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出發的那天,下起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方禹宏親自開車送任羽去機場。一路上,任羽都望着窗外細細下着的雪末,整個人如雪一般靜寂。反而方禹宏一反常态,一路都在不停地交待。像什麽給父母的□□放在哪裏,原始密碼設的多少,現金放在哪裏,給他放了多少錢,大衣放在哪裏……真是事無巨細,一一交待。他并不在意任羽有沒有聽,只是在說完之後淡淡地命令了一句:重複一遍。“我都記住了。”任羽輕聲說。那麽長,他實在不想重複。“別讓我說第二遍。”男人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危險。任羽垂下眼,緩緩重複了男人剛剛交待過的事。男人聽後,發出了一聲感嘆,他說,羽,我真應該把你放在我的公司裏。任羽聽後,眼睛立馬盯着男人,裏面閃爍的光,亮得使人不敢直視。不過,這并不包括方禹宏,他沉下臉,冷靜地吐出了一句話,他說,別想。就算你有天大的才華,也須得給我荒廢了。任羽眼中的光成功地熄滅了,他又轉過頭,看着窗外寂寂下着的雪。是他妄想了。男人交待的事,他一半是一字不漏的複述,一半是簡要的總結。
送任羽上飛機時,男人說,羽,好好和他們聚聚,開心點。等時間到了,我會通知的。到時候乖乖回來,不要怕。任羽點點頭,轉身走入人群。方禹宏說會通知他,但任羽已經三年沒摸過手機了,他是沒有手機的,因為他不需要和任何人聯系。
下了飛機,任羽拉長衣袖,将那塊惹眼的腕表掩下。
給每個人都精心挑了禮物。任羽坐上了回家的計程車。他并不介意使用男人的錢,就像他不介意咽下男人喂給他的酒一樣,到了如今。
站在不遠處,看着屋檐下忙碌的的身影,任羽暗暗回憶着記憶裏母親的樣子。他的母親正在屋檐下晾衣服,任羽默默地等他晾完了,才長長地喊了一聲“媽”。他的母親扭過頭來,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露出笑容來。她大喊着“小羽回來了”,腳步飛快地來到任羽身邊。她想幫任羽提行李,任羽不着痕跡地讓過了,于是她就把任羽往家領:“小羽快進來啊,媽給你做好吃的!”他們還沒走進門,父親和弟弟也都出來了。“小羽。”“哥!”兩人一起喊道。“爸,弟,我回來了。”任羽淡淡笑着說道。
母親上街買菜去了,任羽的弟弟忙着給任羽收拾房間,而任羽在和父親聊天。方禹宏在任羽走之前,已經為他準備好了說辭,所以當父親問及工作時,任羽從容地回答說在支教。他怕他們不同意,所以當初沒有告知家人;因為地方偏僻,沒有信號,他沒有給家裏打電話;後來害怕他們生氣,不敢解釋,所以一直沒說。
任羽的父親點了點頭,說只要你不後悔便好。他沒有懷疑任羽,因為任羽一直都是好孩子,不會對他們說謊。任羽摸出一張□□來,上面貼着的白色膠布上寫着密碼。錢不多,是我的心意。他說。父親不肯接,讓他自己留着,任羽笑了笑,一邊說要去看看母親做的什麽好吃的,一邊溜走了。任羽的父親嘆了口氣,本來以為兒子長大了成熟了,卻還是個孩子。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了飯,任羽的母親便開始問任羽有沒有女朋友。任羽想到了男人冷沉的臉,搖了搖頭。“哥,怎麽會?!”任羽的弟弟驚叫一聲,但被父親看了一眼,他又低眉順眼了。“小羽,這種事,拖不得的。怎麽不趕緊找啊?”任羽的母親說。任羽沉默地微笑着,想了想,還是說:“我會找的,到時帶回家來。”任羽的語氣神情沉穩得令人安心。
相比剛入大學時,任羽已經變了太多,但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但他承受的是他們完全想象不到的經歷。
晚上,任羽正準備關燈睡覺時,他的弟弟任非輕輕地敲了敲他的門。任非是小孩心性,坐在哥哥床頭,把自己的戀愛史眉飛色舞地講了一遍,又自告奮勇地要教授任羽追女生的秘訣。任羽微笑聽着,腦海裏卻不斷浮現着男人冷峻的臉。如果他敢跟女孩兒有牽扯,下場會很慘吧......
任非出去了,任羽拉起被子,蜷縮在床上。他想起以往每次和方禹宏同眠時,他必須舒展身體,以最放松的狀态躺在他懷裏。想到這裏,任羽不禁更加縮緊了身子。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轉眼間,年已過完。大地回春,天上有了風筝的影子,沉寂的小城漸漸活躍了起來。任羽像等死亡通知一樣等着方禹宏的命令。他不能逃,也逃不掉。
一天,家裏的座機響了,任非接的。他說,哥,有人找你。
任羽只說了一聲“喂?”,男人低沉的嗓音便響起:“明天去訂機票,後天晚餐之前,讓我見到你。”說完電話便挂斷了,任羽站在那裏,有點不知所措。
離家之前,任羽交待了弟弟好多事情,任非聽得不耐煩,忍不住提醒他,他說,哥,這不是生離死別……任羽怔了一下,然後笑了,罵他:你小子,怎麽說話的?
“時間到了就乖乖回來,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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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羽想起男人說的話。到了這個時候,他真的害怕了,男人說的沒錯。這次回去,逃不過了吧......只是,所有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他要在他規定的時間裏回到他的手中,也或許,他從來沒能脫離他的控制。但他也從一開始就知道離開不是永久之事,終究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