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49)
夏醫生回了短信:至瑾,我回去了。我建議你還是留在北京吧。然後關了手機。我同樣面對不了的,還有夏醫生,本來也沒有篤誠的心,又何苦讓人家為了我連事業前途,父母家庭都背棄了?我承受不起。
回到了小鎮,我去凡苓處接暖暖,順便把紙袋給她:“肖彬給你的。”凡苓聽到肖彬的名字全身都是一震,看着她的樣子,我的心說不上的疼。凡苓打開了盒子,是一個造型很別致的沙漏,像兩顆心的形狀,中間有細細的流沙穿過。
凡苓看到這個禮物忽然掩着嘴哭了,哭的泣不成聲,我抱住了她:“怎麽了?”
她抽泣了很久,斷斷續續的說着:“有一次我和他出去逛,看到這個沙漏很別致,我想買,他說不好,兩顆心離得那麽遠,一直都到不了一起,還偏偏被細沙絆着,不吉利。我當時開玩笑說,如果以後我們分手了,你還忘不了我,就買一個這個給我,讓我知道你心裏還有牽絆。”
我聽到這話,腦子“轟”的就是一聲,忍不住說着:“這算什麽,又不能給你未來,還扯着你不放,這樣吊着你,讓你怎麽放的下?這個肖彬,真是糊塗。”
凡苓只是垂着淚,沒有說話,半晌看着我說道:“他是不是真的愛着我?如果不愛,怎麽會對我表達放不下的意思?”
“愛有什麽用?”我的氣不打一處來,“如果真的愛你,要麽娶了你,要麽放了你,而不是這麽不清不楚的拴着你的心。”
凡苓定定的看着我,忽然開口問道:“那趙以敬呢?他不也是這樣嗎?”我被凡苓問住了,愣在那裏說不出話。是啊,趙以敬,肖彬都是一樣。能醫者不自醫,我對凡苓說的理智明白,可到了自己身上,一樣的糾結反複。
看我低下了頭不說話,凡苓輕輕擁住了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你的心,我只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我也真的很想知道,我在他心裏到底是什麽。”
我沒有再說話,想知道自己在男人心中的位置,那份不甘,那份不舍,恐怕才是多少女人放不下的原因。而我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凡苓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一些,我把暖暖抱着回了家。這裏,才是真實的我的生活,不是北京虛無缥缈的後海,不是北京燈紅酒綠的夜場,這個靜靜的小鎮,這個小小的女兒,才是我生活的全部。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我關上窗戶抱着女兒睡覺了。
那晚睡了很久,第二天一早被暖暖的笑聲吵醒,我睜開眼,暖暖正趴在玻璃窗上,小手沖樓下揮舞着,我順着暖暖的目光向下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樓下和暖暖也揮着手。
暖暖對我笑嘻嘻的說着:“叔叔。”我一個激靈起來,穿好衣服拿出包裏的手機,才發現昨晚下飛機後一直沒有開機,我打開手機,給夏醫生撥了號碼,聲音有些沉重:“至瑾。”
夏醫生的聲音有些沙啞:“清揚,我可以上去嗎?”
夏醫生的溫和總是有些卑微,我的心不自覺的扯疼起來:“當然可以。”
半分鐘後,樓梯裏響起了腳步聲,我忙跑去把門打開,夏醫生走了進來,身上濕漉漉的,頭發也全是濕的,只額前的些許有些幹了。我不禁問着:“怎麽全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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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雨了。”夏醫生接過我手裏的毛巾,把胳膊擦了擦,對我說着。
我怔在了原地,昨晚下雨,他一直在雨裏嗎?“你什麽時候到的?”我的心有些慌亂。
“飛機晚點了,到了這裏,已經夜裏十二點,你屋裏黑着,應該已經睡覺了,我就沒有打擾。”夏醫生的聲音有些沉重,目光穩穩的看着我,“清揚,不要怪我魯莽,我只是真的等不及,想在你一醒來就能看到你。找不到你的時候,心裏很難受。”夏醫生說到最後一句,竟全是傷痛的語氣。
我第一次被眼前的這個男人震得有些心疼,想想自己從飯店跑出去就一直不管不顧的态度,有些懊悔:“對不起,至瑾,我前天有點沖動。”
“前天應該我說抱歉。”夏醫生無奈的笑笑,“我的父母給你帶來的傷害,我要替他們說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一向開明的他們遇到事情,也這麽----”他想不出合适的詞來形容。
我手指纏繞着咬唇說道:“沒事,其實正常,哪個做父母的,都不會允許孩子找一個像我這樣條件的。能理解。”說着有些傷懷,是啊,一個離異帶孩子的女人,注定會遭受這些世俗的眼光,按理,我應該早習慣了。我微微仰了仰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頓了頓,我的情緒平複些,對夏醫生說着:“他們是為你好,又是你的至親,你應該聽從他們的建議。”
夏醫生打斷了我的話:“別的我可以聽從,惟獨這件事,我沒有辦法。”轉而看着我認真的說着:“清揚,我這個年紀,已經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看我沒有吭聲,夏醫生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有一些牽絆,那位趙總,我也去了解了,他已經和別人訂了婚,我不認為他能給你幸福。如果你想等到他結婚才願意放棄,我也可以陪着你等。”
聽到他提趙以敬的名字,我無端的顫了一下,胡亂的辯解着:“這沒有什麽關系。你的事,和他的事,是兩碼事。”
夏醫生牽起了我的手,認真看着我說道:“清揚,你的過去我錯過了太多,但是未來,我希望是我來給你快樂,給暖暖快樂。我父母也許現在思想不能過關,但是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而且他們的意見也不會影響我們的幸福。”
夏醫生實在是個很善于溝通的人,他說的話,總是入情入理,語氣溫和帶着篤定,會讓人不自覺的就産生信任感,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專業優勢。我承認,他的這席話,讓我灰暗的心裏,有了些許陽光。
暖暖看我和夏醫生一直在說話,早已無聊的跑到夏醫生身邊,一會揪揪他的手指,一會仰頭看着夏醫生咯咯的笑着,看到夏醫生手裏拎着的紙袋,好奇的低下頭看着,還用小手來回的扣,趁着夏醫生的手一松,把紙袋拿過去,自己打了開來。
我忙阻止着:“暖暖,不要随便動叔叔的東西。”可是已經晚了,手指靈敏的女兒已經打開了紙袋裏的盒子,拿出了一個漂亮的洋娃娃,雖然比不上趙以敬那個,但是也格外的漂亮,精致的衣服,逼真的五官,暖暖開心的問着夏醫生:“是給我的嗎?”
夏醫生俯身看着暖暖溫和的笑着:“是啊,你不是一直說朵朵太寂寞嗎?叔叔給朵朵找了個小妹妹。喜歡嗎?”暖暖抱着娃娃一個勁的點頭:“喜歡。”開心的看着我笑着:“媽媽,朵朵有妹妹了。”
我怔在了那裏,我答應給暖暖買的娃娃,好幾個月了都沒有放在心上,而夏醫生卻做到了。若說沒有感動,那是不可能的。我抿着唇說不出話。
夏醫生看了看時間對我說道:“清揚,那我送暖暖去幼兒園了,好嗎?”看着他誠懇的神色,我終于還是動搖了,點了點頭。
☆、紅玫瑰與白玫瑰
張愛玲曾說過,每個男人心裏都有一朵紅玫瑰和一朵白玫瑰。而我現在好像也陷入了這種境地。凡苓說,趙以敬是我的紅玫瑰,熾烈的像火,能給我蕩氣回腸的愛;而夏醫生是白玫瑰,宛如床前明月光,能給我涓涓細流的生活。
“如果是你,選哪個?”我問着凡苓。
“當然選紅玫瑰。”凡苓笑得凄然,“因為紅玫瑰才是愛情。人這一輩子不容易,能遇到讓你愛的忘乎所以的男人,就別辜負,不是怕辜負他,是別辜負自己的那份情感。既然所有的未來都是不可控的,為什麽不選個自己喜歡的?”凡苓是個遵從自己內心的人。
我沒有吭聲,凡苓揉了揉我的頭發:“其實還用我說嗎,你自己不已經選出來了嗎?”
“我?哪裏?”我有些驚訝。我是想過這些問題,但心中始終都是敏感而糾結的。
“你在等趙以敬。”凡苓定定的看着我說道,“不到趙以敬結婚的那天,你不會死心的。其實你這樣對倆個人都不公平。”
我的臉紅了,被凡苓戳中了心事。我的潛意識裏,的确是不甘心的,我很想看看最後的結局,趙以敬到底會做什麽樣的抉擇。
“如果你愛着趙以敬,就和夏醫生說清楚,去等待趙以敬;如果你覺得夏醫生更适合,就應該選擇夏醫生。而不是拉着夏醫生陪你一起等。”凡苓的話很直接,“你選夏醫生,不應該建立在趙以敬背棄你的基礎上,這樣夏醫生會不自在,對你們以後的生活也會有影響。”
凡苓的話說到了我心中最晦暗的地方,也是我一直糾結的地方。盡管夏醫生說過“如果你要等他,我可以陪你一起等。”但是那樣做的确不太地道。矛盾,反複,是我那時難以抉擇的心情。
我沒有凡苓為愛豁出去的勇氣,卻也有着蠢蠢欲動的不甘心。從樓上凡苓那回到家裏,收到了夏醫生的短信:“我去接暖暖了,稍微晚點回去,大概七點半。”
我有些納悶,暖暖幼兒園一般四點半家長就陸續接孩子走了,夏醫生要幹嘛還弄到七點半才回。我一邊在家做飯,一邊等着他們。好容易時鐘走到了七點二十,門響了,還沒看到人影就聽到暖暖的笑聲。
我迎了出去,看到暖暖正背着一個小畫夾蹦跳着進來,我問着:“你們這是幹嗎去了?”
夏醫生站到我面前笑着:“清揚,我沒和你商量自作主張做了個決定。我給暖暖報了個繪畫班。”
“什麽?”我愣住了,“怎麽突然想起這個?”
“也不突然了。”夏醫生拉着我坐到了沙發上,“以前給暖暖做治療的時候,經常會讓她畫個簡單的圖什麽的,那時就發現她的畫很有意思。她在畫畫方面很有天賦,有想象力。你沒發現嗎?”
我的心狠狠顫了一下,整天忙于生意奔波,我的确沒有太多的時間關注暖暖的天賦,最多只能照顧到她有沒有生病,情緒好不好。已經不易。我有些慚愧的搖着頭。
“她們幼兒園旁邊新開了一家繪畫班,我接她的時候看到了,帶她進去試了試,她喜歡的很,老師也說她畫的很好。”夏醫生對暖暖說着,“給媽媽看看你下午畫的。”
暖暖過來打開了畫夾,我被她震動了,暖暖筆下的太陽,花朵,色彩非常鮮豔濃烈,很有意思,花朵還好幾種形狀,不知她從哪看到的。“媽媽漂亮嗎?”暖暖問着我。
“漂亮。”我撫摸着暖暖的畫,心裏很不平靜。女兒的天賦,要一個外人來告訴我,我心中滿滿的愧疚。
“我報了周末班,周六周日去學兩個半天。”夏醫生說着,“現在的孩子,哪個不學特長呢?幼兒園附近的鋼琴班舞蹈班都爆滿了。暖暖的年紀,也該根據她的愛好,學一點什麽。”
我重重的點着頭,為了給暖暖創造個良好的物質條件,我不是個負責任的媽媽,那一刻,我心裏的天平向夏醫生傾斜了很多。前世今生也好,熾烈的紅玫瑰也罷,都變得有些虛無。我只是個平凡而普通的母親,我需要一個能給我女兒幸福的男人,那比我自己得到幸福,似乎更重要。
從那天起,我努力的收着自己的心,不去想趙以敬,以及和他有關的一切。除了生意,我盡量抽多時間陪着女兒,一些小事情都交給張帆他們處理。趙以敬偶爾會有短信電話的問候,我只能沉默再沉默。對夏醫生,我不再拒絕他對暖暖的關心,對我的幫助,我也在試着去關心他的一些生活,也會在他生日的時候,為他做一桌子菜,送一件禮物。雖然心情,終究沒有那麽熾熱。
老鄧又拖了一個多月,我電話催了他幾次,他始終找着各種理由拖延。不說不撤資,但是總有着千奇百怪的由頭。我心裏不踏實,給他打着電話:“鄧總,什麽時候咱們好好敲定一下撤資的協議呢?”
老鄧搪塞着:“清揚啊,你別催我,我最近真的忙。等我有時間,我一定主動聯系你。”說着不等我反應就挂了電話。幾次三番我看着也沒有希望,老鄧比泥鳅還狡猾,凡苓冷笑着對我說:“這種人不見棺材不掉淚,答應了又不做,應該告訴趙以敬停了他的絲。”
我卻不好意思再去找趙以敬,唯一的辦法只是不停地給老鄧打電話。到後來老鄧都拒接我的電話了。
過了半個月,老鄧突然給我來了電話:“清揚,我今天在南京開會,你要是有時間就過來吧,咱們談談撤資的事。”
我喜出望外,這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我和他約了下午六點鐘,在南京的一家飯店同他見面。夏醫生那天回去的早,帶着暖暖。我自己開車趕到了南京。
到了包間,等了十分鐘,老鄧到了,和我客套了幾句開始說正事。如今的老鄧,比起幾年前我認識的時候,少了許多青澀,多了成熟圓滑,我準備好的撤資協議,他只看了幾分鐘便挑出了一堆的問題“結算得找專門的評估會計,才能公平。”“違約款要提高。”-----
我竭力的忍着,只要他肯撤資,我就算損失大一點也認了。對他的要求我一一标注了出來:“行,我可以同意。”看我讓步到這個地步,老鄧也終于松了口,勾着唇笑笑:“清揚,你實在是個好的合作夥伴,我還不忍心和你拆夥呢。”
我抽抽嘴角說不出話,總吃虧當然是好夥伴。老鄧點了支煙悠悠的說着:“不過你着什麽急嘛,我都答應你有時間找你的,你怎麽又讓趙總給我壓力,弄的我很難做。”
我愣了一下,難怪老鄧突然找我,原來是趙以敬給他施壓了?我并不知道。但也不好說什麽,只好淡淡笑笑:“盡快解決就好。我多讓點利也沒關系。”
老鄧冷笑了一聲:“讓利?這話說的讓人不痛快。我覺得讓利的人,是我。公司的賬目都是你處理,你會把賬都做到明面上給我看?笑話。”
這就是老鄧的心結,永遠以為我暗自吞了利潤,信任在他的字典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殆盡。我忍不住說着:“不管你信不信,利潤就是賬面上那些。我們也曾經一同共事,為什麽現在連信任都這麽難?”
“好了。”老鄧打斷了我的話,“說這些也沒用,反正你有趙總做靠山,我不服也得服。”這話說的有些無奈,有些負氣。似乎是我用強權壓制了他。
有時覺得人心很怪,明明自己是始作俑者,卻能做出受害者的架勢。這也是一種難得的情商。
我不想和老鄧多言,基本敲定了撤資協議便和他一起往樓下走着,樓下就是一個小宴會廳,裏面正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着,有領導模樣的人進去,還時不時有人扛着攝像機進進出出。我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老鄧笑笑:“我得進去,我這次來南京就是參加絲之恒的這個慶祝活動。”
我的心嗵的一跳:“慶祝什麽?”
“成悅錦通過地标産品的初審了。要向媒體公布宣傳。姚經理給我發了請帖。”老鄧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長,“你進去嗎?”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老鄧為什麽選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來同我談撤資的事,他要把這次撤資中他受到的所有來自趙以敬的脅迫和不快,全發洩到我的身上。他明知道這種場合姚清蓮是一定會來的,讓我也來就是要看我這個見不得光的人的窘相。老鄧不是個睚眦必報的人,卻對我這麽較勁,原來翻臉的朋友真的比敵人可恨。
我很想扭頭就走,可是成悅錦三個字讓我頓住了步子,我竟然鬼使神差的跟着老鄧到了門口。老鄧拿着請帖進去了,我沒有請帖進不去,也不想進去,在門邊看着裏面最顯眼的位置上,擺着一個類似文物展示的臺子,外面是玻璃罩,裏面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成悅錦。離成悅錦不過十幾步,我的心卻幾乎要跳了出來。
☆、再話昔日成悅錦
我正守在門口看着,忽然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扭過頭去,趙信儉和幾個董事會的人走了過來,看到我趙信儉怔了一下,笑道:“這不是宋小姐嗎,怎麽不進去?”
我微微尴尬的淡笑着:“我剛巧路過這裏随便看一下,我沒有收到請柬,就不進去了。”
趙信儉微微一笑拍着我的肩:“你是清蓮的姐姐,一家人要什麽請柬,快進來,今天是絲之恒的好日子,正巧趕上,進來捧個場再走。”
趙信儉的熱情讓我不好說什麽,而對成悅錦的好奇更讓我挪不開步子,雖然也擔心姚清蓮會不會又生事端,但大庭廣衆,又有這麽多媒體記者,想來也不會做出丢人敗興的事吧。我猶豫着跟着趙信儉進了宴會廳。
“把宋小姐安排到貴賓席。”趙信儉吩咐着晚宴主持,轉看向我笑道:“我還有其他事,宋小姐自便。”我點點頭,跟着會議的漂亮女主持到了位于宴會廳正中的貴賓席,都是絲綢業內的重量級老總,有的我見過真人,有的見過背影,但基本都是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企業負責人。
我環顧了下四周,老鄧正坐在普通席位上看着我冷笑,我忙轉過了臉,除了趙信儉,趙茵,其他人還沒有看到。身邊的幾個老總以為我也是貴賓,問着我什麽公司,我忙和他們交換了名片。有兩個聊着:“這下絲之恒的業務又拓了幾番了,等複審過了,成悅錦就能投産了。”
旁邊一個問着:“民國時候的絲綢,工藝哪比的上現在,就算投産有什麽意義?”
先前那個說着:“這你就不懂了,的确,現代的工藝,不論缫絲、紡織、印染、抗皺哪樣不比民國強?但人家貴就貴在“成悅錦”,這三個字,一個字值萬金,中國到現在為止,除了生絲,錦緞哪個在國際上拿過獎?人家成悅錦拿過,而且民國就拿了,就這點還不夠趙家用幾輩子的?”
另一個接着說道:“是啊,老祖宗就給打下的金飯碗,這個羨慕不來。現在什麽都搞個非遺,地标産品,一旦申請成了,就受國家保護,還怕沒生意?不過我怎麽聽說成悅錦雖然是趙家生産的,卻失傳了很多年,反倒趙以敬未婚妻家裏保存着?”
“聽說趙以敬未婚妻的祖輩,就和趙家有淵源,要不怎麽能輕易把成悅錦還給趙家?”有人插話道。
“哈哈,哪是輕易?不是趙以敬答應娶人家了嗎?用塊布換個豪門少奶奶,值了。”旁邊的人打趣道,“趙以敬算不算犧牲色相?”
我的臉忽然通紅,看着說話的人很想還擊,卻不知道怎麽說。這些人還一個個大老總呢,平時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在臺前個個像社會精英,沒想到私下裏也是渾話連篇,滿嘴放炮。看來所有的人都有兩面性。每個人揭開衣冠楚楚的面具,便下了高大上的神壇。
我身邊的人說着:“娶誰不一樣?娶個女人能換家族事業翻幾番我也幹。老許別說你不幹,讓你娶個女人變大佬你幹不幹?”
先前的人哈哈大笑:“好了好了,還有女士在場,別說葷話了。”
另一個說着:“人家現在也是大佬,只不過拿到國際上沒法比,不過他們不是和意大利合作的生産線做文化絲綢嗎,聽說業務也好的很。還是趙以敬有眼界,走的路子上檔次。”
聽着他們聊這些,我心裏湧上百般情緒,自豪,鼓舞,心痛,糾結,酸楚,各種滋味幾乎要把我堙沒的窒息,看到有幾個人到臺子上看成悅錦,我忙也站了起來,走過去看着。
我聽過已久的成悅錦,帶着八十多年滄桑的成悅錦,如今就那麽靜靜的躺在玻璃罩子裏,在燈光的照射下,幽幽的發着淺碧色的光澤,那是一塊綠色打底的錦緞,上面織着百子圖,由于是疊成了四方狀,也看不出原來是做什麽用途的。由于年代久遠,沒有很好的保存,整體有些泛黃,有些地方還有開裂脫絲的現象。
看着罩子裏的成悅錦,我忽然心沒有方才跳的那麽快,這塊錦緞看着很陌生,似乎與我從沒有什麽交葛,這就是外婆口中,趙石南和杜衡一起研制出的成悅錦?這就是會泛着五彩熒光的成悅錦?也許是時間湮沒了它的光澤,如今我看着并無什麽特別之處。
我悶悶的回到了座位上,正納悶着,忽然周圍都安靜了,燈光變得明暗閃爍,我擡起頭一看,宴會廳最前面的一個主持臺子上站了人,這便是正式開始了。
先是絲之恒的董事長趙信儒講話,講了這次絲之恒收回了失傳多年的成悅錦,帶給絲之恒的發展契機等等。趙信儒比去年見又蒼老了一些,講話似乎有些中氣不足。看來董事長之位坐的也是熬心費神。
趙信儒講話結束後,是一位請來的政府領導嘉賓,領導講話果然滔滔不絕,光講成悅錦的歷史輝煌就講了得有半小時,別人早已聽的打瞌睡,而我卻精神振奮。只聽領導講着:“成悅錦當年就給中國人增了光,不僅拿了獎,而且遠銷歐洲,為實業興國貢獻了力量。這個不僅在揚州地方志,在江蘇的省志裏也有詳細的記載“一匹成悅一匹金,巧手弄霞,缫車飛槎”,這都是有明确記載的。”
如此這般講了一氣,又說着:“這次經我們檢測,絲之恒提供的這塊錦緞的确是民國時期的織物,而且還打着當時的廠标,與省志裏的記載也吻合,所以我們初步判定是流傳下來的成悅錦。下一步複審通過,将會通過省裏直接上報國家。我們很期待昔日的成悅錦能再創輝煌------”聽着他的話,我的心悶悶的,他對成悅錦的肯定,讓我的腦子裏忽然各種片段交織,清蓮手裏的就是成悅錦?清蓮是杜家的後人?雖然我早有預料,但此刻的肯定還是讓我的心塞的喘息不上。
我突然想離席而去,剛要站起來,燈光變得更亮了,原來領導們都講完話,趙以敬和姚清蓮出現了,趙以敬站在展示臺旁,對拍攝的記着講解着展臺裏的成悅錦。
看着幾尺之外的趙以敬,我的手抖了抖,還是很沒出息的坐下了,看着他高大沉穩的身形,我的心也跟着一癡一醉。
有個記者問着:“對不起,我想問句題外話,是不是也是這塊錦緞成就了趙先生和姚小姐的姻緣呢?聽說是幾代的緣分,更給這塊錦緞增添了神秘的人文色彩。”
沒等趙以敬回答,姚清蓮走到了趙以敬的身邊,親昵的挽起了趙以敬的胳膊,滿臉笑意幾乎要貼在趙以敬的身上,趙以敬微微往裏挪了挪,但還是沒有挪開姚清蓮黏上去的力度,姚清蓮擡眸滿是深情的看着趙以敬:“以敬,其實幾代的緣分,也是成悅錦的亮點呢。”說着看着記者們笑意盈盈道:“品牌背後的故事,才賦予了産品更感人的內涵,成悅錦不僅有榮耀,也有愛情的傳奇。”
這下記者來了興趣:“有什麽傳奇可以分享嗎?”
清蓮還沒有開口,趙以敬已經沉聲打斷:“無可奉告。成悅錦只會主打民族品牌。”臉色變得很冷清。清蓮沒有說話,只是溫柔的貼在了趙以敬的胳膊上。
身邊的幾個老總微笑的心照不宣,有個人說着:“原來趙以敬未婚妻這麽漂亮,哈哈,娶個這樣的就更不虧了。”
我的心好像被擰抹布一樣揉搓的很疼,只好低頭猛喝着手裏的茶水。忽然有記者問着:“不知趙總的婚期又定在了什麽時候?現在坊間有二位将奉子成婚的傳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手裏的茶水潑了一身,這下全場都嘩然了,注意力全轉到了趙以敬和姚清蓮的身上,趙以敬冷笑着說道:“純屬謠傳。”接着很嚴肅的看着記者們說道,“還是說成悅錦吧。”沒有人敢再問這個話題。
但是姚清蓮的手似乎無意的從小腹掠過,又讓這個情景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趙以敬沒怎麽留情,用力抽出手轉向了另一側的文字展臺,和記者們介紹着成悅錦的來歷。而姚清蓮則始終溫柔的站在成悅錦的展臺旁,任由記者們随意的拍着。
奉子成婚?我的腦子很亂,他們奉子成婚?已經既成事實了?想想也覺得無可厚非,姚清蓮做趙以敬名義上的女朋友也做了一年多了,不可能什麽都沒發生。想到這個,我的心疼的幾乎要裂開一樣。無意間轉過眸子看着老鄧,老鄧的臉上是冷淡漠然的笑,這出戲恐怕只有他看得最有味道。姚清蓮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忽然看到了我,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目光中露出一絲特別的意味。
我被她一盯,臉上都火辣起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袅袅的向我走來了。那一刻,我只想落荒而逃,但是沒有退路,我只好硬着頭皮沖着她笑笑。
☆、談笑周旋刀鋒見
腳下卻已經做好了離地的準備,如果這次她又大打出手,我好躲得開一些。倒不是受不起她的一掌,而是丢不起那人。
她走到了我的身邊,我條件反射的一彈,居然很快的躲着站到了椅子後面,周圍的人都有些愕然,我看着她讪讪笑着:“清蓮。”卻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幹嘛不趁着她沒發現早點走,非看着趙以敬的背影左舍不得,右舍不得,拖了一會又一會,現在活該被逮個現行。
清蓮笑得眉眼舒展:“姐姐,你怎麽來了也不說一聲呢?”說着熱情的拉着我的手,滿臉的嬌嗔。
我被她的反應愣住了,瞬間又反應了過來,今天趙家的上下都在,她自然不會把兇神惡煞的一面露出來。我的心平靜了一些,向她解釋着:“我恰好路過,碰到了趙董,讓我進來湊個熱鬧的。別介意。”
“瞧姐姐說的,怎麽會介意呢?”清蓮拉着我的手往展臺那邊拖着,我不知道她什麽意思,只好跟着她過去,她指着成悅錦對我盈盈笑道:“姐姐,你沒見過吧?就是這個錦,促成了我和以敬的緣分。”說着細細打量着我的表情,好像在一探究竟。
我淡淡笑着:“我剛才已經看過了。很有年代感。我确實沒見過這麽古舊的錦緞。”
姚清蓮盯着我看了片刻,似乎放下心來說着:“那就多看一會兒吧。”展臺這邊記者很多,看到姚清蓮拉着我,有人問着:“姚小姐,這位是?”
清蓮滿臉笑意柔聲說着:“這是我的姐姐,女強人哦,離婚帶着孩子照樣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呢,善于交際,很多公司老總都很照顧她,鼎力相助。很勵志,你們有興趣可以采訪采訪,鼓勵那些遭遇渣男老公小三的圍城女人。”
姚清蓮話裏帶刀,幾下便把我的老底不露聲色的揭了個精光,我像被扒光似的站在了那兒,聽着周圍的聲音靜下去,靜下去-------清蓮的話信息量極大,我遭遇渣男小三,離婚,創業,和老總們不清不楚,被她幾句話勾勒了出來。
雖然是打着誇我的名義,但那些記者誰聽不出來,馬上有了興趣,有對我噼裏啪啦拍照的,還有兩個向我要着名片:“可以做個采訪嗎?”我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一時不知道怎麽個表情。
“采訪什麽?”趙以敬清冷的聲音從一邊傳過來,他扔下還在文字展臺邊的記者,大步走了過來,站在我身前,對記者們沉聲說着:“今天應該是做絲綢的采訪,不是企業家專訪,嗯?如果想做宋總的個人專訪,以後絲之恒可以幫忙聯系。”
他的臉色很難看,滿臉的冰寒之氣,記者們看情勢有些緊張,雖然不明就裏,但也許也體察到了在絲之恒的專場做我的專訪終歸不合适,便轉到了文字展臺那邊看圖片。
趙以敬就這麽站到了我的面前,旁邊是姚清蓮,他的眼睛只深深盯着我,目光很複雜,有無奈,有冷靜,有關心,各種情愫彙合,卻只能引而不發。
我身邊的姚清蓮唇角上揚的微笑着,目光卻幾乎能噴出火,我咬咬唇,尴尬的對趙以敬伸出手:“趙總,恭喜你。”
趙以敬伸手用力握了一下我的,他的掌心很暖,唇角淡淡漾開一個笑,那麽多人看着,他依然叫着我的名字:“清揚,沒想到你會來。”
我也回了一個淡淡的笑:“趕巧了。剛好在這裏的樓上談生意。”我和他的手松開,我的掌心全是汗。
姚清蓮的臉色很不好看,這時展臺那邊走過來一個身材很好的女孩子走到趙以敬身邊說着:“趙總,服裝show都準備好了,要開始嗎?”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