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占便宜
陪同的國子監官員看到陛下的目光牢牢鎖定在靠窗的學生身上, 而這位學生正恍然不知的打着瞌睡,不禁汗如雨下,輕咳一聲拼命暗示。
可惜那學生絲毫未察覺, 雙睫微垂, 看上去和入睡只差一步之遙。
那官員偷觑雍熾專注的模樣,愈發覺得陛下沉默不語是被這大膽的學生氣到震驚, 氣到連眸子都忘了眨。
一念及此,那官員也顧不得許多, 低喝道:“齊宥!”
有人打斷他觀賞齊宥睡顏,雍熾輕輕皺眉,一旁的官員見狀, 更是心焦, 聲音稍提:“齊宥!”
一時間, 齊宥的前後桌紛紛回頭, 看到窗外面色森寒的祭酒司正司丞, 少年們吓得簡直要驚叫出聲, 忙悄聲叫醒齊宥。
夏日困乏, 齊宥也不知自己何時竟在課堂上睡去了, 聽到同窗們叫自己的聲音,忙擡起似醒未醒的雙眸,重振精神,結果身子起到一半, 登時僵住了……
正對着他的窗外,雍熾正唇帶笑意看向他。齊宥不自覺地眨眨眼睛, 懷疑自己的噩夢還沒醒來。
雍熾領略完齊宥剛醒來時的憨态,微微一笑,大步走進課室門。
齊宥再次眨眨眼睛望向窗外, 卻發現已空無一人。
難道真的是幻像?
恰在此時,有人走至身旁,曲起手指輕敲他桌面:“困了?”
未等齊宥反應,在祭孔大典上見過雍熾的同窗已經開始激動:“這……這是陛下嗎?”
雍熾在監生呆若木雞又如癡如狂的目光中穩穩走到課室前面:“朕知曉你們平日裏伏案苦讀甚是辛苦,來日你們入朝為官,都是朕要倚重的人,朕心裏念着你們,特地來看看。”
雍熾這波人心收割得極好,不少人眼冒熱淚,差點當場跪了。
“你們不用慌亂,朕也是下朝之後,心血來潮過來的。”雍熾語帶笑意看向齊宥的方向:“朕看有些同學甚是疲憊,課上都睡着了?”
同窗們看齊宥的目光充滿同情,陛下嘴裏的那句“困了”無疑相當于“你完了”。
祭酒擦着汗,忙出來解圍:“想是天氣太燥,引人困乏,還望陛下莫怪。”
“朕改日再讓禮部送些納涼的冰塊。”雍熾緩聲道:“課業講到哪一處了?”
祭酒會意,忙把課業遞給雍熾,監生們又是一陣騷動,向來只有到了殿試,他們才有機會把文章呈于陛下。
而現在陛下卻不辭勞苦,冒着大太陽親自查看作業!簡直是大寫的感人至深好麽?
之前竟然還有人說陛下是暴君,簡直讓人痛心。
雍熾名正言順的點了齊宥的名,又随口點了幾人:“這些人的文章別出心裁,朕倒是想單獨聽聽你們的見解。”
話已至此,齊宥只得起身,在同窗的注目禮中認命地跟随雍熾去了一旁的耳房。
幾人一離去,課室登時炸開。
齊宥的前桌忙給大家送上重磅消息:“齊宥打瞌睡,被陛下抓到了。”
“啊,陛下這次會懲處他麽?”有人道:“在課上打瞌睡,坐實了不用心學業,藐視師道尊嚴的錯處。”
“即使陛下寬仁,不處罰又能怎樣?”有少年嘆口氣:“陛下心裏定會覺得他憊懶不堪大用,仕途都斷送了。”
不少人暗暗驚心,天氣引人困乏,方才他們有好幾人都朦朦胧胧睡過去了……可惜只有齊宥打盹兒被陛下看到撞在了槍口上,少年們不住唏噓齊宥的點兒背。
魏九朝急得團團轉:“阿宥被陛下叫去了,聽說他上課打瞌睡,以陛下的行事風格,定會抓他嚴懲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趙昭搖頭道:“阿宥是陛下伴讀,我看兩個人處得不錯,方才陛下不是還誇他文章獨特麽。”
魏九朝壓低聲音:“陛下喜怒無常,本就不是顧念舊日情誼之人。”
趙昭一臉無能為力的表情:“……他是被陛下叫去的,我們能有什麽好法子?”
魏九朝看了一眼蕭朗吟空了幾天的座位,沉吟道:“隔壁耳房已被侍衛圍住,我們繞過後山去耳房後頭聽陛下有沒有難為阿宥,也好知道陛下因何而怒。”
魏九朝趙昭一出去,崔銮等人開始嘀嘀咕咕:“他們一定是去聽壁角的。”
“皇帝的壁角,有人敢聽麽?”
崔銮的堂弟被激起莫名的勇氣:“這有何難?左不過是陛下對他一頓申斥,又不是什麽私密要事。我們也去聽聽吧?”
崔銮看看滿院的侍衛,對身旁少年沉吟道:“二弟,你先去吧,我肚子有些疼,要先去方便一下。”
魏九朝正撩起袍襟,膽戰心驚的趴在後窗上往耳房張望,一擡眼看到崔銮的堂弟過來,立時如小豹子般呲牙兇巴巴瞪他一眼。
那人忙賠笑後退兩步,也學着魏九朝的樣子蹲下趴在窗角。
二人蹲到腿都麻了,總算等到雍熾處置完那些少年,獨留齊宥在房中,隔着半敞半掩光線虛暗的窗紗,依稀望見陛下緩步走至齊宥面前,伸手擡起他下巴逼問道:“還在生朕的氣?”
這話撂下,吓得魏九朝等人倒吸一口涼氣,差點腳滑從矮牆上直接跌下去。
齊宥的聲音恭敬中帶着一絲倔強:“臣不敢。”
“你不敢生朕的氣,卻敢惹朕生氣。”雍熾踱步,聲音波瀾不驚:“細論起來,哪一項罪責更嚴重?嗯?”
齊宥聲音很低:“當日是臣僭越陛下,失态了。”
“那是齊卿職責所在,倒也談不上僭越。”雍熾淡然冷哼道:“只是你膽子愈發大了,事後使性子,竟妄想朕屈就于你?那等到你侍寝入宮,難道還要淩駕于朕之上?”
齊宥知曉雍熾心裏真有幾分火氣,乖乖垂頭謝罪:“臣知錯,當日是臣發昏,還望陛下恕罪。”
齊宥一身玉色襕衫,眉目精致清簪束發,因心裏有怯意,潋滟的薄唇抿得很緊,雍熾掃一眼齊宥背光而立,被襕衫勾勒得極為誘人的腰身,心中愉悅幾分。
這是他的掌中之物,還未真正吃到嘴裏,怎能讓他因着賭氣跑掉?
雍熾乘勝追擊:“那經筵呢?你是朕親封的侍讀,突然消失玩忽職守,是在藐視朕?”
齊宥輕聲道:“是臣的錯,下次經筵,臣定會好好侍奉陛下。”
齊宥乖得不像話,聽之任之,一切似乎都圓滿了,雍熾心裏卻有說不清的悵然若失。
似乎把剛破冰的關系又給定格成了居高臨下,威逼要挾。
但這種關系是他最能掌控,也是一向最習慣的。
雍熾按按眉心,兩人相對無言。
半晌,終是雍熾打破了沉默:“上課打盹兒,你很困?”
齊宥解釋道:“臣昨晚睡得晚,今日有些懈怠。”
雍熾望着齊宥的模樣,這麽困乏的天氣,他才十幾歲,上課打盹再正常不過。想到齊宥的側顏,心裏又軟了幾分,戲谑道:“想睡便回家睡,去朕的排雲臺睡也成。”
這話本是寬慰,卻讓齊宥肩頭明顯瑟縮:“臣銘記于心,再不敢犯。”
雍熾坐在上首,牢牢盯住他:“朕這幾日特遣人送來冰塊降溫,還送來不少時興水果,你嘗了?”
齊宥猶豫一瞬,才道:“看到同窗們在吃。”
“那是朕給你的。”雍熾心裏憋氣,冷哼道:“倒是便宜了旁人!”
那水果姓崔的吃得最多,在窗外偷偷聽着皇帝和齊宥的對話,小腿肚直發顫。
雍熾掃視齊宥,忽然狀若無事的笑道:“說到占便宜,齊卿不會真的大膽到想占朕便宜吧?”
齊宥一臉懵懂:“陛下這話從何說起?”
“你只說春闱後會侍寝,卻是空口無憑。你和朕周旋了這麽多日子,說到底卻是毫發無損,朕前幾日親近于你,倒引得你埋怨了一場!”
雍熾眼眸眯起,饒有趣味道:“你若是在春闱前溜走或是跑了?豈不是白饞朕一場?倒勾得朕善待你,給你不少好東西?嗯?”
齊宥心裏發慌,努力翹起嘴角道:“陛下說笑,普天之下皆是皇土,臣又能逃去哪裏?再說臣難道還敢欺瞞陛下嗎?”
“朕只是回想這一月發生的事情,覺得并沒有占到“真正的便宜”。”雍熾若有所思,貼近齊宥耳畔:“朕是提醒你,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
齊宥瑟縮擡眸,心中剛剛成形的射獵逃亡計劃正在逐漸瓦解。
“你這幾日也好好想想,何物才是朕真正想要的,別再藏着掖着,趁早拿出來給朕。”雍熾漫不經心掃過齊宥腰身,語氣很直接:“朕為何對你好,齊宥,你心裏要有數。”
齊宥擡眸回望雍熾,雍熾卻偏離視線看向別處。
雍熾終究開始不耐煩,那個吻像是引誘的開始,引得他想要更多。
齊宥呼吸急促,最近幾日,他愈發看清二人的關系走向,若是再不逃離此處,他定會被暴君剝開,惡狠狠地享用。
即使過程中雍熾流露出真心,也是轉瞬即逝似有若無,他抓不住,若是執意再去捕捉索取,反而會觸碰到雍熾的逆鱗。
齊宥閉眼,不由自主握緊拳頭。
“回去上課吧。”雍熾頓了頓,命道:“過幾日射獵,朕要你同去。”
魏九朝渾渾噩噩走出後山,這次的偷聽簡直是他十幾年以來的人生暴擊,最好的朋友竟然是皇帝的男寵,還是預約侍寝,任由皇帝養成的那種……
烈日高懸韶光明媚,魏九朝卻覺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撐不住背倚後山崩潰大哭。
趙昭今日穿了寬大的袍衫,拼盡全力也沒能翻過去後山的牆壁,正打着轉兒焦急等魏九朝出來,結果人還沒看見先聽到嗷嗷的哭聲,忙追着過去找到人,驚問道:“阿宥怎的了?”
還未等魏九朝回答,那姓崔的就從旁邊竄過來,少年人不知利害,笑嘻嘻勾住趙昭脖頸道:“你想聽啊,我給你好好講講,你那朋友……”
話還未說完,腮邊狠狠着了一記拳頭。
他吃痛擡頭,只見魏九朝眼角挂着淚,兇神惡煞的盯緊他:“你閉嘴!”
姓崔的捂着臉怒吼道:“你敢打我?”
魏九朝不說廢話,直接一腳把人踢翻在地,騎到他身上出拳,一拳比一拳狠:“你再敢胡說,我他媽就把你的腦子也打廢!”
因前一段魏九朝失手把尚書家的小公子打成腦殘,引起京城熱議,所以暫時京城一霸的身份沒人敢和他搶。
姓崔的不想因傷致殘,雙手抱頭求饒求得特別到位。
事後,國子監不少人回憶那日看到的盛況:“魏九朝哭得特慘,邊哭邊打人。”
說完還看看四周,心有餘悸的縮着脖子:“當然,被打的那人哭得更慘!”
作者有話要說: 九朝:哭着毆打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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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個新文預收,下本開《恰逢少年時》,還是古代校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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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顧澄在畢業之夜喜提穿越,成了古代國子監的學生。
古代校園生活只是看上去很美,熟讀并背誦讓他夜不能寐,當衆抽查讓他膽戰心驚,
稍不留意,等待他的将是國子監的公開處刑。
還好,顧澄雖然是考場邊緣人,在京城小少爺圈子裏卻是數得上的第一人。
他的将軍老爹驕縱幼子,任憑他在纨绔之路上越走越遠,只提出兩個要求:
別太嬌養自個兒,免得日後成親,都找不到比他更嬌氣的女孩來配!
別去招惹隔壁學裏那群要當錦衣衛的武學生,他們雖是少年,但個個手段狠辣,喜歡用刀說話,不光上學時要保持安全距離,日後上朝為官也要敬之遠之。
可惜這兩個要求,顧澄一個也沒做到。
因為隔壁學裏個頭最兇悍,眼神最淩厲的少年放學後攔住他,貼近逼問道:“何時帶我回家?免得你爹再白白費心滿京城給你找女孩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