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說道:“弟弟這話卻不對,在我看來,幾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方才幾位師侄的才學,讓老夫實在是佩服,還是各位會□□子嗣,将來定有一番成就。”
會來參加這從宴會的,說實話地位都不夠高,畢竟賀家族長雖然擔着族長的身份,人家看在忠勇伯的面子上也給幾分臉色,但畢竟無職無權的,連學識也并不拿的出手,有點本事的人家,還真的不把他放在眼中。
剩下一些攀附權貴,指望從族長這邊勾搭到忠勇伯府的,自然是滿口的誇贊大少爺,那大少爺倒是個臉皮厚的,考了兩次連個舉人都沒有考中,最後還是族長豁出臉皮求了忠勇伯府,才進了國子監,這會兒被衆人誇着,倒是一副自得的模樣。
衆位拍夠了馬屁,自然開始考校剛進來的幾個孩子,因為年紀小,所以只問一些啓蒙書罷了,看看說話的調理,誰家的機靈,誰家的愚笨,也是能看出一二來。賀文麒因為年紀小站在最後,等他露出來的時候,旁邊幾個老爺倒是驚訝的問道:“怎麽把這個小娃娃也帶來了,卻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賀族長卻是知道的,摸着胡子笑着說道:“你們不認識也屬正常,這卻是我那堂弟鐘明的遺腹子,他娘倒是個守規矩的,帶着孩子守孝三年,如今也不過是剛出孝。”
衆人一聽卻是這個來歷,頓時心中各有心思,也明白賀族長特意将這個孩子帶出來的緣故,口中卻只誇這孩子長得伶俐精致。
別人對一個寡婦孩子沒啥計較,那賀三老爺卻恨得牙癢癢,當初那件事,他不但沒有吃到手反倒是惹了一身腥,別的倒也罷了,連自己的親兄長也把他叫去狠狠罵了一頓,随後還讓他送禮道歉,賀三老爺哪裏吃過這樣的虧,當下将李氏恨得要死,只是找不到機會報複回去,如今看着那小孩白白嫩嫩的模樣,頓時更加不順眼。
考完了其他幾個孩子,便有人笑着說道:“這孩子該是說話都不流利吧,便讓他行個禮就回去吧。”
賀族長要的就是自己寬厚待人,禮待孤兒寡母的名聲,自然沒有不答應的,誰知道他身邊坐着一個豬隊友,賀三老爺卻是個沉不住氣的。
“這可不行,人既然來了,大家就看看聰明不聰明,要是個愚笨的,将來可不得将鐘明留下的家業都送了人。”賀三老爺冷冷說道,場內頓時一靜,他還挺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誰知道回頭就看見族長要吃人的眼神。
賀族長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都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怎麽就能這麽蠢,真要是跟李氏不對付的話,要對付一個女人還不容易,偏偏鬧得衆所周知,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別人的手中。現在倒是好,當着大家的面為難一個三歲孩子,到時候李氏再出事,恐怕自家也洗不脫嫌疑。
賀族長恨得要死,心中懊悔怎麽就心軟答應這個弟弟進門,果然就跟張氏說的,這個弟弟就是天生來讨債的,早知道就該遠遠的把他打發走,免得丢人現眼。
話既然已經說了,賀族長只好打着馬虎眼說道:“弟弟何必擔心,鐘明雖然去了,但還有一家子的兄弟,難道還有人敢欺負了孤兒寡母去。”
說完這話,賀族長也不看臉色難看的賀三老爺,對着賀文麒招手說道:“侄兒過來,讓伯伯好好看看。”
賀鐘明在賀家的輩分倒是不低,不過如果沒有連續兩次守孝,賀文麒的年紀也該跟旁邊的大少爺相差無幾才是。
賀文麒有模有樣的上前幾步,學着方才幾個小孩的模樣行了禮,才起身說道:“族長伯伯好。”
Advertisement
見他這般精乖賀族長倒是微微吃驚,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又吩咐人準備文房四寶送給第一次見面的侄兒,誇了幾句才順口問道:“在家讀過書了嗎?”
賀文麒眼睛掃過周圍的人,大部分都是阿谀奉承之輩,估計讨好了也毫無用處,但也有幾個組長也給幾分顏色的,自己給他們留下聰慧的印象總是好的,便點頭說道:“娘親有教我讀百家姓。”
賀族長倒是有些驚訝,大家裏頭,三歲啓蒙倒是正常,許多世家子從落了地就開始被人帶着念書,不過賀家那樣的情況,倒是讓大家驚奇了。
賀三老爺方才被下了臉子正不痛快,這會兒聽見這話倒是樂了,他兒子如今比大少爺還大一歲,文不成武不成的:“小小娃子就會騙人,都還沒斷奶吧,會什麽百家姓。”
這話十分不客氣,在場不少人都忍不住皺了眉頭,賀文麒雖然不知道賀三老爺是誰,但也知道賀家有人跟自家不對付,當下露出幾分怯怯的模樣,看了看周圍的人才說道:“麒兒沒有說謊,麒兒真的會背。”
金童似的小孩一副害怕的模樣,對着幾個大人還是口齒清楚,在場的人也不免說一句,賀鐘明留下的這個遺腹子倒是個聰明的。
旁邊一直坐着不說話的一位大老爺忽然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你就背給大家聽聽。”
賀文麒看了一眼那位大老爺,看起來似乎比族長還要大許多,須發盡白,看起來頗有威嚴,從他進門之後就沒有笑過,說這話的時候也十分嚴肅,一副要吓哭小孩的架勢。
賀文麒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不會因為這樣就吓哭了,反倒是鼓着臉頰,一臉認真的背起來。
等聽着小孩口齒清晰的背誦,在場的人又是吃驚,雖然百家姓并不難,但這孩子畢竟只是三歲,可見那寡婦倒是用了心的,有些老爺忍不住感嘆,人家遺腹子都這般的聰明,自家而子倒是好幾個,偏偏沒有一個用心讀書的。
背到最後,賀文麒才咽了咽口水,沒辦法,再不咽下去的話就要流出來了,小孩子的身體真不好控制:“後面的娘親還沒有教。”
那白胡子大老爺聽了倒是點了點頭,摸着自己的胡子說道:“是個穩當的,回去跟你娘說,要是有心的話,就送你來學堂念書。”
賀文麒心中一跳,又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有心想要打探兩句,礙于現在的年紀不好開口,只好由着小丫頭給他帶了回去。等到了李氏身邊,李氏自然心肝寶貝的将他樓在懷中,見他并沒有受驚的模樣,才安心的笑了,卻拉着他不放開。
賀文麒卻忽然開口說道:“娘,有一位大老爺說讓我去學堂念書。”
這話清清脆脆的,旁邊的幾位夫人也都聽見了,李氏疑惑的正要問,那邊張氏已經得了下人回報,笑着說道:“麒哥兒是個機靈的,怪不得十一叔看着喜歡。”
李氏猛地想到,張氏口中是十一叔,卻是賀家難得讀書出頭,當年考中了進士的,只可惜這個十一叔是個庶出的,即使考中了進士,也被家中嫡母打壓的不成樣子,最後索性沒有去當官,反倒是去了學院當了講師,即使後來嫡母過世,也再沒有踏進官場。
十一老爺秉性剛直,為人最為較真,這麽多年來,偏偏手底下有好幾個學生,在朝廷裏頭都是當着官的,雖然職位不高,但也足夠贏得尊重。賀族長幾次想讓這位十一老爺回來叫道族學都被拒了,只說真要跟着他念書的話,就把孩子送到書院,賀家這樣的地方,幾個人舍得讓孩子去書院吃苦。
張氏想着好人做到底,倒是不介意最後一步,便笑着說道:“既然十一叔叔看重麒哥兒,那也不要駁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待會兒送幾套文房四寶給麒哥兒,可別把孩子耽擱了。”
這話一說,直接把李氏拒絕的詞堵在了嘴裏頭,摟着賀文麒不知道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草根奮鬥史開始了~~ps:杭城最近都陰雨綿綿,表示享受涼爽的同時,對雨天感到憋屈
偷笑一下,烏拉圭咬人的某只,忽然被戳中萌點了有木有....
☆、志向
出門的時候是興高采烈,回來的時候卻心事重重,撩開簾子走進門,李氏就把孩子放到床上,看着粉嫩的娃娃心中不知道想些什麽,只是臉色陰沉沉的,倒是讓賀文麒心中有些害怕,當然,他是怕這位母親看出自己是個穿的,硬生生占據了他女兒的身軀。
綠荷大發了小丫頭,也沒去看自家兒子,打了水就親自端着進來,眼看賀文麒被李氏吓得話都不敢說了,連忙上前一步說道:“夫人,你這是做什麽,千錯萬錯也不是小少爺的錯,難道生的聰明伶俐還不招人待見了。”
李氏嘆了口氣,也知道自己沉着臉色恐怕是吓着孩子了,伸手将賀文麒抱在懷中,親了親他的額頭說道:“麒兒乖,娘不是怪你,只是這事可怎麽辦,族長夫人倒也罷了,十三叔對你爹當年也是多有照顧,倒是不好回絕了他的好意。”
在李氏看來,這個十三老爺在賀家也算是個少有的好人,只可惜好人沒好報,投胎到了丫頭肚子裏頭,又遇上一個厲害的嫡母,前半輩子因為孝道被嫡母壓着,即使考中了進士又如何,當時過得還不如那不學無術的嫡子,等嫡母過世,十三老爺的青雲壯志也被磨損的差不多,只繼續當着教書先生,因為跟過世的公公關系不錯,當年對賀鐘明也有幾分照顧。
賀文麒見她并不是生了自己的氣,只是煩惱這件事罷了,反倒是黏黏糊糊的摟着李氏的脖子,撅着嘴巴說道:“去上學不好嗎,那幾個小哥哥都羨慕我呢?”
李氏抿了抿嘴,如果是男孩,有十三老爺的扶持,将來讀書考一個功名,她也算是熬出來了,但偏偏是個女孩,就算是讀書,将來難道真的去考狀元?
想到這個,旁邊的綠荷卻壓低聲音說道:“還有一件事,夫人,當初小少爺出生的時候,您就閉門說要守孝,後來孟總兵那邊直接讓人給上了戶,如今在戶籍上,少爺就是男孩。”
李氏一時間倒是忘了這事,聽了之後臉色也不好看起來,這也不能怪孟輝多事,他當時肯定也是好意。
李氏嘆了口氣,摸着孩子的臉頰,暗道孩子現在還小,男女之分估計也不明白,等到他長大了,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說不定還會埋怨自己這個做母親的。
賀文麒看在眼中,倒是立刻摟住她的脖子說道:“娘,我要考取功名,将來給你掙來诰命。”
聽見這話李氏倒是吃了一驚,随即想着大概是今天聽見旁人說了才學會的,心中雖然感動,卻忍不住悲從中來,摟住賀文麒說道:“可憐的麒兒,你,你是個女孩子啊!”
綠荷聽了心中一驚,連忙走到門口查看,見那兩個小丫頭都在廚房那頭,肯定不會聽見才松了口氣。
李氏也是一時激動,反應過來就壓低了聲音啜泣起來,這些年她的壓力不所謂不大,但彌天大謊已經撒下,就得一直守下去。
賀文麒暗暗嘆了口氣,拿着小手給她擦了擦眼淚,雖然是托了投胎的福氣,但李氏對自己倒是真心疼愛,她心中也是漸漸把這個還沒有自己前世大的女人當做了親生母親。
賀文麒越是乖巧,李氏越是覺得對不起她,哭起來卻是不停了,綠荷最笨,只好在旁邊拍着她的後背,讓她能夠舒服一些。
賀文麒卻開口說道:“娘為什麽哭,我去讀書不好嗎?”
李氏噎了一下,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男女的問題,但賀文麒已經繼續說道:“我是男孩,娘親說我是兒子,姨姨叫我小少爺,大家都叫我小少爺,今天遇見的人,他們也說我是男孩,那我就是男孩。”
李氏倒是沒料到這孩子能說出這番話來,再聯想到平時孩子懂事的模樣,暗道自家女兒卻是個早慧的,又是憐愛又是心疼的摟着他說道:“都怪娘,這件事也是裝不了一輩子。”
賀文麒卻繼續說道:“不怪娘,我想要當男孩。”
見孩子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裏面是滿滿的堅定,李氏頓時疑惑起來,這孩子什麽時候有了這般的主意?
賀文麒卻顧不得藏拙,畢竟錯過這次機會的話,下一次機會還不知道在哪兒,只是說道:“娘親,那些姨姨都說做女人太苦了,那我就要當男人,當一輩子男人。”
李氏雖然覺得這孩子足夠聰明,但還是覺得他對男女之別并沒有認識的清楚,暗道只是聽了他們平時一群女人的抱怨才會有這樣的想法。男女上天注定,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李氏自己還寧願當一個男人呢,她若是個兒子,恐怕娘親也不會礙于壓力抑郁早亡。
賀文麒這次卻不依不饒起來,見李氏就是不松口,索性豁出去的在她懷中又是撒嬌又是抵賴:“我不管不管不管,娘親,我就是要跟十三老爺一起讀書,我要去學院,你送我去好不好,娘親,我求求你了。”
小孩子說話的聲音十分動聽清脆,李氏只有這個一個心肝寶貝,被他鬧得煩了也不能罰了他,一天不成就纏兩天,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看着小孩沒有達成所願一天天瘦弱下去,李氏只覺得一顆心都被剮出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只願你将來明白了,不會埋怨娘親沒有攔着你。”
李氏一腔慈母心腸,賀文麒自然是知道的,但她自己選擇的路,也會堅定不移的走下去,作為女人有什麽好,嫁人之後又是管家又是生子,還得孝順父母照顧通房姨娘,遇到個好一點的對正房尊重,至少也得生了兒子才站得住,要是遇到個不好的,那一輩子就苦了去了。但成為男子的,也許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成親生子,那又如何,至少自己活得痛快肆意。
賀文麒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些自私,但人世間走一場,要是自己也活得不痛快的話,那這一生又有何意義。再說了,自己成為男子,至少李氏的後半輩子有了保障,比作為一個必須嫁出去的女兒要好多了。
因為愧疚,賀文麒對李氏更加親熱,李氏也是懊悔自己不該松口答應,将來要是事發,一個跟着許多男孩一起讀過書的女子,誰家還敢娶回家?為此更是将女兒當做心肝寶貝來疼愛,一時間就是綠荷也有些看不下去兩人的黏糊。
既然答應了,李氏也不反悔,過了幾天就讓老王頭去買了一輛驢車回來,這裏距離書院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但孩子還小,李氏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寡婦,自然不可能每天接送的,老王頭雖然年老,但還算健朗,每天趕着驢車來回倒是也不覺得辛苦。
第一次天不亮就被叫醒的時候,賀文麒深深的憂傷了,古代上學這個課程,絕對比現代還要兇殘。
李氏看着迷迷糊糊的孩子,倒是好笑的說道:“之前死活要去,現在倒是起不來了,再不起來可就晚了,要是覺得太累的話,咱們就不去了成不成。”
聽見這話,賀文麒立刻就跳起來,連聲說道:“不成不成,我要去。”
李氏笑着給他穿戴好,又吩咐另一番老王頭才站在門口看他們走遠了,綠荷見她憂傷的模樣,連忙說道:“夫人別急,少爺還小呢,過幾年再打算也一樣來得及。”
不說李氏如何的糾結,賀文麒卻趴在車上看着外頭的風景,這輛車可比當初他們去族長家的那輛好多了,至少有個車廂能夠擋風,可見李氏當初坐着牛車過去,确實是存着幾分心下那邊的臉子。
因為太早,街道上也是靜悄悄的,偶爾有些做早市的攤販出沒,不過都是往集市去,匆匆而過罷了。賀文麒見沒有什麽好看的,便要做到外頭跟老王頭聊天,誰知道老王頭是知道他身份的,雖然對主子家的決定沒有意義,卻不讓他出車廂門,弄得賀文麒只好坐在裏頭跟他隔着簾子聊天。
坐車驢車很快就到了地方,驢雖然走得慢,但好養而且穩當,李氏選擇驢車也是考慮到這些。賀文麒被抱着下了車,老王頭牽着他走進門,卻見書院裏頭已經有不少人在了,賀文麒還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呢,誰知道如今的學子都起的比雞早。
因為知道賀文麒今早要來,十三老爺吩咐人在外頭等着,見他們到了就引了進去,老王頭自然是吧李氏吩咐的話說了一遍:“夫人說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出門,以後少爺還要老爺子多多照看,只是束脩卻不能少了。”
十三老爺倒也不推遲,知道賀家還沒有窮到連束脩都捉襟見肘的程度,收下了也讓李氏安心,便将學堂的時間給他講了一遍,又認真考了考賀文麒,這才親自帶着他朝着學堂的方向走去。這時候已經日出,朝陽灑落下來,照得學堂分外的清新,賀文麒深深的吸了口氣,告訴自己這是個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成長
十三老爺賀餘慶,在賀家裏面也有幾分臉面,他出生不好,只是個不受寵的庶子,一直被嫡母打壓着,當年辛辛苦苦的考中了進士,就是打算帶着自己的親娘出去單過,誰知道一飛沖天之後,給他帶來的不是好日子,而是親娘早逝,自己被打壓的擡不起頭的場面,有時候十三老爺在想,自己若是表現的平平凡凡,不如嫡子的話,親娘現在或許還活着。
因為這層原因,賀餘慶對賀家的人也并不十分親近,總覺得當年并無一人出來給他說話,否則的話他親娘也不至于被人磋磨死。
這些年來,賀餘慶沒了當官的心思,安安心心的當自己的教書先生,誰知道倒是教出幾個有分量的弟子,這年頭十分重視師生關系,所以連帶着在賀家他才有幾分臉面。
當初賀鐘明去世的時候,十三老爺知道消息,就覺得賀家那孤兒寡母日子恐怕要不好過了,果然如他所料,賀家上門的那場鬧劇,現在還有不少人私下議論,如果不是有人幫着那母子,說不準賀家還真的能指鹿為馬,将家財霸占了去。
也許是覺得賀家母子跟自己當年有幾分相似,賀餘慶對她們便多有關注,為此還去族長那邊坐了一天,将賀家的名聲重要性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又一遍,李氏跟賀文麒能過的舒坦,也有這位老爺的一份力在。
賀餘慶一輩子有許多遺憾,最為遺憾的,就是生母早逝和無子。他老婆是嫡母給娶進門的,連小門小戶也算不上,家裏頭破落的幾乎要賣女兒,嫁進來之後倒是能生,一連生了五個都是女兒,賀餘慶不想要兒子跟自己一樣,從丫頭肚子裏爬出來,臨了受嫡母苛待,到底是沒有納妾。
在宴席上看見賀文麒的時候,白白嫩嫩的小孩一下子讓賀餘慶有些喜歡,尤其是這孩子雖然年歲小,但勝在乖巧懂事,旁邊那幾個都是比不上的。考校了一番,又見他口齒伶俐聰明,便起了收徒的心思,當然,也有幾分是要照顧他們孤兒寡母,有自己看着,賀家總不至于連臉面都不要了。
原本只是收徒,等成了弟子日日見面,賀餘慶倒是越看越喜歡了,這孩子專挑着賀鐘明和李氏的好處長,顏色是少有的好看,眉目之間又帶着一份堅韌,不會顯得太過于嬌氣,跟普通寡母帶大的孩子十分不同。
世家出來的孩子,聰明的多的是,能讓賀餘慶收下的,更是沒有一個是愚鈍的,但京城大部分人的日子過得不錯,孩子卻都有幾分毛病,那就是嬌氣沒有毅力,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吃不得一點點苦頭,家裏頭老娘老婆齊上陣,就是男人有心思管教,也是下不了狠手。
對于這一點賀餘慶是有心無力,他能管得住在學堂這點時間,最多不過是被人說道教導嚴厲,難道還能管到人家家裏頭去不成。但眼前這個滿打滿算三周歲,虛歲也就五歲的孩子,站着還沒有桌子高,卻有那份毅力在,上課的時候聽得認真,作業從不弄虛作假,自己布置十篇,他也要寫上二十篇。
賀文麒要是知道賀餘慶對自己的誇贊,估計會苦笑一番,他這番勤學苦讀,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在古代,可不是你會讀三字經千字文就能考中狀元的,什麽在現代一無所成,回到古代就霸氣側漏,那是小說裏頭才有的,古人可都不是傻子,狀元每三年才一屆,天底下的學子共同争奪,哪裏是那麽好拿的。
賀文麒不想要作為女子的命運,那就得拿出成績來,如果他沒有足夠能夠打動李氏,或者讓李氏不得不答應的成績,将來說不定比一開始就別讀書還要慘。随着他能夠出門,越發明白這個年代對女子的約束,街頭幾乎都見不到年輕女子的身影,即使貧家也是如此,更別說富貴人家了。
如果這是唐朝,賀文麒絕對不會對自己的性別弄虛作假,但偏偏這裏距離唐朝不是一星半點兒元,實際上在秦朝之後,這個世界的發展史就大大的偏離了,按照年代來算,這個歷朝與宋朝十分相近,相對而言,對女子的約束也越來越大,貞節牌坊也成了一種榮譽象征。
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頭懸梁錐刺股算得了什麽。賀文麒逼着自己慢慢适應現在的書本,背書倒并不是最難的事情,他并不是真正的三歲孩子,原本就比同年齡人聰明很多,上輩子又是慣常要背書的人,自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只是比起讀書,習字就難多了,別指望用慣了簽字筆的人會毛筆字。
年歲小,臂力不足,握着毛筆的時候總是有些不得力,為此賀文麒将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練字上,要知道這年頭沒有眷錄制度,卷面分可能成為關鍵。一手爛字的話,恐怕監考官看都沒心思看,直接給打下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也許是小小孩子板着臉寫字的模樣十分可愛,連一向嚴肅的賀餘慶也忍不住和藹了神色,走到他身邊看了看,才帶着幾分滿意說道:“你還小,力氣不足,慢慢來就好了,別将自己逼得太緊。”
對賀餘慶來說,這孩子寫出來的字能夠端正,已經十分了不得了,但賀文麒自己明白,這字別說跟那些書法大家比,就是學堂裏頭,大部分孩子都比自己寫得好,這孩子練了一年的結果。
購買筆墨紙硯,對于賀家來說也是個大負擔,賀文麒平時只是沾着水在桌子上書寫,反正對于剛開始習字的人來說也夠了,只是李氏覺得委屈了孩子,每天做繡活兒做得更晚了,弄得賀文麒十分內疚,琢磨着自己應該發揮穿越者的優勢,先來賺個錢什麽的。
賀文麒的想法倒是好,誰知道還沒開口,直接被李氏打了回去,雖然女兒十分聰明,但畢竟是個女子,如今讓他讀書,李氏已經十分不安,更別說出門掙錢了。再說了,讀書人清貴,将來或許還有人看得上,但商人低賤,她怎麽可能讓唯一的孩子去做這樣的事情。
這次無論賀文麒如何說,李氏就是不答應,連帶着對王老頭也幾番吩咐,絕對不許他去除了學院之外的地方,弄得賀文麒十分挫敗。只是一段時間之後,他也發現,随口一句話要賺錢可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唯一記得配方的那些東西,不是沒有材料,就是如今的發展水平還達不到,再看看自己的豆丁身材,賀文麒只好先把這些念頭打消了。
賀文麒從來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他對自己未來的打算就是,考中功名,讓皇帝安排一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當一個小官,帶着他娘過舒坦的日子,至于子女,将來領養或者過繼一個也是可以的,反正不能洩露了女人的身份。
晃眼五年過去,曾經的小蘿蔔頭也成了半大的小孩,身為女子,賀文麒真心覺得自己發育的比男孩子還要更快一些,導致他比同齡的男孩子略高,加上他長得好,成績好,待人又和氣,在書院裏頭倒是有幾分孩子王的氣勢在。
這天賀文麒剛剛踏進書院,就瞧見一人疾奔而來,一把拽住他說道:“文麒,你可來了,快快跟我走。”
賀文麒眼角一抽,看見來人就知道沒好事,抓着他的人也姓賀,叫賀天寶,說起來跟他也有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又發生什麽事情了?”
賀天寶瞧他一副施施然的樣子就生氣,跳腳說道:“不就是那幾個人,說什麽書院第一人非常玉山所屬,哼哼哼,非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文麒你可比那裝模作樣的常玉山厲害多了。”
賀文麒聽了更是頭痛,常玉山家裏頭是富戶,家裏頭一個姐姐還是京城府尹的二房夫人,為人傲氣而且小心眼,這樣的人不是他現在可以得罪的。賀文麒看了一眼賀天寶,雖然都是賀家旁支,但賀天寶家中有錢,父親又是捐了一官半職的,又是家中獨子,向來都是我行我素的性子。
賀文麒性子沉穩,平時也不介意稍微哄着這些孩子,畢竟自己年紀比他們大多了,但要他為了一個書院第一的虛名得罪同窗卻是不值當的,與其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幾本書來的實在,畢竟到時候科舉,書院第一名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想到這些,賀文麒只好說道:“第一便第一吧,何必争着口氣,我要去老師那邊,你去嗎?”
賀天寶卻不依不饒的說道:“文麒,你不會是怕了吧,憑什麽讓他們那麽得意,不行,你快跟我過去。”
賀文麒心中有些生氣,暗道他們的交情平時也不見得多好,這會兒倒像是至交。他看了一眼賀天寶,也不知道這個家夥是真傻還是裝瘋賣傻,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不過去。
正要開口,卻聽見有人冷冷說道:“賀天寶,在學院裏頭這幅模樣像什麽樣子,若是老師看到……”
賀天寶臉色一僵,看了一眼走出來的少年,冷哼一聲,瞪了一眼賀文麒就跑走了。
賀文麒也不在意,對着後頭人笑道:“這次多虧你了,難得他們都怕你。”
後面的少年走過來,拉了拉他被扯得一團亂的袖子,淡淡說道:“你就是脾氣太好,所以他們才敢一直纏着你。”
賀文麒只笑不語,他家是寡婦幼子,若是招惹了這些孩子,回家告狀的話,勢必會找上門去,他倒并不是擔心李氏因此不讓他再上學,而是那樣的話,李氏肯定又要傷心,躲起來哭得眼睛紅腫。所以在學院裏頭,對這些孩子也多有忍讓,所幸小孩子,即使有些小脾氣,哄着倒也是容易。
少年名諱陸清輝,說起來跟賀文麒倒是有幾分相似,也是寡婦帶着兒子生活,只是他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如今已經成家立業,而且外祖家是個當官的,雖然只是個翰林學士,倒是也有幾分清貴,平常無人敢去招惹他們。
陸清輝也知道賀文麒的為難,也不再說這話,只是笑着說道:“方才不是說要去找老師,那邊一起走吧。“
賀文麒自然點頭答應,他這次去找賀餘慶卻是要請假,請假的原因卻是,他外祖家要進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長大許多了~~第一次大躍進圓滿完成
☆、李家
賀文麒的外祖,李氏的娘家,按道理說應該是很要親近的,只可惜李氏幼年喪母,跟後頭的繼母相處的并不怎麽好。當初李氏的父親謀了一個從五品的武略将軍,不過是散階,手中并沒有多少權利,誰知道就這樣還得罪了貴人,被人貶出京城,一走就是快十年,賀文麒還從未見過這個外祖父。
即使跟繼母的關系不太好,但李氏還是惦記着老爹,在收到李家要回京的消息的時候,也是高興異常,雖然如今李老爹被一撸到底,成了白身,但到底是親爹,李氏心裏頭能不惦記着嗎。
李家在京城的宅子倒是沒賣,當初李老爹出京的時候,想着自己早晚能夠回來,總不能到時候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這些年李家一直沒有音信,都是李氏派人偶爾去看一眼,這才沒有徹底敗落了,從收到家書開始,李氏就将李宅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甚至一向小氣的她舍得花銀子将院落弄得稍微新一點,不至于太寒碜。
賀文麒回家的時候,就瞧見李氏在數銀子,這些年莊子裏頭的收成十分不錯,有孟輝特別的照顧,那邊莊子的人也不敢肆意妄為,倒是比賀鐘明還在的時候更好一些。賀家到底是主子少,如今應酬也少,李氏會算計,這些年下來倒是攢了一些。
瞧見賀文麒回來,李氏笑着拉過人,給他擦了擦汗,又覺得這孩子天天往外頭跑好像是曬黑了,原本的白皮膚多好看,只是想到如今他的身份,只好說道:“十三叔有說什麽嗎?”
賀文麒做到旁邊喝了口茶,才笑着說道:“十三叔倒是很痛快的給了我三天假,只說不能落下功課。”
李氏點了點頭,對他的功課其實興趣不大,她還是一直覺得,女兒就算是讀書好,也不能去考狀元。只是孩子站在面前,一身男裝端是俊秀,李氏看着心中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