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8)
着趙石南起伏呼吸的胸口,杜衡覺得仿佛一座山壓在了面前。想到這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還要做那些夫妻間做的事,杜衡簡直想拔腿就跑。
“你很怕我?”趙石南斜眺了一眼杜衡,唇角上揚微微笑着。
“沒有。”杜衡的聲音都在抖着,把脫下的長衫搭在外間的木架上。
“休息吧。”趙石南坐在了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衡。
杜衡的心噌的揪到了嗓子眼,腦子飛快的轉了轉,一咬牙,回眸看着趙石南,努力盈盈笑着:“現在休息有些早吧,不如----”杜衡的聲音頓住。
“不如做什麽?”趙石南有些累了,雖然看着這個女孩子沒什麽興趣,但是該盡的人倫,終究也免不了。只想早早的完事休息。
“老太太說,你喜歡下棋,恰好我在沒出閣的時候,也喜歡下棋,出閣前三天給我哥哥擺了一局,直到出嫁那天他還沒解出來呢。時間還早,不如我們手談一局?”杜衡的眼睛盈盈泛光。
大晚上下圍棋?趙石南有些不悅,他看杜衡,哪裏都跳不出毛病,但哪裏都喜歡不起來。比如說,她長得不難看,但就是不動人;再比如,她是大家小姐,上午的一舉一動很給他長臉,但舉止動作就是不妩媚;再比如,她管婆婆不叫媽叫老太太,雖然更恭敬,但總歸不親切。
趙石南很想拒絕,但那句她哥哥解了三天都沒解出的棋局,讓他心裏很癢癢,趙石南是個不甘認輸的人,聽到這句話忍不住說了句:“好。”
擺上棋子,杜衡執黑先行,趙石南白子随後,沒下兩步,杜衡咪咪笑道:“這樣下去,我怕還擺不到那個局就被你贏了,不如我直接把棋局擺出來吧?”
“好。”趙石南也不想啰嗦,棄了子,等着杜衡的局。杜衡幾下把棋子擺好,手托着腮悠悠的說着:“可怎麽解呢?”
趙石南也來了勁,看着面前的棋局,手裏敲着棋子,琢磨起來。杜衡把蠟燭移到跟前,又吩咐雙葉端了點心和蓮子羹,滿眼期冀眼巴巴的望着趙石南。
趙石南被她這麽一看,心裏又“砰”的跳了一下,好像有股熊熊燃起的火,讓他盯着棋局目不轉睛的想着化解的招數。但是這局棋極為精妙,互相牽制,一發動全身,不論動了那個子,似乎都是死局,趙石南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杜衡靜靜的坐在趙石南對面,看着他的眉頭緊鎖,杜衡緊繃的心漸漸緩和了下來。屋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屋裏燈火忽明忽暗,杜衡一會兒剪剪燭花,一會兒吃點點心,眯眯看着趙石南像尊雕像似的對着棋局出神。
直到後半夜,杜衡手撐着額頭沉沉睡去,趙石南盯着棋局也漸漸犯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的景象,就是杜衡和趙石南兩人一東一西,斜躺在床上案幾的兩側,而案幾上擺着一局沒解出的棋和一支燃盡的紅燭。
Advertisement
趙石南醒來,看着自己沒解出的棋局,心中有些不甘。接下來的兩天,白天去絲廠倒也罷了,每晚只要踏進門,就不由的想起了那局棋。沒想到那個不起眼的小女孩還是圍棋高手,趙石南對杜衡有些另眼相看。不解出棋局,杜衡始終像座未能征服的小山一樣在面前晃着,趙石南更沒了興致同杜衡同入羅帳。
☆、深院靜:相見
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三天,吳媽每天收拾着床帷,留心着蛛絲馬跡,也沒發現圓房的跡象。趙老太太還等着他們的好消息,聽到吳媽的禀報,難免有些心急。杜衡晨昏定省的時候,趙老太太忍不住旁敲側擊着:“衡兒,有沒有什麽委屈,石南待你怎麽樣?若是不好,盡管告訴我。”
杜衡心裏一緊,抿唇微微笑:“沒有,他很好。”趙老太太也不好再細問,她不理解自己那個揚州城都風流聞名的兒子,怎麽惟獨對自己的妻子反而不能行周公之禮。
杜衡從趙老太太那裏出來,舒了口氣,這一招她不知道能用多久,但是過一天算一天吧,她沒有辦法從身心上接受那個男人。
第三天一早要準備回門之禮。趙家自然是不肯跌了臉面,回門的禮品用汽車裝了一車。而趙石南也又一次露足了風頭,由司機開着汽車,帶着丫頭下人,回了杜家。
杜衡見到哥哥嫂子,早已心裏翻江倒海。父母早去,長兄為父,趙石南對杜仲行的是拱手揖禮,而杜衡對杜仲行的是跪拜之禮,杜仲把妹妹扶了起來,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
行禮吃茶過後,趙石南和杜仲在前堂就坐聊天,雙葉服侍着杜衡随着佩蘭走到了後院,進了院門,杜衡吩咐着雙葉:“你在外面轉轉去。”
杜衡随着佩蘭進了屋子,一進門,杜衡抱着佩蘭便嗚嗚的哭了起來,把佩蘭弄得心酸,摟着杜衡有些着急:“是不是趙石南不好?欺負你了?”
杜衡只是一個勁的搖頭,像個孩子似的一頭紮在佩蘭懷裏:“我想家,想哥哥和嫂子。”
佩蘭舒了口氣,沒受欺負就好。衡兒多少是嬌慣出來的小姐,多少有些小孩心性,再加上昨天的事,佩蘭生怕被趙石南知道了衡兒和淩泉的事,欺負衡兒。看杜衡哭的好了些,佩蘭猶豫着說道:“有件事,你做個準備。”
杜衡的心噌的揪了起來,看着佩蘭的神情,她不由的問着:“什麽事?嫂子快告訴我。”
佩蘭頓了頓,咬咬牙說着:“淩泉回來了。”
杜衡的頭轟的一聲,聲音都有些顫抖:“他,他回來做什麽?”
佩蘭走到窗口把窗口關緊,回來低聲對杜衡說着:“上次帶你去六圩渡口的趙天雄,被你哥哥的人打了一頓後,回去找人帶話給淩泉,但是帶話的人去了上海有事耽擱,直到你出嫁前兩天才把話帶給了淩泉。他忙趕了回來,在咱家門口等了兩天想見你哥哥,都被趕了出去。”
杜衡的心幾乎要撕裂了,痛的呼吸不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佩蘭,失神的說着:“然後呢?”
佩蘭猶豫了下,繼續說着:“看他執着,你哥哥怕他在你出嫁那天搗亂,壞了你的名聲,就找人把他偷偷的關了起來,直到昨天晚上才放出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衡兒,你哥哥也是為了你,要是他鬧起來,趙家不肯善罷甘休且不說,你以後的名聲也完了。”
杜衡的心仿佛被揪了起來,又狠狠的揉碎,淩泉回來找她了,可她卻被鎖在深閨不知道,而淩泉為了她被關了起來,為什麽要這麽激烈?如果淩泉對她沒有這麽執着,這麽深刻,她的心會不會好過一點?
杜衡只覺得全身發冷,緊緊抱住了自己的雙肩,佩蘭接着說道:“衡兒,我告訴你,就是希望你心裏有個底,淩泉現在估計已經回到了趙家,如果他再找你,你千萬不要糊塗。不管你和淩泉怎樣,你畢竟已經嫁給了石南,要是讓石南知道你有二心,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杜衡緊緊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出血,滿腦子都是瘋狂旋轉着一個念頭,淩泉回來了。直到被佩蘭搖晃着,才把腦子清醒一些。佩蘭說道:“昨晚你哥哥放出他,我也同他講過了,他如果真的為你好,就不要再去打擾你,否則你在趙家受苦,他又能做什麽?我想他是個明白人,應該也不會做糊塗事。事已至此,都成了定數。我只是怕你和他同在趙家的大宅院裏,難免有一天碰面,你可千萬自己心裏有數。”
杜衡點了點頭,有數,身為大家小姐,她早已知道了什麽叫有數,什麽叫本分。唯一一次豁出去清白和一切的嘗試,已經被無情的摧毀,今後,還能怎麽樣?
杜衡在佩蘭的床上抱膝而坐,只是愣愣的發呆,心裏默默的念着一個名字,淩泉,淩泉。
趙石南同杜仲在前廳聊着今年絲綢的形式,杜仲如今錢莊的生意有了趙家的支撐,好轉了不少。但生絲的生意卻越來越不好做,今年雨水多,春繭的收成并不好。
趙石南笑道:“既然這麽艱難,何必還守着絲廠,不如盤出去算了,專心做錢莊的生意倒好。”
杜仲嘆口氣:“我倒是想盤出去,但是家父臨終前再三囑咐,無論如何,就算不做絲綢的生意,也千萬別丢了絲廠,何況還有幾臺機器,行情不好的時候,也能維持一家人的生計。索性現在也就淡了盤出去的心思,湊乎着轉吧。”
趙石南朗聲笑道:“機器轉着也要錢,要是行情不好,只怕開機器缫一批絲就賠一批進去。”
“不說這些了。杜家小本薄利,勉強撐個收支相抵。”杜仲搖搖頭轉了話題,“如今衡兒也出嫁了,家裏越發冷清。衡兒被我慣壞了,若是有小孩子脾性上來的時候,你還要多擔待。”
趙石南聽到杜仲提起杜衡,滿眼寵溺的神色,心裏也一松:“她很好。”他說的是實話,雖然只相處了三天,但是杜衡的知書識禮他看的出來。忽然他心裏一動:“衡兒的圍棋下的怎樣?”
杜仲一愣,随即笑着搖頭:“她不會下啊。小時給她請了師傅,她說看着黑白子就腦子疼,不肯學,到現在最多只會說個金角銀邊草肚皮,三線拆二有根基。”
趙石南心中咯噔一下,腦海中嘩的豁然。原來杜衡并不會下棋。那麽那個棋局,她是故意找來為難他?她這麽做又是為什麽?趙石南心裏忽然像堵了什麽似的不痛快,沒有人敢這麽戲弄他。但是他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什麽,繼續淡淡笑着同杜仲聊天。而之後聊天的內容,卻從生意轉到了杜衡身上。包括杜衡的喜好,杜衡從小的經歷,趙石南忽然對那個女孩子有了興趣,他倒想看看,這個女孩子耍的是什麽心腸。
在杜家吃過午飯,趙石南和杜衡坐着汽車行駛在回趙家的路上。趙石南發現杜衡自從吃飯的時候,就變得不太對勁。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沒什麽神采,連臉上唯一的一處靈動的地方,也變得木讷起來。不免心裏又幾分厭煩。
汽車很快行回了趙家。趙石南先下了汽車,心裏莫名憋了一股氣,并沒有扶着杜衡下車,而是自己大步先向前走去。趙石南是揚州城裏的浪蕩公子,平日裏也算憐香惜玉紳士風度,趙家的這輛汽車在揚州出了不少風頭,經常拉着各色的人在城裏進出,即便車上是伶倌人蘇小茴,他也會紳士的扶她下車。偏偏自己的妻子杜衡,他不知怎麽就心火大旺沒了興致。
杜衡被丫頭雙葉扶着下了車,随着趙石南的步子從大門走入。卻是一擡眼,整個人愣住了。門口的石獅子旁,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單薄的身子,抿緊的薄唇,一雙眼眸裏全是絕望的灰暗,看到趙石南,恭恭敬敬的立了個規矩:“大哥。”
趙石南頓住了步子,乜了眼這個同宗遠支的兄弟,聲音有些不痛快:“你不是在上海讀書嗎?怎麽回來了?”
趙淩泉定定的回着:“學校有運動,回來呆兩天。”
時局不穩,學生運動也是此起彼伏,趙石南淡淡“哦”了一聲,沒再看趙淩泉,繼續前行。
趙淩泉轉身看着他身後的杜衡,四目相對,杜衡只覺得有一道雷電劈過一樣,淩泉的絕望,自己的絕望,都化成了默默相對的無言。
趙淩泉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直把掌心摳的生疼,他拼命告誡過自己,衡兒如今是她的嫂子,木已成舟,為了她的幸福,他應該放手。可是直到看到她的一瞬,他才發現,放手,根本不可能,衡兒本該是他趙淩泉的啊。
趙淩泉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氣克制自己,才能抑制住把這個自己魂牽夢萦的女孩帶走的沖動,他守在這裏一天,只為等她回門回來,再看她一眼,可是看了一眼,竟然把所有的牽腸挂肚全化成了撕心裂肺。他始終喊不出那聲“大嫂。”這本該是他的女人,不是大嫂,不是!
杜衡定住了腳步,想挪又挪不開。只是癡癡的看着趙淩泉。
走在前面的趙石南聽到身後的腳步沒有跟上,猛然一回頭,看着杜衡和趙淩泉相對而視的情形,心裏忽然噔的一聲泛上了不快,有種說不上的滋味。
杜衡很快回轉了眼眸,快步跟了上去趙石南的步子。
☆、深院靜:誤傷
偏偏從門口下臺階的時候,杜衡心煩意亂,腳下青苔打滑,腳一崴,身子向一旁倒去。趙淩泉管不住自己的腿,猛地向前就是一大步,伸手剛要扶,趙石南回頭淩厲的掃了他一眼,淩泉的手僵了一下,生生的收了回去。
“還杵着做什麽,回房去!”趙石南眉頭一皺,沖着趙淩泉呵斥了一聲。轉過頭看看已被雙葉扶穩的杜衡,沒有說話,大步繼續向前走去。
趙淩泉看着趙石南在前面大步的走,杜衡在身後一瘸一拐的緊步跟着,拳頭再次握的緊緊。趙石南,既然娶了她,為什麽不善待她,你沒看到她的腳崴了嗎?沒有一句問候,沒有一絲體貼,不僅不去扶,仍然走的那麽快。而自己又有什麽辦法?除了眼睜睜的看着,又能怎麽樣?趙淩泉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裂開。
杜衡一步一趨的跟着趙石南,而心卻像被牛皮筋拴在了趙淩泉的身上,走的越遠,心扯的越疼。短短數百米的距離,杜衡回到後院的卧房,已經大汗淋漓。被雙葉扶着坐到了床上。
趙石南看了眼杜衡,面色蒼白,鬓角汗津津的一層,他着力盯上了杜衡的眼睛,沒錯,那雙瞳子裏滿是哀傷和絕望,不管她緊抿的唇角怎麽努力做出上揚的樣子,但是那雙眼睛騙不了人。趙石南的腦海裏閃過她看趙淩泉那副凄然糾纏的目光,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杜衡看着趙石南陰冷泛狠的目光,心害怕的突突跳了起來,低下了頭。
趙石南沖雙葉一擡手,冷冷說着:“出去。”雙葉不知道今天少爺和少奶奶都怎麽了,看着怪怪的,還是趕緊躲出去為妙。
趙石南看着杜衡,眉眼彎起,唇角上揚:“更衣。”杜衡看着他愣了一下,但看着趙石南堅定沒商量的語氣,無奈的用力撐起了身子,這是趙石南,不是哥哥或者淩泉,不會在意自己的腳是崴了還是心傷了。
杜衡瘸着挪到了趙石南身邊,為他解着衣服。趙石南忽然一把把杜衡攬進了懷裏,俯身吻上了杜衡的臉頰,雙手緊緊箍住了杜衡的身子,語氣幾分戲谑:“衡兒,該圓房了。”
杜衡的心幾乎要跳出來,情不自禁的低聲喊着:“不要。”說着用力推着趙石南。趙石南心裏不快,手并未放松,一手用力伸進杜衡的裙子,一手緊緊攬着她的腰,聲音卻全是調笑:“你是我的妻子,這不是我應該對你做的嗎?”
趙石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裏別扭,嘴上說出來的卻全是浪蕩的話,也許是對女人的慣性。畢竟在他遇到過的女人裏,還少有面對他不情願的。大多恨不得撲到他的身上把他生吞活剝了,而他對別的女人這麽說話,她們很受用,聽完了會粉拳一捶,鑽進他的懷裏。
可眼前的杜衡,大有拼死掙紮的态勢,這并不是欲迎還拒的嬌羞。趙石南不肯松手,已經把裙子扯了下去,只剩下裏面的綢褲,他的手用力伸進去,碰到了杜衡的肌膚,很光滑,他的身體忽然躁動了起來,剛才的試探調戲變成了真正的調情,他一把把杜衡打橫抱了起來放到床上,壓了上去。
杜衡小小的身體顫抖個不停,用力推着趙石南,聲音幾乎帶着哭腔:“不要,不要。”
趙石南的呼吸已經粗重了起來,一雙手在杜衡身上用力逡巡着,他要把這個小女孩變成他的女人,一刻也不想等。趙石南的吻重重落上了杜衡的臉頰,唇際,脖頸,用着最後一絲耐心:“衡兒,放松些。”
杜衡的雙手死命的推着趙石南,他卻像座山似的壓過來,怎麽也推不開。她的腦子裏,還是淩泉望着她絕望的身影,怎麽在瞬間接受趙石南?
趙石南的攻勢越來越激烈,很快已經把杜衡的外衣上下都褪的幹淨,情迷意亂的揉捏着身下的人,杜衡激烈的掙紮,卻被趙石南壓的像只小鳥動彈不得,慌亂中,她摸到了床上的針線筐,一急之下把筐裏的剪刀攥在手裏,沖着趙石南揮了過去。
剪刀急亂中紮到了趙石南的胳膊上,痛的他一個激靈,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下意識的把杜衡手裏的剪刀奪了去,看着氣喘籲籲的杜衡,趙石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個大家閨秀?居然沖着自己的丈夫揮剪刀?
沒人這麽對他,趙石南忍不住就是一個巴掌揮上去,卻是揮到了一半,看着杜衡滿眼的淚忽然心裏揪的有些疼,硬生生的又把手收了回去。都是什麽事。早知道她這麽不情不願,娶個蘇小茴都比她強。
趙石南起身走出卧房,冷聲把雙葉喊進來換了衣服。雙葉看着他胳膊上大片的血跡大吃一驚:“少爺?”
“看什麽看,換衣服。”趙石南氣不順,雙葉不敢多嘴,忙取上衣服幫趙石南換好,趙石南氣沖沖的走了出去,卻是剛邁出門檻又扭頭對雙葉說着,“換下的衣服扔了,別讓別人看到。”
雙葉捧着衣服一個勁的點着頭。
外間的腳步聲漸遠,杜衡的心終于緩了下來,靠着床無力的軟了去,頭發衣衫淩亂,眼淚撲朔着。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真的接受不了趙石南。
趙石南憋着一股氣走出門,想也沒想,就吩咐着去倚紅館,今晚已經夠晦氣的了,總得找個有笑臉的地方。倚紅館的當家紅姑看到趙石南就像看到財神爺,立馬的撲了上去:“還以為爺成親以後就忘了我們呢。”
趙石南一反同她調笑的常态,第一次冷冷的說着:“小茴呢?”
紅姑的笑凝在臉上,讨好的說着:“還在二樓,等着您呢。”趙石南沒再說話,直接上了二樓蘇小茴的房間。
蘇小茴正在對着鏡子暗暗傷懷,做伶倌人的那天起,紅姑就教導她自己是賣笑的,賣唱的,不是賣心的,不要對男人癡心妄想。她一直恪守着這個規矩,但是所有的規矩,遇到了“情”這個字,就都退避三舍了。從看到趙石南的第一眼,那個男人的桀骜,聰明,甚至張狂,都一樣一樣的印在了她的心上。她上了心,用了情,但是終歸逃不脫命運,她的身份,也只能像只金絲雀,守着這裏,等着他來垂幸。
可自從趙石南成親後,也沒再來找她,正七上八下的,忽然門口一聲響動,趙石南推門而入,蘇小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狂跳着迎了上去,只一句:“石南”,就聲音哽咽了。
趙石南坐在了桌旁,蘇小茴忙倒了盞茶遞上去,趙石南氣沖沖的喝下,指指茶盞:“再來。”蘇小茴這才發現這位爺今天是帶着氣來的,蘇小茴察言觀色迎來送往的能耐本就一流,看着趙石南這樣,也不再多話,只是繼續倒了茶,細細打量着他。
忽然發現趙石南的胳膊上的血跡,青灰色的衣服上滲出的血更為明顯,不免吃驚:“你受傷了?”
趙石南順着蘇小茴的目光一看,胳膊上又出血了,心裏煩躁,皺眉罵了一句:“見鬼。”
蘇小茴忙跑到裏屋,拿出裝着金創藥的盒子,剪了條麻布,撩起趙石南的袖子,看着傷口,心疼不已,吩咐着丫頭打了水來,給趙石南細細的清洗了傷口,敷上了藥包紮好。她不敢問是怎麽回事,眼淚卻一個勁的在眼眶裏打轉。
看着蘇小茴這個情形,趙石南的一腔戾氣終于漸漸緩和了些,終究還是有人在乎他的。心情平複,同蘇小茴七七八八的閑聊起來。
夜色深了,守在門外的冬桑忍不住輕聲隔門問着:“少爺,還回去嗎?”
躺在床上的趙石南毫不猶豫的一股火沖出去:“不回。”
蘇小茴心裏一蕩,伸出柔荑撫上了趙石南的手,柔聲道:“石南。”
一句欲說還休的呢喃,讓趙石南暖暖的心動,反手握住了蘇小茴的手,伸手撫上了蘇小茴白皙的臉,俯身壓了上來,小茴的眉眼是細致玲珑的,卻沒有杜衡的大而清澈,杜衡的眼睛裏似乎有些說不清的東西在裏面,有時靈動,有時狡黠,有時哀怨,有時憂傷。
趙石南的手下意識的撫着蘇小茴,滿腦子卻都是杜衡的眼睛,要是小茴長一雙那樣的眼睛會怎麽樣?趙石南意識到自己的思緒,猛地驚醒了過來,活見鬼,想杜衡做什麽!再看着蘇小茴,卻怎麽也下不去手了。
蘇小茴的手游上了趙石南,喘息的有些迷離,發現趙石南還是沒有什麽動靜,有些詫異:“石南,不舒服嗎?”
趙石南懊惱中帶些不悅,卻怎麽也沒法用情上來,正在猶豫中,忽然門外響起了趙家又一個下人乃東的聲音,乃東是個粗人,說話向來咋咋呼呼:“少爺,老太太讓你趕緊回去。少奶奶正跪着呢。”前言不搭後語。
趙石南聽到那句少奶奶正跪着呢,心裏就是一跳,像被解脫似的扔下蘇小茴大步走了出去。
☆、深院靜:休妻
蘇小茴還沒來得及反應,趙石南已經只留給她一個匆匆的背影。碧綠的竹席,紫紅的羅帳,忽然覺得空空,蘇小茴手裏拿起趙石南留下的茶盞,還有他的餘溫,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不多時紅姑撩着裙子上樓,看到小茴正在帳子裏垂淚,有些驚訝:“那位爺真走了?還回來嗎?”小茴搖了搖頭。
“可是怪事,他不是一向在你這裏過夜的嗎,難道成了親還真改了脾性不成?”紅姑納悶,這可不是好兆頭,趙石南出手闊綽,又對蘇小茴獨寵,紅姑從趙石南手裏撈的銀子可不少,這要是真收了心,可是大大的一筆損失。不禁跺腳嘆氣:“你怎麽不留住呢?”
蘇小茴的心仿佛被針紮了一般:“我哪裏來得及說話。”趙石南聽到少奶奶幾個字就像被大風吹着一樣走的到快,哪有插嘴的機會。想着就心酸。
“你呀,還是實在。不用些手段,怎麽能行呢。”紅姑拉着蘇小茴的手,低聲說着,“好容易靠上這個又大方又有勢的爺,你可千萬別松了口,若是得了他的心,将來做個妾也未嘗不可。”
“妾?”蘇小茴的心砰砰跳了兩下,這個她可沒敢想過,趙家即便是納妾,也得看看身份。自己雖然是清白的身子,除了趙石南并沒有別的男人染指,但終歸說出去不好聽。趙家能容下她進門嗎?
“只要那位爺樂意,趙家誰能擰的過他啊。小茴,你可要争氣。”紅姑本來也是随嘴一說,無非不過想激發蘇小茴對趙石南的鬥志,她好得利。至于做妾,她并沒覺得蘇小茴有那個本事,也舍不得把這棵搖錢樹放出去。
但蘇小茴卻被紅姑的一句做妾說的動了心思,仿佛黑暗中走的沒了路,忽然柳暗花明的又出來一條道。蘇小茴擦去了眼淚,幽幽的問着紅姑:“不知道他的那位少奶奶是個什麽品性?”
“我只知道是杜家的小姐,別的也不曉得。待我去幫你打聽打聽。”紅姑應付着,順帶就着床上小桌上的燭火,點了口水煙抽着。
趙石南回到了府上,已經絲絲縷縷的下起了雨,江南的雨最為纏綿,尤其在夜裏,潤物無聲。
趙石南到了趙老太太的房間,撣了撣身上的水珠,就看到杜衡正在外間的客堂直直的跪着,腦後的發髻垂下幾绺,衣服也有些淩亂,看着說不出的狼狽。趙石南看她那個樣子,不知該是生氣還是憐憫。而趙老太太正威嚴的面南而坐,眉頭緊緊皺着,數着佛珠的手也由于氣憤微微的抖着。
屋子裏零星的幾個下人,趙老太太的陪嫁慈姑立在她身旁,吳媽垂手站在杜衡身邊,雙葉跪在杜衡旁邊正在瑟瑟發抖。
看到趙石南完好無損的進來,趙老太太舒了口氣,威嚴之色并沒有減去一分,冷聲問道:“現在人都齊了,你到說說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大晚上興師動衆的。”趙石南故作輕松的問着。
趙老太太把桌上托盤裏的衣服扔到趙石南面前,厲聲問道:“衣服上的血是怎麽回事?”說完眉眼一轉,瞟向了杜衡。
杜衡擡眼看了眼趙石南,正要說話,趙石南先回答着:“我自己不留神紮的。母親大人,你也知道我有時不怎麽留神的。”趙石南語氣故意诙諧,想着小事化了。如果是平時,趙老太太早已煩惱盡散,破怒為笑了。但今天,她不止不解氣,反而更加憤怒,這在趙老太太眼裏,可是天一般的大事。
雙葉扔衣服的時候被吳媽看到,吳媽撿起來看到上面的血不由擔心告訴了慈姑,最後到了趙老太太耳朵裏,待把衣服拿來一看,趙老太太的魂都要驚掉了。趙石南是老太太的獨苗,一直捧在手心裏都怕化了,卻突然流出這麽多血,她這個做母親的簡直恨不得把那個罪魁禍首拎來抽兩巴掌。
屋裏只有杜衡和趙石南,可任老太太怎麽問,杜衡只有一句話:“讓石南說吧。”那副生死凜然的樣子,趙老太太已經有了判斷,杜衡弄得無疑。為了什麽,她無從知曉。
但趙老太太憤怒難平,不論為了什麽,刀剪無眼,玩笑也好,打鬧也罷,怎麽能傷人?一個不注意紮出問題,後果----趙老太太不敢想,趙石南是她的命,是她後半輩子的全部希望。她不能允許他出任何閃失。
石南和杜衡成親三天,一點圓房的動靜都沒有,現在又打鬧成這個樣子,不知道是誰不情願。之前她還以為自己的兒子流連于風月場所,會不會覺得杜衡沒意思不願意同房。但現在看到兒子受了傷還拼命往自己身上攬,趙老太太明白了,是那個千金小姐不願意。她憑什麽?之前對杜衡的好感頓時全無,只要她威脅到石南的安全,老太太立馬變成張着翅膀護仔的母雞。
想到這裏,趙老太太更加生氣,猛的一拍桌子:“自己紮的?你當我是三歲的孩童來糊弄?”
轉而看着杜衡,聲色俱厲:“我不管你是大家小姐,還是名門之後,我只有石南一個兒子,容不得半點閃失。今天我把話說在這裏,你如果不情願,趙家立即把你送回去。”
杜衡吃了一驚,擡眸看着趙老太太,一時說不出話,送回去?說的直白點,就是休妻。這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侮辱,杜衡被休,這輩子就完了,杜家的名聲也完了。但是休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去找淩泉?想到這裏,她反而坦然,對着趙老太太磕頭拜了一拜,挺起腰身淡淡說道:“聽憑老太太發落。”
趙老太太那句本是氣話,沒想到杜衡順杆而上,竟大有被休了也沒什麽的架勢,一時氣結說不上話來。
趙石南心裏的火也騰的起來,這個女人似乎壓根就不怕被休,她到底是個什麽人?忍不住蹙眉看着杜衡呵斥道:“哪有你說話的份。”
這句似怒非怒的話本來是給杜衡一個臺階下,如果杜衡不吭聲,剛才話趕話的局勢便可以緩和。誰料到杜衡看了看趙石南,平靜的重複着:“杜衡願意聽從老太太發落。”
趙老太太氣的全身顫抖,手指顫巍巍指着杜衡,沖着趙石南大聲道:“石南,現在就備車,把她送回杜家,一刻也別等。”說着腳下踉跄了一下,她千挑萬選的兒媳婦,竟然這麽倔強。老太太本以為用休妻威懾一下杜衡,今後別再同石南舞刀弄剪刀的。誰料到她根本沒有一絲悔改之心,竟然梗着脖子頂了上來。趙老太太還沒遇到這樣敢頂她的人。一時氣的夠嗆。慈姑忙去扶着老太太,生怕她一個不穩倒下。
屋裏的氣氛瞬間淩亂成了一團,趙石南緊緊皺着眉頭,這個妻子,不是他願意娶的,但是時到今日再送回去,不僅是杜家的恥辱,也是趙家的笑話。休妻也總要個理由,難道就因為杜衡不願意和他圓房刺傷了他?這說出去他的臉面也不好看。
再看着杜衡那雙大而含淚的眼睛,他怎麽也下不了決心把她送走。趙老太太看趙石南不動彈,急怒攻心:“石南,你聽到沒有!”
趙石南一擡腿跪了下來,看着老太太沉聲道:“母親,既然娶了,就不要再提送回去的事。趙家沒有休妻的先例,這個妻子,不管是什麽,兒子認了。”
一句兒子認了,說的趙老太太心裏一驚,杜衡心裏一沉。趙石南繼而說着,“時候不早,我和衡兒先回去。這樣的事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讓母親擔心了。”
說着沒再看趙老太太,用力把杜衡拽了起來,扯出了房門。趙老太太失神的跌坐在了椅子上,萬般挑選,最後造出了這麽一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