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杜若（一）
清晨一睜開眼，郁夫驚訝地發現阿龍居然站在床邊一臉陰郁地盯着自己。
“哎？阿龍為什麽會在這裏？！”郁夫哆哆嗦嗦地坐了起來。
龍哉偏過頭收回了視線。
“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晚上點滴挂完了睡得毫無知覺等到值班護士發現的時候一整根輸液管都回血了。”
龍哉嘆了口氣，“到後來因為高燒稀裏糊塗地使勁吐。最後醫生電話打過來說，還是不要把你一個人放醫院比較好。所以我就過來了。”
完全不知道！
郁夫露出無奈的表情：“為什麽醫生那裏留的是你的電話？”
“我給他的。”龍哉回過頭，摘下眼睛揉了揉眉頭，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郁夫發現了還有因為熬夜而殘留的疲憊。
“因為你不是個讓人放心的家夥啊。”
他說。
把郁夫送到家門口之後，龍哉接了個電話便匆忙地離開了。
“本來還有事情跟你說，就放到今天晚上好了。”龍哉離開時候說，“老地方。到時候順便給你買個新手機。”
頭還有些暈乎，郁夫到家後便倒到床上睡了過去。
在馬路上飛馳的龍哉緊鎖眉頭。
“少當家，上頭說……必須殺掉。”
深町的聲音低低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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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不知睡了多少，感覺有人按了門鈴。
“來了！”郁夫緩慢地走過去，開門發現是同班的木村，有點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口。
“聯誼？”
“是的，昨天……不是情人節嘛，被叫去聯誼了。”木村的臉有點紅，“我已經喜歡她很久了，于是就表白了。”
“哇！”郁夫開始鼓掌，木村是班裏出了名的男神級別的人物，長得屬于五官精致皮膚白皙型，女生們的一致評價是：如果性格能再外向一點就可以了。
同樣被認為是“內向”的郁夫是木村唯一可以說話的人。
“所以……”郁夫還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今天被叫去約會了……拜托了！能陪我一起過去嗎？”木村雙手合十請求道。
“你是……讓我去當電燈泡嗎？”郁夫有點不可置信。
木村擡起頭，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我是第一次約會，拜托了！”
最後還是沒能拒絕成功，郁夫和木村保持了幾米的距離跟在了後面，因為自己實在不想過于明顯地充當這個角色。
當對方出現的時候，郁夫着實有點驚訝，是個很成熟也很漂亮的女人，木村原來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嗎？
接下來就是約定俗成地漫無目的地逛街看電影，看着兩個人似乎很開心的樣子，郁夫不由地覺得今天似乎是個成功的約會，但總覺得有違和感。郁夫再次将目光鎖定在那個女的身上，總感覺……她的笑容有點勉強。
“美咲是個很努力的人哦。”在去約會路上時，木村這麽對自己說過，“她很早就離開父母一個人住，忙于工作，經歷了很多挫折卻沒有放棄。”
“每次看到她那麽努力的樣子，我也可以堅定自己的目标了。”木村微笑道。
掌握了目标确切的行蹤之後，松江組開始行動了。“大姐頭終于下手了啊……”龍哉在地下室停好車，乘坐電梯到了樓頂，對面的大樓一覽無餘，絕佳的狙擊地。
“走私毒品和地下商會合作，高利貸，簡直就是在搶生意嘛！”狙擊手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上次去交易的人就是她殺的吧，大姐頭都氣瘋了。”
“女人之間的戰争嗎？”龍哉似乎在自言自語，拿過一個手下的望遠鏡望了過去，看到确定是目标的女人在餐桌前坐了下來，然後，一個男的坐在了她前面。
“可惡！”狙擊手大聲罵了起來，“擋住了！”
确實，從直接的路線來看，那個男的完完全全将狙擊的路線堵死了。狙擊手決定換個位置從邊側射擊，調整好位置瞄準了一會兒，他猶豫地站了起來。
“怎麽了？”龍哉問道。
“邊上的桌子坐着人啊，因為不能保證他不動，一旦動一動的話這樣很有可能會傷到他。”
龍哉繼續拿起望遠鏡看過去。
郁夫？！那家夥怎麽會在這裏？！
望遠鏡中，郁夫一臉毫無防備的表情，安定地喝着牛奶，喝得嘴唇邊一圈白。
龍哉一下子變了表情，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剛拿出手機打算打電話，突然又想起郁夫還沒有手機。
緊要關頭遇到這種事真的是……
“你們待在這裏不要動，聽我的命令，絕對不能随便開槍！我過去把那個人引開！”龍哉戴上耳機，沖下樓。
“美咲，你怎麽了？再多吃一點吧。”
“嗯……”美咲眯起眼看向對面大樓的樓頂，似乎有些人影，而且還有像鏡片一樣的反光，直覺告訴她有人要殺她，不過還好坐了一個比較有利的位置，周圍都是人，對方大概不敢輕舉妄動，所以暫時應該沒有問題。
龍哉沖進餐廳，迅速地找到郁夫的位置，松了口氣。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龍哉走到他身邊。
“阿龍？！”郁夫有點意外地看着他，卻發現對方的表情有點奇怪。
龍哉用眼的餘光掃了一下邊上，輕聲對郁夫說：“我有事情，你跟我來一下。”
當郁夫起身的時候，美咲突然緊張了起來，她盡量掩飾住自己的表情，對木村說：“我去一趟廁所。”
“目标開始移動了！”耳機裏傳來狙擊手焦急的聲音，龍哉趕緊不由分說地把郁夫扯到邊上，盡量推遠。
“開始！”
“嘩啦”一聲，餐廳的玻璃碎了一地，随着人群的尖叫聲，郁夫看到美咲倒了下去。
“糟糕，打到了腿部！”龍哉在耳機裏聽到這句話的同時，一個人影飛快地沖了過去，擋在了美咲面前。又是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人群開始慌亂地逃竄。
郁夫怔怔地看着木村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濃重的鮮血味開始彌漫開。
“木村！木村！”郁夫想要沖過去，卻被龍哉死死拽住。
“郁夫！”
“少當家，你們在幹什麽！這樣子根本沒法射擊啊！”耳機裏不斷傳來嘈雜的聲音。
美咲艱難地站了起來，回過頭迅速地看了郁夫和木村一眼，混着人群快速地逃離了。
“木村！”郁夫終于掙脫了龍哉的手跑了過去跪倒在地上，而地上的人早就沒有了呼吸，子彈正中要害，滿地的鮮血浸紅了木村的大衣，開始漸漸變冷。
郁夫猛地回過頭望向龍哉。
“阿龍！”
是絕望的吼叫。
龍哉瞬間啞言。
沉默中，漸行漸近的警車發出的警笛聲逐漸變得清晰。
“快點撤離。”龍哉下完命令走到郁夫身邊，停頓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樓下的警車。
“你知道等一下要怎麽說吧。”
郁夫顫抖着抱着木村的屍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錄完筆錄從警署出來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雪，渾渾噩噩地回答了20分鐘的不知道，感覺內心有什麽地方麻木了起來，眼睛終于可以聚焦的時候，面前已經站了一個人，撐着黑傘。
“換個地方說話吧……”龍哉用腳踩滅了煙，對郁夫說道。
周圍散落着煙蒂。
走在河邊的路上，路燈閃着昏黃的光暈，身後是斷斷續續的腳步聲，以往都是走在身邊的郁夫，今天卻走在了後面，而且保持了一段距離。
“為什麽要殺木村？”身後的腳步聲停止了，龍哉回過頭，郁夫的頭發上堆積了一些細碎的，還未融化的雪花。
“意外。”龍哉走了過去，将傘挪到了郁夫的頭上，“我不知道他會沖過去。”語氣裏沒有參雜任何感情，冷漠得讓人覺得陌生。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郁夫抱着頭緩慢地蹲了下去，就仿佛像結子老師死去時候一樣，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人死去卻無所作為。
“木村他，明明說過要立志當警察，實現自己的夢想的……”郁夫又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為什麽？為什麽阿龍要攔着我！”
“那麽死掉的就會是你！”龍哉提高了聲音，“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他無辜地死去，但是那也是無法挽回的結果，就像結子老師一樣！”
“無法挽回？”郁夫的聲音有些顫抖，“阿龍你是那種認為死掉一個人很無所謂的那種人嗎？”
“你到底在難過些什麽？”龍哉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我如果覺得無所謂為什麽要找你跟我一起複仇。”停頓了一下，龍哉繼續說：“為了達到目的，有的時候一些犧牲是無法避免的。”
他将傘柄塞到了郁夫手裏，後退了兩步，将自己置身于大雪之中，“若是我的性命危險了的話，不要猶豫，直接放棄。”
郁夫詫異地看着他，瞳孔開始擴大，然而接下來一句話仿佛像綁上了落石一般，心沉到了海底。
“同樣，你的性命有什麽危險的話，我是不會去幫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