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他?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讓你照顧他吧?既然是照顧,即便他不告而別,也只能是離開,怎麽能叫逃跑呢?”
林小川憋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因為每次到了這種時候他就會發現爺爺說的話都找不出什麽錯處,若是強行反駁,難免就有點強詞奪理了,而他自認不是個強詞奪理的人。
末了,林小川只嘟囔了一句:“養了個白眼兒狼!”
白眼兒狼不管在林小川這裏是不是逃跑,在汪藤那裏都板上釘釘是逃跑。在白眼狼逃跑之後不到一天的時候,汪藤就再次找上門來,然後毫無懸念的發覺了對方的“逃跑”。
因為這件事,戰士們又開了一次會,這次林爺爺沒叫着林小川一起參加,而是自己晃晃悠悠地去了。
林小川并不知道在那次會議上發生了什麽,只是憑借猜想,覺得那一定不是輕松愉快的場面。上次和爺爺一起出席會議,他就已經完全感受到了那種微妙且不友好的氛圍,想必這次有了這麽個把柄,那些人只會變本加厲。
當天,林爺爺回來後什麽都沒說,而且他整個人一如既往的懶散,不過林小川在接下來的日子就慢慢砸摸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比如,分給它們家的食物突然變少了,外出時遇見有些人,對方變得不像從前那麽友好了,後來林小川得知爺爺被取消了參加戰士會議的資格……
林小川在某一天很認真的問過爺爺一個問題。
他說:“為了那個白眼兒狼,值得嗎?”
那天,林爺爺看着自家孫子,意味深長的道:“沒人讓你保證那個家夥必須活着,你為什麽還去找了你叔來救他,而且還找了不止一遍?難道是你打心底想救他?”
林小川認真的想了很久,道:“也不是,就是覺得不救會有一丁點內疚,為了怕內疚,就救了。”
林爺爺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只是有些事不做會內疚,所以就勉強做了。是不是沒你想象中那麽好?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吧?”
林小川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哪有什麽值不值得,平心而論,咱們都是為了自己才那麽做的,人家也不欠什麽,怎麽就成了白眼兒狼呢?”林爺爺道。
是啊。林小川其實還是沒有想得特別明白,難道不完全是為了對方,就不能有所求了嗎?有所求?林小川很訝異自己竟然還為着這幾日的所謂“照顧”,而奢望過能從那個“白眼兒狼”那裏求一些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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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到短短幾日間,那副起死回生的身體,以及那副身體不告而別的主人,林小川就覺得心裏有點堵得慌。
不管林小川想沒想明白,日子都得照常過。而在那個白眼兒狼逃跑後不久,部落裏迎來了漫長而喪心病狂的雨季。
昏暗的天空上一道閃電驟然出現,像是有一雙大手在灰暗的幕布上撕了一條猙獰的口子。緊接着一道悶雷炸響,回蕩在本就憋悶的山坳裏,像極了收不住聲的破鑼,來回蕩了好幾蕩才慢慢悠悠的消了聲跡。
不遠處的山上,一顆大樹茂密的枝葉中窩着兩個青年,聽着雷響他們也不挪窩,好像料定了雷劈不到他們頭上。
周湛眉頭微擰,輪廓分明的臉上寫滿了不高興,此時正眯着眼睛打盹,不過即便他的造型漫不經心到有些敷衍,但是依然掩不住他一身的淩厲。
他面色已經恢複如常,絲毫看不出不久前受過那麽重的傷。此刻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山下寨子裏的某個人,周湛的眉頭稍稍柔和了一些。
一旁的項左,手裏正拿着一根樹枝,挑着一塊肉,在逗弄一個……全身腐爛的喪屍。
喪屍喉嚨裏不停地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叫,圍着那塊兒肉像是一個被圈養的寵物,不斷的進行着快要吃到卻始終吃不到的游戲。二逼青年項左,似乎頗以此為樂,手裏的樹枝不時地變換着逗弄地角度和姿勢。
“我都快被它煩死了,你有完沒完?”周湛終于被喪屍的嚎叫吵的有些不樂意了。
“現在喪屍都成了稀罕貨,我好不容易弄到這一只,千方百計把它弄到山上,就是怕沒個樂子。你等我跟它培養培養感情,等到天黑的時候,在進攻山坳之前,我一定把它弄死,不會拖後腿的。”項左玩兒的不亦樂乎,絲毫沒有要停手的打算。
這麽一鬧,打盹兒的也沒了困意,索性倚在樹上看着自己的同伴像逗貓一樣捉弄那個沒腦子的行屍走肉。
又一聲悶雷炸響,在低處的山坳裏重複着一成不變的破鑼節奏。
山坳裏的人們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而躲在山上的周湛和項左,則像勢在必得的獵人一樣蟄伏在樹上,靜待着時機向着山坳裏的人們發出致命一擊。
林小川被一個個的悶雷追着跑,生怕自己慢了一步真被劈上了天。
他氣喘籲籲地停在了空曠的露天廣場。那裏是他平日裏教那些小崽子認字兒的地方,以往這個時候他那兩只手就數的過來的崽子軍團都會早早的等在這裏,不知為何今日竟一個也沒來。
林小川喘勻了氣兒擡頭看了看天,雨将下未下。
他轉身往回走,路過其中一個崽子的家想順道進門問問,為何今日沒去認字兒。可是不等他走近,原本還半開着的門哐當一聲閉了個緊。
這時又一聲滔天的巨雷炸響,雨點終于極為應景的落了下來。林小川摸了摸鼻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一臉懵逼。
“先生……”
方才那扇毫不留情的門此刻又打開了,一只髒不拉幾的小臉蛋兒,頂着半長不短毛茸茸的頭發,從門縫裏擠了出來,咧嘴沖林小川露出了一個特別慷慨的笑臉。
毛茸茸奶聲奶氣地道:“認字兒班以後都不用上了。”
“誰說的?”林小川聞言有些搓火,“別聽人瞎說。”
“大老汪找人通知了,大家都知道了……”毛茸茸道。
大老汪就是汪達的外號,寨子裏有外號的戰士只有兩個人,另外一個是胡二,他的外號叫二胡子。
林小川還沒來得及追問,那只毛茸茸地腦袋便被屋裏的人扯了回去,随之而來的又是“哐當”一聲。
房子隔音并不好,林小川隔着緊閉的門板也能聽到毛茸茸被擰着耳朵發出的哼哼唧唧,此外還夾雜着一個成年女人的咕哝:“認個什麽破字兒,能吃還是能喝啊?淨瞎折騰些沒用的……還真把自己當個先生了……也不低頭在水坑裏照照……”
林小川聞言當真低頭打算照照,卻發現雨下的太小,還沒有能供他照照的水坑。
“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麽就不是個先生了,當初這稱呼可是你們非要這麽叫的。”林小川上前踹了一腳那扇緊閉的門。
屋裏的女人連開門的打算都沒有,隔着門板道:“當初還不是看在你爺爺的面子上,還真想扒着你爺爺吃一輩子的老本兒啊!”
“我……你……過分……”林小川瞪着那扇門,心裏突然就有些憤然,也說不上是為了突如其來的羞辱還是為了自己毫無覺醒的異能。
人家說的倒是沒錯,林小川現在似乎的确是一無是處。他時常暗地裏覺得,自己一定是小時候被人掉過包,真正的牧者繼承人,說不定已經變成了喪屍,如今随着那些破爛貨一起死絕了。
不過讓林小川更郁悶的還是那個白眼兒狼,如果不是對方突然冒出來又不聲不響的失蹤了,一切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林小川走了沒幾步,雨突然變大了,仗着不要錢,拼命往下潑。他狂奔了一陣兒,十分狼狽的躲到了街角的牲口棚裏。
那牲口棚原是他撺掇人搭起來打算圈養點活物的,可惜戰士們打來的那些獵物,堪堪能夠養活寨子裏的人,而且時常還差點火候不夠吃,壓根兒也沒有多出來的給他養。
最後,那個棚子就杵在那兒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見證,無聲無息的嘲笑着林小川的異想天開。
躲在棚子裏,林小川心裏的怒氣漸漸散了一些,突然無端打了個冷戰。不遠處的某座房子裏,一雙眼睛透過窗戶的縫隙一眨不眨的盯着落湯雞一般的林小川。
由于濕透了緊貼着身體的衣服之下,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軀體已經全然長開了,可是依舊難掩稚氣,反倒是和若有似無的成熟混成一體之後,平添了許多令人難以抑制的遐想。
及耳的短發因為被雨水澆過的緣故,貼在林小川白皙而賞心悅目的臉頰上。當事人對自己的處境全然無覺,下意識的伸手抹了一把滴水的劉海,貼在身體上的衣服由于他的動作而繃緊,恰到好處的描摹出了那具身體略顯纖弱的輪廓。
陰暗的室內,一聲壓抑而暧昧的低喘從男人的口中溢出,他的右手正不知疲倦地做着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目光透過窗縫貪婪的注視着在棚子裏躲雨的林小川。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打卡: 9.18 15:03
☆、啊有喪屍
林小川的臉輪廓略顯柔和,配合着那對略顯淡薄的眉毛,反倒是相得益彰。他的眼睛并不算太大,即使不笑的時候眼尾也仿佛勾着一絲笑意,微挺的鼻梁架在略有些翹的嘴唇上方,在皺眉的時候,會不自覺的跟着起起哄。
這幅五官單拎出來看實在算不得多麽出衆,只是落到林小川臉上怎麽看怎麽順眼。
看着依舊未歇的雨勢,林小川擡手抹掉方才從頭發上滴到脖子裏的雨水,不自覺的皺着眉頭癟了一下嘴。躲在暗處的男人火熱的目光跟随林小川方才的動作,從男孩十分好看的鎖骨一路向上,停在男孩的唇上,正好将男孩癟嘴的動作盡收眼底,然後右手的動作突然加快,緊接着低吼一聲結束了某件不可描述的事情。
林小川突然打了個寒戰,心裏沒來由生出了一絲惶惡寒,竟然有一種耗子被貓盯上了的錯覺,心裏原本窩着的火也突然消失殆盡了。他忍住了自己想轉頭去看的沖動,擡起雙臂往頭頂一遮,又跑進了熱情洋溢的雨裏。
這倒黴的鬼天氣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惹林小川不痛快,他一路悲壯的跑回了家,前腳剛進門,雨一下就停了,緊接着陽光就熟門熟路的灑了下來,照着一地的雨水。
林爺爺依舊坐在門內,一張老而不衰的面上并沒有一貫地悠然自得,反倒是眉頭略擰,似乎滿腹心事。在自家孫子進門的時候,他将目光在那張被淋慘了的臉上逗留了一小下,随即又轉向了門外。
“氣死我了,白跑一趟,還淋成了落湯雞。”林小川扯了塊毛巾蓋在頭上,憤憤地道:“大老汪把識字班兒取消了,正好,我還懶得去管那些扶不上牆的爛泥呢!”
“該淋的雨,半點兒也躲不掉,該來的事兒,半分也避不了。”林爺爺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嘆了口氣,還是松了口氣。
“您不生氣嗎?”林小川道:“他們翻臉真是比翻書還快,就因為一個白眼狼,連您牧者的身份也不顧了?我看他們才是一群卸磨殺驢的白眼狼呢!”
莫名被自己家孫子比喻成了驢的林爺爺開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他們捧了我這麽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如今喪屍快打沒了,是時候借機重新立立規矩了。況且你一直沒有覺醒新的異能,我也老了,什麽事情都做不動喽。”
“我……”林小川很想說,我沒有覺醒,是因為你沒幫我啊,後來他想了想還是改了口,道:“我是不是撿來的啊?”
林爺爺聞言不置可否,靠在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林小川忍不住盯着老爺子那張臉瞅了幾秒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越看越覺得那張臉哪哪兒都和自己不像。
“行啦,別瞎想了。這會兒雨也停了,你沒事兒去山上撿撿菌子,別老無所事事的。要是趕明兒咱們拿不到口糧份例了,總不能餓死吧。”林爺爺道。
林小川扯了扯身上的濕衣服,原本打算要換的,如今也只好作罷。
“等等……”林爺爺突然叫住已經出了門兒的林小川,道:“往後你離那些戰士遠點,尤其是汪家那倆,不要去招惹他們。”
“為什麽?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林小川心裏知道,嘴上卻很硬。
“今時不同往日,你要學會夾着尾巴做人啦。”林爺爺說罷擺了擺手,打發走了林小川。
懷着亂七八糟的心情,林小川慢慢悠悠的朝着街角走去。
片刻後,林爺爺嘆了口氣,悠悠地自言自語道:“養了個什麽貨喲,天天懷疑自己是撿來的。”
不知道是個什麽貨的林小川,晃到了肖衍家,順帶拉上了無所事事的肖正,兩人一起上了山。
山上,窩在樹上的兩個人被一通大雨澆了個透,都一副鬼見愁的模樣,就連一直兢兢業業做寵物的喪屍,似乎也有些小小的頹喪。
“哥,要不咱們別等了,現在就摸進他們寨子,生擒他們的戰士,活捉他們的姑娘,然後快快活活的做山大王。”項左挑着手裏的樹枝,目光還停在喪屍的身上。
“這種躲在烏龜殼子裏,好多年沒敢冒過頭的寨子,能有什麽值得你去做山大王的!”周湛一臉不屑的道:“也就是最近喪屍死的差不多了,他們才敢去遠處打打獵。你也不看看這附近的山上,活物都快被他們吃光了!”
想做山大王的項左癟了癟嘴,又道:“木叔不是說了麽,這個寨子将來弄好了就是你當老大,你要是嫌棄,可以送我啊。”
“說好了我只待一個月,多一天我都不幹。”不想做山大王的周湛,有些不樂意的道:“到時候誰願意留誰留,反正我不稀罕待在這個烏龜殼子裏。這裏頭肯定都是一幫只會縮頭的家夥,貪生怕死,要來何用?”
正說着,他突然皺了皺眉,兩人透過樹上的枝葉往遠處一看,兩個少年正一前一後朝山上走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忙噤聲不再言語。項左不慌不忙地将挑着肉的樹枝搭在樹杈上,然後取出了随身帶着的弩,搭上了箭。
林小川和肖正選的是周圍最低緩的那處山坡,雖說剛下過了大雨,但是攀起來倒也不是多麽的費力。可惜兩人這些年被養慣了,對于撿菌子絲毫沒有什麽經驗,倒是肖正識得不少能食用的野菜,順手撈了半筐。
林小川蹲在一顆大樹底下,盯着眼前一簇鮮豔的異乎尋常的蘑菇看得有些入神,這時旁邊的肖正輕飄飄的送過來一句話道:“那個可是有毒的,你別嘗啊,這會兒我爸又不在,可沒人能救你。”
提到肖正他爸,林小川又不由看了幾眼肖正,這個未來注定的肖醫生已經十七歲了,也沒有覺醒異能。肖爸爸和林爺爺不知道是做的什麽打算,對于自家孩子的覺醒之事,一直閉口不言。
越是如此,林小川便不由會多想,他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蹊跷。
“小川哥,擡頭看樹上。”肖正的聲音透着十足的大驚小怪,生生打斷了正滿腹惡意揣測別人的林小川。
林小川擡眼望去,在頭頂上方的不遠處,看到了一窩生機勃勃的菌子,那窩小家夥的盎然得益于那截已經死掉且發黴的樹枝。
自從喪屍出現之後,氣候緊跟着失了秩序。動植物們和人類一樣,在短時間內還以為自己遭遇了滅頂之災,呼啦啦的死了一大波,但是後來又意識到全死了也有些交代不過去,所以沒死的那波就硬生生存活了下來。
好在,動植物們的繁殖和适應能力,遠遠高于人類,所以這許多年的功夫裏,人類的數量倒是增加的很慢,可是動植物們卻迅速的恢複生機,硬是緊緊巴巴地養活了那批所剩無幾的人類。
肖正看起來乖乖的,爬起樹來卻利索地很。他手腳并用的攀上樹枝,然後如願以償地靠近了那窩等待已久的菌子。
倆人一個采了往下丢,一個在樹下接,輕易就将那一窩小家夥洗劫一空。肖正爬上那截已經死了的樹枝,目光鎖定了不遠處的另一堆菌子,他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還沒摸到菌子的邊,便驚呼一聲,整個人連帶着那截壞死的樹枝和上頭的菌子一起掉了下來。
“你怎麽比我還冒失……”林小川忙湊上前,生怕這一下把人摔壞了。
“啊……我腳好像斷了……”肖正浮誇的呻/吟了一聲,然後一手抓住林小川的手,用力握了握,表情扭曲的給林小川使着眼色。
【有陌生人藏在後頭那顆樹上!】
林小川一怔,那一瞬間突然無師自通的領悟到了肖正傳遞給他的信息。他竟然能夠通過肢體接觸就接收到肖正的想法,這是覺醒了異能麽?這突入其來奇異感讓林小川面上略過了一絲難掩的欣喜,但是随即他便喜不出來了。
陌生人?!
兩人後頭的那顆樹上,項左已經察覺了林小川的異樣,把着弩的手忍不住一緊。旁邊有另一只手伸過來,修長且略帶薄繭的手覆在他手上輕輕按了一下,将原本瞄好的目标從林小川的身上移開了一些。
與此同時,挑着肉的樹枝自作主張的悄然滑落,那塊被玩兒了大半天的肉,終于被樹底下的喪屍弄到了手。
周湛的目光一直落在不遠處的林小川身上,多日不見少年似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眉宇間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怨氣,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難道是和自己的不告而別有關?周湛這個念頭一經湧起很快便被自己壓下了,他不是喜歡自作多情的人。
林小川的異能驟然覺醒,他有些蒙,不明白為何沒有經過爺爺的幫助,他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覺醒了。雖然僅僅是短暫的讀取了別人的思想,但這意味着他的的确确是覺醒了。依照常理,他緊接着就會無師自通的學會使用別的異能。不過他來不及細想,附近的陌生人才是他要考慮的當務之急,不知敵友,打是不行的,只能跑。
也不怪林小川對陌生人類有如此深的恐懼,實在是多年來的經歷,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早已消失殆盡,所有人都只能依靠身邊的同類,而下意識排斥陌生人類。
他攙起肖正,趁機低聲問道:“還能跑麽?”
肖正放在林小川胳膊上的手使勁兒握了握,算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後他目光一轉,盯着林小川的背後,整個身體突然一僵,聲音都變了調的喊道:“啊……有喪屍……”
不會吧!不是說喪屍已經快絕跡了嗎?就算沒死光怎麽會跑到山上來?
林小川來不及多想,此時已經感覺到了身後突然襲來的腥氣,他手上一用勁兒,下意識的将肖正往後一推,然後擡腳一轉身,恰好一腳抵在了喪屍的肚子上,但是由于喪屍的力氣太大,他整個人被迫摔在了地上,只有那抵在喪屍肚子上的腿還死撐着不願放棄抵抗。
咦……好惡心!
這喪屍身上的肉已經爛透了,許是最近多雨的緣故,爛肉經過雨水的洗刷已經露出了內裏的骨頭,劇烈的腥臭混合着一身的糟爛造型,看上去似乎下一刻就會原地散架。
可是偏偏這東西力氣還很大,被林小川擡腳頂着肚子,腹部就像個糟了污染地爛西瓜一樣,一下子被踩破了皮,緊接着溢出了讓人惡心的血水和內髒。
林小川見狀忙不疊地收了腳,險些當面吐出來。但是念及那個場面只會讓情形變得更惡心,他只好生生忍住了吐意。
他能忍住,不帶表別人也能忍住。
“嘔……”
身後的肖正到底是年輕,一時間連驚慌都忘了,趴在一旁不顧一切的吐了個痛快。
“嘔……”
林小川被肖正一刺激,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惡心立即成倍的翻了上來,激的他恨不得把五髒六腑都吐幹淨。
被喪屍惡心了這麽多年還能吐成這個慫樣的,恐怕整個部落裏也就他們倆了,這要歸功于這些年來他們受到的優待。打喪失是戰士們的事兒,可是其他人即便戰鬥的時候伸不上手,事後總要參與洗個地埋個坑之類的環節,他們倆卻不用。
當然那是以前,以後會如何,還是未知。最起碼現在林小川和林爺爺已經沒什麽優待可言了。
這倆吐得天翻地覆的家夥,大概是把腦漿也混在胃酸裏一并吐幹淨了,吐着吐着竟也忘了近在咫尺的喪屍。
而那喪屍呢,大概也是很久沒見過這副陣仗了,用那僅有的感人智商迷茫了一陣子,這才伸着已經露出骨頭的胳膊,撲向了離自己最近的林小川。
“小心……”躲在暗處持弩的項左出于本能驚呼出聲。
剛剛覺醒了異能的林小川,用他自己都沒能适應過來的超常聽覺接收到了這句提醒,然後将目光投向了兩人藏身的地方。
這小子不躲喪屍,瞎看什麽呀!
此時,一只箭自茂密的樹葉中射出,直沖林小川的方向而來,片刻後擦過他的臉頰,射中了喪屍已經撲到了他後頸處的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打卡:9.18 23:18
☆、又見面了
驚魂未定的林小川被肖正往旁邊一帶,堪堪躲過了倒下來的喪屍,前一刻還猙獰可怖的喪屍,此時已經毫無聲息。林小川感覺側臉有點癢,伸手抹了一把發現方才被箭擦破了皮,血彙成一小道已經流到了脖子上。
方才僅有毫厘之差,也不知出手的人是沖着自己還是沖着喪屍?心裏雖然有這樣的念頭,林小川面上卻依舊保持着被吓呆了沒回過神來的模樣,忍住了将目光投向灌木叢中的沖動。
另一邊,持着弩的項左,一臉懵逼的看向旁邊的周湛,還沒反應過來弩明明在自己手裏,怎麽能在片刻間經對方的手發了出去。
周湛微皺着眉頭望着不遠處的林小川,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麽那小子看起來也不缺心眼,卻偏偏連喪屍都不知道躲。
“小川哥……”肖正本來都不害怕了,被林小川的樣子一吓,忍不住又開始害怕了,問道:“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林小川愣了一下,問道:“菌子呢?”
“啊?”肖正一愣,立馬回過神來想起了他的菌子,于是扯過筐子開始撿散落的菌子。
林小川又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然後俯身幫着肖正撿菌子,好像剛才的喪屍和那支差點射穿他腦袋的箭,都比不上那窩菌子重要。
藏在樹上的兩人越看越不解,搞不懂他們為什麽一言不合就開始撿菌子,對于方才那支天外來箭也不追究,似乎壓根已經将方才的事忘了。直到林小川和肖正背着筐子一前一後往山下走的時候,項左才反應過來,抽了一支箭便瞄住了林小川。
林小川似乎是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危險,背影略僵了一下,然後搭着肖正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前一推,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将肖正擋了個嚴實。
“小川哥,你的手上怎麽那麽多汗?”肖正一邊走一邊小聲問道。
“熱得。”林小川順手在肖正肩膀上抹了抹。
眼看着兩人已經快要走出射程,項左似乎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出手,于是下意識轉頭詢問旁邊的周湛。
男人線條明晰的側臉微微有些緊繃,似乎很猶豫。
“跑!”林小川估摸着已經離開了弩的射程,推着肖正就往山下跑,沒想到雨天路滑,肖正一下被他推了個嘴啃泥,而他也就勢直接摔在了肖正的身上。
不過是摔個跟頭的功夫,等林小川從肖正身上下來,再擡起頭便發現眼前多了兩個人。
很久以後,林小川想起這次撿菌子的經歷,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記不清自己要出來這趟的理由,也記不清怎麽稀裏糊塗的就差點被喪屍撲了,他只記得這天,他第一次覺醒了遲到很久的異能,他更記得這一天,他又見到了那個白眼兒狼,後來他知道白眼兒狼名叫周湛。
周湛居高臨下的看着林小川,目光中帶着一個戰士特有的淩厲。林小川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絲毫的“舊情”,簡直就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所以他本能的在心裏又暗罵了一句“白眼兒狼”。
“哥……”項左屁颠屁颠的跟在周湛背後,看了一眼一臉憤恨的林小川,和一旁瞪着大眼睛好像要哭的肖正,道:“弄死嗎?”
肖正一聽有人要弄死他們,哇的一下就要哭。誰知被周湛冰冷的眼神一瞪,愣是沒敢出聲,可是哭聲是忍住了,眼淚卻沒來得及憋回去,呼啦一下就像早晨的大雨一般,毫不客氣的開始往下掉。
林小川倒是沒那麽脆弱,實際上他現在的情緒完全被憤怒占據了,甚至沒有一絲的害怕。他很想動手打周湛一頓,但是他知道自己恐怕連人家的衣服都摸不到就會被揍死,于是沒有付諸實踐。
“哥,弄不弄死?”項左又問了一句。
周湛望着兩個沒有絲毫反抗力能的人,目光似有猶疑。林小川因為皺着眉頭的緣故,雙眼有些微眯,柔和的側臉上因為那道血紅的傷口,反倒添了幾分淩厲。只是這幾分淩厲放在一個柔弱的有些可笑的人面上,起不到絲毫的震懾作用。
“阿左。”周湛道:“這是人,又不是喪屍,不要動不動就想弄死。”
項左覺得自己好像的确是有些太暴力了,剛要說話,便聞周湛又道:“對待人嘛,順眼的可以抓回去暖床,不順眼的抓回去給弟兄們暖床,要是弟兄們也不願意要,再弄死也不遲。”
“無恥!白眼兒狼!”林小川徒勞無功的瞪着雙眼憤怒道,他終于罵出了口,心裏莫名有些暢快。
項左看了看周湛,又看了看林小川,伸手抓起哭的兢兢業業的肖正,道:“我看這個挺順眼的,哭起來的時候挺讓人心疼。”
挺順眼的肖正,癟了癟嘴,速度剛剛減緩的眼淚,立馬又奔騰了起來。他雖然已經十六歲了,但是得益于那張娃娃臉以及尚未全然張開的身量,要說只有十三四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剛才為什麽要跑?”周湛問道。
“因為……”林小川斂了目光,不再直視周湛的眼睛,道:“害怕。”
他的長相本就屬于沒什麽侵略性的那種,如今低眉順眼,聲音還略帶顫抖,在旁人聽來,的确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可憐樣,【害怕】這個理由十分說得過去。
可惜,他剛剛十分有氣勢的罵了一句【白眼兒狼】,要不然周湛就真的信了他了。
“阿左,把他們兩個捆結實,先扔在這裏。”周湛吩咐完轉身朝旁邊走了走,然後叉着腿站着,背對着三人解開褲帶便旁若無人的開始噓噓。
項左一手一個,拎起默不作聲的林小川和哭得昏天暗地的肖正。林小川趁機伸手抓住了肖正的手,然後低斂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熱烈。
年輕且毫無經驗的小牧者,憑着沖動和對身份毫無雜念的信任,驅使自己剛剛覺醒的異能,對時間做了一點小手腳。
下一刻,時間突然凝結,周湛的噓噓聲瞬間定格了,項左拎着兩人的動作也停住了。
如果他們兩個人不是一個緊張萬分,一個陷入懵逼的話,他們就會發覺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晃動的樹葉,搖擺的野草,甚至來往的風都在這一刻徹底陷入了奇異的狀态中。
世界就像被按了暫停的機器,除了林小川和肖正兩個活物,其他的一切都暫時被封住了一個維度,失去了時間的流動。
肖正一臉驚魂未定,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狀況,林小川已經從項左的手中掙脫,然後走到一旁抓住喪屍腦袋上那支箭,忍着惡心一咬牙将其拔了出來。
預料中的腥臭之氣并沒有襲來,頭上的傷口驟然暴漏出來,喪屍在這種狀态下甚至沒有散發出難聞的味道,不過林小川一時也無暇顧及。
他握着那支箭,毫不猶豫的抵在了項左的心口上,但是接下來他卻顫抖着手,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他沒有殺過人,他連喪屍都沒有殺過。
“小川哥……”肖正眼巴巴的望着林小川,巨大的錯愕之下,反倒生出了異常的冷靜,他小聲道:“他剛才救了你。”說罷還特意轉頭看了一眼那邊的喪屍。
“他剛才還想弄死你呢!”林小川道。
肖正見林小川将目光移向他,忙避開他的目光,扒開阿左尚抓着他衣襟的手,索性扶起一邊的筐子,又撿起了剛才散落出來的菌子,然後小聲道:“萬一他不是壞人呢。”
是啊,萬一他不是壞人呢。
林小川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陌生人了,在他原來的想象中,陌生人應該比他們寨子裏的人更粗粝野蠻,說不定比喪屍還恐怖。
不過周湛和阿左顯然不太符合他心目中陌生人的設定。這倆人無論是穿着還是武器,都比他們部落的人更講究。
雖然那番“抓回去暖床”的話有些野蠻過了頭,但是想來那話裏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