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窗子,跟在雲一鶴身後,離開了辦公室。
而那杯沒人動的啤酒……
那雲一鶴一飲而盡而韓峻熹分毫未沾的,有特殊意義的啤酒,就還是擺在茶幾上,靜靜在黑暗中承接着空氣中的浮塵。
那頓飯,他們吃得挺舒心,牛排,意面,濃湯,甜點,值得品嘗的推薦菜都嘗了一遍之後,很是滿足的兩個人盡力維持着彼此間輕松融洽的氛圍,像一對老友,争着付賬,打包剩菜,喝掉最後一口濃醇的白葡萄酒,最終一起離開。
“對了,我得買點東西帶回去。”韓峻熹突然止住腳步。
“哦,買什麽?”
“蛋糕,餅幹什麽的,給我外甥跟外甥女。明兒他倆過來。”
“啊……對,周末了。”
“是是,總得給孩子準備點兒什麽。”
“那……太古裏有個西餅屋挺不錯的,要去嗎?”指了指大方向,雲一鶴提議,“稍微貴一點點,可用料好,給孩子的,就買好的吧。”
“成,那,你告訴我店名,我自己去。”
這句話,倒是出乎雲一鶴意料,也讓他不太高興,定了定神,他笑笑:“我帶你過去吧,你要急着走,買完了你直接走,我回雲閣。”
“倒是也沒急着走,怕耽誤你正經事兒。”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韓峻熹攏了一把頭發,自我開脫的笑透着格外的傻,“得,那雲總就辛苦你帶我去一趟。”
“走吧。”真想加一句“這個稱呼,就永遠改不過來了對吧”,最終卻又忍耐了下去,雲一鶴先邁開步,沖着自己剛剛指過的方向走去。
也許,他們不該過去,至少是不該一起過去。
又也許,他們幸好是一起過去的,因為雖然意外的碰面暫時給他們之間帶來了某種程度上的麻煩,卻也為他們倆,提供了一個見證者,一個關鍵時刻,當兩人都無法自拔更無法自圓其說時,可以被傾聽,也可以去傾訴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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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林。
遇上祁林,真的是偶然中的偶然。
走進太古裏那條街,穿過喧嚣的人群,眼看着法拉利的夜間車展就在眼前了,本想只是路過看看,發表一下看法的雲一鶴,突然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多少有點訝異,卻還是保持住了鎮定,雲一鶴回頭看,發現祁林正沖着他走過來,一臉驚喜。
旁邊,還有另一個年齡相仿的男人,雲一鶴知道,包括韓峻熹也知道,這是“他家的那位”。
打個招呼總是容易的,然而招呼過後,才是尴尬的開始,而尴尬是極為狡黠的東西,你再泰然再游刃有餘,只要是裝的,都能被尴尬如同無孔不入的水滴一樣找到空子鑽進去,凍結成冰,将微小的罅隙,撐開成明顯的裂痕。
祁林不傻,他看得出來閃着寒冰光澤的尴尬在沖他眨眼呢。
“你倆吃飯了嗎?”他問。
“啊,剛吃完。”韓峻熹點了個頭,躲避一樣低頭點煙,然後吐出煙霧,微微皺着眉頭問對方到這兒來是要幹嘛。
“約會呗。”直接說了句讨打的話,祁林拉了一下旁邊“那位”的袖口,“今兒沒什麽事兒,就說出來逛逛,吃個飯,給他買件新大衣,不能老啃那一件兒舊的。”
“你得了吧,說得我跟舊社會來的似的。那是我前年剛買的,讓你一煽乎聽着跟上世紀的一樣。”終于發話了,皺着眉用白眼看着祁林的男人擡手給了他一胳膊肘。
“得得得,我錯了我錯了,夫人息怒。”開着更欠打的玩笑,祁林在真的像是要被擒拿術給一下子之前趕緊和面前的兩位開口道別,然後嬉皮笑臉拉着對方轉身離開。
而看着他們走遠,雲一鶴嗅着從身旁彌散過來的煙味,只是一聲喟嘆。
“祁林也就只有這時候,不像平時那麽淡淡的。”收起嘴角的淺笑,雲一鶴把一時間幾乎就是翻湧到心口的話全都壓了下去,把不管是羨慕也好,甚至嫉妒也罷的情緒一并吞進喉嚨,他緊了一下外套的領口,跟韓峻熹示意了一下“走吧”,便沒再多說任何別的。
當晚,買過蛋糕之後,雲一鶴和韓峻熹,回到紅街樓下,就地解散了。
仍就像是兩個無需多說的老友,道別只是道別,沒什麽可留戀,因為随時會再相見。
韓峻熹開看車離開,副駕駛座上放着買來的組合蛋糕,他腦子裏雲一鶴臨別前的眼神只是閃回了一下,就被他刻意抛到腦後了。
他自然不知道對方回到辦公室,看見那杯已經散去了泡沫的啤酒時會是什麽表情,而倒掉了啤酒,洗幹淨杯子,兩手撐在吧臺邊沿深深嘆息的雲一鶴,也沒有料到,他都沒有時間去回想今天發生的這整件事究竟能說明些什麽,就接到了祁林打過來的電話。
“一鶴,咱們自己人就不兜圈子說話了。我問你,你跟老韓,現在……是相處得不錯嗎?”電話裏,對方用絕對有所指的語氣這樣問他。
*** *** *** *** ***
韓峻熹和雲一鶴之間秘而不宣,乃至可以說始終在打道德擦邊球的關系,具體維持了多久呢?
如果按照那次在辦公室的密會開始算,應該說,整整半年。
而這半年,是兩個人生命中,到目前為止,極盡扭曲之能的六個月。
他們連通俗意義上的炮友都不算,炮友至少兩廂情願好聚好散,空虛了就見面,沒空時也不怎麽想念,一切都順理成章自然而然。而他們,見面時候總要先經過一段時間的尴尬,幾個話題聊過,尴尬氛圍稍微過去了,才會切入正題,辦公室,就是他們上演正題的地方,沙發上,卧室裏,拉好窗簾,鎖好門,沒人會打擾,沒人會想到要去打擾。等到正題過去,又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尴尬,兩個人都好像急着收拾幹淨自己,還有剛剛激戰過的區域。最終,當一切都好像從未發生過似的,又被恢複了原樣時,這第二次尴尬才算過去,他們保持着固定的距離,還是會有說有笑,但對于剛才的事,絕口不提。
“朋友”和“朋友”之間,是“情人”,而中間那段情人般的、火熱的翻雲覆雨,對于在朋友狀态下的他們來說,就如同最大的雷區。
韓峻熹也考慮過這樣是對是錯,也質問過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後來分開的日日夜夜,他每每想起雲一鶴,記起他們之間的點滴,就會在痛苦中自責,在自我咒罵中譏諷後來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報應。
他明知道彼此沒有保障的肉體關系,遠比徹底的拒絕來得更殘忍,還是不受控制邁了那一步。所以,從不相信有“上天”的韓峻熹,在後來的三年半時間,終于不得不低了頭,屈服于某種類似于“天譴”的力量。
那麽,雲一鶴又是怎樣的呢?
睿智的箴言,他聽過無數了,旁觀者清的論調,他也看過萬千了,可輪到他自己,平日裏冷靜淡定潇灑俊逸,天塌下來都泰然處之的風度翩翩的雲老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迎來送往舉手投足眉心一蹙嘴角一挑就能控制住局面的雲老板,要什麽有什麽,真的是要什麽就能有什麽的他,遇見了命裏劫數時,也只能軟弱無力,悲觀着,絕望着,做了自己最不該做的選擇,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低賤與怯懦者。
他喜歡韓峻熹,而那不僅僅是荷爾蒙的吸引。
他拿他真的當個完整的人來喜歡,從肉體,到靈魂的那麽喜歡,哪怕對方可以回饋給他的,只是一根粗壯醜陋的陽具而已。
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實,最起碼在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不該被拿出來說的秘密。不過……秘密總會在最恰當的時刻被拿出 來見人,就像瘡口被挑破,不管你看見膿血會不會惡心,它終究會破。
就在第三人發現問題的那一刻。
“一鶴,你要是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你,就是覺得……”電話裏,祁林欲言又止,而電話這頭,雲一鶴只是淡淡挑起了嘴角。
“就是覺得我們倆有問題,是吧?”
“所以是真有事兒?!”
“那麽詫異幹嘛……”愈加無奈地籲了口氣,雲一鶴擡手解開襯衫領扣。
“我能不詫異嘛!他又不是圈內人……等會兒,難不成你把老韓掰彎了?!你怎麽做到的?!”
聽着那樣的說法,雲一鶴幾乎笑出聲來,就算是苦笑:“你覺得可能嗎?憑你對他的了解。”
“……比彗星撞地球的概率稍微高點吧。”
“所以說。”
“一鶴……”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祁林總算是不再驚訝,像是已經瞬間明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也已經冷靜下來想好了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