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0)
今晚的宴會,除了講話和産品展示,還有絲之恒的服裝秀,果然是各種宣傳非常到位。
趙以敬擡腕看了下表,對那個女孩子說道:“再等十分鐘。讓模特們等一會兒。”趙以敬和那個女孩說話的表情并不拘束,應該是熟悉的,我順着趙以敬的目光看了看那個女孩子,卻也覺得很面熟。
那女孩看我緊盯着她也轉頭看了看我,怔了一下,蹙眉想了想,忽然唇際一勾露出個笑:“又見面了。”
我也覺得眼前的人很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也不好意思問。只好對着她笑了笑以解尴尬。
那女孩轉身要出去安頓模特。我已經不想再待下去,對趙以敬和姚清蓮說着:“你們忙,我還有事先走了。”趙以敬對我點點頭,目光卻像綿長的醇酒一般滿含深意,這樣的眼神,讓我的心幾乎要喘息不來,何苦,還當着這麽多的人。
我把頭撇過去要走,姚清蓮一把挽着我的胳膊,笑得眉眼盈盈:“姐姐,我送你出去。”手裏卻加了勁,我只覺得胳膊都要被她捏的發抖。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趙以敬皺眉對清蓮冷聲說着:“你留在這裏。”轉身看了一圈,也沒合适的人,喊住了剛才那個女孩子:“小陽,待會再去找模特,幫我送一下宋總。”
那個叫小陽的女孩子一扭頭,看了看我,勾唇笑了,對我說道:“宋總,這邊走。”
姚清蓮拽着我胳膊的手微微顫了一下,不情願的松開了,臉色漲的有些紅,也許她沒料到趙以敬會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她這麽冷淡。但姚清蓮不愧是姚清蓮,不知心中是否糾結,面上卻依然是高貴大方的笑容:“姐姐,慢走。下次來的時候別忘了給我打電話,我好去給你安排。自家的姐妹,要是因為我嫁人就生分了,我會難過的。”說着做出了一個滿傷感的表情,只有眸子是冰寒如劍。這并不是不舍,這是要挾,言外之意,是讓我以後不要不請自來。
我淡淡對她笑笑:“我會的。”說完沒再看趙以敬,跟着小陽出去。
出了宴會廳,那個小陽褪了方才的拘謹,臉上恢複了一絲搞藝術的人臉上慣常的輕佻:“宋總?你現在做老總了啊?”
我看着她,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說着:“不好意思,我知道咱們見過面,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我們在哪見過。”
小陽笑了笑:“貴人多忘事。絲綢之夜?國貿?還記得不?”
“啊!”我恍然大悟,以前和老鄧在國貿的“絲綢之夜”服裝展示會堵趙以敬那次,後臺的那個搖曳多姿。原來搖曳多姿叫小陽。我笑了:“記起來了,那晚咱們在後臺見過。”
“後來你們還在樓下等趙總。哈哈。”小陽笑得爽朗。
“你和趙總很熟嗎?”我好奇的問着,上次我就在想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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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吧,以前經常一起玩,後來他忙,也不常見了。不過他是做絲綢的,經常有服裝展示什麽的,都會找我的模特公司。”小陽說笑着,“我還仰仗他吃飯呢。”
我不知道怎麽接話,随口誇贊着:“你記性真好。”
“嗨,也不是我記性好。”小陽還要說什麽,電梯到了,小陽陪我走了出來,問着:“你怎麽走,打車還是開車?”
“我開車了。”我說着要走出去,小陽又跟了出來,“我把你送到停車場。太晚了。”
我愣了一下,心裏有些微微的感動,也沒說什麽和小陽一起到了停車場,小陽拍拍我的肩,笑得很意味深長:“路上小心。”
我開着車出去,離開南京,周圍的燈紅酒綠漸漸遠去,只有兩邊的路燈在閃爍,外面下起了雨,我的車在路上寂寞的開着。我開的越來越快,腦子裏無數的片段閃爍,方才的情景一幕幕在我腦海裏重現完,我才意識到自己經歷了什麽。
那些羞辱,那些揭露瘡疤,對我而言,都沒那麽疼。離異又怎麽樣,和老總們有往來又怎麽樣,我宋清揚用自己的雙手賺錢,我比誰都幹淨。任姚清蓮怎麽說,我也行的端坐得正,我不怕她那似有若無的诋毀。
我心疼的,難受的,只是那成悅錦的确定。難怪人說,投胎是個技術活。可惜自己偏偏投胎的時候,選錯了地方。也許是上天和我開的玩笑。偏偏我,和杜家無緣。有了成悅錦,趙以敬還怎麽避免和姚清蓮的婚事?我想不通。
我的心忽然疼的厲害,竟然冒出了一頭大汗,我把車停在了路邊的一個空地,趴在了方向盤上,不知不覺,淚早已浸的滿滿。那錦緞,是我的,可如今不是我的,那人,也該是我的,可依然不是我的。趙以敬,趙石南,你們都在哪裏?兩世了,為什麽沒有一個人能在我的身邊?
過了很久,路邊有一個小賣店,我想進去買瓶水,看到貨架上擺着的香煙,有一種盒子和趙以敬平時抽的很像,我鬼使神差的買了一包。回到車上,我喝完水,忍不住悠悠的把煙點着,我不會抽,但是香煙在袅袅燃燒的時候,熟悉的煙草香味,讓我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似乎他就在我的身邊,心痛的要裂開,我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心理醫生話心理
一支煙将要燃盡,我忍不住放到唇邊吸了一口,原來男人們喜歡的香煙聞着很好,吸着的滋味并不好,辛辣的沖口,我咳嗽出兩行淚,卻像上瘾一樣,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記得看過一句話“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想變成他。”那樣會覺得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鑲嵌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離。此刻的我,就是這種境界了吧?守不住他的影子,只能在自我麻醉裏找尋他的氣息,愛的深了,會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回家的,跌跌撞撞,晃晃悠悠,失落的不只是記憶,還有靈魂。
到了家後,夏醫生已經哄暖暖睡下了,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驚訝:“清揚,怎麽了?”
我走到他旁邊,他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我開口笑笑:“沒怎麽,路上下雨。不太好開。”
夏醫生凝神看了我片刻說着:“清揚,你情緒不太好。”轉而又問着:“你抽煙了?”
我抽了抽嘴角,反駁不了,和心理醫生在一起很沒有激情,心中想什麽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我尴尬的咬了咬唇,說不出話。索性坐在了沙發上,疲累,此刻才像滾滾巨浪一樣襲來。夏醫生轉身進廚房給我端來一杯水,遞到我手裏:“清揚,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和我說說。”
我接過水,随口問着:“那你信前世今生嗎?”
“信。”夏醫生沒有任何猶豫,答得很篤定。我愣住了,我問的這些人裏,最不可能相信的就是他,他可是現代醫學的心理學博士,最應當無神論的。
我好奇的問着:“為什麽?”
夏醫生淡淡的笑了:“因為這個世界還有許多我們未探知的領域。而且你既然問我這個問題,我如果說不信,你當然不會有和我聊下去的興趣了。”
原來如此,這也叫信?我頹然的喝了一大口水,靠在了沙發上,除了他,還真的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說,我迷茫的開了口:“我的外婆給我講了某個家族幾十年前的故事,我在聽故事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經歷過,那些故事的細節,甚至不用外婆說,我都能在我的腦海裏還原出來。而且,”我頓了一下,看夏醫生聽的很認真,繼續說着:“我強烈的感覺到現實中的某個人,便是故事裏的人,外貌、身世、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是對的。”
說完這席話,我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眉心,真的很頭痛。夏醫生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這種在精神科的臨床,有些像精神自動症綜合征,患者容易産生幻覺,而且不自覺的把自己代入。甚至以為這種幻覺就是真的。比如有一種被愛妄想症,患者會陷入和另一個人同她談戀愛的妄想之中,但事實上,兩個人可能沒有見過。”
那一刻,我忽然有種想把手裏的杯子砸到夏醫生臉上的沖動,和一個醫生談前世今生就是這個結果,還不如凡苓和趙以敬,起碼他們說說笑笑就過去了,而眼前這個人,會直接給你診斷:這是病,得治!
我手裏的杯子揉來捏去,手背上的青筋都要暴露出來了,夏醫生勾唇輕笑着:“是不是很想沖我砸過來?”
我的心思又被他看穿,我哭笑不得,準備砸過去的杯子重重的砸在了茶幾上。你不相信可以,用不着拿我當精神病看待,還被愛妄想症?你才被愛妄想症!我別過頭都不想看他。
夏醫生牽過我的手,笑得舒朗:“別生氣了,我不是說你有病,而是說你這種情況,用科學是能解釋的通的。但我并不想和你聊醫學,我只想和你聊聊這個前世今生。”
我沒有吭聲,他接着說道:“佛教裏有輪回轉世,活佛轉世,這都是常見的理論。現實的個例也有,比如說英國《倫敦航訊》就有報道,一對姐妹出了車禍,一起投胎到原來母親的家裏,做了一對雙胞胎姐妹,但是還擁有着前生的記憶,能指認出前世她們一起玩耍的花園,上學的學校,還有出車禍的地點。”
“啊?這麽傳奇?”我驚訝的扭過頭看着夏醫生,還有這種事?更玄乎了。
“這種個例總是有的。所以我說,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類未探知的奧秘。醫生可以把這些事情用科學解釋,但是也許這些解釋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夏醫生的面目很明顯的沒有剛才可憎了,我對他的話有了興趣。是啊,神鬼之說,誰能篤定有或無呢?
“而人和人的似曾相識之感,更是解釋不了,許多人深有體會,有的人一見如故,就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而有的人三見也陌生的記不起對方的模樣。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也感覺一種熟悉的親切,好像一個闊別很久的故人,所以才會主動的送給你圖冊。要知道我的圖冊可都是內部參考資料,市面上買不到的,怎麽會輕易送人?”夏醫生笑得眉眼舒展。
“原來你這麽小氣。”我抽抽嘴角。幾本書都當寶貝。
“所以說,似曾相識也好,前世今生也罷,也許都是有的。”夏醫生看着我說着,我終于把抵觸情緒收回,若有所思的點着頭,夏醫生話鋒一轉:“但是又怎麽樣?有意義嗎?我們畢竟活在當下。也要正視現實。”
夏醫生接着說道:“不管以前怎樣,得把今生過好。打個魯莽的比方,比如你和我,如果上輩子是梁山伯和祝英臺,但這輩子你不喜歡我了,不也照樣要遵從現實?又有什麽改變?沒有誰規定,上輩子的情分,這輩子要續上的。”
夏醫生的這幾句話徹底的說到了我的心裏,是啊,誰規定上輩子相愛了,這輩子還要相愛?而且趙石南和杜衡,只怕這輩子也再不想相見了吧。我沒有吭聲,眼圈有些泛紅。
“還糾結呢?”夏醫生低頭看着我微微笑,“要不咱們做個試驗,你外婆的故事講完了嗎?”
我搖搖頭:“還沒有。”
“那更方便了,你既然執着于前世今生,那現在沒有你外婆講,你自己回憶回憶後面發生了什麽。”夏醫生向後仰着看着我。
“我哪想的起來,我又沒通靈。”我搖頭說着。
“這不就得了?”夏醫生淡淡笑着,“如果你真的經歷過,為什麽別人沒講出來的部分,你就沒法回憶了呢?所以,很多事,似是而非,真的不用太較真。”
被他這麽一說,我的心裏倒真是舒暢了不少。剛才腦海裏的死結就這麽被他幾句話輕而易舉的打開了,原來的糾結和不甘,好像淡了不少。我抿唇笑笑:“你的專業技能,真不是蓋的。”
“哈哈。”夏醫生笑得逸然,“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說着看着我的眸子發亮。
我心裏一慌,看着他道:“不早了。”夏醫生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雨,沒有吭聲,穿好外套下樓開車走了。他來南京工作後,便自己買了車,終于不用坐“夏醫生的大巴”來回往複了。而在他關門走出去的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原來心裏沒有一個人的時候,是關注不到他的冷暖晴雨的。最終,我還是沒有挽留他。
那晚,我記住了夏醫生的話,過好今生。終于睡得安穩。
我把撤資協議修改了不下二十遍的時候,老鄧終于同意簽了。公司現金流有限,把老鄧的股份折現抵給他以後,公司已經緊張的挪騰不開,捉襟見肘到了極致。那段時間是真的困難,我把自己的錢都墊了進去,為了省點汽油錢,除非出去辦事,我都改成走路上班。
“至于這麽摳麽?”凡苓看着我咋舌,“不像個老總,又恢複你家庭婦女本色了啊。”
我挑挑眉梢:“親姐,你是從來不管公司的事,你知道現在赤字排到哪兒了嗎?再不節省些,張帆他們的工資都發不出去了。”
“有這麽嚴重?”凡苓沉思了一下,沒有再吭聲。
過了兩天,張帆興沖沖的給我打電話:“宋姐,絲之恒提前結款了。肖副總親自找的我,一百多萬呢,公司終于能舒口氣了。”
我也終于緩了一口氣,心裏卻不是滋味,絲之恒的款按合同再有2個月才該結的。生意人從來都注重合同,不拖延已經萬幸了,提前結款這種事,也只有絲之恒可以對我施以援手。而肖彬不請示趙以敬,也肯定不可能把款提前結出來。
我心裏輾轉起伏,給趙以敬和肖彬同時發了一條短信:“謝謝你們的幫忙。”肖彬很快回我:“攢着請我吃頓大的。”
趙以敬一直沒有回,過了很久,直到晚上臨睡前,才給我回了一條短信:“和我,不用說謝。”過了一會又發了一條:“清揚,我想你。”只幾個字,我的心卻突然砰的跳了起來,五髒六腑都糾結在了一處。看了短信好幾次,我沒有回複,用力的關了機。
☆、似曾相識舊人顏
最遙遠的距離,是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最深切的痛,是明明惦記,卻只能默默關心。也許就是這樣吧。正如趙以敬默默關注着我,我也靜靜關注着他。
我知道絲之恒的成悅錦通過了初審,複審還在進行中。絲之恒借着初審通過的勢頭,又上了一條文化絲綢的生産線,和意大利合作的項目也追加了資金。一切都按照趙以敬預期的目标在進行着。而文化絲綢生産線的增加,得到了公司大部分股東的認可,除了趙信儉和趙茵。聽肖彬說趙信儉在會議室當場拍了桌子反對,但是于事無補。成悅錦帶來的文化效應和凝聚力,讓趙信儉無能為力。
趙信儉着力推進的政府合作項目被擱置了下來,據說他的壓力也不小。如果成悅錦的複審也批下來,勢必文化絲綢和電商平臺的投入會再次增加,如今的趙信儉已經不能穩坐釣魚臺了。
但是畢竟趙信儉是大股東,關系着絲之恒的穩定和安危,這場博弈會怎麽爆發,或者怎麽平息,都是個未知數。只等着成悅錦複審下來的那個節點。
這些信息,有的是我從網上收來的,一些內幕的,聽肖彬說過,也在和其他老總的會談或者飯局上,會聽到他們的傳言。我情不自禁的聽着這些坊間的傳言,但聽了之後,也會自嘲笑笑,和我有關系嗎?我想做到夏醫生教導的那樣,去放下,但是似乎很難。
絲之恒提前結款後的兩天,我去凡苓那裏讓她幫我帶暖暖,看着凡苓有些游離的神色,我找着話題:“凡苓,絲之恒提前結款了,公司的現金流又補上了。這兩天想去哪兒,我開車帶你,不用省汽油了。”
凡苓淡淡一笑:“就在家吧。懶得出去,困。”看凡苓的臉上并無一絲的驚訝,我反倒驚訝起來,不禁問着她:“公司現金流有問題的事,是不是你告訴的肖彬啊?”趙以敬雖然關注我,但是沒人通氣,他也沒法手眼通天。
凡苓的臉色慌亂了一下,扯出個笑:“嗯,随便打了個電話說的。”
“随便打了個電話?你們不是分手了嗎?還打電話幹嘛?”我看着凡苓,幾分痛心。這麽不清不楚的無望糾結,什麽時候到頭。
凡苓沒說話,只是倒頭睡着,我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生病了?我帶你去醫院。”
凡苓把我的手輕輕拿下去,看了看我,嘆了口氣說着:“我沒病,剛從醫院回來。”頓了一下,淡淡說着:“我剛把孩子做了。”
我跌在了那裏,孩子?“肖彬的孩子?你們,已經?”我有些說不出話。
“我想睡一會兒。”凡苓點點頭,看着我笑得溫婉,“清揚,我困了。”說着躺到床上,拉着被子遮住了頭,只看到被子裏那個小小的身體在顫抖聳動着。我的心被絞的千瘡百孔,忍不住還在問着:“肖彬知道嗎?”凡苓沒有給任何回音。
我不敢再問,本來打算讓凡苓看着暖暖,今天中午約了一位姓馬的老總商談代理的事,約在了南京。如今只好打電話給馬總,改約到了晚上。我到廚房給凡苓把飯做好,煮了一鍋紅糖蓮子,放在了凡苓的床頭:“餓了就吃一點,需要我就打電話。我不煩你了,先回家去。我今天不出去等你的電話。”
被子裏的凡苓輕輕“嗯”了一聲,我帶着暖暖回到了家裏。心裏百轉千回,拿着手機不知道該不該給肖彬打個電話。想來想去,還是狠下決心,撥下了肖彬的電話。但是電話那邊卻一直是無法接通的狀态。我從上午九點打到下午兩點,還是沒人接。
咬了咬牙,這麽多天,我第一次給趙以敬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那邊很安靜,不知道是在家裏還是在開會,趙以敬的聲音很沉:“清揚,什麽事?”
我的聲音幾分着急:“你知道肖彬在哪裏嗎?”
“你找他?”趙以敬似乎有點失望,電話那頭停頓了半晌,傳來了肖彬的聲音:“清揚,找我?我剛發現手機有點問題。”
“我和你說話,方便嗎?”我問着。
“方便,你說。”肖彬的聲音很輕松,“你要今天請我吃飯可方便的很,我就在南京。”
我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法開口告訴他凡苓的事,東南西北随便聊了兩句後對他說着:“有時間你給凡苓打個電話吧。她情況不是很好。”
“她怎麽了?”肖彬方才的調侃都收了起來,聲音裏是掩藏不住的擔心。原來,都是動了真情的?我沒有說,只讓他自己問,就挂了電話。
我守在屋裏一天,凡苓也沒有再找我,傍晚的時候,我幫她做好了晚飯。夏醫生過來了,我讓他看着暖暖,我趕緊去赴馬總的約。一筆幾十萬的單子,對我來說也是公司不小的指望。
開車到了飯店,和馬總談的還不錯。馬總有司機來接,我自己開着車回家,夏日的雨似乎特別多,走在路上又開始煙雨蒙蒙的下着。忽然我的手機響了,我戴着耳機,摁了一下接了起來,電話是傳出我熟悉卻讓我膽怯的聲音:“宋清揚,有時間聊聊嗎?”
我的車“嘎吱”一聲猛的停在了路邊,我聲音強作着鎮定:“清蓮,什麽事?”
“什麽時候見面聊聊?”清蓮的語氣來者不善,一如既往的冷淡強硬。
我被她的巴掌劈的經心,是再不敢和她見面的,萬一她哪一刻又大腦充血,我也無力還擊,只好回答着她:“有事就電話裏說吧,我最近都比較忙。可能沒時間見面。”
“也好。”清蓮的聲音很平穩,“那就電話裏說吧,最近生意不錯吧?”
“還好。”我摸不清姚清蓮要怎麽出牌。只好言簡意赅的答着。
“我也覺得應該好,有人處處給你幫忙關照,你能做不好嗎?宋清揚,以前我挺佩服你的,覺得你也算個有骨氣的人,在庫房都能呆的住,怎麽現在這麽慫?撤資要人幫,沒錢要人幫,沒男人照顧你,你就做不了生意了?”姚清蓮話裏帶刺,極盡譏諷。語氣卻還平緩。
我的心通通猛跳,臉紅的要滴出血來,卻也不想和她糾纏,淡淡回着她:“有人能照顧,我自然感激。這個和你,應該關系不大。”
“和我關系不大?你真好意思說,你不知道他和我訂婚了嗎?你三天一個幺蛾子,又是幫忙,又是打電話,你說和我關系大不大?”清蓮沒了好氣。
“你如果就這些,我就挂電話了。”我胸口起伏的幾乎抑制不住,恨不得把電話摔到腳底下。
“別生氣嘛,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其實只是想告訴你,雖然我看不慣你的做法,但我也沒那麽介意以敬幫你。”清蓮淺淺笑了,“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沒有等我說話,清蓮又悠悠說道:“因為我發現以敬只是念舊情而已。你是不是一直覺得以敬對你很照顧?對你很特別?我也曾經納悶過。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我想砸手機的心猛地收了回去,姚清蓮的話讓我的心都懸了起來:“你說什麽?明白什麽?”
“待會我給你發兩張照片,你也會明白的。你會明白以敬為什麽總是對你照顧有加,連小茹對你總是和顏悅色,就連那個模特小陽都能對你過目不忘。”清蓮淡淡笑着挂了電話。
很快,我的手機接到了兩條彩信,我顫抖着打開,第一張有點舊了,應該是十幾年前的照片用手機翻拍的,照片裏的女人三十左右,尖尖的下巴,顯得精明;第二張照片也是翻拍的,但是看照片裏女人的穿着應該是前幾年的款式,臉型和第一張有點像,下巴稍圓一點,但是這兩張照片裏的女人的眼睛都很相似,很大,眉眼裏都是相似的神色。
姚清蓮的電話過來:“第一張是他的前妻,第二張是連冰,是不是很像,像不像你?”
我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這兩個人的面孔在我臉前來回交疊,我想說不像,其實一點也不像,臉型,下巴,鼻子都不像,但是眉眼間的那種要命的相似,我說不出話。
姚清蓮接着說道:“那天我看小陽看你的神情很特別,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她第一次見你,就吓了一跳,以為是連冰回來了呢。後來才知道不是。連冰會不會也是知道她只是以敬念着前妻的替代品才想不開發瘋呢?”
“我覺得并不像,你誇張了。”我聲音哆嗦着說道。
“你說不像,那就不像吧。哈哈哈。”清蓮笑得很玩味。
我用力擠出一句話:“你有時間還是多想想怎麽比過舊人,坐好現在的位子更重要。”說着不待她再說話,用力摁掉了電話。
外面的雨大了起來,我頭痛的厲害,天地間的一切都變得有些虛無。生活為什麽總是這麽多驚喜給我?那句似曾相識,原來并不是我一廂情願以為的前世今生,只是因為,那莫名其妙的眉眼相似。
☆、踏雨而來不言晚
心痛到了極致,是不是每呼吸一口都會痛?我這個可憐而可笑的替代品,直到今天,才終于被姚清蓮剝的精光。我看着手機裏的照片,趙以敬從沒有和我提過他的前妻,以及連冰。如果細看起來,我的眉眼和她前妻更像一些。他前妻的照片至少應該是十年前的,風華正茂,一種很精明果敢的味道;而連冰,帶了幾絲女孩子夢幻的意味,都很美,美得眉目含情,直直看着我,那一絲絲目光,都在嘲弄着我,嘲弄着我這個自作多情的人。
趙以敬那句“清揚,我們是不是見過?”被我一廂情願的當做了前世今生的暗示,還在那個“被愛妄想症”裏一直淪陷的不亦樂乎。也許夏醫生說的對,我真的有病。需要治療。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大了起來,前路在雨簾中變得迷蒙不堪。我手抖着把車閣子裏的煙拿了出來,點着抽了起來。學着抽煙,一點都不難,開頭的幾口還很辛辣,到了後來,就很享受尼古丁和焦油帶給我中樞神經的刺激了。
我并不喜歡抽煙的女人,總覺得那樣的女人多了風塵的味道,而我,是絕不屬于那個味道的。但是現在,絕望,悲涼,痛苦,一起像潮水一樣奔湧了過來,我不知道除了煙,我還能靠什麽平複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煙盒子空了半個,我的情緒卻并沒有平複,反而是山洪一樣更想爆發。所有的情思,都化作了悲憤,我很想把姚清蓮給我發的彩信轉發給趙以敬,但是手哆嗦了半天,我竟然沒有發出去。我在害怕,我害怕當他承認了現實以後,我該怎麽辦?全力交付的真心,如果只是這麽一場笑話,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全接受。我很沒出息,我一直知道。
猶豫了很久,我給趙以敬打了個電話,他的聲音幾分疲憊:“什麽事,清揚?”電話那邊聲音很吵,似乎是在飯局酒會之類的場合。
“你在哪裏?說話方便嗎?”我竭力抑制着情緒。
“今晚絲之恒新的生産線投産慶典儀式,我在現場。”他似乎轉到了一個較為安靜的地方,“你的事就說吧,沒什麽方便不方便。”
那頭偶爾還能聽到幾絲熱鬧的聲音,我忽然覺得很尴尬,這樣的情形,我不知道怎麽開口。忽然電話那邊有一個男聲:“以敬,我找了你半天,怎麽跑這了。周秘書長到了,快去應一下。”
“你先忙,再說吧,沒什麽事。”我識相的挂了電話,心裏卻更是糾結,真相與我,就隔着薄薄的一層紙,我卻就是不敢觸破。
我翻看着照片,心裏忽然一動,會不會是清蓮在騙我,找了兩張和我相似的老照片?我心裏莫名的升起了一絲期冀,顫抖着手翻着電話簿,看到了絲之恒徐雲的電話,要到了連小茹的號碼,給她把連冰的照片發了過去,加上自己的姓名,附了一條信息:“這是你姐姐連冰嗎?”
很久,我都沒有收到回複。我的心像貓抓一樣難受起來,我多渴望能蹦進來一條短信,告訴我:不是的。
時間變得煎熬,大概過了一刻鐘,就在我準備發動車走的時候,忽然手機響了,是連小茹的電話,她好奇的問着我:“宋姐,你怎麽會有我姐姐的照片?”
心,咕咚一下沉了下去。懸起來的一點點希望也完全被抽空,我勉強的解釋着:“一個朋友發給我的,說和我很像。”
連小茹怔了一下:“這是我姐姐以前在模特公司的照片,她都好幾年不做了,誰還留着這照片啊?”連小茹沒有提我和連冰像不像的話題。
我卻忍不住的沖口而出:“我和你姐姐,真的很像嗎?”
連小茹想了一會兒說着:“有一點,你的眼睛和我姐姐很像,看人很溫柔,所以我覺得你蠻親切的。不過你們的性格大不同了。我姐姐太較勁,才會-----其實像不像有什麽關系呢?感情好不就好了。唉,不說了,宋姐你在北京嗎?聽他們說你去江蘇開公司了,還順利嗎?”連小茹對我很關心,問了好多問題。
我不知道怎麽應付她連珠炮的問題,她對我還真是關心,以前我只以為是我的人緣好,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層深意。手機那頭卻突然靜寂無聲,我拿起一看,沒電了。也好,省了我不知所措的回答。
我又開始抽煙,車裏已經是煙味十足,我被嗆得眼淚肆意。嗆我的,是煙?還是情?
抽到後來,我終于有了頭暈想吐的感覺,我打開了車窗,外面冷雨嘩的潑了進來,我的半個身子和座位很快濕了,我的腦袋也終于清醒了不少。我合上玻璃,發動了車子。
車子轟了一聲,卻沒了動靜,像罷工一樣停在了遠處,任憑我熄火,重起,反複發動,它就是沉寂的一動不動,連車也和我作對,二手車就是靠不住!
我懊惱的攤在了座椅上,手機沒電,也沒帶充電器,更沒備用電池,怎麽摁都是紋絲不動的黑屏。車子停在路邊的空地,是高速路的輔路,附近沒有小賣店,沒有修車店,除了一望無際的田地就是樹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車買的時間短,我對修車又一竅不通,平時都是張帆和夏醫生幫我弄,早知道會半路抛錨,我怎麽也得學個一招半式,也不至于像現在連怎麽打開車前蓋都不知道。
看了看路旁來往的車輛,我一咬牙沖了出去,沖着車輛揮着手,但是大雨夜裏,沒有人肯為我停。當我淋成了像只落湯雞的時候,忽然身邊停了輛車,一個嘴裏塞着牙簽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我,嬉皮笑臉的問道:“小姐,要搭車嗎?”
我看着他心裏直發毛,哆嗦着回答道:“不搭。”說着趕緊轉身向自己車那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