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2)

“她應該也明白。”

一瞬間,我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很寒涼,像一個沒有什麽感情的人,在平靜的說着一些常人覺得很重要的事,還能淡淡說着沒什麽。原來和他交纏在一起的那麽些日子,我從來沒認清他,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竭力平靜的說着:“清蓮是個很認真的女孩子,我不希望你傷害她。”

趙以敬看着我道:“和她怎麽對付,我有分寸。”擡手扶着我的肩膀,聲音微微柔和了些說着:“清揚,我對你的心思,你是真不懂還是有別的想法?”

我搖着頭,我的确不懂他到底想怎麽樣,除了對我的欲望,我感覺不到其他。他自嘲的笑笑,點了一支煙徐徐抽着。

還有些冷清的初春,車窗開着凍得我有些瑟縮,正準備說要回去,他突然掐滅了煙,看着我認真說:“清揚,做我的女人吧。”

我一個愣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眸子深沉看不出裏面的心思,我的心砰砰跳的很快,做他的女人,原來有錢人和普通人的區別在于,有錢人可以理直氣壯的養好幾個女人。自命清高的我是不是該對他這個要求嗤之以鼻?但奇怪的是,我居然在猶豫,想到做他的女人,竟然有種從心底泛上的激烈。

我不知用了多少力氣才壓抑着說道:“不可以。”這句話讓他眸子裏的清寒重新湧起,他用力擡起我的下巴:“我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俯身襲上我的唇舌。他的氣息讓我想抵制卻又無力,想順承內心又糾結狂躁,用力推了他幾次都推不動,我忍不住對着他猛烈的侵襲咬了一口,甜腥的味道在我和他的嘴裏泛開,卻像點燃了催情的迷香,我和他滾在了一起,不知是撕咬,還是揪扯,只記得混亂中他低沉的聲音幾分動情:“你必須是我的。”

一切恢複平靜後,他把我送回了小區,臨下車對我說道:“我算你答應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匆匆走回家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說不出拒絕的話。

第二天去了公司,我才看到趙以敬唇上居然有不太明顯的傷痕,盡管不細看像是上火的痕跡。我心裏忐忑着,果然下午姚清蓮的臉色就不對了,看我的目光像九尺之下的寒冰,但是她這次沒有再和我說什麽。

周末的時候,我給孟凡苓聯系的那位醫生夏至瑾打了電話,約到了周六下午去他的康複中心看看。

夏至瑾看着比我大幾歲,名字像女生,長得倒是棱角分明。問了問暖暖的情況,便試着和暖暖溝通,他說話的聲音很溫和,一步步的循序漸進很有方法,暖暖從最初對他的陌生不理睬,到幾個問題後,開始被他吸引注意力,漸漸開始認真聽他講話。面對他突然提的問題,會點點頭或者搖搖頭。這對于陌生人來說,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我看到這麽快的變化,開心的不得了。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夏醫生看着我說道:“這個孩子需要制定一個心理幹預計劃,效果會不錯。”我激動的連連點頭。

我和夏醫生約了每周六日過來兩次,先按照他的方案做幾個療程試試。臨走時他忽然叫住我,遞給我一個圖冊:“你可以按照這個圖冊教的方法,試圖和孩子溝通,給她畫圖或者講故事,平時的誘導也很重要。不需要很多時間,每天半個小時就可以。”我翻開看了看,都是特別簡單的小方法,很實用,我很感激他的細致,忙收了下來。

暖暖和李姐也漸漸熟悉了起來,雖然不和她講話,但是李姐抱她,拉她的手也不會排斥。我便把接送幼兒園的事都交給了李姐。這樣便騰出了不少時間,可以把精力投到業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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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過後,行業局勢又發生了新的變化。絲之恒的老對頭絲路,居然也在北京開設了一家分公司,主做對外貿易的單子。這個消息讓公司的高層心裏都堵了塊石頭,這陣子受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國外訂單本就少了一些,現在又出來一個對手,要分杯羹。趙以敬和肖彬的臉上都陰雲密布着。

我不知道絲路和絲之恒是什麽時候結起的瓜葛,直到現在的锱铢必争。月底的時候,之前合作過的韓國那位李先生,将會來北京再考察一批樣品。本來我和他們聯系着将産品小樣寄過去就可以了,畢竟已經有過合作經歷,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了。但不知為什麽,李先生堅持再來北京考察一圈。三組的Leader小于背地裏開着玩笑,是不是清蓮上次把李先生招待的太好了,以至于對中國都念念不忘了。

肖彬提醒我這次對李先生的接待務必要做好,一來是現在外貿難做,單子緊張,二來李先生這次堅持來,只怕是對絲路也起了念頭。一個客戶一旦被挖過去一次,以後也很難回頭了。

我驚訝于肖彬對問題看得獨到透徹,這般心思也不知從何想來。便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這位客戶。想着清蓮以前接待過這位李先生,熟人再見,也許事情會更好辦,便向清蓮開了口。

只是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以前這種事情素來幫我大包大攬下來的清蓮,頭一次拒絕了我:“我這邊最近客戶也緊,抱歉,實在幫不了你。”清蓮的表情一如以前甜美,聲音卻疏離的無以複加。

我笑笑:“沒事的。”心卻絲絲的疼痛,我和她,終于走到了這步。

李先生到京的第一天,本來原計劃我帶着兩個小兵去接機,然後直奔飯局。卻在中午的時候接到了李先生助理的通知,李先生的行程已經改了,比預期的提前半天到京。招待的事宜不勞我們費心。

我和肖彬心裏都是一沉,這是不妙的預兆,是絲路捷足先登的跡象。我第一次在肖彬的臉上看到了不确定的淺淺緊張,問着我:“新産品的小樣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南京快遞過來的,昨天下午就收到了。”我答着。

“晚上再試着聯系一下李先生,想想辦法。如果實在不行,再找趙總商量商量。但是你務必要保證小樣的質量。這回是産品的硬功夫了。”肖彬眉頭蹙的很緊。

我回去再次确認了,除了一本圖冊,還有三盒的小樣,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樣品展覽室。我又确認好了才鎖好門離開。

☆、螳螂捕蟬黃雀後

晚上又聯系了李先生的助理,直接告訴我們李先生晚上有安排了。之後的兩天也會很忙,第三天會來公司直接約談。肖彬有些隐憂:“這次我們很被動。”

轉而對我說:“這種架勢,下步只怕就是壓價了。你重新核算一下,把最低報價區間做出來,有備無患。”

總監的腦子果然是見微知著,我按照肖彬的吩咐辦了。忍不住好奇,想去絲路的官網看看究竟,卻發現絲路的網站與絲之恒的不同,隐蔽而且只有大致介紹,連産品信息都不全。敵方狀況不明,這下我有點傻眼。好奇的問着肖彬:“絲路的網站那麽一窮二白,上回你怎麽知道他們産品幅寬的?”

肖彬笑的隐晦:“慢慢教你。”又囑咐我:“這兩天不必聯系李先生了,先晾他兩天。”我點頭贊同,這種心理的分寸,多一分過于殷勤,少一分不夠熱情,拿捏的恰到好處很重要。

有次和清蓮匆匆打了個照面,她還無不關心的拉着我問道:“真是抱歉,最近客戶應酬太多,天天閑不得。你們定在哪天商談啊?要不商談前我幫你聯系聯系吃個飯先聊聊?”

我想了下肖彬的主意先晾兩天,便支應着清蓮:“不用了,後天就談了。”清蓮哦了一聲沒再追問。

終于到了商談的這天,肖彬,柏宜年和我們二組的人悉數參加。那位李先生帶着兩個助手也參加了。看起來帥帥的韓國歐巴,一張口卻是咄咄逼人,很快提出了我們産品的三個缺點,柔順度不夠,洗後易皺縮,洗後易變色。這三點市面的很多絲綢都會有,絲之恒其實已經做得算不錯。只不過作為高端面料的領先企業,這三點提出來就會有些挂不住。

好在我們之前已經料到他會以壓價為目的找由頭,将一些我們産品的性能值和市面同款的進行了數據比對分析,确實已經做到了行業先列,李先生看了看沒再說話,提出要看一下這次拟購新款的樣品。

我帶着喬蕊進了樣品陳列室,取出樣品盒,卻覺得有些異樣,盒子接縫處很多開裂的地方,打開一看,我傻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盒子進了水,樣品全被泡過了,雖然大部分已經幹了,但是幾種純色的面料上已經有了水印,還有些出現了皺縮。我全身都僵硬了。

“宋姐,怎麽辦啊。”喬蕊幾乎要哭出來了。這回是真的完蛋了。

我哆嗦着給肖彬打電話:“樣品被泡了。”電話那邊是死一般的沉寂,過了許久,肖彬說着:“我知道了,你回來吧。”

我不知道怎麽回的會議室,只覺得兩腿都哆嗦,心如死灰一般,這種事故,後果可大可小,如果影響訂單大的話,就不僅僅是開掉那麽簡單了。

我回去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肖彬是如何向韓方解釋的沒有小樣,只看到李先生微微不悅:“看不到你們的誠意。”

肖彬淡淡笑道:“我們是非常有誠意的,也想把最新最好的産品介紹給您,所以您務必晚上一定要出席,才能看到我們最新款的樣品,一定讓您不虛此行。”肖彬鎮定自若的神态宛如戰場上揮定方遒的将軍。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質,唱空城計還能唱的這麽逼真。

這次這位李先生要求的都是新款,是我們專門向總部申請集中定做的一批小樣。別說現在總部不一定還有,即使有,就是專人坐飛機來送,都不一定趕得及。我身上的冷汗一出接一出。

不知道是肖彬的自信滿滿的神情,還是之前晾了晾的作用,李先生到底不甘心沒看小樣就拒絕生意,和助手商量了片刻,答應了肖彬晚上的約請。

從會議室出來,我不知道怎麽挪進去肖彬的辦公室,我緊張的問着肖彬:“晚上,怎麽應付?”卻沒敢擡頭看他。他千叮咛萬囑咐要我保證小樣的質量,最後卻弄成這個樣子。

“晚上照舊,你準備一下技術材料,晚上可能趙總也會去。”肖彬有些疲憊的樣子,揮手示意我出去。

本來就殘酷激烈的一場戰争,被我搞成了這個樣子。我回到辦公室,腦子卻怎麽也停不下來,好好的樣品展覽室,怎麽會進水,而且展覽室也不是誰想進去都可以的,需要部門副經理以上批條才進得去。

神思混亂中,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多,我準備好材料,帶着喬蕊,坐上了柏宜年的車開到虹聲會所。看到肖彬也是兩手空空,我的心沉了下去。晚上這場戲,真不知要怎麽演下去。

李先生帶着助手不多時也到了,肖彬站了起來:“稍等,趙總待會就到。”

說話間,門開了,趙以敬沉着自定的大步進來,後面跟着連小茹,而連小茹手裏捧着的,是三個盒子,想來一定是小樣了。我的眼淚幾乎都要掉了下來,救命的糧草終于到了。轉眼看向趙以敬,忽然心跳的難以自持。

李先生看到趙總,露出了熟悉恭敬的微笑,兩相談的甚歡。飯局也開始了,自然是賓主一番客氣。趙以敬說着招待不周,李先生說着行程太緊,沒來得及聚聚。觥籌交錯中訴說着并不深厚的情誼。

酒至半酣,李先生終于切進了主題,提出要看看小樣。趙以敬淡淡一笑,沖連小茹點點頭,連小茹袅袅的把盒子端來打開,在燈光下,絲綢的小樣正散發着魅惑的光澤。

三個盒子,分別是雙绉,喬其紗,提花綢,純色的像湖面一樣順滑,花色的經緯相織,都在燈光下綻放着幽幽的光澤,這批小樣,比我之前準備的還要精致一倍。我看到李先生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好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我不知道趙以敬是怎麽做到的,李先生拿着小樣的盒子愛不釋手,翻來覆去的看着。終于忍不住問到了價格。肖彬報了一個偏低的價位。我愣了一下,一般報價都是從高到低,循序漸進,直接給這麽低價位的,肖彬嘴裏還是頭一回。但是李先生的眼神頓了一下,沒再吭聲。轉過頭和助手商量了半天,最後告訴我們決定将飛機航班改簽,再細細談談。

那晚,形式的逆轉讓我大驚之後又大喜,主動敬了李先生很多,到最後他都沖我豎着大拇指:“宋,你也真能喝。”

飯局結束後,我看了看連小茹,猶豫着該坐誰的車,趙以敬毫不避諱的對我說着:“上我的車。”我只要咬咬牙,硬着頭皮裝着如無其事的樣子鑽進了副駕駛。看到了連小茹微微驚詫的眼光。

車穩穩的開上了環路,我看着趙以敬,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這次樣品的事,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他沒有吭聲,半晌說着:“預料中的事。”

“預料中?”我有些納悶。

“以後你就明白了。”趙以敬唇際勾起個冷冷的笑,“這種小把戲是絲路的常事。”

我愣在了那裏:“絲路?這麽說,你們從李先生來京的反應,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

他看了我一眼,沉聲道:“他這次到京,是絲路一直接待,擺明了是搶客戶來的。不得不處處提防。”

我腦子裏一片混亂,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任由樣品被他們動手腳,我想不明白,不知道他們這一個個的葫蘆裏都賣的什麽藥。

我看着趙以敬,忽然覺得他真的很變化莫測,他怎麽想的,我根本猜不透,他已經在演聲東擊西的戲碼時,我還在傻乎乎的以為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

“在你的心裏,相信我嗎?”我問了之後,覺得自己問的挺傻的。如果相信,就不會拿我當炮灰使喚了。

他沉默了很久,我的心在沉默裏漸漸的寒涼,把頭別到了旁邊看着窗外。

半晌,他幽幽的開口:“相信。”說着伸手忽然拉起我的手,“我相信你,但是你不用承受的太多。”

我的心裏,說不上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跑去找肖彬,劈頭便問:“你是不是也知道小樣一定會出事?”

肖彬笑笑:“不知道,但是可能性很大,所以當初向總部預定的時候,做了兩份,只不過沒想到,後面那份,做的更漂亮。”說着看着我道:“知道你一定滿頭霧水。不過商場就是這樣,爾虞我詐,絲路的做法一貫是出其不意,所以我們也只好将計就計,本來想着拖到晚上,李先生看中了我們的産品就能定下來,速戰速決,沒想到他居然改了航班還要研究。看來這次絲路給的價格不是一般的低。”

☆、相逢猶恐是夢中

“絲路這次肯下這麽大的功夫,是不是也說明這次單子足夠大?”我問肖彬。

他颔首微笑:“孺子可教,李先生和我們報的是50萬碼。”50萬,我的眼睛瞪大了,這筆單子要是拿下來,那可是絲之恒從去年到現在,最大的一筆單子,對任何一個絲綢企業來說,無疑都是鯉魚跳龍門的一躍。難怪絲路連那麽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

想起小樣的浸水,我不由問道:“絲路能做手腳,是不是我們內部有接應的人?”

“自然是有。我和趙總決定按兵不動,也正是想看看誰是這個接應的人。不過眼下,這不是當務之急,清揚,你找下財務的汪主管,把所有的成本核算清楚,包括退稅,貨運,額度,這些都算清楚,給我一個低價的極限。必須要精确到分。”肖彬說着,眼中滿是希望的光彩。這個男人身上,有着和趙以敬迥異的特質,趙以敬強勢穩健,像一柄上古的青銅劍,而肖彬溫和清淡,骨子裏卻有股倔強孤傲,還有遮掩不住的商業才華,更像一把流光刀。

我肯定的答複他後出了他的辦公室。轉身去了財務。

回到自己辦公室後,我開始按照財務提供的數據逐一核算着,以前都是大致算個價格,因為每筆單子不大,所以每碼的價格利潤空間會預留的稍微大一些,這次單子量大,一分一毫也會成為關鍵的砝碼,我不敢掉以輕心。

上午的時候,清蓮帶了筒花果茶拿到我辦公室:“看你這兩天熬得憔悴的像個老太太,給你喝的。”

我心裏一暖,收了下來:“謝謝。還是你好,惦記着我。”

“我不惦記你惦記誰?”清蓮微微笑着,看着我的電腦屏幕:“算成本呢?對了,昨天的商談怎麽樣?李先生定了嗎?我聽他們說你們連樣品都沒給看?”

“你消息還挺靈通。”我嘆了口氣:“差點出大簍子,小樣被人動過手腳了,好在肖總監他們已經未雨綢缪準備好了,否則我就真傻眼了。不過那個李先生很滑頭,還要再談價格。”

清蓮的臉色忽然有些難看,很快恢複如常:“是滑頭,上次我都差點應付不了他,長得挺帥,一分錢都不落,你可小心應付着。”說完又和我随口聊了兩句。手上的镯子不時磕到我的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聽着心裏絲絲的疼痛,強作歡顏道:“小心些,這麽貴的東西,別磕壞了。”

“是啊,傳家寶呢。”清蓮唇際勾起個玩味的笑,又同我聊了兩句走了出去。我坐在椅子上,不由的又發呆。

忽然手機響了,是暖暖幼兒園的于老師,我忙接起來,于老師聲音細細的:“顧惜暖媽媽吧,顧先生來接暖暖了,能讓他帶走嗎?”我之前特意囑咐過幼兒園的每個老師,除了我不要讓任何人接暖暖,如果我走不開讓李姐去接,會提前給老師打電話。

我忽然愣住了,顧先生?這個名字在我的腦海裏已經淡漠了,忽然又冒了出來,我聲音不自覺的發抖:“是暖暖的爸爸?”

“是啊。”于老師回答。

“讓他等一會兒,我馬上過去。”我說着挂了電話,匆忙關了電腦就沖了出去。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怕女兒被他抱走不還給我,也隐隐有一絲見他的沖動。

出了門才想起來忘了請假,忙又給肖彬發了條短信,說去看看女兒,下午就回來。

正好是中午,北京的交通出奇的好,不到半小時就到了幼兒園,顧鈞正在幼兒園門外的樹下站着,向裏面看着,搜尋着女兒的身影。老師可能故意把女兒留在了教室,沒有帶出來。

看到顧鈞,我快走的步子變得有些躊躇,他瘦了,人也有些憔悴,聽到我的腳步聲轉過了頭,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心裏一陣酸楚。這個男人,我該恨他,我該撲上去踢他踹他,罵他的狼心狗肺抛妻棄女,可是我做不到,我看到他熟悉的面孔,只有百轉千回的糾結湧上心頭。

他的目光幾分迷茫,似乎不敢相信我就站在他面前,片刻,才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揚揚。”

卻也說不出一個字。

我輕輕把他的手推開,掩飾不住聲音的顫抖:“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來北京出差。”顧鈞幾許感慨,“還是熟悉的地方好。”

“蔣荻呢?”我不想提這個名字,卻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她也來了。”顧鈞答得支吾,轉移着話題,“把女兒叫出來吧,很久沒見她了,我很想她。”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了幼兒園門口,讓老師把暖暖帶了出來。

我那軟軟糯糯的小女兒,我想過她見到顧鈞會是什麽樣子,會開心的笑,會拽着他,卻沒想到,她先是愣着,呆呆的看着顧鈞,像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她的爸爸。

顧鈞張開胳膊,聲音有點哽咽:“暖暖,爸爸來了。過來。”半晌,暖暖忽然沖顧鈞撲過來,聲音沙啞着:“爸爸,爸爸。”不說話的女兒,幾乎将她這麽多天憋着的爸爸都喊了出來,鑽進顧鈞的懷裏,啊啊的叫着,我分不清她是在開心,還是在哭喊,眼淚挂在臉蛋上,嘴卻咧着笑。

我沒有想到,我的女兒有這麽想念她的爸爸,想的撕心裂肺。我的眼淚也不覺滾了下來。顧鈞緊緊的抱着女兒,好半天不撒手。

過了很久,顧鈞才松開女兒,強擠出個笑:“想吃什麽?爸爸帶你去。”女兒不說話,只是緊緊的雙手抱着顧鈞的胳膊,再不撒開。也許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我的女兒開心的,只有這個男人。

我抹着眼淚,對顧鈞說着:“她不會說,就在附近轉轉吧,旁邊商場五層有個兒童樂園,帶她去玩玩就好了。”天氣也冷,只有室內的适合去玩。

顧鈞抱起暖暖,女兒緊緊薅着他的脖子。去了商場五層,暖暖開心的在滑梯上玩的,不時瞅瞅我和顧鈞,生怕我和他不見。看着身邊的顧鈞,望着玩的開心的女兒,我心疼的無以複加。

帶女兒玩了,吃了,我一直跟在顧鈞的身後,看着他把女兒哄的小臉上全是光彩,那是我給予不了女兒的。有一剎那的怔忡,如果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是不是也很好?

一陣手機鈴聲把我驚醒,肖彬的電話,我接了起來,肖彬問着:“你女兒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沒有,”我猶豫了下,還是和盤托出,對肖彬,我不自覺的有種信任:“她爸爸來看她了。”

肖彬哦了一聲,轉問道:“過兩天就要談判了,趙總說今晚加班開個會大家一起讨論下談判方案,你,能來的了嗎?”

看來這筆單子趙以敬要勢在必得,以前的談判方案都是部門拟定好拿給他看便好,他親自主持制定方案的還是頭一個。我立即應着:“沒問題,我待會兒就回去。不會耽誤事。”

轉看向顧鈞笑笑:“抱歉,你只能再陪女兒半小時了,我馬上要走了。晚上還要加班。”

顧鈞細細打量了我半天,嘆口氣:“揚揚,你現在真的變化好大。”琢磨着措辭,“變得很職業,也很能幹。”

我心裏冷笑了一聲,沒再說話。人都是會變的,只是有人是愉快的變化,有人是被逼無奈的變化。我笑笑:“往回走吧。”

回到了我祖的房子,看到李姐,顧鈞更為驚訝:“你現在都請保姆了?”轉而低聲問着我:“是不是那個男人給你找的?”

我眉頭皺起:“顧鈞,我現在的收入,付得起房租,請得起保姆,還用不着別人施舍。”

顧鈞看向我的眼神裏多了一絲不可置信,是啊,在他的眼裏,我是那個對工作從沒上進心,也不會陪他風花雪月,整天只會叨叨油又漲價了,大米也漲價了,衣服該洗了,該帶女兒打疫苗了的世俗女人吧。我的世俗,成全了他的安然,但安然的他,卻抛棄了世俗的我。

顧鈞手機響了,他臉上一絲尴尬,也說要走。剛才所有的開心歡樂,彷佛一個被戳破的泡泡,他,終究不屬于我和女兒了。我囑咐李姐看好孩子,自己先匆忙趕去了公司。肖彬看到我立即說:“六點到會議室,趙總馬上要開會定方案了。”

我很快準備好材料進去。談判小組陣容空前的全面龐大,技術,財務,市場,銷售,各有代表。初步拟定的方案分三步,第一步用銷量說話,抛出銷售前景,挑起客戶欲望;第二步用技術補充,這是關鍵,産品的特點,暢銷點,技術支持必須跟蹤到位,第三步,也就是最後,一定要卡準價格,這是對決中最後致命的一刀。

底價我上午剛做好,還沒來得及給肖彬和他看。直到十二點多初步方案讨論結束,大家紛紛趕着回家,趙以敬喊住了我:“清揚,你留下。再談談報價。”周圍的人看我的目光一絲異樣,因為趙以敬平時稱呼人很客氣,對連小茹都稱呼“小連”,猛的這麽叫我,我自己心裏都一絲忐忑。

我留了下來,把上午做好的報價遞給他,他翻了翻,又在細節方面問了問我,然後對我揮揮手:“你先回去吧,我讓司機送你。太晚了。”

“你還不走?”我問他。

“再等會兒。”他的神情極度疲憊。

那一刻,我的心被扯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說着:“我留下來陪你。”

☆、避之不及轉入謀

趙以敬愣了一下,眉眼浮上一抹深深的笑意,對我點頭:“好。”

我幫他把桌面的材料收拾好,一前一後的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加班到十二點,全身累的酸痛還不想回家。只是第一次看到他那麽疲憊的神色,忽然就不忍心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

屋裏比會議室要暖和一些,我把外套脫了,順便幫他沖了杯咖啡遞過去,卻發現他正注視着我笑的清淺。

我的臉微微發燙:“有什麽好笑的?”

他接過咖啡,捏了捏眉心:“沒什麽,別嫌悶就好。”說着低頭去看材料。

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随手拿起一本雜志翻着,也都是介紹絲綢産品的,我翻着無聊,偷偷從書的上面看着他,難怪有人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此刻的趙以敬低頭看着材料,還不時來回比對着,時而駐目沉思,時而提筆勾畫,堅毅明晰的輪廓都在燈光下散發着一種沉穩魅惑的味道。我的心猛的跳的很快。說也奇怪,自從有了女兒後,我整天自嘲自己是中年婦女的心态,連看韓國歐巴都提不起興趣,卻在見到趙以敬後屢屢心如鹿撞。

忽然他擡頭掃了我一眼,我忙把眼睛低下去裝着看書,他沉沉的聲音響起:“累了閉着眼躺一會,好了我叫你。”

“不累。”我的聲音像蚊子哼哼,轉過頭去,沙發後面是一排落地玻璃,外面倒春寒的天氣應該很冷,玻璃上有一層哈氣,我忍不住把哈氣擦掉,帶水的玻璃上将趙以敬的身影映了出來,我用指尖細細的滑過玻璃裏他的身體,從頭發,到胳膊,竟不覺得無趣,劃着劃着,失了神,這樣的時光靜好,讓我有些恍惚。

忽然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劃拉什麽呢?”

我扭頭一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我身邊,我有些不好意思着:“看窗外。”

他的聲音笑的悶悶:“能看到什麽?”窗外黑乎乎的,尤其是屋裏開了燈,更是什麽也看不到。我尴尬不已,正要說話,忽然趙以敬的手機響了。這麽晚了,不知道是誰還會找他。

他拿起手機,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将電話挂掉了。我心裏咯噔一下,很快,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是清蓮的電話,我的心狂跳了起來,看了下趙以敬正要接,卻被他一把将電話拿了過去,摁掉了。“你幹什麽?”我幾分不快。

“我不想別人打擾我們。”他說的很坦然。

我們?我看着他,一絲悲涼湧上,他也同樣不屬于我,這靜好的時光,是我偷了清蓮的。我嘆了口氣,心裏翻江倒海:“我該走了。”轉過身去。

他忽然從身後将我緊緊抱住,俯身在我耳邊聲音低沉卻又幾分動情:“清揚,別走。”

我微微掙紮着,卻動彈不了,不禁聲音悲涼:“趙總,你不該挂了你女朋友的電話,卻抱着她的姐姐。”

“不該?”他哼了一聲,“你就不該出現。現在我不想放開你。”

他的話讓我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疼的顫抖,不想放開我也只能讓我做他的情人,還是偷偷摸摸的情人,面對的還是自己的妹妹,我咬咬牙說着:“還是算了--------”

他的力氣更緊,直揉的我痛的抽氣,他的吻重重肆虐在我的耳側,聲音很沉卻也堅定:“不要誤會,我現在只需要姚清蓮的身份。”說着将我揉的更緊,“別逃,清揚。”

這算不算一個合理的解釋?當時的我聽到這句話似乎看到了一絲光明,心稍稍安定。卻沒有想過,當他不需要姚清蓮的時候,我是否夠格上場,只是沉迷在他的缱绻柔情裏。

那晚我坐在沙發上看着他,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第二天醒來才發現坐在沙發上變成了躺在沙發上,身上還搭着他的外套,有着淡淡的煙草味道。而他已經坐在椅子上看着報紙了,精神看上去很好。看我起來笑着:“睡好了?”

我臊的臉頰緋紅,還說陪別人,自己已經睡得天昏地暗。擠出個不好意思的笑,跑到洗手間去洗臉。

不多時,上班的人陸陸續續來了,小馬看到我好奇着:“宋姐今天沒送孩子去幼兒園?來的這麽早。”我支支吾吾的應着。

姚清蓮來的也早,直奔我辦公室,兩眼通紅,一看昨晚就沒有睡好,看着我問道:“你昨晚怎麽不接電話?”

“你打了嗎?我沒注意。”我的臉開始發燙。

“打了,昨晚找趙以敬也找不着,本來想問問你會議結束沒,你也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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