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4)

彬點的菜,很清淡,刻意避開了影響傷口愈合的牛羊肉海鮮類的發物,還吩咐服務員別放醬油。我看着肖彬直咂舌:“肖總,你細心的讓人發指啊。”

肖彬哪裏是好打趣的,雙眸含笑溫聲不動的回敬我道:“今天活泛了有心情磕碜我?誰給你吃甜心丹了?”說着瞄着我手上的戒指。

我被他噎的說不出話,幹瞪眼猛喝水。凡苓噗嗤笑着:“你們兩個真是冤家,平時都是看着正兒八經的人,見了面就要過嘴瘾。”

我嗔了凡苓一眼忍不住說着:“還慣他,你快替我說說他。”凡苓咬唇低聲吃吃笑着。

“三寶殿,你別廢話了,快說正題。”肖彬毫不客氣的對凡苓說道,“這位沒事是不會找我的。”

我也不用和他們客氣,便開口把老鄧上午的提議和公司的情況說了一下,問着肖彬:“你覺得他什麽意思?”

肖彬眉頭微蹙,唇際扯起個笑:“這個人,太明白事兒了。”

凡苓若有所思道:“他這是金蟬脫殼呢吧?”

只有我還愣愣的呆在那兒,看着這兩人搞不清楚究竟。肖彬說着:“他現在對拿下絲之恒的高端代理沒信心了,但是接盤公司又做了一半,那個公司雖然小,初期投入不大,但是如果按照他原計劃,納到他的麾下,做個分公司,以後經營都得費心不說,萬一代理權拿不到,周轉不開虧了,河西也要受影響去補分公司。”

“弄成子公司,你去做法人,将來賠了,就是你的事,他完全不用抵債的。而且你們現在這個公司,河西?肯定盈利不錯吧?”凡苓接過話頭問着我。

“嗯,生意一直不錯,前陣子趙以敬還幫着牽了秀緣那邊的單子。”我回答着。

“這家夥,給了你幹股,發現公司盈利不錯,你的分紅多了,想用這一招借雞生蛋呢。”肖彬哼了一聲。

我這才恍然,我要是把那些幹股提現或者撤出來,就等于生生割了老鄧的肉,現在用我的錢投到子公司去做投機,盈利了他分紅。失利了都是我的事兒,把公司一轉讓自己的股份一提基本沒什麽影響,賠不了多少。而且貸的款從河西轉到了新公司,也不會對他造成損失。連我的分紅也算計了進去。這個帳确實算的好。我有些懊惱的看着肖彬:“那我不接了,這算什麽?賠了是我的,賺了是他的?”

“那倒不見得。”肖彬手指敲着桌子,目光中是商人深沉的盤算,“如果賠了,他的股份也受損,做生意哪有把自己保全那麽好的算盤,只不過他現在這個決定,是他損失最小的。這家夥是個人才,舍得當斷則斷。”老鄧的壯士斷腕我早已領教過了。

肖彬話鋒一轉,“不過你接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那公司要是之前運轉良好,規模不大,你的能力應付沒問題,你現在不就在河西當二老板呢麽?那個公司比河西小多了。而且鄧予浩如果覺得你的幹股分紅分的礙眼,只怕早晚得用更龌龊的手段把你排擠出去,那個時候走還不如現在呢。”肖彬的話讓我心中拂過寒涼,曾經那個護我周全的人,現在卻在絲絲算計着我。

凡苓盈盈含笑的看着肖彬,目光裏全是贊許和欽佩。這也許就是職場男人的魅力,精準的頭腦永遠能讓女人沉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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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接了?”這句話問出來聲音都是抖的,這是我從沒敢想過的事兒。

“這樣吧,”凡苓突然出聲,“我最近正好沒什麽項目可投,我出一部分資金加入你的公司,你看怎麽樣?”

“真的?”我愣住了,凡苓一直做投資,商場摸爬滾打的經驗遠遠比我多,有她做主心骨我自然踏實。只是她的眼光一直很大,這種小公司很少涉足。我看着凡苓:“你這是在幫我?”

“是啊,我不幫你誰幫你?”凡苓看我笑着,“有我的股份在,鄧予浩母公司的決策也得受受咱們的牽制,要不你這老總當的,幹着活還做不了主。遇到大事,我也能幫你拿個主意。免得你的子公司被母公司抽幹了血。”

我的心一緊,眼眶就潮了,我和凡苓的情誼是很深,但是我沒有想到這種大事也能幫我扛一頭。

“好了好了。”凡苓握着我的手,“傻丫頭,我沒那麽偉大,我也想找項目投資,沒大的,小的也不錯。這點錢對我不算什麽,而且我相信你的公司會做好的。”

“為什麽?”我看着凡苓有些困惑,老鄧都嫌燙手的山芋凡苓怎麽會覺得前景樂觀?

凡苓輕輕撫着我手上的戒指,語氣有些動容:“這個公司最大的盈利點不就是拿絲之恒的高端代理嗎?鄧予浩沒信心,我有,我不信他不管你。”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吧,鄧予浩理性,凡苓感性。與其說在賭新公司的盈利,不如說在賭我在趙以敬心裏的位置。

“不過我的投資不會超過鄧予浩,你明白吧?”凡苓唇角揚起。我點點頭,她出資如果超過了老鄧,新公司便不再是老鄧的子公司,抽血抽不着,老鄧該不幹了。

凡苓看着我的戒指眼圈紅紅的,我的心狠狠扯了一下,轉看向肖彬,他的眸中全是無奈的疼痛。我們三人各懷心思,默默的接着吃飯。

飯後,看着肖彬和凡苓的目光又糾纏在一處,我的心微微疼着,還是識趣的先告辭了。

那晚我在樓下自己來回轉悠了很久,不想回家,只想自己好好想想。不接,也許真的像肖彬說的,有一天會被老鄧擠走,但是接,我真的有那個能力嗎?

明月皎皎,流光清照,心情也随着朗月漸漸的清亮了些,如果公司以後真的能運轉好,女兒的生活有了保障,商場上歷練後的我,即使不能與趙以敬比肩而立,是不是也能離他近一點,不會像現在看着他手足無措?

想着後面這個情形,我的血脈有點沸騰起來,忍不住給趙以敬打了個電話,那邊難得的很安靜,他沉沉的聲音在夜空裏帶着我的心一揪:“清揚,什麽事?”

“沒事,問問你做什麽。”滿心的挂懷,不好意思說句思念。

“剛到家,準備休息。你呢?”他的聲音平平。

“我也是。”頓了頓,我問着,“以敬,如果我有個冒險的行動,你支持嗎?”

電話那頭的他怔了一下,很快的說着:“什麽冒險的事?”

“工作上的,你別管,就說支持不支持。”平時總是他問我,這次換我問問他。

他聽到“工作”二字似乎舒了口氣,輕笑着:“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真的?”我的聲音都激動的有點顫。

“自然。還有我在。你怕什麽?”他的聲音像一堵厚重的牆,擋在了我的背後,忽然覺得肖彬一晚上的分析,竟抵不過他這麽輕輕一句話讓我踏實。有他在,我是不是真的能放心靠一靠?我再次賭了可以。

“謝謝你,以敬。”望着頭頂的冰輪明月,我終于下了決心。

第二天一早,我便去找老鄧,說了我的決定。老鄧對我這麽快就想好有點意外:“真定了?定了我這就去聯系江蘇的公司。”

“定了。”我笑笑,看着老鄧,竟有幾分陌生,究竟是社會把他刻畫的世故,還是他變的涼薄。

江蘇的公司正式被老鄧接盤,改名為何夕分銷股份有限公司,成為了河西的子公司。我在河西的幹股,老鄧找了專業的會計事務所清算後,将那部分資金直接注入了何夕,老鄧和凡苓都注資後,剩下的靠貸款。

☆、究竟誰是個傳奇

當何夕的營業執照放在我手邊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那上面法人代表“宋清揚”三個字,竟然是我。我現在成了一家注冊資金剛過百萬,擁有一間辦公室和一間庫房還有兩名員工的小公司的負責人。這個角色,我真的一時半會轉不過來。

凡苓和我到何夕走了一趟,笑笑說:“這個地方隐居真不錯,小富則安可以,想做大,還是遷到北京吧。”

“我先熟悉熟悉再說,三個人的公司,天。”我直扶額,這公司除了2個股東,剩下就三個人在幹活,那倆個還是原來公司的老員工,一個負責財務,文秘及辦公室的一切對內事務,我和另外一個人專跑業務。

剛做的時候,總是提心吊膽,生怕跑了兔子撒了鷹。好在很多業務在北京談,否則北京江蘇兩頭跑,累不死也得趴下。直到談了兩個代理,也順利的做到了目标銷售方式,我的心才稍微舒緩了些,起碼兩個員工的工資能發出去,水電稅費賺出來就行。漸漸少了剛做時候的緊張忐忑。只是每每聽到那兩個年輕人喊我“宋總”的時候,我總是一哆嗦雞皮疙瘩起一身,忙不疊的說着:“別這麽叫,還是宋姐吧。”

老鄧對何夕的業務并不關心,只是偶爾會問問業務怎麽樣。并不對公司的經營運轉過度幹預。一方面我有很大的自由度,另一方面,也讓我心中忐忑沒個可詢問的,畢竟第一次掌舵一艘船。好在肖彬和凡苓有時還能問問尋個主意。

除了剛開始成的兩筆單子,後面的業務并不順利,很多公司有着自己的分銷渠道,并不需要我們幫忙代理插一杠子,而且以前鋪好的一些渠道,由于人員更疊,也有部分斷了檔。再加上我們并沒有代理一個過硬的品牌,商談時特別沒有底氣。我有點惦記着絲之恒的高端産品代理了。

趙以敬依舊在南京總部忙着,電話打過去,白天多在開會,晚上多在應酬,聽着他總是疲憊的聲音,我滿腹的心思,全都憋了回去,只是囑咐他好好注意身體。

到了他生日的前夕,忽然夜裏給我打了個電話,卻沒有吭聲。我輕聲笑着:“怎麽了?累的連話都說不動了?”

他在電話那頭聲音悶悶的,半晌才說了句:“清揚,我想你。”這三個字讓我的心瞬間變得酥麻,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我有些遺憾的說着:“過兩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沒法同你過了。”

“那不重要。”趙以敬那晚的情緒似乎格外低落,語氣低沉的厲害。仿佛整個人被掏空了一樣,連聲音都是那麽的虛無缥缈。

“以敬,你是不是太累了?”我有些心疼,“早點休息吧?”

“清揚,”他頓了頓說着,“今晚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很久沒和你好好說話了。”

我的心,瞬間變得軟軟的,躺在床上聲音變得纏綿:“那就好好說說呗。說什麽?”

“你說,我聽,不管你說什麽都好。”他的音調沉悶。

“嗯,說什麽呢,我想想啊。”思索了片刻,我笑道:“那我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糗事?我三歲的時候有了弟弟,父母那時養蠶很忙,顧不得照顧我,就把我扔給外婆,對了,我小時候名字叫菱花。”

“菱花?菱角花?”他的聲音裏終于有了一絲輕快的調子。

我被他的輕松感染,說的更帶勁了:“是啊,就是菱角花的意思,估計我爸媽還沒準備好迎接我,就随便給安了個名字。結果到了外婆那裏,村子裏的小朋友都給我亂起外號,什麽菱角根,花姑娘。”

那是段難忘的時光,那時清蓮也不叫清蓮,叫春豔。那年她的奶奶帶着她來外婆這裏走親戚,我和她才認識,從那以後便常在一起。清蓮的性格小時便利索,聽到有人喊我的外號,必定要沖出去罵幾句還嘴,為此惹了幾個人。一次把我們哄到池塘邊的樹旁說是捉迷藏,結果砸了一個馬蜂窩下來,我和清蓮連滾帶爬,幸好旁邊就是池塘,鑽到水裏才沒大礙。那也被叮了一頭包。

回去外婆問清緣由後又好氣又好笑,索性幫我改了名字:“以後咱們不叫菱花,叫清揚,彼美一人,婉兮清揚。”那時我很小,并不懂那是什麽意思,只曉得以後便不會被起外號了。

“我也要改,要和姐姐一樣。”清蓮也扭股糖兒似的磨着外婆。

“叫清蓮吧,和清揚排一起,也親切些。”外婆笑着摸着清蓮的頭。清蓮清揚,那時的我和清蓮,開心的拉着手叽咕了好久,為我們的新名字興奮的不得了。

後來我直到大學,才明白了外婆這兩個名字的含義,我的出自詩經《野有蔓草》,清蓮的出自樂府《西洲曲》“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也是那時我才知道生活在農村的外婆,竟然有這麽深厚的國學功底。不禁好奇的問媽媽,媽媽笑着說:“你外婆小時候家境很好,讀過私塾和女校,可不像我,趕上文革,書都沒念幾天。”

這段故事,我簡單的講給了趙以敬聽,切掉了清蓮那部分,我不敢講清蓮,那仿佛是橫亘在我和趙以敬中間的一根刺,我不敢碰。

趙以敬聽的津津有味,那晚上我們就那麽聊了一夜,我細細軟軟的說着,他沉沉靜靜的聽着,時間滴答,卻誰都沒有覺得困,而我的心,也在冬夜電話呢喃裏化做了繞指纏柔。

第二天上午起來,卻也精神,想了想絲之恒的代理,決定去找趟肖彬,現在趙以敬不在,肖彬暫代職務。我倒不指望肖彬放水,但是高端代理需要些什麽資質,我還是要提前了解,打個有準備之仗。

約了肖彬,我十點多過去。熟悉的辦公樓,熟悉的人群。我剛等到電梯,電梯裏下來的是原來一個辦公室的小馬,看到我滿臉的驚訝:“宋姐你來了啊?”

我微微一笑:“是啊,找肖總有點事。”

小馬有些疑惑:“你怎麽還在北京?”

“嗯?”我有些愣神,我不在北京,該在哪裏?她們也不知道我在江蘇自己開了公司啊。

“清蓮和趙總昨天不是在南京訂婚了嗎?你沒參加還是回來了?”小馬看着我滿臉的不解。

這句話仿佛一個晴天霹靂,登時把我定在了那裏,從頭到腳仿佛被雷電狠狠的劈過,每個毛孔都是麻嗖嗖的,我聲音顫抖着問着小馬:“你說什麽?清蓮和趙總訂婚?趙以敬?”

“是啊,這可是公司大爆炸的新聞,一早晨大家都在議論呢。昨晚清蓮給徐雲打電話報的喜,這個清蓮,悶不吭聲的就把這麽大的事辦了啊,宋姐你都不知道嗎?”小馬說的喜滋滋。

我的腦子完全空白,我的心跳的幾乎喘息不上,我顧不上回答小馬,沖進電梯按到了三樓肖彬的辦公室,門也沒敲就直接沖了進去。天氣一定是熱了,我怎麽滿身滿臉的汗?

肖彬剛沖了一杯咖啡,看我失魂落魄的進來愣了一下,轉而擔心的看着我道:“清揚你怎麽了?臉那麽白,全是汗?”

我捂着疼痛的胸口,喘息着問他:“你告訴我,趙以敬,是不是和姚清蓮訂婚了?”

肖彬的臉黯了一下,點了點頭,沉聲開口:“是。”

“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嗯,為什麽?”我竟然笑了,只是嘴唇有些哆嗦,說話也說不利索了。

“我也是早晨聽公司的人說的,剛才給以敬打了電話,才證實。”肖彬的話徹底摧毀了我心裏最後的一絲期望,我本來以為,該是訛傳的,該是意外的,為什麽不是?為什麽?

我全身劇烈的顫抖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肖彬:“你在騙我的吧,是不是?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玩。”

肖彬走到我身邊,用力的攬過我,把我扶到了他的辦公椅上,打開他剛浏覽過的網頁,上面清楚明白的寫着,“絲之恒董事趙以敬已于昨日訂婚,女方疑是絲綢世家後人,曾在某晚宴以神秘嘉賓身份出席。”網站上寫着,趙以敬為絲之恒最有可能接班董事長的候選,女方姚清蓮,家藏有失傳多年的“成悅”錦,有望申請地理标志産品,後面大談成悅錦對絲之恒發展的重要作用。

肖彬用力的按着我的肩,我才沒有那麽抖:“這是傳奇故事嗎?”我使勁盯着屏幕,希望我看到的是假的,姚清蓮,這個我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我怎麽從來不知道她是絲綢世家的後人?這是噱頭還是什麽?但是,它就那麽真真切切寫在我面前的電腦上。

“本來只是一家人吃個飯走個形式,不知道誰叫的記者,才弄的這麽大。”肖彬重重嘆了口氣,“這是什麽事。”

我看着網頁上的照片,姚清蓮一身錦繡旗袍笑靥如花,趙以敬深色西裝面無表情,心跳的越來越快,腦子裏像飛轉一樣,終于沒撐住,一頭暈了過去。

☆、錦水湯湯與君訣(一)

當我終于被肖彬連拍帶晃弄醒來後,我深深的喘了口氣,心跳的好快,幾乎要蹦了出來。肖彬半扶着我有些無奈:“清揚,別這樣,身體要緊。”

我看着肖彬有點發懵:“他真的訂婚了?和姚清蓮?”

肖彬沒有說話,只是把我扶到了沙發上:“你先歇會兒。待會我送你回家。”

我斜靠在沙發上,心疼的厲害,這就是現實嗎?他要我等他,信他,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我失神的望着肖彬:“他們會結婚嗎?”

肖彬嘆了口氣,坐在了椅子上:“也許會吧,還有篇報道說春節後将正式完婚。”

我無力的倒了下去,天旋地轉,肖彬倒了杯水遞給我:“我不知道怎麽說,他有他的目的,也許——唉,這事真是。”肖彬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怎麽圓這件事了吧。

我沒有接水,沒有心思,沒有力氣,我每一口呼吸都扯的心生疼,肖彬也沒有吭聲,與我默默相對靜靜的坐着。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心跳才稍微好些,沒那麽疼痛,悠悠緩過了氣,我直直盯着肖彬道:“幫我定一張去南京的機票,現在。”

“還有必要嗎?”肖彬猶豫了下問着。

“有。”我用力說着,我不甘心,我要見他,看看他如何在大婚後還能和我徹夜的聊天,如何能向我解釋他有多麽迫不得已情難自禁?

“唉。”今天早晨是我聽到肖彬嘆氣最多的一天,他看了看我,微微搖頭道:“我下午有個會,讓凡苓陪你去吧。你這個樣子自己怎麽去?”

我頹然點了點頭,肖彬很快定了兩張下午兩點去南京的機票,順便将晚上的返程票也定了。又到門外給凡苓打了電話,也許是怕提起趙以敬訂婚的事再刺激到我。我靠在沙發上閉着眼,腦子裏一片空白。

沒多久,凡苓開車過來把我接了下去,肖彬把我們送到機場,買了倆份快餐遞給我和凡苓:“先吃點兒。”

我擡手推開了,我沒有胃口,也沒有心情,我只有一顆迫切想見到趙以敬的心。

飛機在層雲裏穿行,凡苓坐在我身邊緊緊握着我的手,我的手很涼,她隔一會便幫我搓搓,卻怎麽也暖和不起來,心都是涼的,手怎麽會熱呢?

“清揚,想哭你就哭出來,這麽憋着會憋壞的。”凡苓拉着我的手有些焦急。

“我沒事。”我幽幽吐了口氣,我哭不出來,我甚至仍然是不真實的感覺,似乎趙以敬訂婚的消息只是場夢,我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滿口是血,還是不感覺疼,難道不是夢嗎?

“清揚,他也許有自己的苦衷,只是訂婚,也不是結婚,其實就算結了婚,也沒什麽緊要----”凡苓急着勸我,說的語無倫次。

我打斷了凡苓的話:“我會親自向他問清楚。”別人的話,我一句都聽不進去,我只要趙以敬給我一個回答,他是不是訂婚了,是不是要結婚?

飛機窗外是朵朵白雲,像海一樣,我摸着手上的戒指,這終究是哄我的一個玩具嗎?可是他擁着我說給我未來的時候,他跨越大江南北去看生病的我的時候,他開車一千公裏回來向我解釋的時候,他向我許諾不會辜負我的時候,那些深情和承諾,都是假的?還是都比不上董事長那個位子那麽誘惑?

我不想去想了,越想越痛,望着窗外,萬裏層雲,千山暮雪,而我的只影,向誰去?

飛機落地,凡苓轉頭看着我吓了一跳:“清揚,你怎麽滿嘴的血泡?”說着把鏡子遞給了我。

我照了一下,是有點吓人,一宿沒睡加上今天的打擊,我的臉白的像一張紙,還挂着兩個黑眼圈,就在坐飛機的兩個多小時,不知不覺嘴上突然串起了滿滿的血泡,一碰撕心裂肺的疼。我把鏡子還給凡苓,擠出個蒼涼的笑:“不要緊。”

我摸出手機給趙以敬打了一個電話,竭力平靜問着:“你在哪兒?”

“公司,有事嗎?”他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沉穩有力。

“我去找你。”說着我挂了電話。和凡苓直接打車去了總部。路上我的手機響了好多次,我沒有接。

總部我以前去過的,從機場過去也不過一個小時。到了公司樓下,被保安攔了下來,我給趙以敬打了個電話:“我在公司門口,你讓我上去。我有事要問你。”

他頓了一會兒,說着:“方便等我一小時嗎?我出去找你?”

“我只占用你5分鐘,問你一句話。”我的聲音控制不住開始抖,我等不了一小時,我怕自己會崩潰。

他也許已經明白了我要問什麽,嘆了口氣說着:“那你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門衛室電話響了,保安接起來把我放了進去。進了總部大樓,前臺應該也接到了電話,對着我迎了上來:“是宋小姐吧,趙董的辦公室在603。”說着帶着我上樓。

到了六層,又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前臺對她說着:“這就是宋小姐。”

那個小姑娘可能是綜合辦公室或者秘書一類,引着我向辦公室走去:“趙董吩咐,您先去他辦公室等一會兒,他在開會,馬上就過來。”

我和凡苓進了趙以敬在南京的辦公室,那是我第一次進去,比北京的更加豪華,我和凡苓坐在沙發上,我的身體疲累的每塊肌肉都酸痛,心卻撲騰跳的劇烈。也不過等了十幾分鐘,卻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終于,門開了,我一下子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趙以敬蹙緊了眉頭大步走了進來,看到我步子怔住了,方才一臉的戾氣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只是細細打量着我,眸中是五味雜陳的疼痛:“你來了。”

轉而看到凡苓,凡苓簡單的介紹着:“清揚的朋友,孟凡苓。”趙以敬微微點頭。凡苓說着:“你們聊,我到外面坐一會兒。”說着走出了趙以敬的辦公室。

屋裏只剩下我和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他,更瘦了,也憔悴了,臉上的棱角像被刀鋒刻過似的更加分明,他走到我面前,扶着我的肩細細打量着我,看到我的臉,聲音微顫:“清揚,你怎麽——”話也說不下去了,想必我這副形如槁木的樣子也讓他很吃驚吧。

我擡眸看着他,聲音出奇安靜的問了一句:“趙以敬,你是不是訂婚了?”

瞬間,一絲痛苦無奈漫上了他的臉龐,他點了點頭:“是。”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裂了的聲音,碎的再也無法拼接。

“春節後要完婚?”我竟然笑了。

他臉上的痛苦更重,看着我道:“并不确定。要看情況。我在盡力避免。”這句話聽起來真可笑,避免?

我笑了,笑得全身顫抖,笑得眼淚橫流,趙以敬用力壓着我的肩,聲音艱澀:“清揚,不要這樣。”

我笑了好久,終于笑夠了,我看着他,忽然覺得過往的一切,真是可笑:“趙以敬,你說的支持你,就是拿我換你的成悅錦,換你的董事長,是吧?”

我的鋒利尖刻讓他手上的力氣陡然加大,語氣更加痛苦:“你要信我,我會處理好。”

這句話此刻聽來是那麽讓人生厭,我用力把他的手打開,笑得凄然:“夠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可說的。”我的心疼的要撕裂。

“你答應過等我。”趙以敬固執的再次扯上我的胳膊。

我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從失望到絕望:“我等你?趙以敬,你還能說的出來嗎?”你已許了別人婚嫁,又讓我等什麽呢?沒有婚約,縱然我內心愧疚,尚在道德承受範圍內,有了婚約,我還怎麽守着自己妹妹的牆角繼續等着挖?

婚姻是一個承諾,訂婚也好結婚也罷,你已經把這個最重要的承諾給了別人,再說感情,再說誓言,都顯得多麽蒼白可笑。

趙以敬拽着我胳膊的手力氣越來越重:“清揚。”卻再也說不出話。是啊,他能說什麽?

“趙以敬,你還是辜負了我。”竭盡全力的說出這句話,我整個人都被掏空了般頹軟。我将手上的戒指摘了下來用力塞到他手裏,流着淚聲音決絕:“你和我就到這裏罷,從今後再不必相見。”說着轉身便走。

趙以敬一把把我攬了回來,聲音是撕裂般的痛苦:“清揚,不要。”我用力掙紮着,忽然門被推開了,我忙從趙以敬手裏掙開。看着來人,果然不用敲門就敢進的,是趙信儉:“以敬,休會時間太長了,大家都在等着。”

看到我趙信儉露出個玩味的笑:“這位是宋小姐吧?有事找以敬?”

我一時轉換不出合适的态度來面對他,只好勉強微笑着:“是,已經說完了。”最後深深看了趙以敬一眼,盡管趙信儉在,他看我的眸子,依然是欲訴無言的無奈和掙紮,只是,這還有意義嗎?“再見,兩位趙董。”我拼勁最後一絲力氣,說完轉身離去。

☆、錦水湯湯與君訣(二)

出了趙以敬的辦公室,凡苓在外間的沙發上坐着等我,看我出來忙站了起來扶着我,關切問着:“說完了?”

“嗯。”我腳底發軟,整個人倚着她:“我們走吧。”凡苓緊緊牽着我,走出了絲之恒的大門。

忽然一輛車在我們身邊停住,姚清蓮在後排探出頭有些疑惑着看着我道:“清揚?”我看了看車的前面,坐着的是那位尖酸刻薄的趙茵,正撇着嘴滿臉不屑的瞅了我一眼,轉過了臉。

“姐,我先下車,待會再找你。”清蓮對趙茵笑得甜膩。趙茵沒什麽表情的點了點頭。我不得不佩服清蓮的善交際,從剛開始被趙茵諷刺為“一個不如一個”,到現在的同車而坐,不知道清蓮用了多少功夫。

清蓮下車沖趙茵揮揮手,趙茵的車開走了,清蓮掃了眼凡苓:“對不起,我和清揚單獨聊兩句。”說着把我拽到了一旁的報刊亭側面,目光轉到我的臉上有些冷:“你來做什麽?”

我看着清蓮,心裏一陣陣收緊,對着她,有怨憤,有不甘,卻也有內疚,非常複雜的心情,我直直看着她,沒有回答。

她看向我目光已經有些狠戾:“你來找趙以敬到底想做什麽?”一只手緊緊的抓着我的胳膊。

我抿着唇有些氣結,我來找趙以敬?果然是趙以敬的未婚妻,消息知道的真快。半晌,我只冷冷的說着:“松開我。”

她的直接,我的冷漠,将我和清蓮之間一直暧昧不明的較勁終于挑明,清蓮看着我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陰狠:“宋清揚,我想要的,已經到手,誰要是敢從我手裏再生生的奪走,我不會放過她。”是不是得而複失的感覺比從未得到讓人更抓狂?眼前的姚清蓮,竟然那麽緊張害怕。

“你用不着這樣。我奪不走。”我的聲音悲涼,想掙脫她的手,卻軟的無力。清蓮何必害怕我呢,我如果能奪走,早奪走了,也不會到了今天這個眼睜睜看着他訂婚的地步。

看我面色凄涼,想來并不能威脅到她,清蓮輕輕松了一口氣,看着我道:“趙以敬以後是你的妹夫,請你自重,不要随便找他。”我痛的麻木的心又是一陣痙攣。

凡苓在旁邊忍不住轉了過來,看到清蓮正緊緊拽着我的胳膊,而我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凡苓走過來将我從清蓮手裏扯出來,語氣也有點不客氣:“你還有事嗎?她身體不好,我們要趕着回北京了。”

清蓮唇角上揚冷冷看着我,所有的情面都不要了:“清揚,你記得我的話。”

我沒有看她,跟着凡苓走了。我記得了,我又憑什麽搶呢,我哪有那麽煊赫的身份,絲綢世家,我也哪有那麽清白的身份,單身未婚。

那天的傍晚,南京下起了雨,還夾雜着一點小雪粒,南方的天氣,是雨是雪難分清楚。天氣也變得陰冷,我穿的大衣,卻還是凍得瑟瑟發抖,和凡苓走了很久才打到車,到了機場。已經是六點多快七點了。我和凡苓到了一家快餐店,我不想吃,但是不能讓凡苓陪着我挨餓。

不久,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木然的拿出來,趙以敬的電話。我按掉了。還有什麽必要接?

手機百折不撓的響着,我索性關機。凡苓有些猶豫的看着我:“會不會有什麽事?”

“不會。”我搖着頭。要走就幹脆的走吧,我不想再反複摧殘自己的心。過了一會兒,凡苓的手機響了,她有些驚訝的接起來,只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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