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計劃
魏九朝一哭成名, 順利接任齊宥的位置成了國子監最受人議論的當紅人物。
但齊宥對他的繼任者沒太多關注,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逃跑上。
要說之前還有些猶豫,齊宥現在的心理則是不惜一切代價必須要逃走。
雍熾是個陰晴不定的人, 那個吻如同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激起了他更多的貪欲。他食髓知味,定會向自己不住索取。
但齊宥知道, 在雍熾心裏,從始至終, 從未正視過自己。
雍熾喜歡他時不時提出的放縱要求,但絕不原諒他的違逆,正如侍寝一事, 雍熾縱容齊宥可憐巴巴的推搪拖延, 但若齊宥真心抗拒, 用計逃離, 或者妄圖真正和他抗衡, 雍熾定會大怒, 甚至會覺得自己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
一次次違逆的後果, 小命八成要交代。
齊宥承認, 作為母單小受,自己曾對雍熾有過一絲悸動,甚至在在太後壽誕那日戀愛腦發作,覺得可以和暴君好好戀愛。
但冷靜下來仔細分析, 齊宥簡直恨不能穿越回去掐死作死的自己,并且在死前問一句, 你還想談戀愛麽?時刻會掉腦袋的那種?
原書記載,接下來的射獵途中,齊宥靠着蕭朗吟的幫助, 将擁有一次逃離暴君的機會。
可是他穿過來後,努力拉開和蕭朗吟的距離,這次還會有人幫他麽?
齊宥心思紛亂,努力回想書中有關此事的一切細節。
黃昏時分,齊宥在放學路上邊走邊沉思,忽然一道低沉聲音在身後響起:“阿宥。”
齊宥回頭,蕭朗吟衣袂翩然站在路口,黑眸深邃定定地望向自己。
齊宥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輕咳道:“這幾日怎麽沒見你去學裏?”
“陛下過幾日要去燮州射獵,到時京城不少人都會跟去。”蕭朗吟道:“我這幾日随父親去視察探勘射獵的場地。”
齊宥點點頭,正準備抽身離去,手臂卻被蕭朗吟牢牢扣住:“阿宥,你到時也會去吧?”
“嗯,”齊宥動了逃離的心思,自然不願放過這次射獵。他狀若無事的點點頭,抽出手臂道:“會去,和趙昭他們一起。”
蕭朗吟依舊凝眸看向他,似乎想看進他的心底:“阿宥,我今日等在這裏是想問問你,你是否私下進出過排雲臺?”
齊宥深吸一口氣,轉頭笑道:“我是陛下的侍讀,出入排雲臺有什麽不對麽?”
蕭朗吟被這生疏的态度刺得心中一痛,直接發問道:“只是侍讀?”
他毫不理會齊宥冷下的面色,接着沉聲道:“若只是侍讀,陛下也不至于派馬車私下接你。”
齊宥眉心緊皺,看着他皺眉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這是射獵場的地圖。”蕭朗吟靠近他,悄然遞給他一張地圖,咬咬牙道:“阿宥,你的事我都已經知曉,你也莫要再瞞我。”
齊宥不動聲色的接過,擡頭對上蕭朗吟的視線,恍若聽不懂般笑道:“這是讓我熟悉地形方便射獵的麽?好啊,我回去好好看看。”
蕭朗吟望着齊宥的笑顏,心頭卻是滿滿的無力感。
他已經盡己所能坦誠相待,齊宥卻仍躲躲閃閃如霧裏看花。
“阿宥。”夏日蟬鳴陣陣,蕭朗吟健朗的身形格外引人矚目,他目光暗流湧動,艱澀道:“這不是方便你射獵,是方便你逃走的。”
齊宥心裏閃過一絲訝異,在原書裏,齊蕭二人此時已經互通情誼,蕭朗吟冒着風險幫原主還能理解,可他穿過來後,對蕭朗吟一直刻意回避,談不上交情,此人為何還這般不遺餘力地幫他?
真的只是出自對原主的戀慕麽?
齊宥心思飛轉,面上只調侃道:“你這是算到我騎射不精只能落荒而逃了?謝謝你好意。”
蕭朗吟未再多言,齊宥說什麽不重要,他真真切切收下了那地圖,話裏話外也并不抵觸自己的幫助。
這已足夠。
他凝目齊宥隐隐有倦意的臉龐:“我是騎馬過來的,正好順路,我送你回家吧。”
齊宥一怔:“京城不能縱馬。”
“不打馬,你安穩坐着就好。”蕭朗吟啓唇吹聲唿哨,一匹棗紅馬立刻乖乖踱步而來:“游游很乖的,沒我的命令不會亂跑。”
蕭朗吟把齊宥送到馬背上,很自然地牽住缰繩仰頭笑:“慢慢走,不會颠簸。”
棗紅色的傲嬌游游看主人把自己當成代步工具似乎很是生氣,氣呼呼停步不前,被蕭朗吟輕撫幾下脖頸,才乖乖邁步向前。
齊宥坐在馬背上,側眸看向蕭朗吟。
風吹動他的額發,年輕的眉眼明朗英氣到讓人移不開雙眸。健壯得有些悍然的身姿,也在落日中格外溫和。
這是書中的天之驕子,卻對齊宥一往情深。
至于為何情深,書中并未提及,但齊宥相信,沒有不知所起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總會有一件事成為蕭朗吟愛戀齊宥的種子,一日一日破土而出。
原主做出何事,才在這冷然男子心中栽下“種子”呢?
齊宥有些狐疑,但他不好發問。
思來想去,只能找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聊:“你送我回去,回家定然會晚些,你父母不擔心麽?”
“我和父親關系并不好。”落日的餘晖打在蕭朗吟側臉上,顯出幾分落寞:“阿宥你也是知道的。”
齊宥:“???”
是他看書不夠仔細麽,印象中書裏并未交代這段劇情。
蕭朗吟又道:“我如今也未常住在鎮遠侯府中,大多還是在之前的宅子裏單住。”
齊宥不自然地看向別處,悶悶地嗯了一聲。
在原書裏,他記得這對兒父子奪位合作時可以稱得上親密無間,難道……關系不好麽?
而且為什麽他會說自己也知曉?
齊宥揣摩着蕭朗吟的話意,難道原主還了解蕭朗吟家中之事?
目光落在蕭朗吟挺拔的背影上,齊宥輕輕搖搖頭,前塵過往和自己有何關系,只要書中沒有提及,想必定是無關痛癢之事。
齊宥笑笑,沒有多問。
夏日餘晖掠過,把兩人青石板上的身影漸漸拉長。
到了齊宅的胡同口,齊父的馬車也剛到,顯然是剛從都察院回來。
蕭朗吟拱手有禮道:“伯父好。”
齊鳴泰只看到兒子騎在馬背上,沒留意牽馬的人,和蕭朗吟對上目光後才驚道:“是朗吟啊,多日不見,又長高了。”又橫眉埋怨兒子道:“讓朗吟為你牽馬,你倒也能坐得穩!”
蕭朗吟是鎮遠侯之子,細論起來,要比齊家的門楣尊貴許多。
齊宥只把他當同窗,被父親一提及才覺不妥,忙下馬朝蕭朗吟笑着道歉道:“對不住,那下次我給蕭兄牽馬好不好?”
蕭朗吟望着他的笑顏道:“我和阿宥多年同窗,關系不比旁人,為他牽馬我心甘情願,伯父不必和我客氣。”
齊鳴泰颔首,一邊讓家中小厮牽那馬去後頭喂些草料,一邊把蕭朗吟讓到花廳。
齊鳴泰待人客氣,但面對蕭朗吟,眉眼間遠沒有對魏九朝那般熱情,寒暄中夾雜着戒備。
蕭朗吟一臉無知無覺,身形高高大大,卻偏偏笑得人畜無害,直接跟随齊鳴泰往院中走。
齊宥只能認命地跟着二人走進花廳。
齊鳴泰随意問道:“你們國子監射獵的名單拟下來了?”
“嗯。”蕭朗吟雙手微微握拳:“我,九朝,阿宥都去。”
“你們正是年少,策馬馳騁也是人間快事。”齊鳴泰抿口茶水,狀若無意道:“令尊去麽?”
“父親幾十年不碰刀箭,弓馬已生疏。”蕭朗吟前身微傾:“這次他不随駕。”
齊鳴泰笑笑,并未答話。
蕭朗吟主動問詢:“伯父此次要和我們同去麽?”
“我留在京城。”齊鳴泰搖搖頭,謙道:“我一介書生,不會射箭不能騎馬,讓阿宥随着你們見見世面也就是了。”
沉默半晌,蕭朗吟聲音沉穩:“伯父,這幾日我不在京中,聽說太後有恙?”
齊鳴泰嘆口氣:“太後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這次來勢洶洶,聽說已多日不能起身了。但有祖宗庇佑,想必定能轉危為安。”
蕭朗吟沉吟:“太醫可有法子?”
齊鳴泰不置可否:“太醫只說是心病。”
蕭朗吟一怔,心病自然要心藥醫,說到底,太後此番病倒還是因為趙王一事,那心藥究竟是何物呢?
兩人都無意再聊,蕭朗吟笑笑起身道:“瞧着天色不早,朗吟先去牽馬,改日再來叨擾伯父。”
齊鳴泰點頭笑着,把蕭朗吟送出大門。
等到蕭朗吟騎馬的背影消失在路盡頭,齊鳴泰才囑咐齊宥道:“以後莫要和他多親近,免得受他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