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星期二一大早, 嚴律在班裏宣布一個消息:“明天下午最後一節課我們班抽到班隊公開課,你們都給我好好表現。”

周三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全校都是統一的班隊課, 這個科目美名曰增進師生互動,加強班級團結,事實上在場所有學生自讀高中以來壓根就沒有人上過什麽牢子的班隊課, 周三下午最後一節課向來被各主課老師搶着霸占,連自習都很少。

不過, 學校既然設立了它,那麽勢必要做點面子工程,每年校領導們都會在各年段抽一個班聽公開課。

這一次高二年級剛好抽到高二四班。

班隊課?還是公開課?雖然聽起來很無聊, 但總比早讀有意思,班裏頓時一片亂糟糟。

“都給我閉嘴,上個公開課也能讨論得這麽起勁?”嚴律真是服了, “明天, 對,就拿出你們現在說閑話的勁頭來,別到時候要你們說了不說,一個個跟瘟雞似的。”

“瘟雞”二字又引發一波新的嘈雜,嚴律拍着講臺鎮壓下來, 悔不當初。

他就搞不懂了,這個年紀的人怎麽就這麽大驚小怪, 什麽都能戳中他們的點。

但他很快又釋懷了, 他自己也是這個年紀過來的, 整日浸泡在枯燥的學習生涯,做一張又一張好像看不到盡頭的試卷,人都淡出鳥來了, 随便來一點調味劑都彌足珍貴,至少能夠暫時忘記幾秒鐘學習。

新的一天,哈巴對邊贏更為熱情。

上着課,他随時都能找到話題回頭cue邊贏,下了課更不用說,直接去邊贏身旁。

雲邊深受其擾,因為哈巴不管是轉頭還是直接找邊贏,她都沒法屏蔽他們的動靜。

她連轉頭的角度都牢牢把控,就是為了眼不見為淨,原本說來,這就夠她大部分時候忽視邊贏的存在了,邊贏這人話少,不願意跟不熟的人說廢話,一般的人也沒膽騷擾他。

可問題是出了哈巴這麽個大bug。

尤其今天,一上午下來雲邊給哈巴數了數,一節早自修回頭了三次,第一節 化學課回了兩次,第二節英語課回了兩次,第三節生物課回了一次,第四節物理課回了四次,更不用說下課時間,他下課鈴一響就跑她後面報道,等上課鈴響了才肯走,或者兩個男生一起去走廊望風或者上廁所,那雲邊能稍微清淨些。

反正哈巴黏邊贏的程度可以說是令人發指。

Advertisement

下午雲邊已經懶得計數了。

她這一整天學習效率奇低。

她沒法怪哈巴,因為哈巴上課找邊贏基本在老師說題外話的時候,下課就更不必說,人家沒大喊大叫,正常音量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她沒有理由讓人家閉嘴。

是她自己的問題,她忍不住聽他們說什麽,而且每次一旦注意到邊贏的存在都會心浮氣躁,要花好一會才能把心思收回去。

好不容易收回去了,哈巴的下一波沖擊就接踵而至。

這麽反反複複一整天下來,她都快神經衰弱了。

放學以後終于是忍不住,給哈巴發了條微信。

先空着:「哈巴,要不我跟你換個位置吧?」

巴度一下你就知道:「啊?怎麽換」

先空着:「你同意的話,我明天找嚴老師,就說我看不清」

巴度一下你就知道:「可你不近視啊」

先空着:「看你找邊贏太辛苦了,跟你換個位置你們方便點」

巴度一下你就知道:「可是你不是粉塵過敏嗎?」

雲邊:“……”

幾百年前編的謊話,哈巴不說她都忘記了,這回也只能以謊圓謊。

先空着:「治好了」

“過敏還能治的嗎?”哈巴碎碎念着,把聊天記錄給邊贏看。

倆人正在周影家收拾行李。

邊贏本來沒打算住到爺爺奶奶那裏去,畢竟他壓根不是二老的孫子,他住進去于心有愧,但邊爺爺說什麽也不讓他住在外面:“家裏已經出了你媽和你大伯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現在稱呼一片混亂,邊爺爺也只求雙方能聽懂就行,“你還要繼續住在單身女人家裏?!我們這個家還要不要臉面了?”

邊爺爺說着就情緒激動了。

現在的情況是,邊贏不敢貿然告訴爺爺真相,一生嘔心瀝血到七老八十,一個親生的孫輩都沒有剩下,老爺子絕對受不住。

現在爺爺奶奶剛剛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痛,有他在家裏陪着,也算是對二老的寬慰,而且他在家裏,還能吹吹“枕邊風”,護住邊聞的利益。

權衡利弊過後,邊贏答應下來。

他不住周影家,哈巴一個人也不可能住着,只得跟着搬。

邊贏把哈巴的手機聊天頁面掃了一遍,什麽也沒說,繼續整理行李。

哈巴追問:“我怎麽回啊?”

邊贏:“想怎麽回怎麽回。”

她不就是不想跟他坐一塊嗎,她不想一起他難不成還能強迫她。

“哦。”哈巴說着,昧着良心回複雲邊:「不行,我喜歡第一排」

放下手機,哈巴難得聰明:“不輸,我懂你,你舍不得和她分開。”

邊贏不是那種喜歡和朋友争搶什麽的人,當時為了邱洪,毫不猶豫和戴盼夏拉遠了距離,把聯系斷得幹幹淨淨。

哈巴可沒有忽略,最近哪怕那兩個人互不理睬,但邊贏從來沒有松口說過一句“哈巴你想追雲邊就去追”,如果不是喜歡到了一定的境界,邊贏絕對願意拱手讓人。

邊贏:“……”

沉默兩秒,邊贏轉移話題:“你覺不覺得你這一天下來找我的次數太多了?”

哈巴搖頭:“有嗎?”

其實他知道。

但他不敢說心裏話,說出來他怕被邊贏就地弄死。自從昨天晚上他知道自己和邊贏的親子鑒定被判斷為父子,他莫名對邊贏多了種老父親的責任。

老父親看兒子,越看越喜歡。

第一天當老父親,心情比較激動。

他已經很克制了。

第二天的哈巴依然沒能克制住自己老父親的激動心情。

還是怎麽看邊贏怎麽喜歡,喜愛之情需要宣洩,所以時不時刷存在感。

“不輸”,“不輸”,“不輸”……雲邊真的要瘋了,她滿腦子都在回蕩着邊贏的外號。

她現在就跟只驚弓之鳥似的,哈巴一動,她的心就會猛地吊起來。

一天漫長的時光熬到下午第三節 課,是嚴律的數學課,嚴律特意花了半節課來安排說公開班隊課的事宜,說有哪些聽課老師,說自己将如何安排那45分鐘課時,耳提面命讓全班同學配合他。

這種非學習時間,哈巴沒有影響別人學習的擔憂,所以放心大膽搞活躍。不管嚴律說什麽,他都能找到話題跟邊贏聊兩句。

說得嚴律都瘋了,嚴律本來就因為公開課壓力山大,緊張得連續兩天沒怎麽睡好,再讓哈巴一念,嚴律就跟個火//藥//桶似的炸了:“巴度!來,你上來講!下節課也歸你講,我給你當學生,以後叫你一聲巴老師,行吧?!”

哈巴又是給邊贏當爹,又是給嚴律當老師的,這兩天他的輩分升得也忒快了點。

他伏低做小,做了個“您請”的手勢,示意嚴律繼續。

全班竊笑。

雲邊聽到邊贏也在後面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應該是撐着手肘靠在桌上,離她很近,笑聲像羽毛,拂過她的耳畔,癢得折磨人。

嚴律這才繼續說下去:“游戲環節的第二個游戲是傳話筒,傳話筒應該都會玩吧,我給每一列第一排同學一句話,然後依次說悄悄話傳到最後一個,看哪一列的還原度最高。”

雲邊:“……”

因為這個傳話筒游戲,她後半節數學課也一直沒法集中精神。

她本來還想着大不了離遠一點,聲音大一點,應該也犯不着有什麽近身接觸。

結果等到正式公開課的時候,嚴律加了一個附加條件:“不能說得太大聲讓旁邊旁邊別組同學聽出來,互相舉報,被別組聽出來的組直接淘汰。”

雲邊:“……”

嚴律大概是猴子派來折磨她的。

游戲開始,嚴律發給每個第一排一張紙,第一排默背下來以後,說給後桌聽,後桌再把他們聽到的依次往後傳。

雲邊他們組的傳話內容是“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算是很簡單的傳話內容。

雲邊轉身,面向邊贏。

這是邊贏轉到她們班以後,她第二次回頭。

葉昂然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監督中,雲邊猶豫一下,雙手攏住嘴巴,稍稍靠近邊贏。

立刻聞到他身上淡之又淡的香味,他住在外面,香波也換了,不是從前那個味道。

她壓低了音量:“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邊贏:“啊?”

沒聽清。

雲邊只得再靠近點,重複一遍。

邊贏:“聽不清。”

雲邊更靠近一點,手已經近到快要碰到他的側臉:“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邊贏還是表示沒聽清。

一直到別組都傳完了,他倆還沒結束。

全班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倆人身上,嚴律在講臺上催促:“時間有限,抓緊時間啊。”

雲邊放棄了,轉了回去,她有十足的理由懷疑這個人不用功讀書,壓根不知道這句耳熟能詳的定律。

她盡力了,輸了不怪她。

邊贏這才轉身面向他的後桌。

各組公布答案,雲邊做好了他們這組慘敗的打算,估計最後的同學要麽瞎編要麽直接棄權,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他們這組的答案是完全正确的。

也就是說,邊贏根本就是聽清了。

他到底是哪一遍聽清的,如果之前就聽清了,後面又為什麽裝作沒聽清。

這些問題都是庸人自擾,她不想思考,但又忍不住思考。

嚴律給各組的詞是各個科目的口訣,各組難度參差不齊,最難的一組是地理組的“亞非界河蘇伊士,運河穿過埃及境,南北美洲巴拿馬,運河把此分兩邊”,自分班以後,理科班将近一年沒上過地理課了,早把知識點忘了個一幹二淨,連第一個同學都沒能背全臺詞,更別說後面的人,傳到最後已經是四不像,一個字都沒對上。

雲邊她們這組的答案一說出來,就遭到了別組的強烈抗議。

“他們好簡單。”

“不公平!”

“這個誰都會,聽清一個字就能猜整句了!”

最終,在全班絕大部分同學的要求下,嚴律宣布進行第二輪傳話筒游戲。

雲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這非人的折磨居然還要來第二輪。

這還不是最絕望的,最後排有學生提議:“剛才從前往後,這遍從後往前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