疼惜自己的女兒。

因為妻子身子弱,他又不願另娶,所以多年膝下也只得染兒這一個孩子,染兒身子雖然不好,可性子活潑可愛,甚得他的喜愛,但自從她十歲生了一場大病後,便性情漸漸暴躁,動辄摔打器具,說話也冷言冷語,畢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他也是始終疼在手心裏的,直到去年,妻子竟然又懷孕,年初時誕下麟兒,從那時開始,這府中的怪事就開始了。

先是照顧兒子的奶娘丫鬟紛紛發病,繼而家中的雞禽走獸無故死亡,之後便是許多下人告訴他,在夜裏看到一個長長的黑色影子攀附在房檐下,他最初不把這些放在心裏,後宅女人多,疑神疑鬼的很正常,可直到有一夜,丫鬟聽見兒子不斷啼哭,推開門後竟然發現染兒站在床塌邊,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在聽到丫鬟的聲音後,染兒竟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那丫鬟在呼叫人後,不知怎麽摔倒在地,撞到腦袋,醒來後竟然兩眼都瞎了!

就這樣,染兒被擡回房間,衆人開始安慰嬰兒。

可那夜之後,染兒一病不起,性格越發古怪暴躁,他的兒子也日日昏睡,在夜間卻精神異常,對着空氣呢喃低語。

等到他覺得事情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關系着他女兒的名聲,他怎麽敢将這些事向外人道出。

直到今夜,“大師,我女兒,她、她真的不會已經……”到現在,他仍是不敢說出那個字。

慧休緩緩道:“這我要再見過小姐才能判斷。”

只要有一線生機,那便好,華老爺趕忙道:“那明早我便讓大師見染兒。”

慧休沉默。

????·····································

突然鼻腔內傳至異味,這味道讓意識昏沉的華染悠悠轉醒,“這是什麽味道,這麽刺鼻?”

躺在外屋的彩月聽到她的話,披着外衣站起入了裏屋:“小姐醒了?并沒有什麽味道啊。”

華染坐起身,掀開布簾,暗淡燭光照在她臉上,更顯得她青白的臉色陰沉異常:“你沒聞到?這味道這麽大,都把我熏醒了。”

她嘆口氣,看了眼站在一旁垂着腦袋的彩月,“怎麽就你一個,慈姑姑呢?我有些餓了,讓她給我做碗熱湯吧。”

彩月輕聲回:“小姐你忘了,慈姑姑身體不好,上月已經被她兒子接出府了。”

“有這事兒嗎?我都不記得了,這白日睡的太多,腦筋兒都不清楚了。”華染伸出手,“扶我到桌子那坐會兒吧,這天天躺着,身子都乏了。”

“小姐你身子不好,還是別動了。”彩月勸道。

華染皺起眉頭,冷聲道:“我身子怎麽樣我自己知道,你要是有那麽多廢話,便去前廳招呼客人好了,留在我這兒豈不是浪費了你!”

彩月聞言忙跪下求饒,聲中帶泣:“小姐別氣壞了身子,我這就扶您起來。”

伺候着華染穿上鞋子和外衣,彩月半扶半背着她坐到椅子上,她這剛坐下,就對彩月道:“你去叫廚房給我準備些吃食,必須看着他們做,不能叫他們偷懶。”

彩月為難了,“可我還得照顧小姐。”

話音剛落,華染忽然将桌子上的果盤掀翻,盤子啪的一聲碎裂,蘋果橘子三三兩兩的掉了一地,她怒道:“照顧我什麽,我這個樣子還能跑了不成,你快去給我催飯,少廢話!”

“好,小姐,我馬上去,我先把這碎片收拾了。”

“我叫你現在去聽不懂人話嗎!”

彩月無奈,只好點頭稱是,趕忙出門去叫廚子給她做飯。

見彩月關了門,華染将燈罩拿開,挑了挑燭心,燭光瞬間大了起來,照的房間範圍更大了,也因此,照亮了本來黑暗的床頭角落和那裏露出的一只鞋子。

華染把燈罩重新蓋住,這才不緊不慢道:“出來吧,我已經知道你在那了,話說在前頭,劫財,我華家雖然家大業大,可為了個要死的女兒,大錢也出不了多少,劫色,恐怕您更要失望了,現在的我病入膏肓,形如惡鬼,要是兄臺聰明,旁邊的梳妝臺上的飾物雖不多,但也價格不菲,您随便拿便是,邊上有窗戶,我不會回頭,您請自便吧。”

說完這番話,華染提起十二分精神聽着後面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身後的人終于動了,方向不是朝着梳妝臺,而是漸漸走近她,華染緊了緊藏在手心裏的匕首,只待來人靠近,傷了他便逃走,彩月已經離開,屋內只有他們,這樣她逃走時也不必有所顧忌。

身後的人越走越近,就在來人站在她身後時,華染突然聞到一股清淡的檀香,那香味似有若無,卻在鼻端纏纏繞繞不肯散去,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轉身,露出手上的匕首朝身後紮去,可就算她計劃的天衣無縫,也被來人輕輕松松撥開動作,被抓住手腕,那人稍稍用力,她便不得松開匕首,任由那匕首跌落在地,也就是這轉身的一瞬間,她也看清了來人。

男人身着青色僧衣,寬肩窄腰,她一擡頭,就撞進那一汪深潭般炫黑的墨瞳中。

華染沒見過多少人,可她愛畫,畫人的,畫物的,畫景的,她看了幾百幾千幅,卻沒有一幅比的上面前人的美。

有多美,她形容不出來,若是像傾國傾城的女子,可面前的人卻有着從骨子裏透出的英氣,那姿态宛如青蓮綻放,清美妖嬈卻只能讓人遠觀。

如此美人,竟是個和尚。

慧休放開她的手,退開一步,“阿彌陀佛,小僧失禮了。”那聲音,如水一般清透悅耳。

華染這才注意到,剛剛他握住自己的手腕,身子也離她極近,只待在靠近一兩分,她就會癱軟在他懷裏一般,而那清淡缭繞的檀香也因他的退去而淡了幾分。

她很快轉過身,厲聲問:“你是誰?到這裏要做什麽?”

慧休淡淡的看了一眼華染,她面容憔悴,在燭光的照射下更是疲态畢露,真如她剛剛所說自己形如惡鬼一般,然不知是否現在精神緊張,雙頰倒從那灰敗中透出一抹淡紅,而那雙眼睛,亦如昨日般熠熠生輝,看來這華小姐不僅身帶神物,恐怕心智也是比一般人要堅強許多,否則不會堅持到這時候。

華染見慧休看着自己打量,并未說話,她心中也不免忐忑,以為他是專門采花的淫僧,随即轉了轉眼睛,一改剛才厲色,柔聲道:“大師深夜到此,是否也要像世間男子一樣享受那男女歡好?說句不好聽的,大師找我,恐怕還是你吃虧呢。”她柔媚一笑,本來充滿死氣的面上竟然迸現出驚豔的妖嬈,竟是如此麗容,她伸手拉住慧休胸前的佛珠,過分細白的手指一顆顆拂過那深色的佛珠,黑與白的交纏,她輕笑:“大師若真看上小女,那我們就做一夜夫妻,也好讓小女在臨死之前體會一下人世極樂的滋味。”她枕下還有一把匕首,她就不信這和尚在床上也能如此防備!現下的情況大不了你死我活,她将死之人,還怕了他不成!

慧休微微睜眼,淡漠的臉上出現一絲驚訝之色,他初次遇到這般女子,不禁有些訝異,但他極快斂容,再退一步,“小姐誤會了——”

“大師若不是看不上小女?那是為何深夜到小女閨中?”華染嬌笑,故意引誘。

“小僧——”

“哦,大師是覺得小女久病不夠美豔?沒什麽,把這燭光熄了,又分得清什麽,大師你說呢?”

她一句一句大師,聲音如水纏綿,仿若懷春少女叫着情郎一般的音調,不知怎麽的,慧休覺得自己沉靜如湖的心,像是被投進一顆石子,咚的一聲悶響,石子沒入水中,只餘那一圈圈的漣漪在湖面上擴散。

他又退一步,燭光給他的容顏鍍上一層柔光,而在那明亮燭光旁的華小姐淺笑嫣然,他卻也看得出她眼中的危險殺意。

“阿彌陀佛,小僧乃天禪寺僧人慧休,特來府上為小姐治病。”

“治病?”華染反問一句:“治病要孤男寡女,深夜來訪?小女雖久不出門,卻也知曉禮節,我可從沒聽說這麽治病的。”

“小僧昨日白天為小姐看過病,那時因心急也看過小姐面容,小姐不記得了?”

“昨天?”華染一邊警惕的看着他,一邊思索:“我、我白天都在睡覺,不記得有見過你。”

“那好,小僧再問一句,小姐前幾日白天都在做什麽?”

經他一問,華染開始搜索記憶,卻迷迷蒙蒙的記不清什麽,“我、我記得我前幾日和柳絮在院裏看桃花。”

慧休走上前,“桃花在三四月份盛開,可現在已是六月中旬了,華小姐。”

華染倏然擡起頭,“六月?!怎麽可能?”那中間那些記憶,都去哪了?

“小姐問小僧什麽病要深夜治療,那便是小姐的病,小僧治的不是病,是妖,是藏在小姐體內的妖。”

慧休坐到她身邊,将一節貢香放到桌上,“小姐日日昏睡,夜夜入眠,渾然不知世間之事,想必你也有所察覺,因此會随身藏有匕首。不瞞小姐,小僧是揭了榜文,有你父親的準許才來為你驅妖,如果小姐相信小僧,可否将手心裏的釵子拿出,殺不到小僧倒沒什麽,傷了小姐的手倒是大事,那些妖物最喜歡附身之人的血,安全起見,還是拿出來吧。”

被他看出計策,華染無奈,只好将剛剛藏在手心裏的碧釵放到桌上,她心下猶疑繼續問:“真的是我父親請你來的?”

“華老爺最初不信小僧所言,說小姐身帶紫青玉佩,小僧之後引他看了妖物,他這才相信。”慧休淡淡道。

他提出紫青玉佩,華染便信了他七八分,紫青玉佩是她家的傳家之物,輕易不對外言說,這和尚既然知道這個,大約真的是父親請來的,除此之外,聞到他身上的檀香之後,她似乎也想起那日的一些片段,但她只記得一個男人背影的依稀輪廓,細細觀察,似乎也與他很像。

确定之後,華染迅速紅了臉,如果這和尚真是請來給她看病的,那她剛剛說的那些話……

她真是要死了!

思及此,她低下頭,更是不敢看慧休一眼,只能坐直身子看着桌子期期艾艾的說:“那、那大師要怎麽給我治病,不,是治妖?”

“這不急,”慧休低聲說:“我先問小姐一句,明知有妖,卻允許讓妖物入體,華小姐,你到底是為了什麽?或者說,你想得到什麽?”

聽到他的問話,華染呼吸一緊,心口處更是咚咚作響,她擡起頭,看到慧休蓮一樣的清美面容淡定無波,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目直直的看向她,像是看清了她心底所有的心思。

她第一次,開始害怕什麽人。

而這個人,不過是與她見了一面的和尚。

夜晚,華府大廳前院。

慧休站在院子中間,擡頭望着盤旋在華府上方的妖氣,這妖氣昨日看着還是黑色,今日卻淡了許多,每淡一分,這妖物化形的便越快,離那華家小姐的真正死期便越近。

華老爺坐在大堂前,他對慧休白日的話半信半疑,他家是書香門第,對鬼神之事向來嗤之以鼻,可最近幾個月發生在府裏的事情讓他對前半生的認知都産生了懷疑,但更多的,是對那未知的恐懼,起初他仍不信,可事情多了,也不得不信上一二分,悄悄托了人到白雲觀向別鶴真人求了鎮宅的符咒,初始家中的怪事有所轉機,可之後一個月事情便愈演愈烈,女兒更是突然病倒,性情也比之前暴烈了不少,想到這裏,華老爺就在心底暗嘆一聲,擡眼看了下站在前方的慧休。

慧休說今夜會有征兆并非虛言,他白日讓華老爺向附近的寺廟求了一柱貢香,這貢香并非普通人家所用之香,此香長一尺二,寬三寸,是長年累月放在佛祖按臺下的存香,積年受人祭拜,自身香氣與法力都不同尋常的香,再配與修法者的血一同燃起,有驅妖鎮宅之效,只是這香太過難得,一則寺廟不會輕易給人,二來很多修法者也不願耗損自身法力,用此法驅妖,而現在慧休必須讓華老爺的心防打開,這才不得不用此法。

子時一到,慧休将中指點破,把三滴血滴入香頭後,馬上點燃貢香,香上的火光不同于暖色的紅光,而是透着淡淡的綠色,那白色的煙香渺渺升起,竟不會消失,煙香似有形般漸漸往前伸,在空中朝着某一個方向漸漸飄蕩。

慧休回身朝華老爺念了一聲法號,“阿彌陀佛,華老爺請與貧僧一起跟着這香走,便會知道這妖到底栖身何處。”

華老爺震驚的站起身,看着這延伸不斷的香氣,愣愣的點點頭。

慧休走在最前頭,華老爺和幾個仆人在身後跟着,七兒走在華老爺身後,越走越覺得這路熟悉,直到走到那水榭前頭,這才明了,這路昨兒他就走過,分明就是小姐閨房的路啊!

越接近這華小姐的閨房,華老爺的步子就越慢,直到那煙霧在華小姐門前停止不前,開始一圈圈的圍繞,幾人終是停了步。

慧休觀察着貢香的煙霧,它環繞着華小姐的屋子,卻無法探入,可見這妖物整個盤旋在房間裏,連貢香也奈何他不得。

他皺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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