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宛平城這幾日全城戒嚴，木晚霜方才拉了一個客人去了陸公館，回來之時正好瞧見林随接了兩個客人。

朝他招了招手，木晚霜拖着笨重的黃包車慢慢走回來。

“等我回來啊！”林随說，木晚霜應允，只是一擡眼，卻看見了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到的人。

“怎麽了？”謝念晨挽住蘇離央，兩人已經坐在車上，黃包車夫拉着兩人遠去。

“沒什麽。”蘇離央搖頭，轉回首來。

木晚霜瞧見他的身旁多了一個女子，眼眶發澀，沉思間黃包車漸漸走遠。

三年前的蘇離央和木晚霜是人人豔羨的一對，只是世事多變，木晚霜只一瞬間就從天堂跌進了地獄。

當年木父被查出勾結，作為宛平城的統制，他被處以槍斃之刑，但當時蘇父恰好是木父身側之人，哪怕再三解釋他不知曉此等勾當，也還是被牽連槍斃。

當年蘇父秘密得知木父的勾當，便勒令蘇離央不許再與木晚霜在一起，哪怕兩人系有婚約。蘇父安排了赴美留洋，但怎知蘇離央為了木晚霜不願離開，直到蘇父出事，他才在料理了蘇父的後事後，離開宛平。

這一去便是三年。

深夜，木晚霜拉着黃包車回了家，如今她在胡同口一個茅屋裏居住，一旦天落起雨來，她便整晚都無法睡覺。

放好黃包車，她拖着疲憊的身子踏入屋內，還未燃起蠟燭，便察覺到屋內有人。

“誰？”她後退幾步。

黑暗中那人慢慢靠近，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是我。”

那樣熟悉的聲音，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夢靥。

“你來做什麽？”木晚霜松了口氣，點起蠟燭，幽幽的火光照亮了這個極小的茅屋，也照亮了身前之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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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帶你去吃晚飯。”

她一驚，蠟油差點傷着自己，他怎知她未吃晚飯。

蘇離央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便往外拉去。

“蘇離央，你做什麽，松開我……”

蘇離央回過頭來瞧她，那樣複雜的眼神，似乎夾雜着悲痛、怒火、疼惜等一切他不該有的情緒。

木晚霜怔住，被他拉走。

他帶她去的是一家面館，難得這麽晚了還開着，他替她要了一份雞絲細面，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仔細燙，”拿了一雙箸遞給她，他就這樣凝視着她，輕聲開口，“我和念晨一年前結婚了。”

握着箸子的手頓住，她心中一震，原來那女子是他的太太，原來他已經結婚。

“你還記得她嗎？”

木晚霜擡眸，心口疼痛未發一言。

“你許是忘了，她就是當年我和你在戲園子救下的那個女子，她和我後來在國外碰見，在這三年裏日日夜夜陪着我，所以我娶了她。”

木晚霜這才想起那女子很是熟悉，當年她确實在戲園子救過一個人。記得當時和他一起去聽戲，無意間發現了幾個人的把戲，明明是一家人，卻将那女子打暈送到戲園子裏去。

那晚他和她将那女子送回家中，是城東謝家七姨太太的女兒，許是七姨太太不受重視，是以她也不受重視總被欺負。

原來那就是謝念晨。

當年父親勾結的便是謝家，明明兩家都遭受重創，謝念晨卻是比她好運，得到了他。

就在這怔愣的空當，蘇離央眼尖瞧見了碗底有幾個她不愛吃的小菜，拿了雙新的箸将它挾出來。

木晚霜回過神來，瞧着他的動作。

他如三年前那般親昵地為她挑菜，“吃吧，那些個你不愛吃的我挑出來了。”

她眼眶漸紅，他猶記得她的喜好。

無聲碰着碗中細面，木晚霜忽的沒有了胃口。

“恭喜你和謝小姐喜結連理，祝你們白頭到老。”她輕笑。

蘇離央深深看她，終究是未發一言。

送了她回去之後，蘇離央方才離開，待他躺在床上之時，已是深夜。

“離央，下午那人，你認識？”似是無意提起，謝念晨問。

蘇離央淡淡道：“是故人。”

謝念晨不再說話，垂眸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