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同住

馮太監忙上前, 忐忑道:“陛下?”

雍熾挑起禦辇車簾,恰與齊宥目光相對,齊宥和他的視線一碰, 又迅速移開。

看起來還在倔強, 雍熾心思一轉,只對馮太監道:“朕有些口渴。”

說罷身子又微微探出車外, 拉住馮太監低聲道:“去問問他,若是撐不住了就來朕車上。”

馮太監答應一聲, 忙遣人送來果盤,蜜瓜,荔枝等鋪在剔透的冰塊上, 讓人一望便口舌生津。

齊宥眼巴巴望着那果盤被端進辇車內, 想着若雍熾再命自己上車, 他也只能勉為其難了, 無論如何總不能抗旨吧?

誰知雍熾并不給他遵旨的機會, 果盤呈上後, 雍熾掀開帷簾掃視他們一眼, 沉吟道:“卿可疲累?”

衆人見陛下親自詢問, 登時精神抖擻,皆七嘴八舌道:“在京城拘得久了,托陛下之福騎馬看看這大好山河,心神飒爽甘之如饴, 怎會疲累?”

齊宥斂眸,默默開啓自閉模式。

雍熾擡手扔給親軍一個橙子, 不經意間淡聲道:“前行十五裏處有一官驿,卿一路辛苦,到了此處便可歇息。”

在一片謝恩聲中, 雍熾再次把車簾垂下,辇車徐徐前行。

還有十五裏?齊宥嘴角浮現苦笑,只得策馬向前。

方才去宣他的那名年輕統領始終在他身側,看到他神情恹恹,上前笑道:“公子還安好?”

齊宥忙打起精神笑道:“還好,久未騎馬,您莫要見笑。”

那人溫聲道:“公子說笑,當日公子在射圃時的好身手讓我們衆人都驚嘆不已,此番來射場,公子定能一展身手。”

有些面熟,才認出他就是當日和雍熾一起在射圃射箭的錦衣衛,撓撓頭有幾分尴尬:“莫取笑我了,我平日都沒摸過幾次箭,這次來也是充數,圍觀你們英姿的。”

那人被他逗得一笑,身上的凜冽随即消散。

齊宥怕魏九朝和此人結下梁子,忙借氣氛融洽道歉道:“方才我朋友有些沖動,還望您莫要挂懷。”

“公子多慮了。”此人也知道齊宥是常伴陛下身畔的侍讀,自然不願開罪,笑道:“那位公子所言也有道理,我怎會和他計較?”

有人聊天,齊宥頓覺身上的疲憊感減輕幾分,他笑道:“還不知您如何稱呼?”

那青年笑道:“我叫蔣辰,是陛下的近衛統領。”

齊宥心裏登時一動,蔣辰身居要職,自然清晰此次射獵的守衛安排,倒是可以向他打探些情況……

齊宥眼神亮了亮:“蔣大哥,那想必此次随扈人員您都認得了?”

恰在此時,一個小太監騎馬而來,俯身對齊宥耳語幾句,随即告退。

是暴君讓他随時可上車的旨意,齊宥心裏一暖,看來暴君還是能做個人的。

但他想到原書裏即将發生的兩次刺殺,還是想和蔣辰多打探一些情況。

這關系到自己的逃亡,也許……還能讓雍熾避免一些潛在的危機。

他穩穩心神,笑着道:“蔣大哥,我們繼續聊。”

蔣辰點點頭:“這次射獵聲勢浩大,只動用近衛遠遠不夠,大多侍從還是鎮遠侯從京城營地安排過來的,但陛下身邊的随侍人員,皆是我手下,公子有吩咐,可以直接告與我等。”

鎮遠侯是蕭朗吟之父,雍熾繼位後一直執掌京營,因他是輔佐陛下奪位的肱骨之臣,衆人皆對他很是放心。

那此番射獵為何會混入刺客呢?還恰好讓趙王撞見并救駕成功?

看原書時,衆人皆道這刺客是趙王安排的,因為這刺客的醉翁之意不在雍熾,而是成全趙王,讓趙王的“救駕”之舉得以實現。

在那此舍身救駕後,雍熾對趙王的态度明顯溫和許多,因趙王從返京時還身負重傷,雍熾也不忍将他再次圈禁,本想等他養好傷後再說,結果……

世事常常如此,有一次退步和松動後,從此便防線崩塌。

若沒有這次刺殺,也許趙王就不會重回封地,沒有放虎歸山,也許雍熾便不會禦駕親征讨伐趙王,也不會有原書中蕭家稱帝的結局……

那這次刺殺,蕭家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呢?

“公子?”蔣辰看齊宥久久未語,笑道:“在出神?”

齊宥回過神,笑道:“我只是覺得陛下也是戎馬征戰過來的,沒曾想到身邊的近衛人數竟連射獵都應付不來。”

蔣辰聽了他的話,倒是一怔,眉宇間掠過思索,正欲開口,忽聽身後有少年罵罵咧咧道:“這種吃食你也敢拿來給本王?我是來射獵的,不是來受虐的……”

齊宥蔣辰相對皺眉,轉頭看去,緊随雍熾辇車後的車駕上站着一錦衣華服的娃娃臉少年,正一臉驕橫的斥責下人。

那太監低眉躬要,不住賠着小心:“殿下,咱們這不是趕路要緊麽,路上不方便,您先湊合湊合,等到了地方,再去尋新鮮的果子可好?”

“本王何時湊合過?”少年拿起果盤中的荔枝便朝人身上丢擲,跋扈道:“新鮮果子沒有,冰塊也沒有麽?這荔枝吃着都燙本王的嘴!”

站在車駕旁的太監也不敢動,任由他砸,唯恐招惹這位小祖宗。

齊宥平日只道魏九朝已經夠有少爺脾氣了,沒曾想這兒還有個他的加強版,疑惑道:“這位是?”

他看少年衣飾華麗,車駕又緊跟在皇帝辇車旁,定是皇家貴戚,但在腦海中搜羅一圈,也沒找到對應的人。

誰曾想蔣辰頭疼道:“還能是誰?趙王殿下!”

齊宥驚得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這是趙王?”

不得不說,趙王給他的沖擊感太強烈了。

在他的腦補裏,趙王應該是個被囚禁多年,韬光養晦的小可憐,誰知竟這般鮮衣怒馬滿身驕縱?

吃水果還嫌不夠新鮮不夠冰,比當皇帝的雍熾都挑。

他是被圈禁了麽,分明是圈養吧?

看着還在耍賴任性,要吃新鮮果子的少年,齊宥不禁開始懷疑,趙王這模樣,真能自導自演救駕這種事兒?

氣氛正僵持不下,忽聽雍熾冷聲道:“老四,你又發什麽瘋?”

“三哥!”趙王看雍熾回頭看他,驕狂的氣焰登時消散一半,耷拉眼角委屈撒嬌道:“他們欺負我,給我的果子不新鮮。”

雍熾并不吃他這一套,神情冰冷道:“那你回京去吧,京城什麽果子都有。”

趙王吓得噤聲,可憐巴巴縮着脖頸鑽進車裏。

車簾掀開,外面灼熱的氣焰登時傾瀉入車內,照得人睜不開眼睛。雍熾按按眉心,擡眸瞥過齊宥,覺得他整個人都被曬蔫兒了一圈,終于還是忍不住,做了個手勢冷聲道:“你随朕進來。”

齊宥翻身下馬,用衣袖擦擦額上的汗,盡量面無表情地随雍熾快步走進辇車,然而剛邁進車門,還是忍不住愣了半晌。

辇車內部極為寬暢,齒輪風扇轉動,冰塊的涼氣袅袅吹來,俨然和外面的酷暑天氣是兩個世界。

雍熾穩穩坐在辇車中,并沒有賜他座,只盯着他狼狽的模樣淡淡開口:“為何不随朕上車?是國子監的馬車好坐,還是外頭的日頭好曬?”

齊宥咬咬唇,低頭盯着馬車內綿軟的地毯:“臣的身份只是小小監生,不敢逾矩……”

話還未說完,腰身已被人緊緊扣住,雍熾薄唇如宣示主權般不容置疑地印在他唇角,随即又輕輕擦過他耳畔,低笑道:“阿宥,你總是忘記自己另一個身份,那就別怪朕提醒你。”

齊宥緊緊貼住車壁,風吹起,簾子随風蕩漾,依稀能看到車外的儀駕馬匹,他臉色登時漲紅,覺得那一聲聲馬蹄踏在了自己心上。

“別拘着自己。”雍熾壓在他身上,一手緊緊扣住他兩個手腕,一手去撩他被汗水浸透,貼在鬓角的發絲,笑吟吟嘆道:“瞧你臉都憋悶得紅了。”

齊宥深吸口氣,艱難道:“陛下誤會,是曬的。”

雍熾唇角輕翹,松開桎梏齊宥的手臂。

齊宥逃出生天,歪在舒适的背墊上,在涼風中吃着爽口的水果,本是舒爽惬意的時刻,但因為要頂着雍熾灼灼的目光,齊宥仍然一陣燥熱,啓唇吃荔枝時心裏竟湧上一股奇異的……羞恥感。

甚至寬敞的馬車都開始逼仄。

雍熾輕敲桌案,饒有興致的盯他半晌,倏然冷不丁開口道:“這次射獵,你和誰同住?”

“和誰住?”齊宥怔住,他沒想過這個問題,想了想躊躇道:“臣是以監生身份來的,自然是和同窗們住,想必是同來的司正分房吧。”

“想好再開口。”雍熾凝眸看他,沉聲緩道:“路上受得苦還不夠?還不長記性?”

齊宥一滞,癱在柔軟的墊子上不再多言,臉上大寫着“你說了算”。

“國子監學生人數不少,只能住在別院裏,沒有風輪扇,皆是硬板床。”雍熾嘆口氣,繪聲繪色恐吓道:“你這般嬌氣,一夜過後定會腰酸屁股痛,滿身青紫不說,還要忍着酸痛去騎馬。”

齊宥聽見騎馬二字,想起方才的颠沛之苦,如驚弓之鳥般雙肩一抖。

雍熾眸光輕掃,唇角噙笑:“和朕住一起,至少阿宥醒來之時屁股不會痛。”

動之以情,誘之以利,任憑誰都很難開口拒絕。

齊宥抿抿唇,終究還是壓下心頭的惶恐道:“臣聽陛下吩咐。”

作者有話要說:  熾熾:砍人我最行,騙人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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