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一章的dna報告不嚴謹,特此更正為“鑒定報告顯示,邊贏與邊聞不是父子關系,與雲笑白做的結果一致。
但y染色體出自同一父系,而且dna的親權指數很高,兩人為近親,根據機構工作人員的判斷,很有可能是叔侄或兄弟。
至于邊贏與馮越。
系母子關系。”
如果還是有不嚴謹的地方,歡迎專業人士指出
邊聞從鑒定機構出來, 第一時間去了公司找邊閱。
兄弟倆不對付,除了公事,私底下基本上不會有交流, 但表面功夫都做得還算到位,家醜不可外揚。
邊聞被雨淋得半濕,渾身上下就連頭發絲都在叫嚣來者不善, 邊閱辦公室門口的秘書一看架勢直接就懵了,陪着笑臉迎上去:“邊總, 您大駕光臨有什麽事嗎?我們邊總人不在,出差去奧地利了,邊總您應該知道的呀, 您看我還是給您拿個毛巾,您擦擦雨水……”
公司裏邊總太多,邊爺爺外加邊聞邊閱倆兄弟, 還有個邊峰, 大大小小的邊總四個,邊閱秘書一會這個邊總一會那個邊總,差點自己也繞暈了。
但此時此刻的邊聞哪裏是聽得進去的性子,一把将邊閱秘書推開一米遠,而後用力推開了邊閱辦公室的門。
秘書防不勝防, 在地上吃了個屁股墩,疼得眼冒金星。
門繞着門軸大力甩出去, 撞到牆壁上發出“哐”的撞擊, 發出一聲巨響, 門把手幾乎要将牆壁捅穿一個洞。
辦公室裏空空如也。
秘書感慨着社畜沒有人權,龇牙咧嘴地站起來,顧不上揉揉受傷的屁股, 一瘸一拐走近邊聞,讨好道:“邊總,我們邊總真的不在,我沒有騙您。”
邊閱确實不在,辦公室空空如也。
邊聞記起來了,邊閱确實出差了,為時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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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滿腔的怒火和對真相的急迫無法等候那麽久,他甩手離開,坐進車裏第一時間給邊閱打去電話。
“小弟,有什麽事嗎?”電話那頭的邊閱已經從秘書處得到了消息,開始了虛僞的關懷,“聽說你去辦公室找我了,我在奧地利呢,你忘了?”
邊聞沒心思虛與委蛇,開門見山:“你跟馮越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邊閱怔愣一下:“你胡說什麽?”
馮越是邊奶奶閨蜜的女兒,小時候和邊家來往頗多,邊閱比邊聞大九歲、比馮越大十歲,差那麽多年紀,玩是不可能一起玩了,不過他把馮越當妹妹,很是疼愛,直到馮家出國,兩家人少了聯系。
兄弟倆長大後,并沒有第一時間分家,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一起住在邊家老宅。
再後來,馮越嫁給邊聞當妻子,長期受到丈夫的冷眼相待,跟邊閱倒還維持着一絲小時候的情誼,邊閱很多次看不下去,勸邊聞待她好些,邊聞從來不聽。
邊贏三歲那年,邊家兄弟倆分家,兩家的競争日漸強烈,馮越和邊閱陣營不同,少時的情誼才随之變淡。
邊聞一開始就沒指望邊閱能痛快承認,但馮越和邊家的男人有染,邊閱是當之無愧的頭號嫌疑人。
如果現在是面對面交流,邊聞一定會沖上去動手,奈何隔着千山萬水,他施展不了拳腳。
“你要是真的坦坦蕩蕩,你敢去做親子鑒定嗎?”
邊閱也火了:“你發什麽神經,我和誰做親子鑒定?”
兄弟倆雞同鴨講地扯了半天,邊閱才鬧明白事情原委,他拒不承認自己與馮越有染,更拒絕回國與邊贏做dna對比:“我問心無愧,別說我現在不會專門回來,就算等我出差回來,我也不可能配合陪你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他冷笑道,“你不會是為了和你的初戀情人過日子連兒子都不想要了,就想出這種損招,死者為大,勸你尊重小越一點。”
邊贏從鑒定機構出來,追出去一段路,但邊聞的車子早已跑得沒影。
暴雨如注,一個人茫然走了段路,路過一家小超市,老板追出來,招呼他避雨,老板兩口子很熱情,又是給他遞紙巾又是給他遞熱水。
見他沒有反應,老板抽過幾張紙巾,動手幫他擦濕透的頭發,紙巾瞬間吸滿水,老板碎碎念地關心他:“這麽冷的天還淋雨,會凍壞的,小夥子,是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了嗎?再不開心也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老板娘把收銀臺底下的小太陽拿出來,怼到邊贏身旁讓他取暖,附和老板的話:“是啊,什麽都會過去的,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爸媽知道了得多心疼。我兒子也和你差不多年紀。”
聽到“爸媽”,邊贏的手指蜷了蜷。
不會有了,他不會有爸媽心疼了。
心疼他的反而是一對萍水相逢的陌生夫婦。
這種溫暖是難以消化的,它只會讓他更加悲涼。
他推開老板的手,沖進雨幕。背後老板夫婦不斷叫他跟他說着什麽,但他頭也沒回,不一會就把那點聲音甩開了。
邊贏打了車回到明湖左岸,拒絕了物業送他到家門口的好意。
物業只得硬塞給他一把雨傘。
邊贏進小區不久,邊聞的車也抵達,整個小區總共就那麽幾戶人家,物業人員認得出所有常住人口,所有經過登記的車,還能分清各家的家庭關系。
門衛繞到駕駛室一側,驚訝發現邊聞也是淋雨後的模樣,他擔憂地彙報:“邊先生,您家公子剛進去不久,淋着雨,說什麽也不讓人送,您快去看看!”
邊聞忘了自己是如何回應的門衛,又是怎樣駕車離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邊贏的背影。
雨幕中少年的背影透着無盡的蕭條。
如果在平時,別說是兒子了,就算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孩子,邊聞都見不得別人在大冬天淋着雨,但他的心裝滿了無盡的痛苦和屈辱,沒有多餘的空處給恻隐之心。
他想加速開過,但邊贏聽到車轱辘破開地面積水的聲音,回頭看。
看到邊贏正臉的瞬間,邊聞猛地踩下剎車,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車身猛地往前一聳,緊急停下。
邊聞不知道自己停下來幹什麽,他在車裏愣了一會,胡亂挂下空檔,推門而出,大步流星走到邊贏面前。
邊贏看着他,動了個“爸”的口型,但沒有出聲。
邊聞驀地想起邊聞第一次叫他爸爸的場景,奶乎乎的小孩兒臉上有他的影子,揮舞着小手,含糊不清地連聲喚着他“爸爸”。
那個時候的邊贏還不會叫“媽媽”。馮越每天形影不離地帶着兒子,卻先教他學說“爸爸”。
邊聞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個父親,他切身感受到生命的延續和血脈的傳承,這種神奇的感覺帶着極強的沖擊力,撞到他內心最柔軟的部位,這瞬間他徹底忘記了雲笑白的存在,感動和歡喜滿得要溢出來,他甚至覺得,就這樣把日子過下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哪怕只是為了他的兒子。
當然這只是個沖動的想法,随着沖動退去,他依然漠視馮越,忙于事業,缺席邊贏的成長。
命運說:“不好意思我只是和你開了個玩笑略略略。”
“你不是我兒子,這裏不是你家。”邊聞懇求,他拼着最後一絲理智,不去動這個自己當了十八年兒子的人,“我不打你,也不罵你,但你不要再回來,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随便你去哪裏,只要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邊贏穿越暴風雨,執拗地跟着車子離去的方向追,傘影響他奔跑,被他一把丢開。
邊家依然是那個邊家,但是門口多了兩個保镖看門。
邊贏稍一走進,其中一個保镖就滿臉為難地攔住了他:“少爺,先生說不想再見你。”
另一個保镖于心不忍地把傘給他,勸道:“這麽大雨,少爺先找個地方歇歇腳。”
他們不知道這對父子發生了什麽,只當是青春叛逆期的孩子闖了什麽禍惹家長發怒。
邊贏充耳不聞,遠遠望着主樓父母房間的窗戶,怎麽勸都不肯離開。
手機在狂震。
李媽和雲笑白在家中度秒如年地等到邊聞回來,邊聞一回來,留下一句“今天開始家裏沒有邊贏這個人”,便直接上了樓。
這個表現,鑒定結果很明确,最後的希冀也破碎。
這個時候跟邊聞提邊贏,無異于在老虎頭上拔毛。
雲笑白給李媽使了個臉色示意她去聯系邊贏,自己則擔憂地跟着邊聞上了樓。
李媽一遍遍給邊贏打電話,卻始終沒能打通,直到保镖勸不走邊贏前來彙報,李媽才知道邊贏就在大門外。
她錦衣玉食伺候着長大、一根汗毛都舍不得傷的孩子如今站在暴雨中有家不能回,李媽的眼淚頃刻間奪眶而出,她叫着邊贏的名字沖過去,一邊拿自己同樣濕掉的衣袖給邊贏擦頭上的雨水,一邊不斷重複着同一句話:“這怎麽可能呢?這怎麽可能呢……”
雲邊放學回家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她往常上下學乘坐的車輛都是比較低調的奧迪a8,今天a8在做保養,前來接她的是勞斯萊斯加長幻影。
“叔叔,麻煩停一下。”她吩咐司機。
車窗降下,露出她半張臉。
兩人隔着沉沉雨幕,望進彼此的眼睛裏。
一個坐在豪車中,滴雨未沾;一個渾身的雨水泥垢,狼狽不堪。
雲邊是眦睚必報的屬性,奉行着“人若犯我,加倍奉還”的原則,為了雲笑白,她選擇在邊家忍辱負重。
但邊贏罵她小雜種的事,她是真的記了很久,也記得很深刻。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她真的不計較了,開始選擇性遺忘他所有的不好,她給自己灌**湯,好歹他後來沒有當着媽媽的面再說一遍,他不是故意的,他是心存善念的,他只是一時口不擇言。
人天生有種自欺欺人的本領,樂于為喜歡的人編造各種各樣的借口,以此麻痹自己,好心安理得犯傻。
直到撞到南牆,頭破血流的同時,她也恢複客觀看待事物的能力。
“邊邊。”看到雲邊,李媽不亞于看到救命稻草,“先生最疼你了,你幫忙去勸勸先生,讓哥哥回家,一定是哪裏出了錯。”
所有人都覺得,雲邊是純良無害的,從她踏入這個家的第一天起,她一直以這個形象示人。
只有邊贏知道她想說什麽,不過礙于旁人在場,這只滿口獠牙的小白兔是通過比口型的方式将昔日稱呼原封不動奉還于他的:“小、雜、種。”
是了,現在他才是小雜種。
回到家中,雲邊在母親卧房門口徘徊片刻,沒敢貿然進去。
給雲笑白發了信息:「哥哥在門外,你知道嗎」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但邊贏救過她,她也是記得的。
雲笑白收到消息的時候一驚,拉開窗簾往外看一眼,果不其然看到邊贏的身影。
邊聞自回來就把自己摔進了床裏,什麽也不願意多說,剛才雲笑白怕他感冒,艱難地替他脫下濕漉漉的衣服,換了套幹淨的。
她站在邊聞床前,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邊聞,阿贏在外面,雨很大,會淋壞的。你們這樣也不是辦法。”
邊聞的臉埋在被子裏,沒有反應。
雲笑白沒法無動于衷,但又唯恐自己出現在邊贏面前只會把情況變得更糟,進退兩難。
邊聞卻動了,他從床上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疾步而出,險些與門外的雲邊撞上。
雲邊緊急避讓,一聲“邊叔叔”還沒叫出口,邊聞已經如一陣風,消失在樓梯口。
那頭,邊贏無視衆人的勸說,固執地站着不肯動。
終于等到邊聞出來,邊贏幹枯的眼睛微微閃爍,有了光彩。
邊聞冒雨來到他面前,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吼道:“我叫你走,你聽到沒有?”
邊贏只是搖頭。
“你走不走?”邊聞氣急攻心,用力推搡邊贏,“你還想我怎樣,我把你當兒子養了十八年,好吃好喝地供着你,過人上人的生活,讓你在臨城橫着走,走到哪裏都前呼後擁,就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他媽讨個老婆還要看你的臉色,跟給你當兒子似的哄着你巴着你,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你還想我怎樣,你想繼續過這樣的日子?你還要我繼續當傻逼?你把我當什麽?”
邊贏完全沒有抵抗,被他推得連連倒退,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
邊聞的心連着整片胸膛痛得一陣陣痙攣,雙目赤紅,眼淚混着雨水往下流,已經分不清彼此:“我沒有打死你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你還想怎麽樣?你們母子倆到底要我怎麽樣。”
提到馮越,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所有的屈辱一擁而上,化學反應般轟然爆炸,他迷蒙的腦袋終于記得要找罪魁禍首算賬,暴喝道:“對,我要把那個賤人挫骨揚灰。”
“不要,爸不要。”邊贏驚懼交集地拉住他,全是雨水的手背青筋暴起,“爸不要,對不起,爸對不起,都算我的,她已經走了,你放過她,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都沖我來,你不要動她,算我的,都算我的,你放過我媽媽。”
邊聞徹底喪失理智,用盡全力一腳踢向他:“你以為我不敢?我他媽說了你不要再叫我爸,我不是你爸,你聽不懂嗎?!”
邊贏死死拉着邊聞的衣服,怕邊聞去陵園動馮越的骨灰,所以無論如何不肯撒手。
他不肯松手,但力的作用迫使他後退,邊聞的衣服應聲而裂。
殘留的衣角在邊贏手中。
昔日的父子倆隔了半米遠,都在劇烈顫抖。
不是因為冷。
沒有人還能感覺到冷。
突然,邊贏雙膝彎曲,朝邊聞跪下來,如邊聞所願,他不再叫他爸爸:“邊先生。”他面如死灰地求道,“邊先生,我求你,放過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