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呂衛丢掉掃帚,像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似的轉身就逃,走道裏的綠植被推倒在地,他一邊持續驚叫,一邊逃進廚房。邢戰只覺莫名,當即追上去,在他關門前一刻将門卡住。

“啊——”呂衛還在尖叫,瞳孔收縮,表情扭曲,不像是裝的。

邢戰被他叫得頭皮發麻,要是別人聽到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你叫什麽!閉嘴!”

瘦弱的呂衛根本敵不過邢戰,被他強行掰開門擠進去,邢戰見呂衛還想再逃,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按在牆上:“跑什麽!”

呂衛劇烈地喘息,胸腔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整個人抖得像篩糠。

邢戰完全摸不着頭腦,拍了拍他的臉:“還認得我嗎?你在怕什麽?”

呂衛嘴唇止不住哆嗦,好像在看邢戰,又好像在看邢戰背後的東西,顫顫巍巍指着邢戰:“鬼!有鬼!”

邢戰被他說得心裏發毛,回頭看了眼,哪有鬼?方圓百裏有比他見過的鬼還多的人嗎?

“鬼在哪裏?喂喂,你的病究竟好了沒?”

呂衛顫抖着,喘息着,眼淚鼻涕齊流:“不要過來……求求你……嗚嗚,不要再來纏我了……”

根本就無法進行正常的人類對話,邢戰不耐煩地松開他,他就順着牆壁癱軟下來,坐在地上縮成一團,哭得泣不成聲。

看來還是病得不清,也什麽都問不出來了,邢戰搖着頭離開,背後又傳來呂衛聲嘶力竭的驚叫:“有鬼!有鬼啊——!”

走出咖啡館,耳邊清淨不少,邢戰長舒一口氣,加快腳步離開。

這呂衛究竟在搞什麽?邢戰完全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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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黑白無常終于休假回來了,宮牧迫不及待把拘魂的工作丢還給他們,并發誓再也不會管這檔子事了。

眼下對邢戰和宮牧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摸清化忌鬼的動向,可化忌鬼神出鬼沒,行動全無規律,實在是令人捉摸不透。邢戰身上還有化忌鬼留下的痕跡,雖然不痛不癢,但時間拖太長總是一個隐患。

這天晚上茶坊剛剛關門,水月人家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将近十二點,邢戰正準備回屋,聽到有人敲門。

“什麽人啊,那麽晚了。”邢戰嘀咕着。

“我去看看。”

打開水月人家的大門,随着一縷青煙,一個男人站在門口:“星君大人,別來無恙。”

宮牧一臉踩到屎的表情:“崔判官,你怎麽來了?”

崔判官,地府四大判官之一,賞善罰惡,斷人生死。他西裝口袋裏插着一支筆,手裏捧着一本書,往水月人家門口一站,溫文爾雅,氣度非凡,要不是天色晚了些有點陰森,還以為什麽學者之類的人。

“難得來人間出公差,當然要來拜訪一下星君大人了。”崔判官笑眯眯道。

宮牧露出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別來無恙,今天天氣不錯,再見!”說完砰的一聲甩上門。

“誰啊!”邢戰站在樓梯口好奇地探頭。

“推銷的!”宮牧冷冷道。

茶坊裏冒出一股煙,崔判官從煙裏走出來:“不不不,今天不是來推銷的。”

宮牧大怒:“你能進來還敲什麽門?不裝會死嗎?”

“哎呀,別這麽說,人家早就死了嘛。”邢戰下到一樓,他已經習慣了茶坊裏時不時有奇怪的鬼出現,“有客人就好好招待嘛。這位先生你想喝點什麽?茶還是飲料?”

“白開水就好,謝謝。”崔判官客客氣氣道。

宮牧把邢戰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閻王座下的判官啊,這種瘟神還是早點趕出去為妙!你知道嗎?我前一世去地府辦事遇上他,他極力推銷我一款號稱地府最新生産的厲鬼導航儀,結果我一共只用了三次,第一次把我導到河裏去了,第二次把我導到荒無人煙的山溝溝裏!”

“那麽第三次呢?”邢戰捧場地問。

“第三次長時間發熱,直接炸了!”

崔判官在他們身後伸長脖子辯解:“可那河裏和山裏的确有淹死和摔死的厲鬼啊,至于發熱問題,随着技術的進步現在已經解決了,你真的不再試試嗎?可以快速幫你定位厲鬼,加快你修行速度哦。”

“滾啊!”宮牧吼道。

崔判官依然是笑容滿面,完全沒有被嫌棄的自覺。

但無事不登三寶殿,進了門的鬼司想要再趕出去,談何容易?

“什麽事?”宮牧粗聲粗氣地問道。

崔判官笑眯眯道:“星君大人,我這趟公差是為了中元節。”

中元節鬼門大開,地府裏的鬼魂都會回到人間,堪稱地府每年一次的大事。

“我們地府的規矩星君你也是懂的。”崔判官道,“每年中元節孤魂野鬼都會來人間散心,我們地府上到鬼帝,下到鬼差都是十分重視的,如何辦好中元節,維護人間和地府的安寧,至關重要。本着讓凡人和鬼魂安心過節,平安過節的原則,鬼帝特意派我來主持大局。”

宮牧瞅了他半宿,冷冷抛出一個字:“哦。”

氣氛頓時冷到極點。

崔判官仿若不覺,環顧四周:“星君大人,你這裏環境不錯。”

“你想幹什麽!”宮牧警惕道。

崔判官笑得像一只狐貍:“星君大人私自扣留孤魂一事,我擅自主張替星君瞞下來了,雖說不是什麽大事,可終究對星君名聲不好。我們這些說好聽些是鬼司鬼使鬼差,其實也就是給鬼帝跑腿打雜的,辦鬼節是個苦差事,需要個合适的場地開開會,商讨商讨節日細節,這個茶坊環境優雅,面積寬敞,再适合不過了。這點小事,星君大人不會拒絕吧。”

“可這不是我的茶坊啊!”

崔判官提高音量:“邢先生,我借你茶坊用幾晚,可好?”

邢戰早就困死了,坐在邊上打瞌睡,腦袋架在一只手上,一頓一頓地點着頭。

“看,邢先生同意了。”

宮牧差點把手裏的杯子扔到他臉上。

“星君大人不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就是借個場地開個會而已。”崔判官安慰。

“什麽時候?”

崔判官又狡猾地一笑,抛出一團紅煙,紅煙落在地上散開,好像拉開了紅色的帷帳,陸陸續續走出來很多鬼。

“喂!我只是問你什麽時候!沒說同意了!”宮牧吼道。

可是已經晚了。

“就是現在。”

大大小小的鬼使鬼差從紅煙中走出來,夜叉鬼王、黑白無常、牛頭馬面、日游神夜游神,只要在地府裏叫得上名號的都來了,他們一邊打量水月人家的環境,一邊還議論紛紛。

“崔判官這回找的地方不錯啊。”

“是啊,是啊,以前都随便找個荒郊野嶺就開會,太不講究了。”

“還有茶喝啊,我想喝龍井,檸檬茶也行。”

“這兩個差別有點大啊。”

邢戰被他們驚動了,睜開眼睛就看見滿滿一屋子奇形怪狀的鬼,揪起宮牧道:“什麽情況,這是什麽情況!”

宮牧也無可奈何,生無可戀。

這時又有人在茶坊外敲門。

“又是誰?”邢戰惱道,“不管是誰,一律趕走!”

開門一看,竟然是郎謙站在門口。

一看時間都午夜十二點了。“小謙,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

郎謙尴尬道:“我忘記帶鑰匙了。這幾天小姨來我家照顧媽媽,她們都睡了不好意思吵她們。戰哥,我能在你茶坊裏借宿一晚嗎,打地鋪就好。”

這點小事本來是不在話下的,但今晚……邢戰嘴角抽搐地看着一屋子熱熱鬧鬧的鬼。

但又不能大半夜把郎謙這麽個小孩拒之門外,邢戰把人拉到吧臺後:“你先在這裏坐,我去把我屋收拾收拾,今晚你睡我屋裏。”

“那怎麽好意思呢,戰哥,我睡地上就好了。”

“別廢話了,我很快就好。”

邢戰忙着去收拾屋子了,郎謙百無聊賴地坐在吧臺後東張西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水月人家待久了的緣故,他的身上也沾了點靈氣,隐隐約約看見茶坊裏有很多人,可再仔細一看,又什麽人都看不見了。

他低頭思索了一番,從書包裏翻出一小瓶眼藥水,這是蒼泊送給他的,說是關鍵時刻使用一定能有神奇的效果。

于是他滴了一兩滴再看茶坊,他看見一個帶白色高帽子的小孩正趴在一個帶黑色高帽子的男人肩膀上說悄悄話,他看見一個長着牛頭的人正和一個長着馬頭的人在掰手腕,他還看見一個穿着西裝的斯文男人正在和宮牧賠笑臉。

郎謙揉了揉眼睛,看來還是休息不夠太累了。

一個手拿鋼叉,面色青黑的人走到吧臺前,好奇地東看西看。郎謙長嘆一聲,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厚厚的書,書上金光四射,銳氣逼人,不可直視,那鋼叉鬼差竟一時受不住倒退了幾步,只見書上赫然兩排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郎謙翻開書本,又拿出筆,鎮定自若地開始刷題。

茶坊另一邊,宮牧還在生着氣。

崔判官客客氣氣道:“星君大人,借一步說話。”

“幹什麽!”宮牧沒好氣道。

崔判官笑容玩味,半眯着狐貍般的眼:“我聽說星君大人在找化忌真君的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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