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文麒自然是親力親為,沒有她在的時候,也非得是交給綠荷才放心,兩個小丫頭只以為李氏心疼孩子,卻不知道其中還有一個緣故。
若說起來,最為痛苦的不是李氏,而是那女嬰,任由誰從功成名就的大律師,一朝變身成了小嬰兒,還是個招家人嫌棄不是兒子的小女嬰,心中都會憋屈。剛開始的換子風波,女嬰還以為自己鐵定要演出一場梅花烙,幸好這個母親卻是心疼親生骨肉的,最後還是冒着風險将她留了下來。确定自己不會被偷偷的送走,小女嬰才終于抵不住生理需求,沉沉的睡了過去。
小女嬰卻不知道,自己嘴角微微勾起的白胖模樣,卻讓李氏更加的心疼,卻是把另一個念頭狠狠的打壓下去。若是養別人的孩子,就算是保住家財又能怎麽樣,她如今費盡心思,為的難道不是唯一的骨肉嗎,真要是那麽做了,倒是本末倒置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賀文麒
賀家原本就人口簡單,在賀鐘明過世之後,李氏又将一些用不着的人打發出去,免得白養着人還要嚼舌頭,如今剩下來的幾個人裏頭,除了門房的王老頭是跟着賀家好幾代的,廚房老王家的,就是王老頭的媳婦兒,其餘兩個小丫頭卻是李氏進門之後才買的,而綠荷是她的陪嫁丫鬟,情分自然不同。
人員簡單,管理起來自然也容易,李氏原本就是個有心計的,對付這麽幾個人自然不在話下。當下除了女兒的事情不假人手,其餘的都一一吩咐下去,固然使喚的人少了,但同時照顧兩個月子裏的婦人,倒還是顯得井井有條。
兩個小丫頭見如此也不懷疑,只因為她們兩個自己都是未長大的孩子,自然沒有照顧嬰兒的本事,見李氏一點兒不讓她們碰,也只以為李氏心疼唯一的兒子,她們兩個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要是李氏被掃地出門的話,她們也是得不了好的,自然兢兢業業。
因為這次的危機,賀家上下倒是齊心協力,只關上門來過日子,倒是比前段時間吵吵鬧鬧的好上許多。
李氏一開始擔心賀家族中那邊賊心不死,要是他們私下裏對他們孤兒寡母動手,恐怕也是防不勝防,一段時間過去,卻一直不見賀家那邊有動靜,便漸漸心安下來。
李氏卻不知道,這一切還是托了孟輝的福。原來孟輝離開之後,左思右想覺得賀家不會就這樣死心,即使嫂夫人生了個兒子,按道理賀鐘明留下的東西,都該是傳給這個兒子的,但擋不住賀家那些人的心思多。想到最後,孟輝直接帶着人去找了賀家族長,三老爺七老爺滿心眼都是銀子,但賀族長卻不同,他更看重的是賀家的面子。
如果那兩人私下裏已經将宅子霸占了,賀家族長肯定也是站在親弟弟和親侄子這邊,但現在不但沒有到手,還把人招惹上門,以後那母子倆要是出了什麽事請,賀家哪裏脫得開幹系,心中自然狠狠将兩個不成器的罵了一頓,又保證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說賀家族長如何收拾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反正李氏的日子卻還不錯,前段時間族裏頭居然派人送了禮過來,說是賀喜他家兒子滿月,更是讓李氏安了心,明白族長這是表态了,以後其他人想要欺負他們孤兒寡母,也得掂量掂量。
因為還在賀鐘明的孝期,孩子的滿月也沒有大半,李氏雖然心疼,也知道即使她現在想要辦酒,估計也沒有人會上門來,故而索性叫上兩個小丫頭,連帶着王老頭和王老婆子,只是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飯,權當是過了滿月。
綠荷比李氏還早幾天出月子,只是她又是早産,之前又驚又怕,一直還擔心着自己小姐,養的并不太好,這會兒看起來也是臉色蒼白,比不得逼着自己好好将養,如今已經臉色紅潤的李氏。但這一日也是開開心心,抱着自己的兒子走進李氏的房間,看見李氏含笑逗弄着小小姐,心中暗道當初沒把小姐送走果然是對的,不然的話,她家夫人如今哪有這般的高興。
李氏見是她進來,笑着說道:“早知道你該來了,快把小山帶過來,也好給文麒做個伴。”
綠荷笑着将兒子放到榻上,她這個兒子雖然是早産,但生下來之後倒是能吃能睡的,這會兒已經白白嫩嫩,并且似乎十分喜歡旁邊的小小姐,一放下就朝着那邊咿咿呀呀起來。
李氏看着又是一笑,拉着綠荷靠着自己坐下,見她臉色還是蒼白,帶着幾分嬌弱之态,便知道肯定是這次生産裏頭虧了的,帶着幾分愧疚說道:“辛苦你了。”
綠荷卻帶着笑容說道:“這輩子能遇上小姐,已經是奴婢最大的福氣了。”
綠荷出生不好,是被家中的後媽賣了,自然有許多不能說的辛酸苦楚,跟了李氏之後才有了幾天好日子,誰知道他們主仆倆都是命苦的人,前後幾個月都死了丈夫。
李氏也含着淚水,哽咽起來。
綠荷見狀忙說道:“夫人可別哭,如今才剛出了月子呢,對眼睛不好,不說別的,您可要為小小姐着想,要是沒有母親護着,小小姐以後可如何是好。”
李氏原本就是個剛強的,方才只是情緒一塊兒上來了,如今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嘆了口氣說道:“以後可不能叫小小姐,要叫小少爺。”
綠荷微微一愣,李氏卻冷笑一聲說道:“那賀家都是吃人的豺狼,如今雖然礙于情面不敢如何我們母女,但誰知道以後會怎麽,只能先把文麒當男兒養大,等他再大一些再想辦法,到時候要做什麽,也比現在便宜。”
綠荷向來是個沒主意的,一直以來都是聽李氏的,這時候見她主意已定,雖然心底覺得有些不妥當,但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只好看向床上的小嬰兒,帶着幾分溫柔說道:“小……小少爺長得可真好,這幾天眼看着就水靈起來了。”
聽到她的真心誇贊,李氏也是有些高興,兩個人一起看着床上兩個小嬰兒,別說,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都差不多,但一個月過去,便能看出幾分好歹來,綠荷的兒子長得像她去世的丈夫,看着有幾分憨實,而他旁邊的女嬰,一身白嫩的肌膚,搭配着一雙大眼睛小嘴巴,看着別說多可愛。
李氏原本就長得不錯,賀鐘明也是個英俊潇灑的,如今這孩子卻盡挑他們長得好的地方了。李氏又是欣慰又是惆悵,要是良人還在的話,即使是個女兒,肯定也高興的不成樣子了,如今卻。
綠荷見她露出幾分傷心的模樣,連忙說道:“我說小少爺是個會疼人的,這麽小不點的時候,就知道疼自家娘親了,我家這小子但凡有一點不好,就大哭大鬧,惹得人每個安生,但看小少爺,哪裏讓夫人您操心過。”
這話倒是不虛,這個小嬰兒從落地到現在也沒有哭過幾次,每次餓了,拉了才會嗚嗚幾聲,說不出的乖巧可愛。李氏聽了這話卻有些心疼,如果不是一出生就遇到了這樣子的糟心事兒,哪有孩子會這般乖巧的:“別以為小孩子不懂事兒,其實啊,他們比誰都知道好歹,知道我這個當娘的日子不容易呢。”
綠荷感嘆了一聲:“那長大以後也是個孝順的。”
李氏倒是笑了起來,抱起小女嬰親了一口,吶吶說道:“我也只希望,她以後能夠順順當當的。”這話說的簡單,但就是李氏自己也明白,這孩子以後恐怕不容易。
一直被抱在懷中的小女嬰卻癟了癟嘴巴,默默的在心中嘆了口氣,她一個奔四的成熟女性,在呼嘯法庭的時候猝死也就罷了,死了就死了吧,讓她投胎就投胎吧,臨了還沒給一碗孟婆湯,別以為誰都喜歡穿越,你倒是經歷一次大小便失禁的滋味看,那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麽長的時間,足夠她弄清楚現在的處境,又是一盆狗血淋頭,爹死了,各種叔叔伯伯要霸占家産,自己不是個兒子保不住一切,幸好她娘還會貍貓換太子,暫時把事情掩飾過去。她還以為自己要演出梅花烙,可惜娘親不是個狠心的,于是劇情直轉,直接變成了男扮女裝。
這一個月的時間,屋子裏頭就出現過兩個小丫頭和一個綠荷,也知道如今的家裏頭不是大門戶,親戚朋友一個沒出現,估計都斷絕關系了,當初鬧出的那一場,他還記憶猶新。
在這樣的家庭裏頭重生,日子可實在是不容易,她倒是寧願自己一下子變成男的,畢竟在古代,男人比女人容易許多。
可憐她上輩子奮鬥了一輩子,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就等着享受就直接挂了,如今倒是好,看樣子又得是奮鬥三十年才有享受的份兒。
小嬰兒又嘆了口氣,到底是舍不得直接把自己憋死,誰知道這次死後還能不能活過來,要是不行的話豈不是虧大了。
嬰兒的生活實在是無聊,李氏不是跟綠荷一起作作秀活兒,料理家務,就是逗弄身為嬰兒的她,偏偏她還不能棄之不理,只能勉強應付應付,幸好作為嬰兒,她還有睡覺的權利,一天能夠連續睡個十八小時,大大的把被折騰的時間減少了。
前景堪憂,作為未雨綢缪的人,小女嬰覺得自己應該為了以後打算,只可惜她如今什麽都做不了,自己的咿咿呀呀,除了隔壁那個黑胖子,誰也聽不懂,只好扼腕一番。
這一靜下來,她倒是想起上輩子學過的養生功,那時候她身體已經不好,長年累月的超負荷工作讓她的身體出現了狀況,那時候也是花了大力氣調養,養生功便是一次在寺廟裏頭求來的,據說常年修煉的話,能夠身體健康延年益壽,只可惜上輩子她沒來得及試試看,就一命嗚呼。
如今嬰兒生活多的是時間,她倒是想起了這件事,抱着可有可無打發時間的心情慢慢修煉起來,不指望能夠成為武林高手,至少也得身體健康不是,要知道在古代,小嬰兒夭折的幾率可是非常高的。
作者有話要說:
☆、吾家有兒
不知道是那套養生功有了作用,還是李氏對唯一的女兒視作珍寶,無一不細致的照顧着,反正賀文麒眼看着一天天長大起來,嬰兒正是一天一個樣的時候,眨眼的功夫原本小小的一個,就會翻身了,哪天一個錯眼,就會爬了。
比起身體健壯的賀文麒,倒是綠荷的兒子崔景山三天倆頭的生病,大概是早産外加頭幾天的時候又被折騰了一番,身體一直不大好,李氏對綠荷頗為愧疚,自然吩咐人好好請大夫,細心養了一段時間,孩子的身體才慢慢好起來。
李氏只是關上門來守孝,對外只說要讓剛出生的孩子守孝三年,全了父子之情,知道的人沒有不說李氏賢惠的,殊不知以小嬰兒的狀态,就是有肉也吃不下,再說了,賀家大門緊閉,想要知道裏頭的情況也不容易。
對于從未見過面的父親,賀文麒自然沒多少感情,但對于一把屎一把尿,從不假手于人的李氏,她心中卻充滿了感激,上輩子她早早的被人扔在孤兒院,腦子裏頭對父母的印象,只停留在一個舊舊的小書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抛棄,等後來有能力的時候,也從未想過尋找那對抛棄自己的人。
而現在,失而複得的母愛,讓賀文麒覺得十分的溫暖,在李氏的眼中,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這輩子最寵愛的人,片刻都不放心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其中固然有擔心女兒的身份暴露,但更多的卻是拳拳母愛。
要說李氏一天天更疼女兒,也是因為這孩子十分的乖巧懂事,自小就是個懂得心疼母親的。賀家雖然沒有多少事情,經過一系列的打擊,生計卻也成了問題,雖說家裏頭幾個人都是死契,按道理不需要給任何月錢,但李氏心中明白,要想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草,多多少少還是會給他們發一些。
即使家裏人口少,但畢竟也要吃喝,這麽大的宅子也需要時時維護,不然放着幾年就破落了,外加上還有一個小女兒在,她自己可以縮衣節食,但總不能讓女兒也一起吃苦。
李氏出嫁的時候嫁妝并不多,這些年多多少少用掉了一些,唯一一個嫁妝鋪子生意卻不好,早早的租給了別人。
如今賀家全家上下的收入,只有一個鋪子的租子,外加郊區的一個莊子的十幾畝良田罷了,要養活他們雖然不愁,但要保持一定的生活品質卻是難了。這裏可是京城,物價頂頂高的地方。
李氏雖然厲害,到底是個婦道人家,不可能出去抛頭露面,家裏頭連個壯年男子都沒有,也幸好這裏是京城,至少雞鳴狗盜之輩,是不敢在這裏鬧騰的。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臨到年底的時候,李氏原本為了自家快九個月的女兒,居然已經能靠着自己站起來而欣喜的時候,卻收到了莊子送來的賬本,比去年的守城整整少了三層,今年原本風調雨順,哪裏會發生産量減收的事情,定是那個莊頭因為他家沒有了當家的,故意截留罷了。
看見夫人難看的臉色,綠荷連忙給她拍着後背,含淚說道:“那個莊頭原本看着老實,誰知道老爺才去了沒多久,居然就……”
李氏卻冷笑一聲,這些年賀家這一脈沒落下來,等到賀鐘明的時候,家財只有往外頭去的,唯一留下來這個莊子,也是因為上面都是良田祖産,實在是舍不得賣了。
那個莊頭在莊子上多年,恐怕已經根深蒂固,如今見她們連個男人都沒有,自然是要奴大欺主的。
綠荷見李氏喘過氣來,才注意到她家小小姐伸着肥嘟嘟的小手,學着她的模樣給李氏捶背,當下笑着說道:“夫人,你看小少爺,真是個會心疼人的。”
李氏見狀也是一笑,方才的惱怒倒是去了大半,随即皺了皺眉頭,淡淡說道:“如今才一年,他們便敢如此,以後恐怕會變本加厲,到麒兒長大,那莊子都不知成了誰的。”
綠荷微微一驚,皺眉說道:“這個倒是不至于吧,畢竟那莊頭的賣身契,莊子的地契,可都在夫人手中,誰也抵賴不了。”
李氏卻冷笑着說道:“有賀家撐腰,他們有什麽不敢的,不說別的,只把莊子的地弄成貧的,到時候就是官府也無話可說。”
綠荷一聽頓時沒了主意,連聲問道:“夫人,這可怎麽辦,不如,不如奴婢去莊子上住着,他們也會收斂一二。”
李氏拍了拍綠荷的手背,無奈的說道:“你去有什麽用,還不是被人欺負。”
綠荷暗怪自己沒有用,又想到已經去世的丈夫,若是那人還在的話,他們也不至于這般連門都出不去。
李氏雖然能幹,但虧在是個女兒身,如今又是寡婦,斷斷不敢經常出門去,否則的話讓人拿捏到把柄,直接定她一個罪名,那可是有嘴說不清,如今朝廷對守寡的女子多有照顧,但對改嫁失貞的卻十分嚴厲,李氏定然不肯失去自己的優勢。
賀文麒在旁邊聽着,自然也知道賀家遇到的危機,心中暗暗想着辦法,一家子的女人老人,沒有一點威懾性,想讓那莊頭跟以前似的聽話恐怕是不能,那莊頭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怕本身也不是個好的,遑論背後很可能還有賀家那幾個老頭子在撐腰。
賀文麒越想越覺得悲催,恨不得一夕之間長大,倒是可以提家裏頭解決困局。只可惜她如今是個連舌頭都控制不了的小嬰兒,別說解決家裏頭的困境,就是說話都是個大門檻兒,怎麽都跨不過去,事實證明,即使心理成熟,身體不成熟也無可奈何。
李氏倒是注意到女兒怪模怪樣的架勢,見她擰着眉頭倒是好笑,捏了捏小孩的臉頰說道:“我們家文麒這是愁什麽呢?”
綠荷見狀也笑着打岔道:“約莫是見夫人難過,所以也跟着一起難過呢,要我說,世界上在沒有比小少爺更加貼心的娃娃了。”
李氏也有幾分歡喜,摟着孩子又是一番心肝寶貝的叫,眼中卻閃過一絲狠戾,既然他們不仁,就休怪她不義,若是由着這群碩鼠留在莊子裏頭,等将來文麒長大了,除了這棟宅子,恐怕也是什麽都拿不到手。
想到這裏,李氏終于将那絲情面都抛開,冷笑了一聲說道:“綠荷,待會兒你親自去找牙婆,就說我要賣人。”
綠荷微微一驚。旁邊兩個小丫頭也露出幾分恐懼來,如今家裏頭會被賣走的,只有他們兩個,頓時齊齊跪下來求饒。
李氏擺了擺手,淡淡說道:“別擔心,你們一直好好做事,我怎麽會賣了你們。”
話雖然這般說,兩個小丫頭卻還是擔心,一直守在旁邊,等牙婆到了之後臉色更是蒼白,生怕又被專賣出去,要知道她們年紀略大起來,要是被人轉賣的話,很可能就會直接進了樓子,那可真是求死不能了。
李氏卻沒讓他們擔心許久,看着那牙婆說道:“大姐消息靈通,恐怕也知道婦人家裏的情況,原本想着,都是幾輩子的老奴才,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出大錯就算了。誰知道便有那麽幾個人不知天高地厚,這是想要我們孤兒寡母活活餓死。”
別人還不知道李氏要做什麽,賀文麒卻猜到了,頓時扯着嗓子嚎哭起來,李氏被她一哭,倒是多了幾分悲意,忍着眼淚的樣子挺像是那麽一回事兒,便将莊子上那些人截留收成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這才說道:“原本那李四就是簽了死契的人,一家子的契都在這兒,我也不要錢,大姐只管遠遠的賣了去,別管做什麽都成。”
那牙婆原以為是個棘手事情,誰知道卻是白送自己幾個人,別的她不知道,那個莊頭家裏面可是還有幾個小妾女兒,要是一起賣出去,能值不少錢。再看了一眼李氏,也知道她這是發了狠,哪有莊頭比主人家的日子還過得好的,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還真以為跟過老太爺,人家就不敢拿他如何。
只要李氏不要了裏子面子,願意讓別人知道莊頭做出來的好事,到底是幾個簽了死契的奴才,難道還能翻了天去。那牙婆也不說別的,簽了文書,接過那賣身契笑吟吟的走了,這樣的好事兒可不是天天有的。
等她走出門,綠荷才苦着臉說道:“夫人,這樣倒是能解了燃眉之急,但莊頭那邊誰能幫忙看着,再說了,要是人家知道夫人賣了老太爺留下的奴才,可不得說你……”
“說我什麽?”李氏卻冷笑一聲說道,“難道我還怕人說了,我一個寡婦,帶着才幾個月大的孩子,被這些奴才踩到了臉上,他們就是笑話也笑話不到哪裏去,以前老爺就是太看重臉面,這才縱的他們。”
原來李氏對那個莊頭忍耐已久,這次爆發絕對不是偶然,她卻是想的明明白白,這樣做主人雖然丢了臉面,但如今的賀家,哪裏還有什麽臉面可以丢,再說了,她在乎的不過是一個文麒,如今文麒才一歲,誰也說不到他身上,等将來文麒長大了,誰家還記得這種勞什子小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關門過日子
賣掉家裏頭幾代的家生子,放出去自然不是多麽好聽的話,事實上,許多家族裏頭,為了臉面這樣的家生子,即使是打死也不會賣掉的,一來是這樣的人知道太多家族秘辛,放出去反倒是會被人利用,二來也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家對待下人不夠仁慈,這時候的人分外的看重名聲。
李氏卻絲毫不顧這一點,說名聲的話,人家到時候也只會說是賀家,她家雖然也姓賀氏,但李氏心中已經将自家從賀家掰開來。再有一個,其他的懲治辦法,她又沒錢又沒人的,拿這個莊頭還真的沒辦法。
那牙婆也是個有辦法的,家裏頭甚至還有幾個當官的親戚,白白送上門的銀子自然不會放過,當晚就譴人直接把人綁了,連夜帶出城去賣了,不說那個已經年老的莊頭,只說他暗地裏找來的幾個小媳婦,外加那幾個兒女,肯定是賣出一個好價格的。
李氏不管這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拾了那莊頭之後,莊子卻還是要有人看着,不然的話如今的收成也拿不回來,李氏琢磨了半天,卻讓綠荷去找了以前鋪子裏頭的掌櫃,那人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十分憨厚老實,做生意沒啥本事,卻不會弄虛作假,當初鋪子的生意不好,只好連帶着掌櫃活計都打發走了,如今那人倒是能用得上。
卻說綠荷找到那掌櫃的,見他如今不過是給人打工,家裏頭十分不容易,知道原本的主子還惦記着自己,自然是感激涕零。看莊子這事情他不懂,但擋不住這個人對李氏一片忠心,去了之後果然勤勤懇懇,收成居然比賀鐘明在的時候還好一些。
莊子那邊收成好了,李氏自然也安了心,至少家中不會入不敷出,光吃存糧了。如今他們關起門來過日子,家裏頭的事情自然有兩個小丫頭收拾,李氏跟綠荷就在一起做秀活兒,李氏的手藝是她去世的娘親親手教的,看起來十分的鮮活,如今家裏頭人少,有時候做出來倒是多了,讓小丫頭瞞着拿出去賣了,也有一些零花。
卻說賀文麒卻眼看着一天天長大起來,等她學會了摸爬滾打,馬上就琢磨着走路,扶着床沿也能邁出一兩步。李氏跟綠荷笑她是個心急的,還沒學會走就想着跑了,不過孩子看着機靈,做母親的心中也開心。
等年節來臨的時候,賀文麒終于突破了自己身為嬰兒的極限,開始能張嘴說幾句話了,雖然因為硬件問題還是有些含含糊糊的,但李氏也高興的很,倒是将第一年沒有丈夫在的年節帶來的抑郁散了大半,只摟着小女兒心肝寶貝的叫着。
在突破了第一個障礙之後,賀文麒對自己如今的身體也漸漸得心應手起來,養生功的功效初步顯現,作為一個嬰兒,她也比其他的嬰兒靈活,身體強壯幾乎不生病,即使有時候着涼了,喝點姜湯就自己好了,到現在居然一次苦藥都沒有吃過,讓李氏倒是省心不少。
只是這個省心到賀文麒開始會走就結束了,賀文麒急切的想要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但李氏是個目不識丁的,看得懂賬本還是後來學會的,綠荷那就更別指望了,屋子裏頭自然是什麽書籍都沒有,作為小嬰兒的賀文麒只好向外發展,在李氏和綠荷的眼皮子底下好幾次突破重圍,硬生生到了外頭。
這可把李氏吓着了,滿院子的找孩子,幸好賀家兩進的院子并不大,很快就找到還在尋找人生路上的小屁孩,李氏連忙抱起孩子,見他身上的衣服都髒兮兮的,小臉也成了小花貓,又是生氣又是覺得好笑,捏了捏小孩的鼻尖兒說道:“麒兒這是找什麽呢?”
綠荷見找到小少爺也是松了口氣,暗道明明兩個孩子在一塊兒玩,一轉眼怎麽就剩下了自家的那個。見賀文麒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悠,說不出的機靈,倒是好笑的說道:“小少爺長大了,想着出門玩兒了,恐怕不耐煩一直待在屋子裏頭了。”
李氏微微一愣,倒是覺得有可能,小孩子都是好動的,自己跟綠荷兩個大人做秀活兒不注意時間,卻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卻無趣的很,恐怕就是這樣,這孩子才會爬出來。只是想到自己如今一個寡婦,卻是不好帶着孩子出門的,只好說道:“也罷,以後把活計放到門口來做吧,就讓他在院子裏頭玩兒。”
賀家的院子并不大,景致卻還不錯,四個大鼎養着荷花,周圍還有一些月季,看着倒是新鮮的很,只是地上鋪着圓石頭,摔一下倒是會疼。李氏只讓一個小丫頭跟着孩子,別磕着碰着就好了。
雖然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能在院子裏頭玩兒,聽着小丫頭說外頭的事情倒是也聊勝于無,賀文麒卻不知道,他家老爹,老祖父,甚至祖父的老爹都是走的武舉的路子,祖上又是農家出生,向來不注重學識,到了賀鐘明這一輩,倒是跟着族裏頭讀過幾天書,但實在不是那塊料,早早就放下了。
這般的家世,如今賀家裏頭哪裏找得到賀文麒想要看的書,能有幾本四書五經,恐怕還是賀鐘明小時候遺留下來的,別的本子卻是一個沒有。賀文麒指望通過書籍判斷如今年代的念頭,卻是不可能實現了,至少短期之內不可能。
李氏收了針,看了看已經完成的帕子似乎挺滿意,将帕子仔仔細細的放好,雖然當家主母做秀活兒賺錢有些丢人,但李氏卻不看重臉面,她只知道,一文錢難倒好漢,家裏頭那些銀子,在辦賀鐘明喪事的時候就花了一個七七八八,加上她自己生産,幸好趕着過年,莊子裏的銀錢送來才不至于青黃不接,如今多一點是一點。
綠荷的手藝不如李氏,但勝在做得快也仔細,見狀說道:“夫人歇一會兒吧,別因為這個糟蹋了眼睛。”
李氏也覺得有些累,便靠在榻上笑着說道:“哪有這麽精貴,如今這日子,比在家的時候其實還要好許多。”
綠荷知道她是說還在娘家的時候,李氏是原配的女兒,後進門的繼母自然看她不順眼,雖然老爺還是護着這個女兒一些,但內宅的事情,男人又怎麽懂,即使李氏是個厲害的,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其中就有一樣,那女人整天讓李氏做秀活兒,只說給家裏人用,其實都是偷偷買了換銀錢,李氏卻沒有分到一星半點兒,這門手藝倒是那時候鍛煉出來的。
李氏心中也是感嘆,再看一直乖乖坐在兩人身邊,憨憨厚厚的崔景山,這孩子大概是有些先天不足,遠遠沒有自家女兒機靈,到了現在連句話都說不清楚。
李氏嘆了口氣,生怕這孩子是個傻的,那樣的話綠荷可真的命苦。
正想着,卻見自家女兒有些跌跌撞撞的跑回來,大概是玩的久了,這時候滿頭大汗,一股腦兒趴在她身上,甜甜叫道:“娘娘。”
李氏一顆心都化了,細細的給女兒擦了擦汗,有些嗔怪的說道:“怎麽又跑的這麽急,要是摔了可怎麽辦?”
賀文麒卻笑呵呵的說道:“不怕。”
後頭的小丫頭見狀也笑起來,在旁邊說道:“夫人可不知道,方才少爺跑的太快啦,差點沒摔着,奴婢吓得半死,誰知道少爺一點兒也不怕,自己爬起來又接着爬,人家說虎父無犬子,少爺以後怕是要當大将軍呢。”
李氏聽了這話卻有些不痛快,若是個兒子自然好的,但偏偏是個閨女,如今這般的淘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綠荷是知道這孩子底細的,連忙打岔說道:“孩子膽大有福氣,別像我家小山似的,跟悶葫蘆一樣連話都懶怠說。”
旁邊的崔景山卻像是跟他娘作對似的,伸手朝着賀文麒說道:“哥哥,抱抱。”
賀文麒對于這個小屁孩沒啥興趣,卻裝模作樣的走過去靠了靠他胖乎乎的手臂,崔景山立刻就笑了起來,李氏和綠荷也被逗樂了。
李氏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摟着自家女兒親了親,又說道:“你個調皮孩子,景山比你還要大三天,怎麽讓他叫你哥哥。”
賀文麒卻鼓着臉頰不答應,暗道自己才不能叫一個小屁孩哥哥,當別人哥哥倒是可以勉為其難。
李氏見孩子出了汗,怕待會兒涼下來反倒是會生病,便抱着孩子進去洗澡,照舊是不讓兩個小丫頭動手,兩個小丫頭倒是習慣了,只去燒水不提。
綠荷卻守在外頭,摸了摸自家兒子的腦袋,對着他懵懂無知的眼神嘆了口氣,這孩子眼看着不機靈,長大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裏頭的李氏何嘗不擔心,看着女兒胖乎乎紅彤彤的臉頰十分愛憐,這孩子長得好,雖然年紀小也看出幾分精致來,只是眉宇間倒是帶着幾分英氣,看着倒像是她那一進門就過世的公公,作為女子略顯銳利,若是男子的話,倒是足夠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問前路
眼看着賀文麒就到了兩歲,就是為了死去的老爹守孝三年也該到了,這兩年多以來,賀家倒是真的沒有找上門,除了過年過節的時候族裏頭過來問一聲,平時倒像是把他家給完全忘記了。
李氏自然是樂得輕松,只是三年的孝期過去,她總不能一直不出門吧,就算她不用出門交際,賀文麒也是需要的,不論男女,一直養在庭院裏頭不見見世面,多少得養的小家子氣了。
幸好賀家不把李氏看在眼中,李氏未出門的時候,倒是有幾個手帕交,即使後來李氏過得不好,倒也沒有完全斷了聯系,這幾年年禮也有往來,倒是比族裏頭更加親近一些,這時節庭院裏頭的月季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