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一鶴看着那厮在路邊叼着煙等出租車的背影,在對方下意識回過頭來看他之前,就轉身邁步,往雲閣club的方向走去。
而至于回過頭卻發現對方已經離開的韓峻熹,煙霧缭繞于眼前,更缭繞于心裏。
他緩了一天一夜,也想了一天一夜,他想要檢測一下自己到底對于和一個男人之間的那種行為究竟有沒有留下病根兒。他因為想到那個身體內部有多火熱多柔軟多緊窒時險些有了反應而額角冒汗,又因為一想到那是個男人的身體就驟然冷卻下來而暗自慶幸。他覺得自己蠢到姥姥家去了,卻還是為沒有和雲一鶴鬧翻而開心。
他用各種方式讓自己的情緒從鬧騰變得平靜,并最終在隔天,去了雲閣club,看那場他和柳玫珊約好的演出。
坐在沙發裏,喝着總是用暧昧目光看着他的小苕特調的無酒精版“龍舌蘭日出”,聽着臺上那小丫頭的嗓音,韓峻熹長長舒了口氣。
“玫子嗓音是我見過最好的,說實話,她走,是我的損失。而且她真的很懂事,明白我不可能因為她一個人,就開除整個樂隊。”雲一鶴坐在旁邊,與他保持着距離,足夠優雅地翹着二郎腿,手裏是一杯特別跟bartender交代了将Gin換成伏特加并把用量縮減成法定量三分之一調配的僞馬提尼。
他不能喝醉,不僅是職業身份要求他不能喝醉,更是在韓峻熹面前,他不能再醉了。
兩個人就那麽保持着冷靜泰然,一個喝着根本不是酒的酒,一個喝着快要稱不上是酒的酒,有一搭無一搭交談着,聽着那響徹全場的漂亮嗓音。
“她也是為情所困,女孩兒嘛,難免,好不容易以為遇上了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結果媳婦兒還沒過門兒呢,就遇上惡婆婆了。”
“……她跟你說的這些?”雲一鶴有點驚訝,“她只跟我說過是因為和鼓手分開……”
“嗐,我這不是知心大姐體質嘛。”開了自己一個玩笑試圖緩解波瀾暗湧的尴尬氣氛,韓峻熹把散落到額角的頭發往後攏,借以動作擋住旁邊掃過來的視線,“一般遇上煩心事兒的,瞅見我就容易說真話。估計是看我眼神八卦但不失真誠。”
聽着那樣的自我開脫,雲一鶴只是笑笑,倒也沒說什麽,而是将話題岔開了。
“玫子不容易,可也是真有本事,只能說希望她日後遇上能好好護着她的人吧。”
“是,但願。”
“我還記得她來我這兒面試的時候,唱的是《Why Don't You Do Right?》。”
“外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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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誰陷害了兔子羅傑》那個版本的。”
“電影插曲?”
“對。”說到回憶裏的開心處,雲一鶴整個人的氣場都輕度浮起來了似的,嘴角挑了起來,雖然講述不緊不慢,但看得出是真心高興,“她唱得比電影原聲的還風騷,唱完之後一臉期待對着我blingbling。我就跟她說,再來一首吧,曲風熱情一點的。她想了想,跟樂隊嘀咕了一會兒,唱了首《When you're good to Mama》,不知你記不記得,電影《芝加哥》的插曲。她唱得特別激情四射,整個人感覺和剛才完全不一樣,黑人音樂風十足。再後來,等她唱完,我說,可以不唱電影歌曲嗎?熱情一點,但不是電影插曲,至少五年內沒被用作插曲的。她又跟樂隊嘀咕了一會兒,轉過身來唱了首《Mambo Italiano》。曲風和嗓音的感覺又變了。說實話,當時,我真不知道她到底能駕馭多少種唱腔,也是壞心眼起來,想逗逗她。就說,可以再熱烈一點嗎?哥特搖滾會嗎?她眼睛當時就亮了,說她最喜歡哥特搖滾了,然後就唱了一首……啊,對,《Never enough》,那首歌最後的尾聲太高太長,我都不知道她那麽小的身材是哪來的那麽大氣力,可她就是唱下來了,還面不改色心不跳。按理說,到此為止我該點頭了,周圍跟着一塊兒聽的員工都回頭看着我。我就問她,那,總要再來一首中文歌的對不對?她當時明顯是有點生氣了,覺得我在耍她,抿着小嘴兒不說話,最後扔給我一句‘中文歌我就會唱《信天游》!’,我說那好啊,請吧……”
越講,越忍不住笑,雲一鶴喝了一口酒,看着旁邊韓峻熹完全聽進去的表情。
“那她唱了沒?”
“唱了啊,真的唱了。”
“結果呢?”
“比哥特搖滾還搖滾。”
“沒有民族風了?”
“多少有點,不過有也是搖滾版的民族風。”
“哈哈哈……這丫頭……”韓峻熹笑起來,雲一鶴也跟着笑出聲,笑着笑着,兩人之間的氣氛,也就不知不覺松弛了不少,正當此時,臺上的柳玫珊也正好唱完了上一首歌。略作停頓,嬌小的女孩看向在座的雲一鶴。
“雲哥。”拿着話筒,柳玫珊臉上微微泛了紅,“這幾年,多虧雲哥照顧我,今兒要是雲哥肯賞臉,能不能唱首歌給我,給大家,算是送我的臨別贈禮?”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只不過別人是出乎意料過後滿是期待的愣,雲一鶴,是唯一一個只有出乎意料的愣。
指頭微微抖了一下,那杯馬提尼就離開了唇邊。
臺上的小姑娘在沖着臺下伸手,指頭還交替勾啊勾的,滿臉都是期待。
該怎麽說呢?雲一鶴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與衆不同的出身與背景,帶給他與衆不同的成長方式,也給了他與衆不同的泰然和淡定,可以駕馭任何突如其來事件的泰然和淡定。
于是,就算心裏也許是不願意的,借助酒精的細微作用,和從來不會在公衆場合丢失半點的優雅,他還是笑着歪了一下頭,展露出一個潇灑的“拿你沒轍”的表情,放下酒杯,站起身,放下剛剛挽起一折的真絲襯衫的袖口,扣好袖扣,似乎是分解潛在緊張感地捏住指頭上的磨砂銀戒指轉了一圈,便邁步往臺上走去。
韓峻熹眼都直了。
雲一鶴要唱歌?真的假的?!
事實證明,這是真的,如假包換的真。
走上臺的雲一鶴拿過話筒,有點無奈地說,自己聽的歌都是最新的,可會唱的歌還停留在幾年前呢,最後一次完整背歌詞,是張信哲的《白月光》。
臺下的觀衆也好,臺上的丫頭也罷,都開始亢奮,說那就唱個《白月光》嘛!你管它是哪年的歌呢!好聽就好啦!
掌聲和叫好波浪一般掀起來時,雲一鶴沒轍了,他笑着沖樂隊點了點頭,然後在前奏過去之後,開了口,出了聲。
那之後的幾分鐘,全場鴉雀無聲,整個的感覺就好像空無一人的大廳裏,只有一臺音響,在播着一首歌。
而當這首歌結束,還是沒人出聲,直到不知是誰先忍不住帶頭鼓了掌。
人群整個熱鬧起來的時候,韓峻熹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聽到了見到了什麽。
雲一鶴是真的唱歌了,用那清晰的、清俊的、清亮的嗓音,唱了一首清澈的歌。
菩薩佛爺真主上帝聖母瑪利亞……
他覺得他有一大——堆感嘆要當面跟雲一鶴講,諸如“我都不知道你雲老板還藏着掖着這種特異功能?!”之類,可當時,他沒來得及開口,因為就在掌聲和叫好聲快要落下時,柳玫珊拿回話筒,跟雲一鶴擁抱了一下之後,眼睛看着韓峻熹的方向,又下了第二道“拘魂令”。
“峻哥!你也來好不好?!雲哥都唱了,你能不唱嗎?那天也說好了你得上臺的!”
一聽見這句話,韓峻熹心裏在刺激過後癢癢起來了。啊對呀,他都忘了自己答應這丫頭了,他還得用破鑼嗓子唱歌呢!
“我勒個去……”咧嘴傻笑着抹了把臉,沒轍地點點頭,被“點将”的男人站起身,往舞臺的方向走去。
他和剛好走下來的雲一鶴擦肩而過時,低聲說了句“我還真忘了這裏頭還得有我的事兒呢”,而雲一鶴則淡定自如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背,跟他說“我都被抓上去了,峻哥你還想逃嗎?”。
兩個被一個小丫頭牽着鼻子走的大男人在臺下交接班,邁步上臺的韓峻熹看了看下頭黑壓壓的一片人,拿過話筒,“呃——”了一聲,然後說:“實不相瞞,我會唱的歌比雲總的更老,基本還停留在上個世紀末呢。那啥,剛雲總來了個溫柔的,我就來個不溫柔的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腦子裏已經用最快速度想好了要唱的歌,但他沒有點明什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