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拙荊戲子圖5.0

越往深處越能嗅到一股醇厚的酒香,推開一扇低矮的小門,異域的歌舞當即映入眼簾。紅煙靡靡,語笑喧阗,杏紅色的帷幔搖曳生姿,燃燒的火苗像女人故意挑逗的纖纖玉手,一副快要失火的岌岌可危的模樣。中央是一座小小的舞池,三名穿着濃豔的卷發舞姬在上邊大方的舞蹈,毫不拘束。不見樂手,妖冶的旋律仿佛憑空而來。

男人們混亂的圍坐在舞池下,或把酒言歡,或欣賞歌舞,或捉住斟酒的美姬便卿卿我我。

披肩露臍,卷發藍眸,彌漫濃濃的西域風情。

——“臣可是要閱盡天下女色的男人,跟陛下耗不得一時片刻。”

想起那厮曾經說過的話,郁泱眉頭輕蹙,順着羅盤的指向穿過人群,往更深處走去,不料被老鸨擋了下來。

“公子,我們這裏可不藏人,要找人請到別處去。”

“可有來過一個點要十來個美姬的男人?”

女人冷漠:“沒有。”

郁泱掏出金錠給女人,女人才滿意地挪開腳步。“裏邊是廂閣,公子想找盡管找去是了,哼哼哼哼!”

郁泱提起一盞燭燈,橫眉走進長長的廂閣。廂閣另是一種熱鬧的聲音,咿咿呀呀嗯嗯啊啊複雜得難以描述,透過半透明的門簾隐約能看到裏面一具兩具或三四具層層疊疊、波瀾起伏的賣力的軀體。不只男女,還有…

每一個閣間只有兩米多寬,但每走一步郁泱都覺得格外漫長,仿佛無休無止。他額角冒出了一層細汗,臉色僵持蒼白,卻十分謹慎認真。他傾耳尋覓那厮的聲音,哪怕是正欲丨仙丨欲死的聲音。

身側忽的傳來鼻音厚重的似曾相識的嬌嗔。“還要,還要!”

一個兇悍的聲音暢快地答應道:“給!”

郁泱停住了腳,怔得眼眶都在打顫,聲音微小而發抖。“俾直?”

“啊啊啊啊!”裏面自顧自的樂着。

“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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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嗯!”裏面依舊自顧自的樂着。

持着燭臺的手越握越緊,靜默了片刻,驀地失聲破音狂吠:“安嫖!”

“要不得,來了,不行了,啊啊啊啊!”

郁泱怒火中燒,拔出腰上的佩劍揮手斬斷門簾。帷幔落下,門內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抹白濁“吧唧”一聲打到了他面具上…

“嚎你個錘子!欠怼吶!”

完事的莽夫憤然起身,站起來竟然高過郁泱一個頭,銅頭鐵臂,俨然是個屠夫,正伸手向一旁的大砍刀。身下一名兢兢戰戰、疲憊不堪的男子捂着身子,躲到了莽夫身後。

牆壁上是琳琅滿目的道具,幸而不是那厮受用。郁泱仰首對上莽夫的眼睛,面上分毫不讓,腳下卻不禁挪退了幾步,咽了咽喉。莽夫一提刀,郁泱忙将手中的蠟燭朝他眼睛砸去,瞬間消失在了長廊。

“啊!小兔崽子有種別使詐,吃爹爹幾刀!”莽夫勃然大怒,理清楚眼睛後已尋不見郁泱半點蹤影。“你小子有本事叫嚣,有本事出來較量一番啊!”

郁泱躲進了一個靜悄的閣子,門外莽夫的聲音越走越遠,他順了口大氣,才看到梳妝臺前坐有一名美姬,背對着他,身姿略微曼妙,頭披長紗,蓬松的卷發披在肩膀,上穿一件紅底描金小裹胸,下穿開腿褶皺大長裙,是西域舞姬的服飾,但彼人穿得實在不倫不類。

郁泱無欲多看,方才慌逃之中忘了方向,便拿出了羅盤辨個南北,卻見羅盤正正指着眼前的女人。女人面前是一扇窗,窗外是星辰大海。女人顯然不知來了人,大咧咧地提了提裹胸,手忙腳亂地從梳妝匣取出一堆胭脂水粉,毫無規矩的往臉上塗抹,舉手投足間能分明看到一兩塊并不十分厚實的肌肉。那笨拙的模樣像幹慣了苦力活的村婦進城,東施效颦,手腕上還戴有十來個金晃晃的手镯,更顯庸俗。郁泱可氣地扔掉羅盤,狼狽起身離去。

“嚯嚯!”女人發出一聲哀嚎,捂住胸口揉了揉,好似被尖銳的東西紮了。

郁泱一怔,應聲回頭看去,女人側過身從一旁的抽屜扯出兩條繡帕往裹胸裏塞。那側顏在火光中停留了一瞬,勝似一位新娘!小山重疊金明滅、鬓雲欲度香腮雪、接天蓮葉無窮碧!長長的金耳環垂到了胸前,胸前系一顆碩圓的珍珠,驚豔之上更多了一份華貴,跟外面的庸脂俗粉不一樣。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貌若天仙!郁泱挪不開了眼。

女人打理好自己,起身蹦了蹦,把褲頭勒緊,打了個死結,然後轉過身來,瞧見牆角處呆若木雞的郁泱,冷眼一瞥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男人吶!”

莫追推開郁泱走出去,将身後的薄紗繞到面前,遮住嘴巴系好。

郁泱轟然麻痹,驀然跟上去,一腳踩上莫追的裙擺。要不是褲頭系得緊,不然這會肯定不值錢了。

“你大爺!”莫追一個趔趄跌在了地上,站起來瞪了郁泱一眼,遠離道,“尋樂子去找別人,別跟我說你喜歡男人。”

安逸——一個本該母儀天下的男人,居然在花紅柳綠之地打扮得花枝招展?

郁泱一腳再踩了上去:“你在這裏招客?”

晌午聽一商販說門口的捕快是在逮男人,莫追尋思自己一身女兒妝,加之夜色正濃,應該能蒙混過關,而大周皇帝最惱煙花巷,更不會找來。

莫追正在燒腦,回頭襲了郁泱一腳,憤憤道:“那也不接你這票。”

郁泱屹立不動:“跟我走。”

“你誰?憑什麽跟你走。”莫追猛地一抽,将郁泱腳下的布料狠狠拔丨出,轉身就跑。

郁泱剛要追上去,莫追忽然折了回來,一改方才嫌棄的态度,和氣道:“剛才你說要帶我去哪?”

家——

郁泱愣了一瞬,略覺可恨:“不去哪。”

氣氛随即尴尬起來,良久,郁泱道:“你想去哪?”

“想出去!”莫追方才出去,開門便看見那幾個晌午追殺自己的人,生生被吓了回來。并不是怕自己的模樣不夠驚為天人,而是怕了那條伏在地上嗅氣味的狗。常聽說江湖中人會飛檐走壁,莫追見郁泱身着江湖衣飾,溢着貴氣,應是個世外高人。

狗急了會跳牆,急病了亂投醫。莫追:“我掏了件寶貝,哪知官府在追緝,捕頭在外候着,你能帶我出去?”

“出去簡單,你可接客。”一句十分肯定的疑問句。

莫追這會子正經瞧上郁泱,看見紅色面具上白白的一抹,正疑惑那是什麽,待清楚後老臉一紅:“哥…我不好這口!這種事不差錢,我請你。”莫追從裹胸裏摸出所剩無幾的十兩銀子塞到郁泱手中,趕鴨子上架似的把自己“托付”出去。“你不說話我就當成交了。喏,江湖規矩,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快去吧,完事了回來幫幫我。”

郁泱一臉懵地點了點少得可憐的銀子,再看看眼前的人,欲言又止,取出身上所帶交于他。“好去從良。買些田地,雇幾個傭人,或做些買賣,老來別餓了自己。”

莫追更懵,打開錢囊,裏面全是貨真價實的金錠,而自己穿戴的那一身行頭實乃敗絮其中。小巫見大巫了…

莫追迎頭蓋了自己一巴掌,越發覺自己寒碜可憐,收回了那十兩銀子。“你如何才肯幫我。”

“簡單,我問你答。”

問答?莫追敏感起來,多多少少有聽過官府派人到不夜城釣魚的案例,不禁寒毛卓豎。內心糾結了一頓後,莫追假意點頭答應:“好。”

兩人出了豔窯來到了一座船頭。皓月淩空,天海一片湛藍,一派好景色。一層海浪襲來打在船壁上,船身紋絲不動,莫追卻下意識摟住了一旁的船杆。遠處巡捕依舊在燈火明亮的門口處搜人,果然只查男人不查女子。

“婚配否?”

莫追心底“嗯?”了一聲,到底沒什麽好掩飾的。“沒有。”

“可有心儀之人?”

“有。”

“何人?”

“廚…廚娘。”

“…”郁泱臉色冥冥中綠了起來,語速也快了幾分,“年齡幾何,品貌如何,相處幾時,訂婚否?”

“大俠,恕我愚昧,這與你何幹啊?”莫追心底一群奔騰的馬。

“她若不良,你如何成家。”那口氣,勝似人父。

“我成不成家與你何幹啊?”

郁泱隐忍了一口氣,避而不提:“十年前你在何地,交過什麽人,做過什麽事?”

這些年見過的官差也不少,都沒見過眼前這款貼錢要他買地謀生這麽貼心的。而城府愈深的人愈是為你考慮周全,這活脫脫的官差辦案,不是查戶口還是什麽?莫追自恃不會上這個當,他可是黑戶!況且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十年前幹了什麽,可愣是連自己是不是雛都不知道。“大俠,我內急。”

郁泱冷眼:“扯謊。”

莫追:“……”

那語氣,仿佛很了解他啊!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都不知道該怎麽編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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