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邢戰單刀直入:“宋老板,那面具你是不是見過?”
沉默許久,宋游玄用少見的猶豫語氣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實在是過去太久了,更何況當時我也只匆匆看過一眼。”
邢戰擰眉:“宋老板你在說什麽,能不能說明白點?”
宋游玄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思考,良久才開口:“等我确認了再跟你說吧。”
既然他不肯說,邢戰也無法勉強,總之鬼面已不像他最初以為的那麽簡單。
宮牧也是抱着雙臂低頭沉思,情緒變化莫測。
“另外……”宋游玄正色道,“事先我也沒有想到有面具的存在,答應得草率了些是我的錯。眼下恐怕已不是糊弄人這麽簡單的事了,恐怕背後真有什麽在作祟。不過我相信有你的朋友在,應該不成問題。”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冒風險的,萬一真有什麽事,你盡管退後。”邢戰信誓旦旦,他相信宋游玄不是普通人,但也沒有理由置人于危險境地。
宋游玄淡然微笑:“你誤會了,雖然我才疏學淺,可到時候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我說真的,你是我請來的,不管發生什麽,都由我來承擔。”
蒼泊在一邊聽得茫然,再遲鈍也發現氣氛不太對:“怎麽了?會有什麽危險?是有很兇猛的厲鬼嗎?”
其餘幾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理會他。
蒼泊擱下筷子:“要是很難辦的話,我請我……大哥來幫忙吧,他也是很厲害的……”
“不行!”他話還沒有說完,宋游玄就厲聲喝斷。
蒼泊呆愣愣地望着宋游玄,沒想到一直很溫和的宋大師會這麽嚴厲地吼他。
邢戰打圓場:“叫那麽多人來幹什麽,又不是派對!我們只是在商議策略,你別打岔!”
蒼泊連聲應和。連蒼泊自己都沒發現,他最畏懼蒼溟海,最崇拜宋游玄,但實際上最聽邢戰的話,不論邢戰做什麽稀奇古怪的事,他都會屁颠屁颠地跟着,還經常被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給蒙過去。
入夜,又到了妖魔鬼怪活躍的時間,四人再次來到王春旭居住的小區,還順便回水月人家把後門的大公雞給帶上了。
車停好,邢戰一下車,就感覺到手臂上一片冰涼,宮牧的手掌輕搭,玉面冷峻,宋游玄也是眉頭緊蹙,警惕四周不敢托大。
王春旭察覺到衆人異樣,顫聲道:“為什麽不走了?你們在等什麽?”
小區寂靜無聲,連一絲風都沒有,樹木影影綽綽,靜默伫立,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無人的空間,只有花壇邊的路燈照出一條幽暗的小路,可遠遠望去像是一條誘人走向深淵的鬼路。雖然是晚上,可也不應該安靜如此,邢戰忽然想起去呂衛家拿逆陽鏡卻沒有找到的那晚,也是這般沉重的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果然不尋常!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投入角色了,邢戰先一步跨出去,走入黑暗:“走吧,去屋裏看看。”
他與宋游玄走在前面,蒼泊和王春旭跟在後面。
王春旭越走越怕,越怕腳越軟,呼吸逐漸急促,步伐緩慢,他白天都不敢回家,更別提晚上了。
邢戰橫了他一眼:“走快點,你要是跟丢了出事,可別賴別人。”
王春旭一聽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咬牙跟上,可沒走幾步,就看見前方隐隐約約有兩個白乎乎的影子。定睛一看,竟然就是糾纏自己多日的老母和何文斌。
“啊啊啊——”王春旭尖叫,指着前方直跳腳,喉嚨像被人掐住似的,除了啊這個音,其他什麽都說不出來,再後來聲音拔高,連啊都叫不出來了,嗬嗬幾聲後,口吐白沫,一頭栽倒在地。
蒼泊把他翻過來捏了捏人中:“戰哥,宋大師,他昏過去了。”
雖然形勢嚴峻,可邢戰還是覺得很好笑:“別理他,我們走,正好他跟着還礙事。”
其餘人直奔王春旭家,邢戰拿出事先配好的鑰匙。
門一開,一股陰冷的濁氣迎面撲來,幾人猝不及防被卷到走廊,紛紛摔倒在地。
一抹豔麗的紅從邢戰身後射出,結結實實地撞開陰氣,将其沖散,衆人被一股暖流包裹,寒冷随之驅散。
焰光過後,宮牧就像一團熾熱的火焰,護在他們身前。三人雖然皆非泛泛之輩,但若不是他這一擋,寒氣侵體,輕則大病一場,重則後患無窮。
宋游玄驚愕地望着宮牧的背影,向邢戰投去一瞥。
蒼泊反應最大,指着宮牧哇哇亂叫,也不知道算是激動還是害怕。
其實最為驚訝的是邢戰,因為前幾次宮牧現身,雖然也是成人體态,但只有自己能看見,可這一次,他竟然直接凝化出人一般的實體,一方面說明他實力大增,另一方面則說明,敵人很強大令他不得不認真對待。
“你們小心一點!”宮牧精致的臉龐在火光中如瑩瑩白玉。
邢戰站到他身後:“是鬼面嗎?”
濃重的黑霧在屋裏翻滾,不斷從敞開的大門散逸,眨眼間将走廊籠罩,并繼續朝外擴散,整幢大樓濃霧滾滾。
陰風凄厲,陣陣呼嘯,四面八方的鬼魅受到感應向大樓湧來,如同餓狼撲食一般。它們不是亡魂,沒有固定的形态,只是由精氣凝成的零散靈體,雖然個體脆弱,但聚在一起聲勢浩大。
宮牧眸光閃動,雙臂一振,兩團火焰從他衣袖上飛出去,落在地上,畫出兩道火線。烈焰升騰,将所有妖物都擋在火牆外,仍然有些不識相的靈魅試圖突破火線,可一旦沾上一點火星,當即被燒得灰飛煙滅。
宋游玄在短暫的驚訝後恢複平靜,手掐靈訣,警惕四周。蒼泊亢奮地叫了幾聲,抽出桃木劍。邢戰捏了捏手指關節,覺得不用他出手很可惜。
“走!不要離我太遠!”宮牧躍入黑霧,他人一靠近,黑霧像害怕似的朝後退去,其餘人緊随其後。
當他們全都進入房間後,兩條火線彙集成一條,封住房間的入口。
黑霧完全遮蔽了他們的視線,除了宮牧所在的方圓幾米,其他什麽都看不見,但他們能感受到黑暗的力量在濃霧中湧動。
宮牧憑着白天記憶,徑直朝客廳懸挂鬼面的方向走去。
當他踏進客廳,猛然停止腳步,黑玉似的眸子射出精光:“又是你?”
宮牧是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因為他的到來,黑霧被漸漸驅散,稍稍顯露出房間原本的樣貌。衆人看見一團鬼影站在他們前方。他的身體就是一大團滾動的霧,黑得幽深暗沉,連無邊夜空與無底深淵都不及他黑,當他扭過頭來時,衆人無不驚駭,因為他的臉正是一張鬼面具。
邢戰猛然想到那日在呂衛小區裏與他擦身而過的黑衣人,也是這般黑暗,也是這張驚悚的鬼面。不過仍然有些區別,那晚是個有實體的人,而眼前的是個虛化的靈體。
鬼面人獰笑,空洞的眼窩裏噴着黑氣,裂開的嘴完成怪異的弧度,他的手裏拿着鬼面具,正在往臉上戴。
宮牧一聲暴喝,像一道離弦的火矢,飛身而上。
豔紅的火焰與濃黑的霧氣纏鬥在一起,一黑一紅,如陰陽二魚互相交合。
原本灑在地上面的糯米和硫磺被吹得四處飛散,牆壁上家居上的符紙被勁風卷落,絞成碎片,帶着星星火光在空中飛舞。
兩人一觸即離,落在客廳兩端,鬼面具啪的一聲掉在中間。
“星君大人又見面了。”鬼面人陰森森地說。
宮牧沉默不語,凝視鬼面具良久:“原來如此。”
“哦?”鬼面人拉長了音調,像用勺子刮鍋底般瘆人,“你想起來了?”
“你是在借鬼面具吸人邪氣,因為你發現我們要拿走鬼面具,所以才趕着來拿。”
不正即邪,快樂、積極、善良即是人的正氣,反之抱怨、悲傷、仇恨即為邪氣,人若有正氣,則神清氣爽,外邪不侵,人若一身邪氣,則易躁易怒,容易被邪鬼上身。
一個人的氣是平衡的,邪氣盛則正氣衰,邪氣大盛便魂魄不穩,精氣外洩,三魂七魄甚至還會丢失,陰魂受到精氣滋養,食人魂魄,變為厲鬼。
周根良擁有鬼面具,但他踏實勤奮,完全不受邪物影響,王春旭得到面具,還視為珍寶地挂在牆上,他貪婪的本性供養着鬼面具,鬼面具更加激發了他的惡性,不斷惡性循環。
“哈哈哈!”鬼面人張狂大笑,“原來你明白的就是這些?”
宮牧臉一沉,明豔的臉愈發冰冷。
“看來天庭的人是真的很怕你啊,哈哈哈!”随着鬼面人說話時誇張的表情,鬼面的表情也在不停地變幻,時而憤怒,時而驚恐,時而悲傷。
宮牧心中燃起怒火,身上的火焰時而赤紅,時而青藍,烏黑的眼睛浮現出紅光,如玉的臉龐生出一股戾氣。
鬼面人見狀興奮道:“對啊!這就對了嘛!你是熒惑戰神啊!怎能跟那些供人驅使的狗一樣?”
邢戰發現宮牧不太對勁,也許真的是二人一體的緣故,明顯能感受到宮牧的焦躁和憤怒,逐漸向危險邊緣傾斜。
必須要做點什麽!
“哎,那個誰!”邢戰上前一步,指着鬼面人,“有句話聽過沒,反派死于話多!你可以閉嘴了!”
一句話好像夏日裏涼風拂面,宮牧如醍醐灌頂,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差一點就中了鬼面人的陰招。
鬼面人見引誘失敗,兇狠地瞪着邢戰,換上一張憤怒的面孔。
“小心!”宮牧大喝一聲。
一雙手從黑霧中探出,抓向邢戰,邢戰反應極快,側身一躲,但黑手的速度更快。
眼看黑手就要碰到邢戰,一道火光射來,黑手像水汽一樣蒸發。
“休想碰他!”宮牧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