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章合一,相遇】 (2)

來。

年輕人的眼中沒有任何畏懼,也沒有痛恨,沒有猜透他心思的得意和僥幸,就仿佛這個人沒有任何感情,只是就這麽看着他,生死不畏。

胡德突然有了幾分興趣,“我知道你不怕死,又何必說出人魚試圖讓我放了你?還是說你是為了這個叛徒?”

尾巴垂眼,“我不想死。”他擡頭,“夠了嗎,如果夠了,給我水,藥和食物。”

胡德露出一抹精光,手指從他清瘦的臉龐劃過,“你有多大,十七,十八?”

尾巴閉下眼睛,漠聲問,“有什麽關系嗎。”

他不懂,也不想回答,他不知道自己多大,活了多久,這些從來都不重要。

胡德哈哈大笑起來,踢着拖鞋推開屋門,“這些年我殺過很多人,你是第一個和我談條件的人。還是第一個讓我竟然有些不舍得殺了的人。哈哈哈,我會派人給你藥,還有,老實一點!”言罷,他翻手扣住屋門,留下一屋黑暗。

尾巴蜷縮起來靠着牆壁,從門上狹小的窗戶望向外面,這裏真的還有除了他逃出來的人魚,真的有,不是他聞錯了。

他捂住自己的腹部,感覺似乎又大了一些。他閉上眼睛,希望這裏的人魚能告訴他這是什麽,他們和他一樣嗎,腹中有在逐漸長大的東西。

淩晨五點,天邊早已經透亮了,清晨的薄霧擁有最清澈的味道。

華東軍區基地,一處五層高樓的樓頂,直升飛機卷着風聲翻滾着緩緩降落下來。

羅晉第一個下了飛機,朝對面站着的五位身着軍裝的人嚴肅敬禮。

站在最靠右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上前,穿過衆人,來到最後一個下飛機的江褚面前,擡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擡腳就往江褚的身上踹,“你怎麽沒死啊!真是丢人!你覺得你配站在這裏嗎!我陳放有你這樣的學生真的老臉都無處可放,老子真特麽想出踹死你!你怎麽沒死,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戰友死了多少!你這個混賬!”

斑鸠小四小五見狀趕緊抱住陳放,拼命攔下他的動作,急忙道,“陳教別生氣,真的別生氣,我們這不是都來了嗎,您消消氣。”

陳放氣的兩眼發紅,他是江褚的教官和上司,他們認識了八年,在喪屍爆發沒多久,江褚竟然扔掉通信系統,帶人逃了,他不是普通的軍人,他們是國家花費了上千萬培訓出來的,而正是需要他們的時候,江褚,他最得意的學生竟然消失的杳無音訊!

末世前江褚接到的ssss級特高級命令是他親自下達的,全國知道這件事,除了那些研究員,不超過二十個,當他收到有人再尋找那裏的坐标時,聽見人名那一刻,陳放真的勃然大怒烈火難忍。

他知道他有多擔心他們嗎,他知道他有多寒心嗎!!

“他說自己不是軍人了,立刻給我滾蛋,我他麽不想見到他!”陳放大聲怒喊,氣的胸口直疼,他一直将江褚當兒子一樣,他真的、真的要被氣死了。

江褚擡手擦掉唇角的血,陳放的手有多狠他知道,這一巴掌還是教官沒用全力。

他慢慢走過去,啞然道,“告訴我那裏的準确位置,我立刻離開,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陳放氣急敗壞,“你、你真是鬼迷心竅啊!”他長嘆一聲,有個首長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老陳別生氣了,找不到人那會兒你着急,找到了人你又氣成這樣。”

陳放幾乎要老淚縱橫了,“我真是恨不得他死了啊。”

可是一想起他培養出來的學生竟然死在那群沒有大腦的喪屍手裏,陳放就不甘心,替江褚他們不甘心啊。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扶着他的斑鸠,“好好好,你要見,我就讓你見,見到了之後你立刻給我死了心!”

他大吼一聲,“都滾蛋!做你們的事去,老子今天他媽的就讓你鼈兒子徹徹底底的死心!”

陳放轉身下去,走到槍|彈庫取出一把機|關槍,氣勢洶洶的走上來,“給老子開飛機!我們現在就走!”

陳放跳上飛機,江褚跟着進去,然後斑鸠和幾個人對視一下,立刻鑽了進去,聞言清跟在最後抱着小奶狗也跳上去。

羅晉,“……”

他想了想,也試圖抓住直升飛機,陳放從裏面大吼一句,“有你什麽屁事!”

羅晉悻悻的收回手,看着直升飛機卷起強烈的大風,盤旋着滑翔進入碧藍的天空。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方寸大小的紙片,皺巴巴的揉了揉,小聲說,“這脾氣也太爆了。江褚中士,虧他找了你那麽久。”

照片上,印着黑白人物像,正是江褚。每一隊從華東出任務的小隊都會分發一張,見到此人,活着,立刻帶回來,死了,屍體也必須拖回來!

人海茫茫,世界猶如風雲翻卷重新雕刻,有的人,生來就逃脫不掉。

(四)

等天亮時終于有人給他和周海送來了吃的。

尾巴一邊咬着難吃的東西,低頭研究送來的紗布,他剝開周海的上衣,手臂那裏已經不再流血了,殘肉血呼啦的蔓延了一整條胳膊,傷口猙獰。

他比劃了一下,皺眉看着被電擊棒灼燒留下的泛着黑焦的手臂,周海身體滾燙,昏迷了兩天,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他想了想當時張生的手法,慢慢擡起周海的手臂,将紗布纏上去,也不知道先将腐肉割去,直接上手纏。

他包紮時手指不小心碰到周海的傷口,一股奇異的感覺頓時從他的指尖湧遍全身。

尾巴驚訝的眨了眨眼,遲疑的用手指戳了戳,周海疼的狠狠皺眉,尾巴一愣,真的有什麽東西在周海的手臂上。

他輕輕一碰,身體就出現輕顫,接着那種感覺像海水一樣籠罩全身,好像血液在身體內急速的流動。

他将周海的傷口包紮好,自己吃了些東西,便靠着牆壁坐下來休息,他很累,一直都睡不好,再加上整日不斷隐隐作疼的腹部,讓他的身體更加虛弱。

閉上眼睛,清空腦袋,他蜷縮成一團,以防備的姿态靠着牆壁沉沉睡去。

飛機的螺旋槳發出呼呼的強烈風聲,半空中的燥熱揮散不去,半弧形的Q市與遼闊的大海接壤,從飛機上望下去仿佛Q市就是天涯海角的盡頭,另一頭接連的是茫茫水世界。

陳放端着機槍強忍着怒意,“不要落在市裏,朝郊區去!”

小四和小五坐在機艙頭對視一眼,幸好他們不用忍受陳放的冷氣,簡直太可怕了,劈頭蓋臉的痛罵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

陳放哼一聲,“Q市內有一股勢力占地成王,我們還沒來得及滅了他們!”

斑鸠連忙點點頭,逗着聞言清腿上的小狗,笑着說,“陳老大,前兩天我們還在喪屍窩裏爬呢,今天就見到了你們,真是好久不見了。”

陳放狠瞪他一眼,“江褚胡鬧,你們這群隊員倒是真忠心,走哪跟哪!”

斑鸠苦笑兩聲。

江褚皺眉,淡漠的眉宇之間掩着抹不去的沉重,他握緊手裏的塑料藍色小魚鑰匙扣,強壓着心頭悸痛,啞聲說,“和他們無關。”

“哼,我自然知道和他們沒有關系,要不是你對老子還有用處,真他媽想一槍崩了你!”

江褚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眼神幽暗,“你說那裏叫SH實驗室。”他記得陳放在通信波中說了這個名字。

陳放瞪他一眼,“深海!那是國家的深海計劃!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等你見到你就明白了。”他扔過去一只黑色探測儀,冷漠的說,“脈沖式探測儀,一千米內有沒有生命跡象你自己看!”

二十分鐘後,飛機悄然落在一處距離海平面外一裏地的沙灘上。

陳放扛着機槍氣勢洶洶的帶着他們繞進附近嶙峋的小島嶼,說是島嶼也只有兩三塊巨石那麽大,這處海域海沿陡峭,所以末世前也幾乎沒有人來此游玩。

陳放在前面帶路,甚至還要跳下海崖之下在光滑的石塊上跳來跳去,一直大概有十分鐘後,幾個人來到一處豁然開朗的斷裂崖面處。

“這裏的警戒系統已經被破壞了,我們直接進去。”說罷用機槍對着巨大的崖面一統激烈的掃射,槍|彈打在堅硬的石塊上竟然沒入裏面半寸的深度,陳放粗暴的用手扣住那些彈眼,狠狠往後一拽。

只聽轟的一聲,原本光潔的崖面竟然奇異的分開了,露出黑乎乎的裏面。

“SH實驗室有很多入口,只有這處是最安全的,我們從這裏進去。”

他剛說完,江褚帶頭走了進去,潮濕的腥味鋪面而來夾雜着酒精的刺鼻,他們沿着一條漆黑潮濕的小路走了很久,當一扇機械大門緩緩打開時,所以人都被裏面的場景震驚了。

當然,除了陳放和江褚。

那是像科幻電影裏面的場景,無數透明的房間整齊的排列沒有盡頭,實驗基地裏冰冷整齊,自帶的蓄電系統直到現在都還閃着刺目的日光燈,将裏面的場景清清楚楚的映入眼瞳。

強大的生态感應系統,R射線波光儀器,自帶的輻射能源儲存,超高的海水淨化儀……

還有很多很多他們沒有見過的科學儀器。

斑鸠和小四等人迫不及待的來回看去,這簡直堪比科幻大作裏的實驗室設備竟然掩藏在一處海島之下。

陳放扛着槍望着一進來就一言不發的江褚。

男人手中握緊探測儀,看着上面閃光的紅點,眼中流露出巨大的痛苦——沒有生命跡象。

他強忍着,咬牙大步穿梭在無數透明實驗室裏,遇上喪屍也絲毫不躲避,跟在江褚身後的小五使用瞬間移動幫他清除喪屍。

不知道跑了多遠,不知道遇見了多少穿着白袍的喪屍,不知道…

聽不見日光燈滋滋的聲響,即便是四處都是透明隔間,也看不清裏面到底還有什麽,試劑管,殘肢,血跡……

江褚粗聲喘氣,緊握拳頭,腳步緩緩停了下來。

在他的面前,是一處高達三米的透明壓力屋,房間裏注滿深藍色的仿海水,在日光燈的照耀下安靜的像蔚藍的大海。

可江褚知道,這不是海,是牢籠。

他身體繃緊,眼中染上一層灼灼星火,瞳孔隐隐發顫,高大的身軀沉默的伫立着,強忍着心頭無法言說的劇痛。

沒有。

什麽都沒有,除了喪屍,除了冰冷的儀器。

他伸手緩緩貼在透明壓力窗前,用額頭抵住冷冰的牆壁,想象着他第一次在這裏見到小魚的模樣。

青黑有力的魚尾在海水中泛着透明的光澤,如綠寶石般分開水面,清瘦的身體漂游在水中,無比自在。

當他隔着厚厚的壓力牆前凝望他時,那一雙清透的眼睛寫滿了驚訝和好奇,懵懂的望着自己。

江褚還記得研究員在他耳旁說的每一句話,他說,“這是你的任務對象,我們需要你對它進行人類的繁衍性|行為,它的編號是H37,最新一代基因培育的人魚。瞧,它很喜歡你,一直在看着你。”

“你放心,它不會掙紮的,它沒有人的感情,這次的數據我們會全部記錄下來,你可以放心,這是高級機密,絕不會洩露。”

江褚痛苦的閉上眼睛,他在心底嘶吼,痛苦不堪。

不是的。

他不是沒有感情的,他會疼,會哭,會流淚。他那麽乖的待在自己身下,他的眼睛那麽純摯,就那樣乖順的看着他。

江褚狠狠的砸在牆壁上,他怎麽能對他施暴,沒有擁抱,沒有親吻,沒有語言。他怎麽能傷害他。

再一次來到這裏,不是帶着軍令的沉重,而是無法言說強烈悔恨,這裏沒有他,沒有他!!!

江褚茫然擡頭,轉身走進隔壁的房間內,他眼睛赤紅,怔怔的望着地上掉落的青黑色鱗片,心口翻卷波瀾風浪,呼呼作響,像獵鞭狠狠抽打他的身體。

“啊——!!!”他縱聲大喊,痛不欲生,眼淚猝不及防的掉落下來,滴在手中浸血的魚鱗上。

他的小魚不見了,他找不到他了,再也找不到了……

他真的就像人魚傳說,突然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卻又安靜的消失如同造成翻滾的海浪卷起的純白色泡沫。

他的痛,他的恨,在這一刻,江褚恍惚意識到,也許他永遠都無法彌補了。

斑鸠站在離這裏不遠之外,低聲說,“太殘忍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具人魚屍體,由于SH實驗室潮濕陰冷,直到現在也沒有很嚴重的腐爛。

那條人魚的魚尾是血紅色,不是魚鱗的顏色,而是尾鳍下的透明延伸遍布的血管,能清楚的看見血液的凝固。

沒有顏色的魚鱗。

很像人類中出現的白血病,缺少身體裏必要的因素,而不得不面對這殘酷的美,假象的美。

人魚是被生生餓死的,身上沒有傷口,周圍卻散落了一地的東西,幾乎可以想象它虛弱的拖着魚尾卻因為尋不到任何東西,又無法行走被餓死在這裏。

這寬敞無比的實驗室裏還有多少人魚的屍體,他們不敢再想,不敢再看,這地上殘損的魚尾,生生剝下來的鱗片,不屬于人類的肢體……

觸目驚心。

陳放沉默,“它們沒有感情的。我們快走吧!”他擡槍猛地掃射遠處搖晃而來的喪屍群,喊道,“帶着江褚,我們離開這裏,不需要再停留了!”

斑鸠和小五扶起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路同陳放撤離了出去,在門口,陳放連開數百槍,打爆所有儀器資料,關上崖壁上的門,封死這裏。

既然已經變成這般模樣,就無需再多傷懷了。

外面的海風從遙遠的盡頭吹來,夾雜着清冽的潮濕霧氣,翻卷的浪花拍打在岩石上,翻騰着将一波又一波海浪送去遠方。

大海是世界上最寬廣的,最自由的,如果人類不将他們當成人看待,何不做一條自由的小魚随波游戲。

可如果他們只是魚,卻也從來沒見過大海。

江褚痛苦的閉上眼睛,從身上散發出濃烈的悲傷,他太想将世界展示在他面前,即便已經殘破不堪,可屬于大海的蔚藍,天空的潔淨卻永永遠遠都會存在。

他握緊手中的綠寶石色的鱗片,眉間剎那染盡風霜。

他對他的是旖旎的愛,還是抱憾終生的歉意,也許在他見到陳放起就已經明了這結局了。

陳放道,“江褚,接受現實。”

男人擡眼看他,眼中如墨色深沉無法望盡。

……

璀璨的夕陽在天邊染上一抹如血的熾熱。

年輕人站着門口,透過狹小的窗子望着天邊瑰麗的顏色。

胡德晃悠悠的捏着煙,獨自走了過來。

“怎麽樣,我這裏的條件比你們外面逃命要好的多吧。”他笑道。

尾巴看他一眼,這裏不需要他自己尋找食物,有遮風避雨的地方。

可這裏沒有自由,是牢籠。

胡德有多殘忍,從周海那條手臂上他就看出來了。

“對了,帶給你一個好消息,你看到一定會感激我的。”

小尾巴擡眼看他。

胡德冷冷的勾唇,揮了下手,從工廠拐角走過來七八個人,手裏捆着的正是周林和張生一行人,更遠一點還有四個身穿軍裝的男子,被人捆着遙遠的站着,沒有胡德的命令不能上前。

年輕人的眼睛忽的睜大,胸口急促起伏一下,看向胡德,“你到底想怎麽樣?”

周林和張生他們顯然幾天不見更加狼狽,周林看清楚胡德身前的人,大叫道,“小尾巴,你沒事,太好了!我哥呢,我哥在哪!”

胡德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湊近,“你是誰,為何會知道我的秘密?如果你再不肯說實話,我就一個一個宰了你的朋友!”

小尾巴盯着他,半晌後,低聲道,“讓我看看人魚。”

“不行”,胡德立刻拒絕。

尾巴垂眼,在腦中思索他知道的詞語,擡頭是剛好見到胡德眼裏一抹不自在的情緒。

他勾唇,“你怕我帶走他?”

“你做不到。”

“那便讓我見他。”

尾巴表情淡漠,“也許見到了,就能解答你的疑惑。”

胡德遲疑的看着小尾巴,兇惡的目光掃視他的身體,壓低聲音,“不,我拒絕,但是,我發現了比人魚更有意思的東西。”

他擡手抓住尾巴的手臂,強硬的将他拉拽出來,路過周林等人時,胡德厲聲下命令,“把他們分別關起來!不準送吃的!”

說完拽着踉跄的小尾巴走出了工廠中庭,在路過那群被槍抵着腦袋的軍人,尾巴回頭看了一眼,眉頭輕皺。

一日又過去了。

華東基地裏,陳放仰頭看着白花花的屋頂,等人進來之後才回過神來,朝對面的人一笑。

小四小五斑鸠夜莺坐在對面,陳放客氣的扔過去一條香煙,“說說你們切斷信號之後的經歷,以及,”他伸手指着小五,“他的異能。”

小四撅着嘴拉着小五,四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從頭講起。

華東軍區內部,随處可見安插的帳篷和路旁的百姓,軍區才剛剛建起,很多設施都沒有完善,居住條件非常簡陋。

江褚坐在高樓的樓頂,背影沉默。

聞言清抱着小奶狗走過去,跟着他坐下來,朝下面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來回走動的士兵。

“幸好是早上,要是中午,離太陽這麽近會被熱死的。”他說。

江褚沉默,靜靜低頭望着手中的鱗片,那上面被穿着一條銀鏈子,可以挂在脖頸上,夜裏江褚睡覺的時候就将鱗片捂在胸口。

聞言清抱着小狗,輕聲說,“現在是末世,全世界每天都會有很多人死去的。我爸死了,我媽也找不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可還不是要活着嗎。”

他勾勾唇,試圖安慰男人。

江褚轉頭看他一眼,聞言清對上他的眸子心中一寒,那雙眼睛冰冷沉默,墨黑的瞳仁掩藏着濃重的肅殺之意。

聞言清胸口泛起疼意,喃喃道,“我…抱歉。”

樓頂,小五突然憑空出現,“隊長,出事了,陳教讓你立刻趕去!”

江褚颔首,跟随小五離去。

聞言清摸着小奶狗的腦袋,抿起了唇。

還未走到作戰研究辦公室,就能聽見裏面一陣罵咧咧的聲音。

“你來的正好,氣死我了。”陳放和其他三個首長坐在一起,屋裏還有羅晉和其他人。

陳放将一段錄音放給他們聽。

刺啦斷續刺耳的聲音傳出來,含糊不清只能大概聽出來,求救…遇伏…胡德…和一些更加模糊的音。

陳放解釋道,“三日前我們派出一支小隊暗中搜索Q市內存活的人員,沒想到卻遭到了胡德手下的埋伏,現在胡德着急擴張勢力範圍,軍區離那裏不到一千公裏,過不了多久,他就要把手伸到這裏來了!”

“這個人,不滅不行!Q市将會成為華東軍區補寄和重建計劃城市之一,不能任由這個危害留在身邊!”

陳放分發下去打印的資料,“這是他末世前的介紹,此人心狠手辣,末日之前軍警連手圍捕了他好幾次,都被他逃掉了。他現在占領了市內一所化學廠,從無人機上探測收到的結果,裏面有近一千名沒有被喪屍抓傷的人,包含他的打手在內。”

陳放說完環視在場的所有人,“我要求你們前去救援,摸清胡德所在的化學廠內部情況,為後續的總攻提供有力情報!”

江褚沉默,一言不發,陳放瞪他一眼,“夜莺留下來,軍區需要她修複通訊系統,羅晉配給你們,這是你們小隊第一次出任務,武器裝備可以任你們挑選,時間定在兩天後!”

江褚終于擡頭,屋內的所有人都看向他,男人的眉間沁出孤冷的疏離,“我答應你出任務,但是,身份不會是軍人。”他聲音低沉,一字一字,冷入人心,“以雇傭兵的身份,不服從國家的任何命令,只接受任務收取報酬!”

“你!”陳放瞪大眼睛,啞然失語。

江褚漠然站起來,看向他的隊友,“我給你們半天時間考慮。”言罷轉身離開。

他不會再是軍人,也永遠不會再承擔這個責任。

從他遇到小魚開始,他的信念轟然倒塌,無法欺騙自己,也沒有資格再扛起這個身份。

江褚離開之後,辦公室裏氣氛詭異的平靜。

江褚說給他們考慮的機會,是留下來恢複自己的身份,還是跟着他在末世求生不問權利名聲。

陳放用力握緊桌角,身體緊繃。

斑鸠笑了下,站起來,手指間有一片純淨的魚鱗,沒有一絲顏色,他輕輕摩擦,笑着說,“其實吧,我習慣跟着江褚了,這麽多年我也就認他這一個隊長。陳教您別生氣了啊。”說完他靠着椅背坐下來,唇角帶着笑容卻未達眼底。

親眼見過人魚的存在,他是最清楚江褚的為人,江褚的痛苦孤寂,他統統看在眼裏。

原本他可能不會明白,可當他看着那些冰冷的器械,躺在那裏安靜死去的人魚,江褚痛苦的眼神,他想,任由誰都會心軟吧,都該心軟吧。

能讓一個男人猝然崩潰,該有多絕望,多難過。

斑鸠想呀,他當不當兵無所謂,反正都世界末日了,所幸活的潇灑一點吧。

小四撅嘴,拽拽小五的手指,小聲說,“部隊裏規矩好多。”他笑盈盈的望着小五,摩擦他的手指,國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吧,可他倆就這樣了。

他的話沒說透,小五卻已看透,沉穩的露出笑容,點點頭,看向斑鸠。

夜莺看着幾人要離開,連忙站起來,還未說話,斑鸠朝她搖頭,“你這個女人啊,外面喪屍太多,好好待在基地吧,別出去了,這裏更安全的。”

夜莺抿唇,斑鸠朝她溫和一笑,低聲說“我們都會明白的。”

陳放看着三個人也随後離去,氣的狠狠一掌拍在桌角,眼裏通紅,隐藏着強烈的質疑和無法相信。

也許信任只在這一瞬間。

隔日,陳放給江褚等人送去機槍和槍|彈,羅晉笑呵呵的抱着槍支,“我代表軍區和你們一起去。”

深夜慢慢降臨,化學廠裏日光燈刺目刷白。

胡德似乎很喜歡在深夜審問人,他很享受這種所有人都必須暴露在他的眼下的感覺。

尾巴站在胡德身後,不明白為何會讓他也看着。

地上被逼壓着四個身穿迷彩軍裝的男人,其中一個滿臉汗水,怒道,“胡德,你公然與政府作對!軍區不會放過你的!”

胡德啧一聲,朝刀疤男挑眉,刀疤男走過去将那人狠狠壓下去,雙手按在地上,胡德用燃燒的煙頭擰在他手背上,冒出滋滋的黑煙。

那人大聲怒罵,胡德笑着說,“告訴我,你們的槍彈庫在什麽位置?有多少人?”

“呸!你這種發國難財的,老子就等着你不得好死!!”

胡德一腳狠狠踩在那人的手背上,全身的重量都踩上去,尾巴離得不近,但幾乎都能聽到那人手掌發出骨骼碎裂的聲音,咯吱咯吱從血肉中被生生碾開。

“啊!!!”

胡德蹲下來嘲諷,“叫什麽,我再問你,槍|彈庫到底在哪裏?!”

那人張口吐出血吐沫,哈哈笑起來,“胡德,為非作歹老天不會放過你的!”

胡德眼睛一狠,扭頭看了眼小尾巴,他朝手下擡下巴,有人出去了,胡德拽過小尾巴站在他身前,從桌子上掂起一把菜刀塞進他手中,“剁了他的手。”

尾巴擡頭,眼中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迷彩服的男人跪在地上渾身發顫,一只手掌畸形的癱放着,手骨碎裂。

他搖搖頭,“不。”

胡德按着他的腰,威懾道,“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威脅人了,你在我手裏,有什麽資格說不!”胡德忽然揚聲,“帶進來!”

尾巴剛擡頭,一只兇惡猙獰的大狗被牢牢的拴着張着血口朝他嘶吼,如果不是那一根鏈子牽着,就真的撲上去了。

還有兩個人将昏沉的周海咚的一聲丢進來,胡德大笑起來,“小孩兒,你不是什麽都不怕嗎,哈哈哈哈,我不殺了你的小情人,我只給你一個選擇。我的寶貝兒可是餓了很久了,今天晚上,必須剁一只手給它解饞!”

胡德挑釁的靠着椅背,眼裏殘忍,“無論是誰的手,只要你剁了,我就饒過你,甚至還讓你成為我的人,替我做事,留在這裏,你的朋友也可以安然無恙的在我的地盤活着!”

他惡狠狠的低聲發出笑聲,“你是第一個敢和我談條件的人,我還是非常欣賞的。來吧,不要讓我失望!”

工廠外碩大的日光燈将光斑照進屋裏,漆黑的刀刃上泛着隐隐寒意,那刀很重很大,鋒利的一頭還漬着長時間洗不掉的血咖。

房間裏人影憧憧,不懷好意的望着他,狼狗熱的呼哧呼哧喘氣,呲牙咧嘴的瞪着小尾巴。

他握着刀柄,慢慢蹲下來,望着滿頭大汗的男人,被綁着的另個人怒罵,“我們是來救你們的!我們是軍人!你不能和他為虎作伥!”

漆黑的夜晚挂起呼嘯的大風,風中夾雜着夏夜的涼爽,羅晉扛着槍跟在後面,安靜的朝身前的人做手勢,他輕盈的翻身從用槍托幹掉工廠大門的四個看守。

斑鸠和他做手勢,內側的大門裏起碼有十幾個看守的,工廠裏防護很嚴密,廠裏到處都是巡邏的打手。

工廠分好幾個區域,廠房陰森森的籠罩在黑夜中,巨大的燒鍋爐裏冒着濃黑的煙霧。

江褚翻進十米高的圍牆內,斑鸠在外圍警戒,幹掉外側大門的羅晉扛着機|關槍躍上另一牆頭,與斑鸠相望為江褚掩護。

小四江褚同行,小五有異能,迅速的在工廠內部的房間裏挨個進行查看尋找俘虜。

房間裏,胡德用手指敲打桌面,嘲諷,“怕了?還是不會?我可以幫你在周海的身上給你做個示範。”

胡德一撇嘴,按着周海的刀疤男大步走上去抽醒周海,将他粗暴的拉起來,箍住他的脖頸,大笑着說,“瞧瞧這場好戲,它還沒吃過這麽新鮮的人肉呢!”

周海聲音沙啞,虛弱的低聲道,叫着小尾巴。

年輕人擡頭,細長的手指握着粗重的刀柄。

胡德突然大喊一聲,“砍!”

尾巴雙手一顫,閉了閉眼,慢慢擡起握刀的手。

他不會害怕的,這些軍人也欺騙過他們,和胡德一樣都是會殺了他們的。

只是一只手,如果他不砍,周海也會死的,會得,周林會傷心的,他們對他很好……

年輕人心中一橫,眼睛泛着冷漠的寒光,他擡起手,朝着地上畸形的手掌砍下!!!

砰!铮——就在他落下的瞬間,一只細小的子彈迅速的穿透窗戶射向他手中的刀柄,刀柄嗡的一聲掉在地上,他感覺到自己的手狠狠一麻,手腕鑽心的疼。

事情發生的太快,那子彈像是突然出現,屋裏的人來不及反應,地上的周海翻身站起來,擡手按住身旁的人,那人立刻身上泛出淺藍色的電流,頃刻痙攣。

周海用肩膀撞開一人,抓住小尾巴的手臂,手掌竭力張開,從手心發出一道強大的電流甩在屋裏。

撞開屋門,他拉着小尾巴狠命的朝屋外跑去——

尾巴腳下一頓,帶着周海一同栽了下去,周海還被捆着,翻身擋住小尾巴,大聲道,“你快走!我攔住他們!”

砰砰砰砰——子彈迅速橫飛起來,屋中湧出十幾個個男人開槍掃射。

江褚和小四躲在黑暗朝胡德的人射擊!

“抓住他們!!”

“有人闖進來了!!”

“警備!!”

轉眼之間兩方槍火交戰起來。

周海手中的電流能瞬間讓一個人心髒麻痹,小尾巴就地一滾,撿起那人凋落的手|槍,擡頭朝胡德開槍,槍|彈精準的穿透胡德的手臂,與另一只子彈同時射中他的大腿,讓胡德頃刻之間說不出話了。

尾巴若有所覺的扭頭,在槍林彈雨中茫然望向那漆黑中的槍火——

小四察覺身旁的人異常,扭頭低喊,“隊長!”

江褚突然回神,怔怔的望着前方,瞳孔瞪大,心口狠狠一抽,眼睛蒙上一層血霧,端着機槍的手指隐隐發顫。

是他,他不會看錯的!

他的小魚,真的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 ̄▽ ̄)~見到了吧。有人要表揚我嗎~~~~沒有的話,我等會再來轉轉。嘤嘤嘤……寫的眼睛好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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