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禮拜天上午, 哈巴就協同顏正誠一起來到了周影家門口,要等邊贏一起去上班。

周影睡得正香被兩個男孩子的動靜吵醒,火冒三丈地打開卧室門探出頭來:“哈巴, 你不住了就把行李搬走,鑰匙也還我。邊不輸住在這跟貓一樣什麽聲都沒有,怎麽你們一來就震天動地?”

“我住, 我不搬。”哈巴點頭哈腰給周影賠罪,“周姐對不起, 您繼續睡,我們不發出聲音了。”

哈巴兩個晚上沒有住在周影家裏了,邊贏沒多想, 只當哈巴是嫌這裏無聊,畢竟自己得上晚自習,周六也得補課, 哈巴只能在家跟周影大眼對小眼, 非常遭周影的嫌棄。

邊贏在洗手間刷牙,啼笑皆非:“你們兩個都要跟着我一起?”

哈巴和顏正誠都謹記着周影的脾氣,怕打擾她老人家休息,誰都沒敢吱聲,只能雙雙點頭。

“……”邊贏知道他們兩個是好意, 但還是覺得陣仗過于誇張了。

哈巴和顏正誠堅持要護送他上班,好說歹說都不肯改變主意。

邊贏只得帶了左右兩個護法一起過去。

第一次上班提前半個小時到的, 工作沒什麽技術難度, 經理花了約莫十分鐘的時間就把工作內容和注意事項交代完了, 然後放心地把場子留給了他:“那我就先上去了,你有什麽不懂的電話聯系我。”

顏正誠包了個離邊贏最近的機位,哈巴沒成年, 按理不得進入網咖,只能跟着顏正誠擠同一個機位,不過顏正誠拿出卷子做題,電腦歸哈巴。

周天早上客人不多,但這個要續時間那個鍵盤不靈,零零碎碎的瑣事加起來也不算少,邊贏在工作間隙見縫插針地看書複習。

他自己是神态平靜,沒有半分怨言,但哈巴和顏正誠瞧着心裏實在不是個滋味。

傍晚,邊贏發現哈巴和顏正誠兩個人還是沒有離開的跡象,走過去催促:“你們該過去邱洪那邊了吧?”

“不去了。”兩個人異口同聲。

邊贏狐疑地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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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只有我們三個。”顏正誠斟酌着用詞,“沒有邱洪。”

星期五邱洪和他們撕破臉,但他們沒敢立刻告訴邊贏,怕令他雪上加霜,尤其是還涉及到邊贏和雲邊的事,更是不知如何開口。

邊贏沉默片刻,沒有問理由,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顏正誠舒了一口氣,邊贏要是刨根問底,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麽控訴邱洪的惡行,別說原封不動複述一遍了,就是拿自己的措辭概括出來,他都于心不忍,不想髒了邊贏的耳朵。

邊贏跟邱洪認識了十幾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邱洪身上是有些缺點在的,自私狹隘情商低。只是人無完人,他一般懶得去計較什麽,更沒想過要控制誰,但邱洪唯他馬首是瞻,這跟哈巴的崇拜、顏正誠的縱容不一樣,邱洪純粹是慫,憋着股不服的氣。

如今他一朝落魄,邱洪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反”。

雖是意料之外,但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哈巴眼見邊贏重新回到座位上拿起筆做題,他突然萌生出一股勇氣,要把心結解開。

邊贏第一眼就極合哈巴眼緣,後面死纏爛打成為朋友,濾鏡并沒有随着“距離産生美感”的定律破碎,哈巴喜歡邊贏長得好看,喜歡他腦子聰明,喜歡他的自信,喜歡他天生的領導力,類似小男生追星,停留在比較膚淺的層面。

可是這一刻,哈巴有種自己才真正認識邊贏的錯覺。

遭遇重大人生變故,在極短時間內振作;生活一落千丈,沒有自怨自艾;遭遇發小背叛,亦能榮辱不驚。

生活再殘酷,他都能保持體面,體面從來不是穿多名貴的衣服住多豪華的房子,而是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不被打敗的素養。

哈巴想和這樣的人當一輩子朋友,不想有任何芥蒂。

“不輸。”哈巴趴到了邊贏桌前。

邊贏停下寫字的筆,擡眸看他。

“你和雲邊……”哈巴說。

邊贏詫異,但又不确定哈巴要說什麽,幹脆靜待下文。

“邱洪看到你們約會了。”看到邊贏面上浮起內疚的神色,哈巴因為他的抱歉而感到更加抱歉,“我知道你上次沒承認是怕我不高興,不是故意騙我,沒關系的不輸,雲邊不是誰的所屬物,你有權利追求你的幸福,我祝福你們。”

邊贏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面對哈巴這雙過于純真的眼睛,縱然愛情不分先來後到,但朋友之前有該遵守的潛規則,是哈巴先說喜歡雲邊的。

還好有顧客過來要飲料,暫時打斷了這尴尬的一幕,給了一點緩沖的時間,邊贏遞了兩瓶脈動過去,确認收賬。

重新回到和哈巴的聊天,邊贏首先是道歉:“抱歉哈巴,那時我情難自禁。”而後是闡述事實,“不過我們沒有在一起。”

既然邊贏說自己情難自禁,但又說兩個人沒有在一起,哈巴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問題出在雲邊那頭,因為他是親耳聽過雲邊如何挑釁戴盼夏,這說明她不會為了家庭因素放棄感情。

“雲邊不喜歡你嗎?不會吧,你長這麽帥。”哈巴眼睛一亮,“她要是不喜歡你,那我可就繼續跟你公平競争了啊。”

後半句話就是活躍氣氛了,哈巴已經徹底放棄雲邊,他從前不會跟邊贏搶什麽,更別說現如今邊贏所擁有的已經所剩無幾。

邊贏停頓一下,說:“我不知道。”

星期五他叫雲邊幫他回家拿相冊,本打算今年送她的生日禮物就放在同一個櫃子裏,但她只拍了相冊給他跟他确認,只字未提生日禮物。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沒打開看,還是看到了卻無動于衷。

他亦沒提,确認了照片沒有遺漏,麻煩她到時候轉交給哈巴。

顏正誠一個人坐不住,也加入聊天。

邊贏看着面前兩個絞盡腦汁逗他開心的朋友,苦中作樂找到一點不當邊家少爺的好處,那就是可以輕易分辨身邊的人哪些是真情,而哪些是假意。

他的生活像裝了一臺過濾器,比從前寂寥,但比從前澄澈。

下午六點是下班時間,五點半的時候經理找來了:“你有時間的話能再多看幾個小時嗎?晚班的人請假了。”

邊贏說可以。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網咖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戴盼夏還穿着參加邱洪成人晚宴的禮服,妝容精致,長長的裙擺沾了灰。

看到邊贏,她當場怔住。

戴盼夏參加邱洪的生日派對目的很明确,只為邊贏。

邱洪說:“他不會來了。”

戴盼夏:“為什麽?”

邱洪以為戴盼夏這種女孩子,聽到邊贏落魄會停止二話不說停止對邊贏的喜歡。

雖然他沒有和邊贏起直接的沖突,但事情發展到那個程度,再當朋友已經不現實,既然沒法再當朋友,就沒有守口如瓶的義務,不如把邊贏賣了,說不定能借此争取戴盼夏。

戴盼夏對邊贏說:“我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兒,誰娶了我,誰就能夠和我一起共享我們家的財産。”

邊贏:“……”

反應慢點的哈巴一臉懵逼。

顏正誠則在短暫的怔愣後,緊緊蹙起了眉頭。

戴盼夏以為自己說的還不夠明白,眼一閉心一橫,用談判的口吻直言:“難道你不想回到人上人的生活嗎?只要跟我在一起,你就可以。”

“操。”顏正誠心裏的疑慮被證實,他把手機往桌上一甩,寒着臉站起來,眼睛幾乎要噴火,顧不上紳士風度了,“邱洪那畜生跟你說的?”

戴盼夏被他吓到,下意識後退半步,惶恐點頭。

哈巴終于明白過來,也怒了:“他媽的邱洪不是人,老子從前真是看走眼了!我他媽要去打死他。”

倒是邊贏,他從前看不慣戴盼夏,這會真心實意被她逗樂了,順着她的意思問:“你的意思是,讓我以後到你家當上門女婿?”

“沒有沒有。”戴盼夏搖頭,“我會說服我爸爸,孩子跟着你姓。”

邊贏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笑神經,趴到桌上笑得久久直不起身。

他想重新當錦衣玉食的少爺很簡單,給外公外婆打個電話就行,二老能心疼死,他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會摘下來捧到他面前;他的生父出不了他們家三代之內,大概率是他大伯,現在就等着大伯從奧地利回來做親子鑒定,不管他是邊聞的孩子還是邊閱的孩子,不管養爹和親爹認不認他,他都是爺爺奶奶的親孫子,二老絕不會對他坐視不理。

結果呢,真有人把他當打折商品了。

問題是還打算當寶買回去供着。

他不是生氣,也沒覺得恥辱,他只是沒想過戴盼夏居然沒被過濾器濾掉。

哈巴和顏正誠本來氣得要死,恨不得沖去宴會弄死邱洪那丫的,讓邊贏這一笑,兩人面面相觑。

邱洪的生日晚宴,雲邊本打算送個禮物寒暄兩句就走,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邱洪非要把她留下來,對她噓寒問暖,還到處介紹她。

雲邊心下奇怪,邱洪從前雖然也對她不錯,但不至于熱情成這幅樣子,都有些詭異了,要不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什麽利用價值,她甚至都要懷疑邱洪在別有目的地拉攏她。

盛情難卻,雲邊不好直接駁面子,實在推拖不了,只得采取緩兵之計,答應暫時留下,想着待一會再走,不過她四下張望一圈,沒看到邊贏,甚至連哈巴和顏正誠也沒看到。

後面戴盼夏來了,邱洪過去迎接,戴盼夏左顧右盼,明顯在找邊贏,兩個女生遠遠對視一眼,用眼神完成了一場扯頭花大戲。

雲邊路過倆人身旁,聽到一個關鍵字眼:親子鑒定。

沒過多久,戴盼夏拂袖而去。

而邱洪滿臉的陰沉,像朵快要下雨的烏雲。

聯系邊贏他們三個人都沒來的前因,雲邊大致猜到了怎麽回事,兩方決裂了,一對三,原因不明。

怪不得邱洪這麽熱情,合着真的想拉攏她。

“我作業還沒寫完,我得走了。”面對邱洪近乎強迫的挽留,她斂了笑,拂開邱洪拉着她手臂的手,眼睛裏有微微的警告,“我真的得走了,祝你生日快樂。”

她和邊贏鬧掰了,不代表她願意被人當槍使,不分青紅皂白站到別人那邊。

葉香說的很準,憤怒過去,心軟和糾結齊齊上陣,絞盡腦汁為那個人開脫,尋找理由。

全中。

人有時候會在朋友面前吹牛說渾話,也許他也只是出于這種目的,誰沒有虛榮心呢。

如果他不喜歡她,何必提前那麽久準備好生日禮物,他應該是真的想遵守諾言的。小熊是非賣品,手表品牌又那麽貴,拿下它,肯定要費不少心思。

然後是否定,推翻,重建。

周而複始。

兩天來攪得她心神不寧。

那天她把所有的相冊,還有擺在書桌上、電腦桌上、床頭櫃上的相框集中起來,拍了照片問邊贏有沒有遺漏,只字未提生日禮物。

邊贏也完全沒提醒她,只回複說:「齊了,謝謝,周一給哈巴就好」

大概已經不想再送她了。

而此時此刻,她站在馬路對面,看到網咖裏面他對着戴盼夏笑,再不見從前的嫌惡。

她不清醒的腦子瞬間被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澆醒,那些蠢蠢欲動的念頭偃旗息鼓。

他親口承認的,沒有隐情,她還在自欺欺人些什麽。

就算有隐情,他們之間也沒有了回頭路。

她遲早都要在親情和愛情中做出選擇的,好不容易痛定思痛,破釜沉舟打破僵局,怎可畫地為牢,再度困住自己。

雲邊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背影決絕。

高三年級最不缺的就是考試,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三模成績出來,邊贏再度被叫到辦公室,班主任幾乎要求他了:“聽老師一句勸,你去讀高二,好不好?努力了一個禮拜的時間而已,成績上升那麽多名次,要是再給你一年,什麽學校你去不了?老師拜托你為自己的前途想想。”

這次三模,邊贏成績比起從前突飛猛進,說全是努力的功勞倒不至于,主要是他從前對考試不用心,看到麻煩的題直接空着或者瞎編一通,這次全力以赴,認真對待,結果當然不同。

但是這證明了他的潛力極大。

邊贏還是不為所動。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軸呢?!”班主任氣得手都舉起來了,面前要是自己的孩子,她保管一耳光抽下去抽到他清醒。

班主任找他家長,但邊聞拒絕聽任何有關邊贏的事跡,雲笑白有心無力勸不動邊贏。

邊贏的人生,現在全憑他自己做主。

班主任不知道他家裏發生什麽,只能恨鐵不成鋼地哀嘆:“學生犯軸不懂事,家長還不負責任,真是毀了。”

邊贏摸爬滾打地适應截然不同的人生,忙于學習,打工,精打細算着花錢。

還有就是等邊閱從奧地利回來。

邊閱一開始咬定自己與馮越無關,拒絕做親子鑒定,但事情鬧到邊家大伯母那去,大伯母炸了,一定要邊閱給個交代,為了家裏的安寧,邊閱不得不松口,說等自己回來就和邊贏做DNA對比。

邊贏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邊閱,他不是想等誰對他負責,他只是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誰。

一個月時間未到,邊閱提前回國。

因為邊家出了一樁大事。

邊氏集團的長孫邊峰遭遇兩輛重型卡車夾擊,當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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