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1)

以敬的手,卻像被鉗住了似的動彈不得。趙以敬的聲音寒涼:“姚清蓮的事她自己清楚,還輪不到你來給她抱不平。你可以問問她當初為了什麽和我做的交易,又從我這裏拿了什麽好處。她心知肚明。”

趙以敬的話不禁讓清蓮媽愣了,神情有了幾分怯意:“什麽交易不交易,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聽不懂回去問姚清蓮。但是這裏,你如果再來放肆,我不會輕饒。”趙以敬的神色是我很少見的狠戾,一身的寒氣逼人讓人心都跟着戰戰兢兢。趙以敬松開了手,指着屋裏補了一句:“這屋裏的人,你最好不要再動。”

姚清蓮的媽是個典型的兇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主,看到趙以敬脾氣硬辣,早已沒了剛才的兇蠻,一臉的悻悻。

後面一個女人看占不到便宜,扯扯她的袖子低聲說着:“要麽回去問問清蓮怎麽回事再說,不是說只有清揚回來了嗎。”清蓮媽後退了一步,憤憤看了我們幾眼扭頭走了出去。

我懸着的心剛舒展,趙以敬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打聽的怎麽樣?”應該是剛才托付的人有了音訊。

☆、再回故鄉解親愁(五)

我的心又懸了起來,趙以敬走出院門,到了門外去說。小真也跑了出來。媽媽不明就裏,不知道趙以敬說的是什麽事,也不想打擾,轉頭看着我問道:“揚揚,你沒事吧。”說着摸着我的胳膊肩膀細細的打量着:“有沒有推着哪兒?”

我怕媽媽看到頭上的傷,趕忙把媽媽的手輕輕拿開,連推帶搡的笑道:“沒事的,我哪裏就那麽脆弱,您快回去張羅飯。”

媽媽對小真說着:“對了,待會把曉黎從她外婆家接回來吧,等清義回來,一家人一起吃個飯,熱鬧。”曉黎是我的小侄女,比暖暖稍小一點,還是滿月的時候見過,胖嘟嘟的很可愛,如今也是幾年沒有再見。小真點頭應着,神情卻滿是擔憂。

等她們二人進了屋裏,我追到門外,看着趙以敬還在講電話,眉頭皺的很緊:“他們動的那個路子?你沒辦法嗎?”

聽着他的話,我的心裏狠狠沉了下去,趙以敬托的人都沒有辦法,看來姚清蓮這次找的關系很硬,恐怕不只派出所長這個級別。一瞬間,我的腳都軟了。如果這樣,弟弟在派出所的日子絕不好過,也絕不止是24小時的事,只怕現在是用24小時拖,24小時後又會找別的由頭。想到這些我全身都開始微微的抖着。

那邊又講了幾句,趙以敬面色很沉:“我去找吧。”說着挂了電話。擡眸迎上我征詢的目光,趙以敬神情幾分嚴肅:“事情還有點棘手,這回是趙信儉幫着找的人,來頭不算小,我回南京一趟,找找孫局。”

我愣住了,不由問着:“孫局是誰?能搭得上話嗎?”如果真的來頭不小,那也難免要找與之相抗衡的人,不像對付一個派出所長那麽輕易,趙以敬與官場的人沒有深交,如果是所長級別的還好找人幫忙,要是來頭再大,真不知道怎麽解決。我又補了句:“讓人家幫忙,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吧?”

“不會,我有分寸。”趙以敬思索了一下說着,“先讓清義出來再說。”說着大步進屋和爸媽打了個招呼,說公司有事先回去處理。匆匆出門開車離開。

媽媽看着趙以敬的背影,嘆口氣:“有身份的人真是忙。”轉看着我擔憂的說道,“這要是生活在一起,你得多累,連見面也不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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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看出了眉目,面上的神色更是焦急,匆忙打斷媽媽的話:“人家忙的時候很忙,閑的時候也有,不用守着鐘點上班。”說着把我拉到廚房低聲問着:“是不是清義的事情不好解決?”

我心裏也十分忐忑,趙以敬的能量有多少,趙信儉的路子有多寬,我都估測不到,但此刻,只有我不能慌,我拍拍小真的背:“沒事,他認識的人不少,應該有辦法。我們着急也沒用。”小真看着我半信半疑沒了主張。

媽媽過來洗着茶杯念叨着:“怎麽清義還不回來,也不知道事情處理的怎麽樣,要這麽久。”

小真聽了這話神情更焦躁,我盡力平和的勸着:“要調查清楚嘛,哪有這麽快,當事人問筆錄,還要來回對質,還得調監控查事情的來龍去脈,晚上能回來就錯了,媽別擔心,派出所還能冤枉人嗎。”最後這句話我不知道是怎麽說出來的。如果沒有趙以敬,如果我只是個小老百姓,被冤枉就真的沒有了招數。但是即便有趙以敬,當背後是強權對峙的時刻,又能如何?本該是最公正的地方,卻無法說公正二字。

媽媽聽我說要到晚上,“哦”了一聲,也松了口氣:“那怎麽還是先吃午飯吧,看看,都快兩點了,你們還都水米沒進肚呢。”說着繼續去忙碌飯。

我又給初中同學打了電話,她給我的回音是幫忙問了,但是說不上話,這案子是所長直管,沒的打聽。只知道主辦這案子的警察還在審訊着弟弟。我心裏更加焦急,脫口而出:“不會刑訊逼供吧?”

“不會不會。”同學連連說道,“都是本鄉本土的人,又不是殺人放火多大的事,哪至于。這個你放心,現在也挺講究的,審訊的時候有監控,你就踏踏實實的吧。”同學挂了電話,我卻根本踏實不下來。手足連心,想着弟弟在裏面還不知道被人家怎麽審,我也無能為力,心裏就像被貓抓似的。

正心神不寧的幫着媽媽和小真做飯,手機忽然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接了起來,一個很清越的男聲:“宋小姐嗎,我是李岩。”

趙以敬的助理,我趕緊擦擦手,拿着手機跑了出去,李岩說道:“我已經到了栖霞村51號,找到了喬老太太,但是她要和您說話,我向趙總要了您的手機。”

“好。”我的心舒了下來,外婆沒事,我就踏實了。問着李岩:“你去的時候,有其他人嗎?”

李岩頓了一下,說着:“有,我去的時候姚經理在,在和喬老太太聊着,不過看我進來就走了。”姚清蓮雖然有股份是股東之一,但是沒有進入董事會。所以員工對她的稱呼依然是姚經理。李岩的聲音訓練有素,沒有任何波瀾。但我依然從這波瀾不驚中聽出了不同尋常,姚清蓮回來了,沒回小鎮,卻去了外婆那裏。看來趙以敬猜的沒錯,她的确準備用弟弟這個軟肋逼上梁山。

正琢磨着,李岩說道:“那我就把電話給喬老太太了。”過了大約一分鐘,電話那頭傳來的外婆的聲音:“喂。清揚嗎?”

“外婆,是我。”聽到外婆的聲音,我心潮難以抑制的洶湧,轉危為安的滋味,一起一落讓人心裏百般跌宕,我竭力的讓聲音平和:“外婆,我回來了,讓李助理把您接回來,見見您,一起吃個飯,您就随着他走吧。”

“哦,那好。”外婆應着,轉而急切的問着:“清揚,剛才清蓮過來,說清義出了事被抓了起來,是嗎?”

“店裏是有點小問題,不過不用擔心,能處理,您就跟着李助理過來就好。”我安慰着外婆,“有我呢。”

外婆卻還是不放心:“那怎麽說清義賣假貨,還把人打傷了,事惹得不小?到現在還沒放出來?”

“外婆。”我想了一下說着,“應該是清蓮和您說了什麽吧。她有她的目的,所以說的誇張。清義是在派出所,不過趙以敬已經去找人了,晚上清義肯定能回來。您別擔心。”我可以說的篤定堅決。

“趙以敬?”外婆重複了句,嘆了口氣:“又是劫數,清蓮怎麽也變了-----好吧,那我先過去。”說着挂了電話。我心裏沉沉,外婆那句又是劫數,戳的我心裏酸酸的,多少年過去,故人的情,依舊在這代人身上重演着恩怨情仇。

我走回屋和媽媽說着:“我找人把外婆接來了,一起團聚團聚。”媽媽點頭應好。

吃過飯小真去接曉黎,我在屋裏和爸媽大致說着我和趙以敬的過往,沒敢把那些利益糾葛說的太詳細,只是說着趙家和杜家有些淵源,姚清蓮是杜家的後人,有着股份繼承權,趙以敬和姚清蓮只是做了交易,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股權。爸媽聽的面面相觑,媽媽一臉的驚訝:“怎麽像電視劇似的。”轉看着爸爸:“杜家,趙家?你聽說過這些嗎?”

爸爸搖頭:“我去哪兒知道,太複雜。揚揚,你真的決定摻和在這裏頭嗎?咱們是小門小戶的普通人家,你又有暖暖,卷進這種家庭裏,将來的是非也有的受。”

媽媽看着我猶豫了下說着:“是複雜,不過那個人對揚揚,是挺有心的。”說着把剛才院外的情形詳細和爸爸說了說,因為爸爸在屋裏聽的看的并不真切。我也附和着講了許多趙以敬如何對我,對暖暖的事情。在我生病的時候跨越千裏來看望我,為我公司做的一切,給暖暖的細心照顧-------爸爸聽後沉默了。過了許久,看了看媽媽說着:“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管不了了。”轉而看着我說道:“揚揚,自己看吧,只要覺得人靠的住就行。我們也老了,這些事,說不出個道道。”

看着善解人意的父母,我的眼淚蠢蠢欲動。天下也許所有人都可能無法理解你,惟獨父母,是完全可以站在你的角度和立場去想問題。

江南的初冬,屋外也有蕭索之氣,但屋內的暖意,卻讓我的心如春綻開。外婆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也到了,依舊是清?硬朗。小真把曉黎接了回來。胖嘟嘟的小丫頭已經完全不認識我了,小真教了好幾遍才腼腆的叫着我“姑姑”,又鑽到她媽媽懷裏咯咯笑着。小真說道:“姐要是把暖暖領回來,她就有伴了。”

一家人家長裏短的聊着,卻各自都有着各自的擔心,我趁着父母不注意,問着外婆:“姚清蓮是不是也問了您成悅錦的事?”

☆、誰為成悅誰為錦

外婆點點頭:“她以為我這裏有,來找我也不是一次了。前年就來過一次,我告訴她我沒有。還和她說笑,我要是有那麽寶貝的東西,早就給清揚做嫁妝了。”我恍然,難怪姚清蓮想要看我的嫁妝。外婆說着搖搖頭,“跟不上時代了,那千年萬古的東西有什麽值錢?清揚,你知道嗎?”

我知道是知道,但是當着外婆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簡單的說着:“趙家想找到成悅錦,改良現有的絲綢。”

外婆看看我淡淡笑着:“你哄外婆是外行呢?現在什麽世道了,連村裏養蠶都用高科技了,還能用八十年前的東西改良?”

我對外婆靈敏的思維驚訝不已,嘿嘿笑了兩聲說着:“還怕說得複雜您嫌煩,也想用成悅錦申請地标産品,走文化路線,以後效益有保障。”

外婆“哦”了一聲:“那這個外婆就的确不懂了。”轉看向我問道:“是趙家很想要成悅錦?那清蓮怎麽那麽積極,她和趙家的婚事不是解除了嗎?”

我咬咬唇道:“趙家現在是兩派,都想要成悅錦,有人是想生産出來,有人是怕生産出來。各懷心思。姚清蓮是站在後者的隊伍。”

外婆年邁,但心思轉的非常快,看着我問道:“那你是站在想生産出來的那派?趙以敬那邊?”外婆從我說的趙以敬幫忙找人就已經看出了端倪。

我的臉有點發燙,點了點頭。看着外婆認真的問道:“外婆,真的不知道成悅錦的下落嗎?”

外婆擡手撫了撫我的頭發嘆道:“傻孩子,”卻忽然看到了我額上的傷口貼,臉色變得緊張:“你的額頭怎麽了?”我趕緊拽了拽外婆的手:“沒事的,中午和鬧事的人蹭的。”說着趕緊把頭發散了下來。

外婆的臉色有些冷清:“為了塊綢子,就要鬧成這樣?找事,抓人,打人?還想做什麽?”

我正要回答,媽媽端着水果過來放在茶幾上,擡頭看着牆上的挂鐘焦心的說着:“都八點了,怎麽還不回來?”電視裏黃金檔也開始播着電視劇。我的心裏也惶惶。外婆扶着額頭拉着我說道:“清揚,你扶我回裏屋坐一會兒,我有些頭暈。”

我把外婆扶了進去,屋裏只有我和外婆,外婆看着我目光隐隐有些擔憂:“清揚,那天清蓮媽過來,我才知道你的許多事。也許是命,趙家和八十年前一樣,依然各種複雜。外婆只關心,那個趙以敬是真的對你好嗎?”

我愣了下,點頭道:“嗯,他對我很用心。”

“用心?”外婆嘆氣,“為了綢子能弄出這麽多的事,有威逼,有利誘。清揚,千萬擦亮眼睛看明白人心。”我沒懂外婆的意思,問着:“利誘?”

外婆看我說着:“前陣子,十月底吧,還有人找過我,問有沒有成悅錦,可以高價買走。”說着擺擺手:“算了,不說這個。現在把你和清義都扯了進去。清義是你父母的倚靠,你和外婆講實話,到底有沒有辦法放出來?”

我的眼圈有點紅,咬唇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回是趙家的那派人找的門路,趙以敬已經回去在想辦法了。”

“唉。”外婆重重嘆了口氣:“不知道清義怎麽樣了,在裏面有沒有受罪。”說着眼圈也跟着紅了。那一刻,我的心裏百轉糾結,我的弟弟在裏面關着,不管外人怎麽勸解寬心,說法制健全也好,說不會刑訊也好,但家人的心都時時揪着,生怕那些躲貓貓之類的事情再度上演。

我忍不住對外婆說着:“外婆,我去給趙以敬打個電話,如果真的沒辦法,大不了告訴她成悅錦的下落,辦法總是人想的,只要人在,萬事以後都有轉圜。”

外婆看着我目光有些複雜,半晌說着:“清揚,你真的長大了。”

我跑出門去,正要給趙以敬打電話,忽然大門咣當一聲響了,弟弟推門走了進來。一剎那,我所有的擔心,都松了下來,我快步跑過去,聲音都有些微顫:“清義----”

弟弟看着我,咧開嘴笑了:“姐,我回來了。”我伸手摸摸弟弟的胳膊,輕輕捶捶他的肩膀:“沒事把?”

“沒。”弟弟笑道:“開頭還态度挺兇,讓我交代打人、做假什麽的,非要我承認那護手霜是我生産的,讓我交代造假窩點在哪兒。我都愣了。賣個十塊錢護手霜怎還成了我自己做的呢。後來不知道怎麽警察都出去了,也沒人理我,我就一個人在房間裏呆着,剛才有人把我放出來,說沒事了。态度還不賴。我就趕緊回家了。姐,到底怎麽回事啊?”

我用力敲着他的胸口,眼淚幾乎掉下來:“快進去吧,別和爸媽說這些,就說你配合筆錄就行了。省的他們擔心。”

弟弟撓撓頭笑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正說着,小真從屋裏跑了出來,看到弟弟安然無恙,嗚嗚的哭了起來,我拍着小真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別這樣,他不是好好的嗎------”

三個人前後進了屋,外婆顫巍巍的從裏屋出來,拉着弟弟的手不肯松開,只有爸媽因為不知就裏,笑呵呵的說着:“怎麽錄了這麽久,我們還怕出什麽事呢。趕緊準備吃飯吧。”

正說着,我的手機響了,趙以敬的電話,我趕緊接了起來,聲音顫着說道:“清義回來了,謝謝你。”

“那就好。”趙以敬沉聲笑着,“我把暖暖接上了,正在開車過去。”

下午的時候我曾打電話吩咐李姐去幼兒園接暖暖回家,正想着待會吃完飯趕回去,沒想到他已經帶了孩子過來,一時心裏又驚又喜,吩咐着:“路上慢點。”

挂了電話我對家裏人說着:“趙以敬接上了暖暖,正在開車過來。”話音剛落,爸媽的臉上已經笑開了花,外婆也呵呵笑着:“終于能見到小丫頭了。”

爸爸在床上激動的臉紅紅的,和媽媽說着:“扶我下來,今天我要在沙發上吃飯。”

九點半的時候,門外想起了汽車聲,趙以敬抱着暖暖走了進來,外婆看到趙以敬愣了一下,沒有說話。而暖暖看到一家人有點發呆,幾年不見面,孩子已經有點認生,我還來不及介紹,媽媽和小真已經把暖暖抱起來說着:“我是外婆”“我是舅媽”------屋裏笑聲一片。

那夜,是這個家裏數年來最快樂的時光吧。四世同堂,我的家人,我的愛人,在這個初冬小鎮的夜裏,讓我的心融的幾乎化開。如果能夠停在這一刻,時光安然,歲月靜好,是多麽美妙。

晚飯很快端了上來,大家圍坐在桌前吃到半酣,爸爸看着外婆說道:“咱家今天大團圓了,清揚的—”爸爸琢磨了下措辭說着,“朋友也來了,媽,您說兩句吧。說完咱們都喝點酒。”說着吩咐媽媽吧家藏的黃酒拿出來。

外婆環顧了一圈,目光清朗,定定說着:“那就說兩句吧。這個歲數,家裏孩子都過得好,我也就知足了。人老了,按理是過了今天沒明天,不該操這麽多心。但忍不住,還非得操這個心。清義的小日子過得紅火,我最操心的,是清揚。”

我的臉一紅,看着外婆心裏有些忐忑。外婆轉看向趙以敬,聲音不高,卻很清澈:“趙先生,你是清揚的朋友,這回也幫了清義。我本來不該現在說這個,但是和你們碰面不容易,我也想把話說在前面,免得日後有什麽不便。”外婆的話讓我心裏突了一下,這話似乎有些緣故。

外婆對趙以敬淡淡說道:“趙先生,我們這不是第一次見面吧。只是當時,你是村委會的人陪着來的,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所有人都愣住了,驚愕的看着外婆和趙以敬。

趙以敬的面上看不出一絲慌亂,只是沉靜的應着:“是,我之前拜訪過您。問過您一些事情。”

外婆看着趙以敬沉聲說着:“今天這個場合,當着清揚,當着家裏人,我還是那句話告訴你,也告訴清揚。我手裏沒有成悅錦,我也不知道哪裏有。清揚是我親外孫女,如果我有,我不會吝惜。我年歲這麽大,也不說假。你如果想通過清揚找成悅錦,那你真的找錯人了。”

我終于聽明白了外婆的意思,看向趙以敬的目光有些無措,聲音哆嗦:“你早就知道外婆和成悅錦有瓜葛嗎?”

趙以敬點了點頭。這時其他的人也大致聽出了點眉目,弟弟看着我們有些疑惑:“成悅錦是什麽?難道你是為了成悅錦才找我姐?”

那一瞬間,我的心忽然有點像掉到懸崖底下,趙以敬的心,果然不是一般人琢磨的透的。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我看着趙以敬,神情有些麻木:“外婆已經說了,沒有成悅錦,你的心血又白費了。”

☆、一夜絲綢輕舞揚

外婆說的沒錯,果然趙家人為了成悅錦,各有各的手段,有的威逼,有的利誘。為了釣大魚,線放的夠長。我看着趙以敬問道:“你和姚清蓮解除婚約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知道外婆和成悅錦有關了?”

趙以敬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很沉靜的回答着:“是。”

難怪他會那麽快的解除婚約,那麽痛快的許我婚嫁------不是對他的關愛沒有知覺,不是對他的用心沒有體會,但是感情的事,怎麽能容得下一絲絲的塵埃?怎麽能容得下一點點的算計?他不是不愛我,但是這份愛有多重,有沒有到了能讓他和我執手到老的境地?我完全沒有把握,如果促使他最後做決定的因素,是因為他以為外婆手裏有他需要的成悅錦,那我多麽悲哀!

我把面前的一大杯酒仰頭灌了下去,眼淚卻無聲的和着酒咽下去。全家人沒有一個繼續說話,爸爸媽媽錯愕的看着我們,爸爸的神情有些複雜,媽媽一臉驚詫,弟弟眉頭皺起,小真張大嘴巴。而外婆淡然的看着我和他,半晌說道:“杜家和趙家的淵源已經過去很久了。如今沒什麽意思再揪扯。我知道趙先生很需要成悅錦,只是,它真的失傳了。你應該是趙石南的曾孫吧?我記得你父親他們應該是信字輩?”

趙以敬點頭道:“是。”深深看着外婆,目光幾許沉吟。的确,我所知道的三位,趙信儒,趙信儉,還有去世的趙信侹。

“你的祖父,也曾經找過我。在四十多年前。”外婆的目光看向遠方,似乎在說一個很古老的故事,“那時他是幹部,思想積極,想把成悅錦上交給國家,為國家做貢獻。後來輾轉找到了我,也和你一樣,”外婆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趙以敬,“向我要成悅錦。”

聽到外婆講陳年故事,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顧不上剛才的悲傷扯痛,馬上提起精神聽外婆講了下去:“我也一樣的告訴他,我沒有。我手裏最後的成悅錦,在文革剛開始的時候,已經燒掉了。他來晚了。”

所有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成悅錦,民國拿獎的東西,傳世錦緞,竟然已經付之一炬?我的心忽然疼的厲害,忍不住問着外婆:“為什麽要燒掉?”

“那個年代,文物,字畫,都是資本主義的毒草,何況是奢侈的一匹成悅一匹金的成悅錦?那時資産階級享受的東西。那是個任何事都說不清的年代。”外婆的神色幾許痛苦,“當時的情形有些複雜,我幾下也和你們說不清楚。”外婆不想回憶那段歲月,但我可以想象當時的情形,電視裏演過多少那個年代的事情,批鬥,游街,數不勝數,剃個陰陽頭是淺的,活活打死的又有多少。多少人家裏的寶貝,都不得不棄之如敝屐。

“很意外。”趙以敬看着外婆,神情也有些震動。眸子裏全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外婆淡淡笑道:“你祖父也和你一樣,不肯相信。我認識他不是一朝一夕,我要成悅錦也沒用。我有什麽必要騙他呢?”

“他在我這裏呆了三天,和我講了三天的大道理。從個人仕途到國家大義,給我灌輸着思想教育。但是我的确沒有錦,怎麽說也是沒辦法的事。”外婆嘆氣道,“他也找過杜若,不過杜若那裏也沒有。那個年代,誰手裏還敢有資本主義的東西?成悅錦以前不是穿在官僚資本家身上,就是穿在地主富人身上,都是要被批鬥割除的對象。看看無法,後來他就走了。”

我有些發怔,趙以敬的祖父,和我的外婆,清蓮的奶奶,都是熟悉的?既然這樣,為什麽多年不往來,後人也都不認識?我好奇的問着外婆:“那你們和他後來還有來往嗎?”

外婆搖搖頭:“沒有。後來很快這個那個的改造,我和杜若,你外公和清蓮爺爺,都是被改造關牛棚的對象,就到這小鄉村來了。就完全和他失去了聯系。想找也找不到在哪了。也好,他關心的,只是成悅錦吧。既然我們都沒有成悅錦,自然也不必再來往了。”

趙以敬這時定聲插了一句:“祖父留下了10%的股份,給杜家的後人。他後來找不到你們,但他心裏,是記挂的。”

這回,是外婆怔了一下:“他留了股份給杜家?”神情很震動。趙以敬點頭。外婆低下了頭思索沉吟着,過了會兒輕輕搖頭笑着:“那情分,也不是給我們的。”

弟弟忍不住插嘴道:“這都是什麽,聽不懂了。”爸媽也面面相觑,這事情,外婆從沒和我們提過分毫。我不知道外婆和趙以敬的祖父間,有着什麽瓜葛,似乎有種很隐晦的聯系。我想問,但是看着外婆落寞的神色,一時也問不出口,只是由不住問着:“外婆,那我們和杜家,是什麽關系?”

外婆擡眸看着我,又看了看爸媽說道:“沒什麽關系,我小的時候,在杜衡身邊呆過一陣子。直到她去世,我也在她跟前。”轉而看着趙以敬問着:“上次看到你,沒來得及問你,你是怎麽找到栖霞村的?”

大家的目光又轉向趙以敬,趙以敬勾起唇角,淡淡說着:“祖父并沒有提過向您要成悅錦的往事,但是可以看出來,他直到去世,也仍然挂懷着杜家的人。雖然後來失去了聯系,臨終前也仍然要把股份留給她們。我的确一直很想找成悅錦,最早看到清揚的時候,留意過她的人事資料,知道是這個鎮上的,這裏盛産絲綢,有次正好在南京有時間,便過來打聽了打聽。”趙以敬說的這次,應該是和姚清蓮第一次回到老家的小鎮。

“但是當時打聽了一番,并沒有什麽消息。很遺憾。後來姚小姐說她那裏有成悅錦,但是我明白那不是真正的成悅錦,又得知您和她家是親戚,就很自然的查了查,不過查的很費勁,直到前陣子,才有個朋友從檔案館翻到了一點資料。我便來您這裏問問。”

趙以敬說的很雲淡風輕,但我卻把他的話字斟句酌起來,也許這些細節,我才能理解的到。他看到我眉眼熟悉,會覺的我和杜衡有瓜葛,翻了我的人事資料,知道我的老家,便趁着姚清蓮回來,一起回到了小鎮探問。只是外婆的身份不好查。而姚清蓮也是聰明絕頂,并沒有傻乎乎的以為趙以敬是為了她才到小鎮,而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了趙以敬的目的。這才叫高手過招吧?和姚清蓮比起來,我的确弱爆了。

之後姚清蓮拿出了趙以敬一直想要的成悅錦,說出自己是杜家後人的身份,趙以敬找不到真的,便用假的将計就計瞞過趙家其他人,兩個人做起了交易。但是最後,趙以敬終于查到了真正的成悅錦,原來最有可能在外婆的手裏,于是我這個備胎,終于有了上場的機會。

這樣的邏輯,才是正确的。可惜我的腦子永遠比人家慢了不止半拍。我心中凄惶,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端起就想喝,卻被趙以敬一把按住了手,目光幾絲心痛:“清揚!”

我看着他幽幽的笑了:“如今沒有成悅錦了,已經燒了。以敬,你可以重新做決定。”

“你就是這麽看我的?”趙以敬的眉眼裏全是心疼糾纏,“是,我想找到成悅錦,但錦和我對你的感情,是兩碼事。”

我用力想掙脫他的手,卻被他緊緊按着,動彈不得。當着全家人的面,我拼命忍着要掉下來的淚水,勉強擠着笑臉:“你要明白,你要的成悅錦已經真的沒了-----”

“沒了就沒了。”趙以敬的聲音忽然變大,看着我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清寒,“我要的是你,不是錦。”這句話擲地有聲,屋裏頓時安靜下來,連剛才還叽叽咕咕的暖暖和曉黎也看着他發愣。

趙以敬索性站了起來,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先看了看外婆,又看看我的父母家人說着:“各位長輩都在這裏。我的話也許有些冒昧。我是在商言商,我也想找成悅錦振興祖業,但是我對清揚,”趙以敬頓了一下,他是個不善于表達的人,在這麽多人面前,我不知道他會說什麽。他用力說道:“我愛她,從來沒有過別的念頭。”說完這句話,他把杯裏的酒全喝了下去。誠懇的看着外婆和父母說道:“有沒有錦,我都要娶她。也希望長輩們同意。”

記憶裏,他只說過一次愛我,那是在夜半無人低語時,沒想到第二次的愛我,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了出來。一時間我的臉臊的緋紅,剛才的凄惶都跑到爪哇國去了。女人真的是個奇怪的動物,前一秒鐘還在患得患失,後一秒鐘就已經心如鹿撞。也許只是因為決定你快樂幸福的那個人,真的已經駐紮在你的心裏,并且可以當着你的家人,給你一份一生一世的承諾。

外婆細細看着趙以敬,眸中一絲遲疑的神色,半晌釋然說道:“如果是這樣,那自然好。”外婆這句話,讓屋裏方才還有些緊繃的氣氛松懈了下來,爸爸和弟弟的話也多了起來,也紛紛和趙以敬來回聊着,喝着。到後來高興,爸爸囑咐弟弟道:“把以敬拿來的絲綢,系到外面的棗樹上去。”

玫瑰紅的綢緞,那夜,飄在了我家的樹上,迎着初冬的微風,輕舞飛揚------

☆、新時新錦新成悅

那晚一直熱鬧到很晚,爸爸,弟弟,趙以敬三個男人喝的意興闌珊;小真看着暖暖和曉黎,兩個年歲差不多的小朋友一見如故的嬉笑玩鬧着。媽媽挨我坐着,忙不疊的問着我這兩年的生活,一個人帶着暖暖好不好之類,外婆看着一家人,笑得盈盈。

我一直想找機會再問問外婆杜衡的故事,只是那夜,太熱鬧,太歡騰,人生總是相逢相聚少,離別思念長,才顯得那短暫的相聚,是格外的珍貴。到了十一點多,暖暖和曉黎都困得不行,弟弟家裏住不下這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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