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節
滴纏擔憂的望着房裏熟睡的明名冷月。十餘天的奔波勞累,蒼茫淩亂的舊時記憶,早已讓他大病初愈的身體不堪重負。
“不進去嗎?”梅綻雪端着托盤向站在門口的滴纏問道。
“又不是什麽大毛病,沒必要去打擾他。”滴纏佯作漠不關心,淡然道。
“哦?是嗎?姑娘的‘沒必要’很特別呢。”梅綻雪狡黠的笑容不經意間流露。
“我特別的地方還不止這些,以後你就會知道的。”滴纏側身而過,長輩似的輕輕拍了拍梅綻雪的肩膀。
“難道不想知道倚羅的事情嗎?”梅綻雪在離滴纏幾步開外的地方問道。
滴纏沒有回頭,只是背向她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可能,我希望他親口告訴我。”
“我想少爺是不會說的,因為在少爺眼裏她是個很重要的人。”梅綻雪輕聲補充道,卻有意加重了“很重要”三個字的語氣,讓整句話聽起來迷霧重重。
“明名冷月的‘因為’在我這兒——無效。”滴纏傲然望着梅綻雪,微笑。
“你很沒有良心啊,我病了這麽多天,居然不來看我。”明名冷月窩在床上優雅的喝着蓮子羹。
滴纏坐在桌旁,及其厭惡的看着明名冷月的吃相,“果然是個公子哥呀,連一點苦都吃不了,像你這麽沒用的家夥是怎麽當上魔教教主的,明名少爺?”
“哎?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姓什麽嗎?”明名冷月奇怪的望着滴纏。
“沒有啊,你很少和我說起你自己的事情的。既然叫‘明名冷月’,當然是姓‘明名’了。”
“看來你對我的了解還很少啊,不過沒關系,就讓我們從這個話題開始吧。”明名冷月放下手中的蓮子羹,正色道。
“其實,‘明名’是由我和師父兩人的姓氏疊加而成的。師父是前任教主,我的父母則是魔教四大護法。而我,也并非先前同你說的那樣是個不懂武功的傻瓜,相反,能夠讓屍門統領魔教,并且坐到今天教主的位置,全部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那時的我……是個殺人的魔鬼。”
赤蝶在哭泣,悲鳴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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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低落的樣子,滴纏忽然又心疼起來,那種感覺像深海之中的巨浪,重重壓過自己的好奇。
她撲了過去,那樣沖動的、不假思索的撲了過去,緊緊将他攬進懷裏,呢喃着:“不要再說了!我對你的過去一點都不好奇,一點都不!別讓我再看到你難過的眼神了,好嗎?我會受不了的,你這個家夥……”
明名冷月微怔,原本僵硬的身體繼而融化般溫順的任由她抱住,“喂,你這個人,有時候很奇怪呢。”他在她的懷裏磨蹭着,喃喃說道。
“我聽見它在哭泣,好傷心。”滴纏纖細的手指輕輕掠過殷紅的蝶翼紋身,“為什麽只有一只左翼?為什麽它是殘缺的?”手指繞過蝶翼,流連在他的長發間。
明名冷月猝然捉住了她的手,磁石般的聲音悠悠響起,“你有些過分了,這樣的動作會讓我失控的,‘欺負’人這種事情,我也會……”他擡頭,妩然揚起唇角,邪魅的笑容生生刺入滴纏眼中。
“它本來是完整的,只是,它在等另一半。”明名冷月的聲線漸漸壓低,猛增一種不可抗拒的氣勢。
“月!”滴纏躍身,慌忙抽離他所能企及的範圍。
“唔,你也會緊張。”他的笑容更加肆意。
“上次是個錯誤,我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什麽。既然你不會娶,我也不會嫁,那我們的暧昧算什麽?!”
“可是你每次都主動送上門來,要我怎麽拒絕?”
“抱歉,以後不會了。”
滴纏頹然,欲轉身離去。
身後,一道目光悄悄落進她的影裏,那麽深,那麽傷。
“名分,我可以給你,只是,你會要嗎?”
那個即将遠去的身影忽然鬼使神差般折回,絕色容顏在明名冷月眼前無限放大,再放大,深不見底的雙眸中魅影憧憧,每一個字都帶着她的體香,“你給我聽清楚了,我這輩子想嫁的人只有一個!”
距離忽而拉遠,滴纏的語氣也瞬間放松下來,“再說,你的心裏不也有這樣一個人嗎?在這裏的幾天似乎使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鄭重的望着明名冷月說道:“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唯一’,但卻不是對方。這或許就是我們的關系。”
奇怪的是……
我卻想永遠留在你的身邊,單單憑借這樣的身份。
秋蟬鳴泣之日,葉落翩跹之時。
這一年的秋似乎顯得分外肅殺。
書房。
“月兒,上次的突襲讓你險些送了性命,就算是為了倚羅,你也沒有必要這樣做。”明之寒勸慰道。
“爹,我既然已經将武功封印,便終身不會恢複……在聽到她的那句話之後,我就決定了。”
“你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啊。”明之寒當然清楚兒子的心思。
“但是你這樣日後恐怕難以服衆。”
“武力并不能解決一切,況且我在教中的心腹足以穩固霸業。”
“真是個任性的孩子。”明之寒搖頭。
“爹。”明名冷月甜甜的叫道,撒嬌似的和老爹膩歪着。
明之寒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卻又想到什麽,倏然嚴肅起來,“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打算怎麽處置?”
“爹不要說的這麽難聽好不好,怎麽叫‘處置’啊,和犯人似的。”
“行,行,別跟我咬文嚼字的,就說怎麽辦吧。”
“彩雲姑姑遠嫁天竺,四大護法尚有一席之缺,不如讓她去,怎麽樣?”明名冷月小貓咪似的溜到了爹爹身邊,期待的望着明之寒。
“萬萬不可,四大護法地位顯赫,怎麽能讓一個來歷不明的黃毛丫頭擔當。”明之寒連連否決。
“擔當護法無非講求本領與忠心,她的武功于其他三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于她的忠心我可以擔保。”明名冷月起身,神色陡然凝重。
“教主之命,屬下不敢違抗。”明之寒亦起身,一揖言道。
“父親不必如此,孩兒受之有愧。”明名冷月忙扶起作揖的明之寒。
“孩子,既然你是教主,身為人臣,為父本不應多言。只是,那姑娘的劍煞氣太重,怕是個不詳之物啊。”
烏黑通亮近乎透明的劍身,盤曲錯結古樸神秘如符咒的劍柄,古木色斑駁的劍鞘上是三個靈若游蛇的金文:堕?三生。
它是力量與詛咒極盡完美的結合,是一個生生不息的惡靈!
明名冷月怎會不知那柄劍的奇特之處。
酣戰中流暢桀骜的線條,嗜血時滋滋獰笑的低吟,每每出鞘,便混沌了日月,破空長嘯,狂覆乾坤!
明之寒了然一笑,對明名冷月說道:“既然已經鐵了心,那我說什麽也沒有用了。”說罷便起身離開了書房。
窗外的女子将下唇咬的青白,爬滿妒意的俏臉依舊傲如寒梅,她不安的用手指絞着衣角,焦慮如晨霧中慌亂逃竄的小鹿。
“沒想到你還有偷聽的習慣啊。”滴纏上前猛地拍了一下站在書房外的梅綻雪。
梅綻雪又驚又慌,亂的手足無措。
“不過,我也和你一樣。唉,那個家夥還真是喜歡自作主張。”滴纏一臉無奈的嘆道。
梅綻雪驚怔,如果她也聽到了剛剛談話的內容,那麽也就是說她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可是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能龜息到這種地步的人……
那邊,滴纏已經大搖大擺的闖進了書房。
“明名冷月,你把我帶到你們家,難道就是讓我來給你打雜的?”滴纏雙手支着書桌,湊到明名冷月面前痞痞的質問道。
“不然怎樣,你想吃幹飯啊。”明名冷月也不甘示弱。
“四大護法之一,說的好聽,不就是讓我替你殺人嗎?為什麽連你也這樣?!”一記重錘“嘭”的落于書桌。
“喂,這是私人財産,損壞了是要賠償的。”明名冷月心疼的察看書桌的“傷勢”,心裏暗罵這個女人像瘋狗。
“這就是你當初給我的承諾!既然同樣是殺人,我還不如回到她的身邊。”
明名冷月變了臉色,沉沉說道:“原來你對我的信任僅此而已,什麽生死之交,全都是扯淡!如果你認為我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你大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
“要是你這種笨蛋都能做魔頭,那我就是玉皇大帝了。”滴纏挑着眉,神情潑辣,卻怎麽也掩飾不住那朵調皮的笑容。
明名冷月知道自己上了當,憤恨的咬牙切齒,正欲開口卻被她搶先一步:
“我對你的信任是無條件的。”
仿佛一股暖流穿身而過,酥酥的沁入骨髓,明名冷月忽然垂下眼睑,蜷曲的睫毛在他似雪的肌膚上拓下一片陰影,細碎似蝶翼。
“害羞了?”滴纏天真的笑容漾滿整張臉,探手輕輕捏了捏那張看不清表情的面龐,“好可愛~~”
“你這個無禮的家夥,我得讓你吃點苦頭。”明名冷月倏而仰面,勾勒出一個美的不可思議的笑容,恭敬的“奉送”給滴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