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哥們兒了對吧,你、你別誤會我……”
話,說得毫無底氣,而坐在對面的人,則明顯從各個角度都占了上風。
雲一鶴靠着椅背,左腿搭在右腿上,兩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低着頭,喘着氣,看着韓峻熹。
沉默的氣氛好像高壓鍋,幾乎能把人在極短時間內熬成粥,紅棗山藥粥,雲一鶴就是那看似水嫩甜美實則并未去核,咬一口就能崩掉門牙的紅棗,而韓峻熹,已經化作軟綿綿疲沓沓的去皮老山藥。
什麽脾氣都沒了。
這種尴尬到極限的情況,持續了一分鐘,直到雲一鶴先一步後撤了一步。
一聲長長的,長長的嘆息過後,恢複了理性的雲一鶴,端起那杯蘇打水,喝了一口,慢慢放下杯子,他擡起眼皮,看向韓峻熹,語調情緒暗湧,但終究稱得上柔和。
“該道歉的是我。”他說,“我話說得太過分了,峻哥,我不懂事,剛才……表現得太沒教養,你多擔待,原諒我這回。”
“瞅你說的……”被一通道歉弄得局促起來,韓峻熹多少放了心地傻笑了幾聲,然後試探性地問,“那,咱倆,還能和平共處友好邦交嗎?我是真的……挺開心有你這麽個朋友的。”
聽見那句話,雲一鶴臉上閃過一絲酸澀,可最終,他還是笑了。
他點點頭說,好,沒問題,咱們還是和平共處,友好邦交,你說的周末那個聚會,我也會去。不說別的,就單說能跟你以朋友的身份出去玩,我也是真的……可開心了。
*** *** *** *** ***
韓峻熹,到底是躲避了問題重點,跟雲一鶴做了暫時性的,君子協定。
其實事後想想,他自己都不清楚當時是忘了重點在哪裏,還是根本就不想提。
雲一鶴喜歡他,雲一鶴想跟他睡覺,雲一鶴滿腦子都是他的裸體和硬邦邦的大屌。
這些,他居然一剎那間都給抛到腦後了,好像理清同極相吸這件事存在的科學性就耗盡了力氣一樣,再也無心考慮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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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問了雲一鶴好多傻逼問題,并且即便在問這些問題時,都沒考慮人家回答的心情。
他問,這個到底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啊?你是有固定的感興趣類型嗎?我聽說是按照1和0分的對吧?那你是1還是0還是都行?說真的我是真心理解不了都行,都行的是特稀少嗎?啥?都行的反而是主流?!我們公司有一小姑娘是傳說中的腐女,和我挺熟的,她老拿我跟別人配對兒,還說我是總攻,總攻就是永久性的1對吧,那永久性的1多嗎?我這樣兒的不會是0了吧啊哈哈……啊?這也行?!所以也可以被比你弱的人……那能高興嘛……尊嚴都沒了吧……等會兒……我有點兒開始好奇祁林是1還是0了……我操,冷靜冷靜……唉喲真不行了……我腦子都風中淩亂了,你們這個世界忒複雜……有點兒可怕……
雲一鶴耐着性子,保持着那份兒從容和優雅,回答了所有的問題,他用冷靜遮蓋着心裏的波瀾,最終煎熬到最後一個問題。
韓峻熹有點兒支支吾吾地說,他還有唯一的一件事不明白,那就是,男的,跟男的,做“那事兒”的時候,會覺得舒服嗎?不是說撸,就是——那個,你懂的。那畢竟違背自然設計啊……
這次,雲一鶴表情裏沒了沉靜,他樂了,是氣樂的。
從剛才被問那些蠢問題就一直壓着的火氣轉化成邪惡勁兒釋放出來,翹起二郎腿,兩手指頭交叉扣住膝蓋,他直盯着韓峻熹看。
“你想知道啊?那你要試試嗎?我可以親自指導你。”
就是這麽一句話,韓峻熹安靜了。
他又慫了。
是的,又。
然而所謂大條的人,重新振作起來是很容易的。直男這種生物,你只要滿足他的驕傲,他就能保持着快樂,用高高在上的慈悲心去對別人好。
韓峻熹驕傲的點,是他的接受力。
志同道合的好友祁林是圈內人,他能跟祁林和平共處,現在“新歡”雲一鶴也是圈內人,他還是可以冷靜下來與之和平共處。祁林至少還不會對他想入非非,雲總可是會對他想入非非的!即便如此他還是包容了對方,多神奇,多牛逼啊他……
用比較欠打的方式尋得了平衡,韓峻熹告訴自己這沒什麽的,他還是決定要跟面前這個優雅的男人做朋友。而他根本沒有料到,他們之間真正“做朋友”的時間,已經短之又短,就如同沙漏快要漏光的最後那一小撮沙子,屈指可數了。
那個周末,他帶着雲一鶴,去了朋友的生日聚會。
果然就像雲一鶴之前想過的,整個聚會基本就是一群直男直女開着傻壯傻壯的車,帶着傻壯傻壯的狗,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把個山清水秀的郊外小峽谷,弄到沸沸揚揚熱熱鬧鬧。
金毛追着哈士奇從腿邊跑過,當媽的在背後不遠處吼孩子不許打架,幾個雖然胖瘦高矮不同卻性格十分接近的大男人邊烤羊肉邊争奪那串最肥大的腰子該是誰的,喜歡安靜的在溪邊打水漂,喜歡湊熱鬧的已經在外放搖滾樂。巨大的白色帳篷三下五除二就被幾個壯漢撐了起來,人妻們大大方方躲進去,削蘋果切西瓜,聊着影視劇裏的宮鬥宅鬥婆媳鬥,蝸居裸婚小鮮肉。
雲一鶴覺得,眼前的這些不算讨厭,但真的不是他的菜。
這是個異世界。
滿滿當當的煙火氣,那麽真實,那麽現實,但畢竟是異世界。
韓峻熹的世界。
喧鬧,世俗,平常,普通,那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追求可以說碌碌無為,然而豐富多彩到令人窒息。
他覺得,自己是一盞冷色調的燈,周圍全都是閃爍着暖光的燈,同樣都是燈,他有着他的格格不入。他置身于熱鬧中,也多多少少覺得孤獨。
還好,韓峻熹确實沒讓他“耍單”,那男人一直留在他周圍兩米之內,從那幫人妻那兒搶來西瓜,裝在樂扣餐盒裏端給他,瞅準機會把最嫩的一塊烤羊肉叉到自己盤子裏,切成塊,送到他面前,問他熱不熱,渴不渴,累不累,好玩不好玩。
“挺好的,真的。”雲一鶴點頭笑笑,“就是好多人還是記不住是誰。”
“我也記不住,尤其是那幾個新來的孩子,跑來跑去的都不知道是誰的。”傻乎乎樂了兩聲,韓峻熹捏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對了,今兒晚上你是想睡車裏還是睡帳篷?”
“……都行。”
“那就到時候再說,車裏暖和,就是不太伸得開腿,帳篷稍微涼點兒,不過能躺平。回頭你都試試。”
“嗯。”應了一聲,雲一鶴略作沉默,在想到要說什麽之前,就聽見身後不遠處有人喊韓峻熹幫着去準備烤魚。并沒有阻攔,說了聲你就去吧,我在這兒待會兒,他在那男人說一會兒就回來之後,看着對方離開,坐在折疊椅裏,擡手趕開繞着他轉的蚊子。
蚊子飛走了,繞了一圈又飛回來,好像唯恐他無事可做,又趕了兩次之後,一個人影朝他靠近,站在他旁邊。
“嗨。”對方沖他打招呼。
下意識擡頭去看,雲一鶴發現那是個斯斯文文的男人,歲數不大,個子不高,長得很是清秀可愛,衣着幹淨體面,審美指數不在他之下。
“你好。”他笑了笑,把餐盒放在旁邊小桌上,指了指另一把空着的椅子,“坐?”
對方倒是自然而然坐下了,兩人都略微沉默了片刻,雲一鶴先開了口:“你是……車友會的成員?”
“不是不是,我是跟我姐來的。”擺了擺手,年輕男人指了一下某個正在沖着另幾個人妻模仿郭芙蓉“枉費我一片情義……片情義……片情義……”,然後一起哄堂大笑的女人,回過頭看着雲一鶴,“從剛才,我就看你老是自己一個。”
“沒有啊。”忍不住笑起來,臉上帶着點無奈的雲一鶴掃了一眼不遠處用燒烤叉串起鮮魚的韓峻熹,收回視線,聳了聳肩,“我是跟朋友一塊兒的,他去那邊忙了。”
“喔,那你們是……”
別有所指的言辭和語調很能說明問題,雲一鶴早就心領神會,閉了一下眼睛,搖搖頭,他看着對方,确定了某些東西之後說了句:“普通朋友而已。”
“噢,我就覺得不像。”顯然也是領會了其中意思,那男人看着面前清澈的溪流,擡起左手攏了一把頭發,刺眼的陽光滑過無名指上的戒指,雲一鶴眯了下眼,抿起嘴唇。
“你……結婚了?”他問。
“是啊。”坦率承認了,對方看了看自己的戒指,“我跟我老公去年在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