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Nikolaschka”,再然後是“Flying Grasshopper”,再然後……

再然後還有啥,韓峻熹就記不清了。

他有點兒喝高了,雖然對于他來說,一瓶二鍋頭之後他還是可以屹立不倒,但這種混着喝的方式,似乎更容易讓他開始覺得易醉。

可韓峻熹終究是個怪物,至少雲一鶴意識到,這貨是個怪物,因為這個明顯就是喝高了的男人,并沒有口齒不清,也沒有出溜到桌子底下,而是好像注射了興奮劑的長跑運動員,開始躁動,開始抽瘋了。

不是鬧事,而是異乎尋常的表現欲。

他真正大醉酩酊的時候,店裏已經在營業,樂隊也就位了,那時的韓峻熹,已經考慮不到雲一鶴始終在旁邊陪着他都沒去顧一下其他客人,最後一杯燒着火苗的B-52一仰脖灌下肚去之後,他來了勁頭。

“雲總!雲總!我給你唱個歌兒咋樣?!”吐字清晰,唯獨眼神亢奮,那男人拉着雲一鶴,另一手指向舞臺。

要說當時雲一鶴沒後悔一杯一杯灌他?那是胡扯,可眼前的韓峻熹,包括提出的這個要求,還是讓他有點忍不住好奇心。

“你……要唱什麽?”忍着笑,他問,同時看了看旁邊都開始把注意力集中過來的人們。

“你容我想想啊……”左手舉起來比劃了一個“一”,右手照例拽着雲一鶴的手腕,那男人閉着眼,皺着眉,似乎在拼了老命思考,然後,俨然額角亮了個小燈泡似的表情出現在臉上,韓峻熹咧開有點胡渣的嘴,笑了,“想出來了。”

“哪首?”

“呃——不告訴你。”

“峻哥,不帶這樣兒的。”終于沒忍住,雲一鶴樂出了聲。

“我上臺跟樂隊說,你要是提前知道,就沒驚喜了!”表情嚴肅到一定程度,似乎真的是在那麽認為,從吧臺凳上站起身,韓峻熹拍了拍雲一鶴的肩,眨了一下右眼,做了個耍帥的大男孩一般的鬼臉,而後邁步就往舞臺方向走。

雲一鶴沒橫加阻攔,反而靠在吧臺上等着。

他眼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大步流星走向舞臺的臺階,看着那個高大的,結實的,梳着馬尾的家夥根本沒走臺階,而是輕輕松松擡手一撐舞臺的邊沿,就翻身躍了上去。在自己的緊身T恤衫上蹭了蹭掌心的灰塵,韓峻熹走到莫名其妙的歌手面前,一把攬住那吓了一跳的女孩的肩膀,湊到人家耳邊低語了兩句什麽。

女歌手求救也是求證一樣,往雲一鶴這邊望過來。而已經有種馬上就能看一場好戲預感的雲總,則沉着冷靜,點了個頭。

硬生生被打斷了演出的女孩做了個“随便你”的手勢,把話筒塞給了滿嘴酒氣的男人,然後有點氣呼呼下了臺,跑到雲一鶴面前。

“雲哥,真的假的啊?!那人誰啊?!”小丫頭在讨伐了。

“生氣了?”雲一鶴溫和笑笑。

“能不生氣嗎?這叫怎麽回事兒啊!”

“別氣。”像個有點寵溺妹妹的大哥一樣摸了摸小姑娘的臉,雲一鶴說了句“給你加錢”,而後就只顧看着臺上的風景了。

那似乎真的可以說是一道風景,是他自從開店以來,從沒遇到過的風景。

以往,他找來的都是最好的樂隊,最棒的歌手,最強的DJ,唱的是最流行的歌,放的是最high的舞曲,就算沒有安排樂隊演出的日子裏,店裏也環繞着專門請人編排的背景音樂。然後現在,在他那架着朱紅色不鏽鋼龍骨,鋪着黑色防彈玻璃地板的舞臺上,站着個正跟樂隊成員嘀嘀咕咕,半路殺出來的,不是歌手的歌手。

韓峻熹嘀咕完了,提着話筒,走到舞臺邊沿,沖着店裏所有人開了口。

他說,各位,你們甭管我是誰,我就想今兒給咱雲總唱個歌兒。唱個啥歌兒呢?就唱個《親愛的小孩》吧。這歌兒呢,蘇芮唱過,好多別人也唱過,今兒該輪到咱們爺們兒唱了。大夥兒先別忙着樂,啊,這歌兒是我小時候,我媽給我唱的。我一哭,她就拿這首歌哄我,我就安靜了。得,廢話少說,幾位,走着!

沖着樂隊說完,那男人似乎瞬間就進入了表演的狀态,低着頭,等前奏過去之後,分毫不差,就嚴絲合縫卡着節拍,撩開了嗓子。

從他出聲的那一刻起,底下就沒人笑了。

包括雲一鶴。

他愣了,他呆了,他驚了。

他真沒想到,那男人竟然可以有這樣一副好嗓子。

明明說話時是低沉粗糙透着胡同串子的痞氣的聲音,一開口唱歌,就完全是另一種狀态全開。異乎尋常的爆發力,異乎尋常的敞亮,沙啞和粗糙還在,可那種高亢激越的穿透感,還是最大限度給了所有剛才還在笑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雲一鶴覺得,這個男人簡直同時具備了趙傳和崔健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嗓音的最大特點,用獨特的方式合為一體,借着酒勁兒,爆裂出來,響亮裹挾着嘶啞,把一首母親安撫孩子的歌,唱成了字字句句帶着京痞子味兒的,獨具一格的新搖滾。

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擡起手捂住嘴的,他只記得在最後的尾音裏,旁邊那原本還不服氣的小姑娘,一邊嚼着從吧臺上的罐子裏抓來的糖漬檸檬片,一邊目瞪口呆罵了句“我操……”。

謝謝,這話雲一鶴心裏也罵了,只是礙于身份,沒說出口而已。

一首歌,在尾音落下後,在韓峻熹沖着臺下,好像裏約熱內盧的基督像一般,張開雙臂致意時,從觀衆席裏,發出異常響亮的掌聲和口哨。

而那男人,卻一臉的功成名就身自退,仍舊不走臺階,直接跳了下來,一甩手,把話筒丢給迎着他走過去的女歌手,理都沒理對方已經熱辣辣的別有什麽用意的眼神,徑直走回到雲一鶴身邊。

“你這算是……醒酒的一種方法嗎?”臉上明顯在發燙的雲老板保持着風度,靠在吧臺上問他。

“是啊,所以現在又有點兒清醒了。”笑得又帥又傻的家夥沖着旁邊的bartender打了個響指,在對方走過來後說了句,“寶貝兒,給哥來個刺激的。”

“……要多刺激啊?”被那麽一叫,也瞬間有點臉紅的小哥看了雲一鶴一眼,卻并沒有看到什麽太多的表情。

“來杯一醉解千愁的。”不知道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讓兩個人都聽在耳朵裏,燙在心裏的蠢貨仍舊停留在剛剛吼完的痛快情緒中,直到半眯着眼的雲一鶴略微朝前湊了半步,跟bartender淡淡然報了個名字。

“Tomorrow。”

“真的啊雲哥……”

“不是要刺激的嗎?”微微笑着看向韓峻熹,看着那男人用力點頭的表情,他在吧臺小哥乖乖聽話盡快調好一杯所謂的“Tomorrow”,送過來後,親手遞了過去。

而韓峻熹,就是從這兒開始,徹底沒了那份兒最後的清醒的。

一杯“Tomorrow”下肚,五分鐘後,他這頭怪物,終究還是醉了個完整。

眼睛開始睜不開,吐字開始不那麽清晰,太陽穴在發脹,表情也變得朦胧。雲一鶴跟值班經理打了個招呼,抓起車鑰匙,親自扶着韓峻熹的背,把他帶下了樓。

迷迷瞪瞪上了那輛卡宴,迷迷瞪瞪被載到了某處豪華公寓的地下車庫,從副駕駛那邊逞能非要自己下車的男人一個腿軟整個撞在旁邊一輛白色的敞篷保時捷Spyder漂亮的流線型車門上。

“操,完雞巴蛋了……”眼看着自己的金屬腰帶扣在車漆上造成了一小點淺淺的劃痕,韓峻熹酒醒了十分之一。

而雲一鶴,則格外冷靜下了車,關好兩邊車門,按了電子鎖,而後拉着韓峻熹就走。

“沒事兒,這也是我的。”只淡然說了那麽一句讓人瞠目結舌的話,雲一鶴一直把那人高馬大的家夥拽進了電梯間。

直到開門進屋,他都沒有說一句話,關好房門,他一路又把對方帶到卧室,讓總是念叨着不用扶不用扶的男人躺在他自己床上。

寬大的,柔軟的,鋪着墨藍色真絲床單的床上。

而他自己,則一語不發,去廚房冰箱裏抓了一瓶冰涼的蘇打水出來,打開蓋子,喝了好幾口,又回到卧室,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手撐着洗臉池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走回到床邊,看着像是已經睡着了的男人。

那張臉很是平靜,那張五官如此俊朗的臉,醉後,卻只有朦胧的平靜。嘴唇微微張開着,吐出滿是酒氣的呼吸。一杯“Tomorrow”,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灌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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