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頭,轉頭對華老爺道:“華老爺現在可相信了?”

這貢香是華老爺親自到寺廟求的,其用處主持也跟他細細說過,絕對不假,可事到臨頭,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華老爺一只手顫巍巍的指着自家閨女的房門,“這、這煙為何繞着我女兒的房間?”為什麽偏偏找上他的女兒!

“因為……”

“等等!”華老爺打斷慧休的話,“大師有話我們回去再說,現在深夜,我女兒又是病重,不能驚擾了他。”這華老爺雖是讀書人,可腦子最是靈活,現在這般奇異狀況,萬不可讓下人知道,要是傳出他女兒被妖物附身的傳言出來,他女兒的下半生就毀了,更何況,如若女兒真的被妖物附身,更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他的話外之音慧休自然知曉,他輕點頭:“好,今夜有了這香,也會保護華小姐的。”

華老爺感激的看了一眼慧休,出聲道謝。

兩人回了大堂後,華老爺先是對剛剛一同去往華小姐住處的下人好生示威一番,告誡他們看到什麽都不準說出去,幾個下人也是吓得戰戰兢兢,連忙跪下稱是。

華老爺回到大堂,慧休依舊淡定無波的坐在那裏,他暗嘆口氣,坐到慧休身邊,“大師,小女可有救?”

“這一切要看華老爺。”

“什麽意思?”

“華老爺若不将事情原委脫出,貧僧也是無能為力,縱然想救人,也是無從下手。”

他這步步威逼,華老爺也不得不妥協,他長嘆一口氣:“一切要從我的小兒子出生之後開始。”

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妻子,他與妻子感情甚篤,自從生了女兒華染之後,妻子的身體也就弱了起來,因為早産,染兒的身體也是不好,因此,他更是疼惜自己的女兒。

因為妻子身子弱,他又不願另娶,所以多年膝下也只得染兒這一個孩子,染兒身子雖然不好,可性子活潑可愛,甚得他的喜愛,但自從她十歲生了一場大病後,便性情漸漸暴躁,動辄摔打器具,說話也冷言冷語,畢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他也是始終疼在手心裏的,直到去年,妻子竟然又懷孕,年初時誕下麟兒,從那時開始,這府中的怪事就開始了。

先是照顧兒子的奶娘丫鬟紛紛發病,繼而家中的雞禽走獸無故死亡,之後便是許多下人告訴他,在夜裏看到一個長長的黑色影子攀附在房檐下,他最初不把這些放在心裏,後宅女人多,疑神疑鬼的很正常,可直到有一夜,丫鬟聽見兒子不斷啼哭,推開門後竟然發現染兒站在床塌邊,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孩子,在聽到丫鬟的聲音後,染兒竟噴出一口血暈了過去,那丫鬟在呼叫人後,不知怎麽摔倒在地,撞到腦袋,醒來後竟然兩眼都瞎了!

就這樣,染兒被擡回房間,衆人開始安慰嬰兒。

可那夜之後,染兒一病不起,性格越發古怪暴躁,他的兒子也日日昏睡,在夜間卻精神異常,對着空氣呢喃低語。

等到他覺得事情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關系着他女兒的名聲,他怎麽敢将這些事向外人道出。

直到今夜,“大師,我女兒,她、她真的不會已經……”到現在,他仍是不敢說出那個字。

慧休緩緩道:“這我要再見過小姐才能判斷。”

只要有一線生機,那便好,華老爺趕忙道:“那明早我便讓大師見染兒。”

慧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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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鼻腔內傳至異味,這味道讓意識昏沉的華染悠悠轉醒,“這是什麽味道,這麽刺鼻?”

躺在外屋的彩月聽到她的話,披着外衣站起入了裏屋:“小姐醒了?并沒有什麽味道啊。”

華染坐起身,掀開布簾,暗淡燭光照在她臉上,更顯得她青白的臉色陰沉異常:“你沒聞到?這味道這麽大,都把我熏醒了。”

她嘆口氣,看了眼站在一旁垂着腦袋的彩月,“怎麽就你一個,慈姑姑呢?我有些餓了,讓她給我做碗熱湯吧。”

彩月輕聲回:“小姐你忘了,慈姑姑身體不好,上月已經被她兒子接出府了。”

“有這事兒嗎?我都不記得了,這白日睡的太多,腦筋兒都不清楚了。”華染伸出手,“扶我到桌子那坐會兒吧,這天天躺着,身子都乏了。”

“小姐你身子不好,還是別動了。”彩月勸道。

華染皺起眉頭,冷聲道:“我身子怎麽樣我自己知道,你要是有那麽多廢話,便去前廳招呼客人好了,留在我這兒豈不是浪費了你!”

彩月聞言忙跪下求饒,聲中帶泣:“小姐別氣壞了身子,我這就扶您起來。”

伺候着華染穿上鞋子和外衣,彩月半扶半背着她坐到椅子上,她這剛坐下,就對彩月道:“你去叫廚房給我準備些吃食,必須看着他們做,不能叫他們偷懶。”

彩月為難了,“可我還得照顧小姐。”

話音剛落,華染忽然将桌子上的果盤掀翻,盤子啪的一聲碎裂,蘋果橘子三三兩兩的掉了一地,她怒道:“照顧我什麽,我這個樣子還能跑了不成,你快去給我催飯,少廢話!”

“好,小姐,我馬上去,我先把這碎片收拾了。”

“我叫你現在去聽不懂人話嗎!”

彩月無奈,只好點頭稱是,趕忙出門去叫廚子給她做飯。

見彩月關了門,華染将燈罩拿開,挑了挑燭心,燭光瞬間大了起來,照的房間範圍更大了,也因此,照亮了本來黑暗的床頭角落和那裏露出的一只鞋子。

華染把燈罩重新蓋住,這才不緊不慢道:“出來吧,我已經知道你在那了,話說在前頭,劫財,我華家雖然家大業大,可為了個要死的女兒,大錢也出不了多少,劫色,恐怕您更要失望了,現在的我病入膏肓,形如惡鬼,要是兄臺聰明,旁邊的梳妝臺上的飾物雖不多,但也價格不菲,您随便拿便是,邊上有窗戶,我不會回頭,您請自便吧。”

說完這番話,華染提起十二分精神聽着後面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身後的人終于動了,方向不是朝着梳妝臺,而是漸漸走近她,華染緊了緊藏在手心裏的匕首,只待來人靠近,傷了他便逃走,彩月已經離開,屋內只有他們,這樣她逃走時也不必有所顧忌。

身後的人越走越近,就在來人站在她身後時,華染突然聞到一股清淡的檀香,那香味似有若無,卻在鼻端纏纏繞繞不肯散去,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轉身,露出手上的匕首朝身後紮去,可就算她計劃的天衣無縫,也被來人輕輕松松撥開動作,被抓住手腕,那人稍稍用力,她便不得松開匕首,任由那匕首跌落在地,也就是這轉身的一瞬間,她也看清了來人。

男人身着青色僧衣,寬肩窄腰,她一擡頭,就撞進那一汪深潭般炫黑的墨瞳中。

華染沒見過多少人,可她愛畫,畫人的,畫物的,畫景的,她看了幾百幾千幅,卻沒有一幅比的上面前人的美。

有多美,她形容不出來,若是像傾國傾城的女子,可面前的人卻有着從骨子裏透出的英氣,那姿态宛如青蓮綻放,清美妖嬈卻只能讓人遠觀。

如此美人,竟是個和尚。

慧休放開她的手,退開一步,“阿彌陀佛,小僧失禮了。”那聲音,如水一般清透悅耳。

華染這才注意到,剛剛他握住自己的手腕,身子也離她極近,只待在靠近一兩分,她就會癱軟在他懷裏一般,而那清淡缭繞的檀香也因他的退去而淡了幾分。

她很快轉過身,厲聲問:“你是誰?到這裏要做什麽?”

慧休淡淡的看了一眼華染,她面容憔悴,在燭光的照射下更是疲态畢露,真如她剛剛所說自己形如惡鬼一般,然不知是否現在精神緊張,雙頰倒從那灰敗中透出一抹淡紅,而那雙眼睛,亦如昨日般熠熠生輝,看來這華小姐不僅身帶神物,恐怕心智也是比一般人要堅強許多,否則不會堅持到這時候。

華染見慧休看着自己打量,并未說話,她心中也不免忐忑,以為他是專門采花的淫僧,随即轉了轉眼睛,一改剛才厲色,柔聲道:“大師深夜到此,是否也要像世間男子一樣享受那男女歡好?說句不好聽的,大師找我,恐怕還是你吃虧呢。”她柔媚一笑,本來充滿死氣的面上竟然迸現出驚豔的妖嬈,竟是如此麗容,她伸手拉住慧休胸前的佛珠,過分細白的手指一顆顆拂過那深色的佛珠,黑與白的交纏,她輕笑:“大師若真看上小女,那我們就做一夜夫妻,也好讓小女在臨死之前體會一下人世極樂的滋味。”她枕下還有一把匕首,她就不信這和尚在床上也能如此防備!現下的情況大不了你死我活,她将死之人,還怕了他不成!

慧休微微睜眼,淡漠的臉上出現一絲驚訝之色,他初次遇到這般女子,不禁有些訝異,但他極快斂容,再退一步,“小姐誤會了——”

“大師若不是看不上小女?那是為何深夜到小女閨中?”華染嬌笑,故意引誘。

“小僧——”

“哦,大師是覺得小女久病不夠美豔?沒什麽,把這燭光熄了,又分得清什麽,大師你說呢?”

她一句一句大師,聲音如水纏綿,仿若懷春少女叫着情郎一般的音調,不知怎麽的,慧休覺得自己沉靜如湖的心,像是被投進一顆石子,咚的一聲悶響,石子沒入水中,只餘那一圈圈的漣漪在湖面上擴散。

他又退一步,燭光給他的容顏鍍上一層柔光,而在那明亮燭光旁的華小姐淺笑嫣然,他卻也看得出她眼中的危險殺意。

“阿彌陀佛,小僧乃天禪寺僧人慧休,特來府上為小姐治病。”

“治病?”華染反問一句:“治病要孤男寡女,深夜來訪?小女雖久不出門,卻也知曉禮節,我可從沒聽說這麽治病的。”

“小僧昨日白天為小姐看過病,那時因心急也看過小姐面容,小姐不記得了?”

“昨天?”華染一邊警惕的看着他,一邊思索:“我、我白天都在睡覺,不記得有見過你。”

“那好,小僧再問一句,小姐前幾日白天都在做什麽?”

經他一問,華染開始搜索記憶,卻迷迷蒙蒙的記不清什麽,“我、我記得我前幾日和柳絮在院裏看桃花。”

慧休走上前,“桃花在三四月份盛開,可現在已是六月中旬了,華小姐。”

華染倏然擡起頭,“六月?!怎麽可能?”那中間那些記憶,都去哪了?

“小姐問小僧什麽病要深夜治療,那便是小姐的病,小僧治的不是病,是妖,是藏在小姐體內的妖。”

慧休坐到她身邊,将一節貢香放到桌上,“小姐日日昏睡,夜夜入眠,渾然不知世間之事,想必你也有所察覺,因此會随身藏有匕首。不瞞小姐,小僧是揭了榜文,有你父親的準許才來為你驅妖,如果小姐相信小僧,可否将手心裏的釵子拿出,殺不到小僧倒沒什麽,傷了小姐的手倒是大事,那些妖物最喜歡附身之人的血,安全起見,還是拿出來吧。”

被他看出計策,華染無奈,只好将剛剛藏在手心裏的碧釵放到桌上,她心下猶疑繼續問:“真的是我父親請你來的?”

“華老爺最初不信小僧所言,說小姐身帶紫青玉佩,小僧之後引他看了妖物,他這才相信。”慧休淡淡道。

他提出紫青玉佩,華染便信了他七八分,紫青玉佩是她家的傳家之物,輕易不對外言說,這和尚既然知道這個,大約真的是父親請來的,除此之外,聞到他身上的檀香之後,她似乎也想起那日的一些片段,但她只記得一個男人背影的依稀輪廓,細細觀察,似乎也與他很像。

确定之後,華染迅速紅了臉,如果這和尚真是請來給她看病的,那她剛剛說的那些話……

她真是要死了!

思及此,她低下頭,更是不敢看慧休一眼,只能坐直身子看着桌子期期艾艾的說:“那、那大師要怎麽給我治病,不,是治妖?”

“這不急,”慧休低聲說:“我先問小姐一句,明知有妖,卻允許讓妖物入體,華小姐,你到底是為了什麽?或者說,你想得到什麽?”

聽到他的問話,華染呼吸一緊,心口處更是咚咚作響,她擡起頭,看到慧休蓮一樣的清美面容淡定無波,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目直直的看向她,像是看清了她心底所有的心思。

她第一次,開始害怕什麽人。

而這個人,不過是與她見了一面的和尚。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我突然很喜歡華染這個角色呢~~~

她真的很堅強也很聰明,雖然比不上慧休聰明啦

☆、柳絮

華染看着慧休良久,她不敢确定他知道多少,更不敢輕易開口,就在不知如何應對他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門被打開,彩月端着盤子進來,慧休一個閃身,極快的從窗戶跳出,連坐在他身旁的華染都沒看清他的動作。

彩月将食物一一放到桌上,她看到桌子上的貢香,疑惑的問:“小姐,這香是哪來的?”

經她一說,華染這才注意到那和尚留下的這半截還沒燒盡的香,她拿起,看到由那青色火星燃起得白色煙霧,她嗅了嗅,發覺這香氣不同于剛剛那和尚身上的清淡檀香,而是帶着一股子濃重的煙氣,但卻不會嗆人,相反,她聞過之後,沉迷的精神反而好多了,想來她剛剛從沉睡中轉醒,便是聞到這香的味道,沉思一番後,她決定留着這香,于是把貢香遞給彩月:“你去把這香插好。”

彩月未動,皺着眉小心翼翼地說:“小姐,這香顏色古裏古怪的,還是扔了吧。”

“我要留着。”

彩月還想說什麽,可見華染臉色堅決,便低聲道:“是。”她轉身将香爐拿到桌上,華染将香插到裏面,看着冉冉升起的香氣出了神。

“小姐,飯菜都好了,你吃些吧。”彩月道。

華染看了眼那些飯菜,剛剛,她因香氣轉醒後看到布簾後的人影,這才用借口支開彩月,避免她受傷,她之前昏睡的時候都是由彩月伺候她吃些流食,現在再看到這些湯湯水水更是沒有胃口,“我不餓了,你要是想吃,這些就給你吧。”

彩月忙活半天,心裏不免委屈,“小姐,多少吃一些吧。”

華染最不喜別人管束,聽了這話便皺了眉,“我說不吃就不吃,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

彩月一聽這話連忙低頭,“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算了,你才來我這兒不久,也不懂我的性子,以後我不願意做的事兒你少勸,對了,柳絮呢?”彩月是今年才被派來照顧她的婢子,而柳絮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一直伺候她慣了的,這她起來這麽久了,怎麽也不見柳絮人影?

“柳絮姐,她、她病了。”彩月支支吾吾道。

“病了?什麽時候?”華染連聲問。

“就在小姐剛剛病重的時候,可能是過了病氣,柳絮姐一個不小心,就……”

“這樣,怪不得我不知道,”華染伸出手讓彩月扶她回到床上,邊走邊說:“我明天去看看她。”

彩月低聲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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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慧休從房中出來,七兒忙上前,“大師早上好啊,老爺特意叮囑我在這等您,您看,齋菜我都備好了。”

慧休看到在七兒身後端着齋菜的幾個婢女,打量了幾分才說,“進來吧。”

吃完齋菜,七兒忙叫婢女們收拾了,他笑着對慧休道:“大師,老爺已經告訴我您是為我家小姐治那個的了,您需要什麽盡管說,我馬上為您準備。”

“好,”慧休淡淡道,“我問你,你家小姐是否在前幾月的某晚,在你家少爺的屋子裏暈倒?”

“額,這個……”七兒有些猶豫,那晚的事,老爺可是明令禁止不準說出去的,這他要是說了,還能在華府辦事兒嗎?

慧休看他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這些是華老爺和我說的,華老爺既然派你協助我,你就不應該對我有所隐瞞。”

七兒心一驚,連忙道:“大師對不住,我說,我說還不成嘛,的确有這麽個事兒,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家小姐才病重了的。”

“似乎是有個丫鬟進去,才讓華小姐驚厥昏倒,後來這婢女還瞎了?”慧休問。

“對。”七兒應道。

“我想見見這丫鬟,問她一些事情。”慧休道。

七兒點點頭,帶着慧休到了奴仆的住所,繞了好多道,才在偏僻的北屋停下,那屋子一看就是破敗不堪,經年沒有修繕過,七兒站在門口,對慧休道:“大師,我先進去跟她說一聲。”

慧休點點頭。

七兒進了屋子,很快就出來對慧休說:“大師,我和她說好了,您進去吧,那個,我就不進去了。”

慧休略有疑惑,卻也答應了。

他敲了敲門,這才進門,剛一進去,他就聞到屋子裏蔓延的腥臭異味,那味道像是将生臭雞蛋腌了三天三夜,然後又經暴曬将那腥臭弄的更加刺鼻一般,他馬上明白那七兒為什麽不願進來了。

不過他并未因這異味有所影響,甚至連輕蹙眉都沒有,他注意到這屋子極其簡陋,比起華府其他的屋子,這裏實在是極為簡陋,一張桌子,兩個凳子,和在角落處的木床,還有蓋着薄被輕咳的姑娘。

他走上前,念了一聲法號,“叨擾施主了。”

那婢女聽到聲音,雙手抓緊被子,神情十分警惕,她側過臉,茫然地朝向慧休的位置。

慧休一看,注意到那婢女的閉起的雙眼,那婢女容貌清秀,手指纖纖,可見從前并不是幹粗活的,他開口問:“貧僧是被請來為華小姐治病的,如有唐突,望請施主見諒。”

慧休的聲音清潤低沉,那婢女聽到他的聲音,懸着的心不知不覺穩了穩,“師傅請坐,我雙眼已盲,怕是我招待不周。”

“謝施主,貧僧此次前來,是想問施主一些事。”

“您請講。”

“施主可否睜開雙眼,讓貧僧看看?貧僧略懂醫術,也許可為施主解憂。”慧休道。

那婢女馬上拒絕,“這不成,我這眼睛睜開,怕是會吓到師傅,不瞞您,許多看到我這瞎眼的人被驚吓到了,甚至有的直接暈了過去,我這才被送到這裏養病,為的就是避開人群。”

慧休行走世間多年,怎會讓一對瞎了的眼睛吓到,便輕聲說:“施主請放心,貧僧這些年見過的奇異東西也不少,斷不會被驚吓,何況,難道施主真不想被治好雙眼?”

他聲音沉定清潤,讓人不禁放松心情,那婢女思索片刻,緩緩睜開雙眼,這一看倒讓慧休皺了眉,只見這少女将那眼皮張開,露出灰白眼白,竟沒有瞳仁,而且那眼白邊緣充滿了血絲,遠遠看去,倒像是這姑娘臉上長了兩顆鮮紅的血洞一般,對視久了,便會讓人覺得神志不清,也因這眩暈,讓慧休馬上了悟,這婢女的雙眼根本不是因跌倒而盲,分明是被妖物施法而盲!

慧休馬上問:“你這雙眼到底是怎麽瞎的?”

那婢女低下頭,“……這,與大師有何關系?大師是為小姐治病,為何來我這裏,還為……”

“大膽,”慧休厲聲喝道:“你到底和盤旋在這府上的妖物有何關系,還不快如實道來!”

那婢女被他一吓,本來腦中的借口頓時消失了,說話也吞吞吐吐:“什、什麽妖物?”

“你這眼睛瞎的不尋常,說!你那夜到你家少爺房裏是不是想害他,沒害成華小少爺,便轉而去害華小姐,你可知華小姐現在一病不起,快要入閻王殿了!”

“什麽!”那婢女忙喊:“小姐病了?!”

“難道不是你引那妖物靠近你家小姐,否則華小姐怎會變得如此田地!”

“當然不是!我怎麽會害小姐,我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怎麽會害她!”

“那她怎會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

“都是因為那個妖怪!他……”說到這裏這婢女馬上住了口,捂住自己的嘴巴開始瑟瑟發抖。

看來,這婢女果然知道些什麽。

慧休剛一見這婢女便有些奇怪,這婢女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上等婢女,再看她言談舉止也是進退得宜,怎麽就因為盲了就被安排到這等腌臜地方,若不用這種出奇制勝的法子,斷不能套出這婢女的話來。

慧休坐到椅子上,輕聲道:“實不相瞞,我是特意來府上為你家小姐驅妖的,如果你真的在意你家小姐,請如實相告那夜你看到的情形。”

婢女久久不動,半響後輕聲問:“師傅真能救我家小姐?”

“只要你坦然相告,我定當用盡全力。”

“你會相信我的話?”

“是。”

婢女掀開薄被,跪在床上,聲中帶泣:“求師傅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她真的被妖物纏上了!”

婢女說她叫柳絮,是從小跟在華小姐身邊服侍的婢女,前幾個月的某夜,她無意間發現小姐偷偷出門,因擔心小姐,就悄悄跟在她身後,她本來以為小姐是有了情郎,可她見小姐進了少爺的房間,她便等在門外,也不一會兒,她竟然聽到小姐在裏面說話,而與她對話的那個聲音,分明是個低沉的男人聲音,這小少爺的房間裏,怎麽會有男人呢?

她将門打開一條細縫,悄悄朝裏面窺探,赫然看到小姐站在少爺床前,正在與一個黑色的影子說話,那影子盤旋而上,纏繞在小姐身上,就自小姐的天靈蓋鑽進去,她驚吓的馬上出聲喊小姐,就見小姐一回頭,眼睛灼灼生光,那瞳仁宛如冷血動物般倒豎,聽到她的聲音後竟然噴了一口鮮血,而她在看到小姐眼睛的那刻後,不知怎麽,竟然雙眼一黑,暈了過去,再醒來時,雙眼就再也看不到這藍天白日了。

“其實,我和老爺說過那夜的事情,可老爺不信,還說我胡言亂語,把我打發到了這裏,我偷偷告訴和我一個相好的姐妹,第二天,她……她竟然死了!”柳絮低泣着,“然後當夜,當夜……我又、又聽到那個聲音了!他和我說……”

哐的一聲,門被打開。

華染站在門前,打斷了柳絮的話,她望着慧休淺淺低笑:“大師好閑情,說是為我治病,倒跑到我婢女的房間裏來了。”

慧休站起身,對華染道:“阿彌陀佛,小姐抱恙,不應随意走動。”

華染走進屋子,站到他面前,“抱恙?我倒是覺得我很好,大師請跟我去見我父親吧,我已經痊愈,不需要大師勞心了。”

“是否痊愈,小姐是無法判斷的。”慧休不緊不慢的回。

“那好,我請醫師過來,醫師要是說我好了,大師就沒有理由久留了吧。”華染步步威逼。

這華小姐明知府中有妖,卻不願驅逐,反而想盡辦法想将他趕走,不得不令人生疑。

慧休擡起頭,微眯起眼,“華小姐。”

“怎麽?”

他淡聲說:“如若你想要這府中幾百人盡數死去,那小僧離開,也未嘗不可。”

他這話一出,讓華染略微慌了神,但她很快鎮定心神,“你這妖僧,胡說些什麽!”

“是不是胡說,就要問華小姐了。”

“問我?”

“不,準确的說,是問你體內的那只妖。”

“你這和尚根本就是妖言惑衆,我好好站在這,神志清楚,體內怎麽可能有妖!”華染怒道。

慧休定定的看着華染,輕啓唇:“那好,請華小姐驅除下人,我自當證明給你看。”

他淡定自若的神色不禁讓華染心神不穩,昨夜對他的那種恐懼感漸漸在心底上升。

☆、華染

“簡直是可笑之極!”華染冷聲道:“你若想證明就直接證明好了,何必要避人耳目,誰知道你會不會用什麽妖發将我騙了去。”

誰知聽到她這話,慧休竟然輕笑一聲,那清豔中帶着些許魅惑的笑容頓時讓整個房間都霎時變得光亮一般,身旁的柳絮目不能識,卻聽到那聲輕輕地低笑,那聲音低沉宛如簫聲,讓人聞後心便沉定許多,可過一會兒,卻又開始癢了起來。

而華染因他剛剛的話心有戚戚,所以眼神一直未落在他身上,自然也沒瞧見他的笑容。

面對華染的咄咄逼人,慧休沉定自如的念了一聲法號,然後道:“小僧行走江湖也有些時日,所到之處雖也有人對小僧身份略有怠慢,但像華小姐這般防備如此之重倒是第一次見。”

“那是他們太過掉以輕心。”華染不為所動道。

這時柳絮為慧休進言:“小姐,這位師傅是來幫我們的,他一眼就瞧出我眼睛的事,定是高人,小姐你也聽到了,事關全府人的性命啊。”

華染轉頭看向柳絮,注意到她那駭人的雙目竟沒有害怕,而是上前坐到床榻邊,握住她的手,“我還沒問你,你的眼睛……”說到這裏她止了話,“誰給你安排到這裏來的,我這就讓他們給你換了。”

“不必了小姐,我這個樣子,還是不要讓人看到比較好。”柳絮低聲道。

“別怕,有我在呢,我去讓父親給你請大夫,定能治好你的眼睛,如若治不好,我養你一輩子!”

柳絮流下淚來,她動容的握住華染的手,可看到柳絮的臉,華染頓時定住了,只見柳絮那無瞳的雙眼流出鮮紅的淚水,長長的兩條血淚流到下颚,那面目真可謂是可怖,震驚片刻後,華染滿心的心疼,正舉起手想要為她擦,卻被慧休半路抓住了手腕,只見慧休悄然對她輕搖頭,神情嚴肅,這下讓華染不敢輕舉妄動。

柳絮不知倆人動作,擦了擦臉上的血淚,然後對華染道:“小姐,我的事暫且就這樣,但小姐你才危險啊,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了,小姐,那夜跟着你到小少爺房間的時候我看到了……”

“等等,”華染皺起眉:“什麽跟着我去少爺房間?我除了弟弟滿月看過他一次,再也沒見過他了啊。”

“哎?”

“柳絮,你是不是病糊塗了?”

“這……”柳絮頓時猶豫了,不知如何開口。

“今日就讓柳施主休息吧。”慧休在一旁道。

華染難得順着他的話,朝柳絮說:“也好,柳絮你先休息,我先去讓父親給你請大夫,我再來看你。”

柳絮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終于還是點了頭,“好,一切都聽小姐的。”

慧休和華染相繼出了房間,慧休轉頭對她道:“叫人到河裏打水,然後讓柳施主洗臉吧,切勿用井水。”

華染看着他,點點頭,吩咐七兒叫人去打水給柳絮。

她心懷疑慮,側頭回望慧休,沐陽下,身着青色袈裟的和尚神色淡然,眉目清俊而慈悲,真不像是天禪寺的和尚,外人都說天禪寺的和尚常年殺妖斬魔,個個都面目兇惡,身帶戾氣,不僅是妖看了要遠遠躲走,便是人也是心生畏懼,可這和尚……

她還沒想完,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意識漸漸下沉,突然鼻尖聞到淡淡的檀香味道,耳邊也傳來有節奏的誦經聲,那聲音清潤通透,極為悅耳,讓人直想再靠近一些,聽得真切點。

“華小姐沒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另外一個比較活躍的男聲回:“有勞大師了,我這就去回禀老爺。”

七兒趕緊出了這滿是藥味兒的房間,去通知自己老爺小姐沒事的消息,他這剛出門,華染悠悠睜開雙眼已經轉醒。

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影影綽綽的男人輪廓,待看清了,才發現對方是那個和尚。

“我怎麽了?”她問。

“華小姐身子尚虛,恐見不得日頭太久,因此昏迷了。”慧休回道。

“這樣啊。”她擡眼環顧房間,不禁輕皺眉頭,“明月呢?”

“明月施主去為華小姐煎藥去了。”

所以現在這屋子裏,就只有她與這個和尚了?

華染将頭擺到另一邊,不再看向慧休,“我累了,大師若無事就先回去吧。”

“小僧還有事。”他悠悠道。

這和尚!存心的吧!

華染幹脆撐着疲憊的身體坐起來,倚在床頭瞪着那個眼觀鼻鼻觀心的和尚,她現在仍舊形容槁枯,面色慘黃,唯有那雙眼睛明亮異常,雖然如今那明亮的雙眸裏燃着不知名的怒火,直直的盯着慧休。

慧休念了一聲法號,“華小姐不信小僧之前所言?”

“無稽之談罷了。”

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慧休輕笑了下,只是那嘴角的弧度不大,很難讓人發覺,“華小姐必然與那妖物有所約定吧。”

不待華染解釋,他繼續道:“不過你之所以如此包庇這妖物,必然是認為它只會要了你的性命,而不會索取他人性命,但妖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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