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谪仙圖14(捉蟲)

許沿合上卷宗,師爺将拟好的罪證放到安逸跟前。

王知府催道:“快畫押。”

安逸把罪狀撕了個粉碎:“我不招!人若是我謀殺的我早逃了,還會呆在修雲寺坐以待斃嗎!你腦子被門縫卡了?”

“所以說你聰明反被聰明誤!”王知府轉向郁泱,“陛下,卑職以為,這一切都是安逸他自導自演。”

“噢?”

王知府理了理思緒,道:“畫乃安逸所畫,毒乃安逸所調,毒在送出之前便描在了畫上。安逸跟傅譏常日形影不離,為何那日只傅譏一人下山送畫?”

傅譏:“莫哥那幾天受了棍傷,不宜多動,所以只我下山去了。”

安逸昨些日看了卷宗,才發現自己有一個名喚“莫追”的分/身,一時間白爪撓心、一言難盡。聲明道:“莫追是莫追,我是我。我可不知他做過什麽。”

“問題就出了在這裏。”王知府胸有成竹,“安逸畫完畫之後,随即失憶,然後莫追登場,發現畫作。莫追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安逸、不懂畫畫,這會是安逸‘醒’了,稱自己不是莫追。倆人互不認識,像鬼附了身一樣。難道世上真的有鬼嗎?”

沒有。

刑部和大理寺偵案無數,撲朔迷離的案子見過了一樁又一樁,這世上有無邪祟他們再清楚不過。

許沿有意無意的嘆道:“最鬼莫過人心。”

陳酉也有意無意道:“是吶,最鬼莫過人心。”

王知府走向安逸:“所以我說你聰明過頭。你殺了人,妄想把罪責推給一個不存在的鬼,就可以逍遙法外了?你太天真了。”

丁鷺杠到王知府面前:“你什麽意思?”

王知府:“你不如問問安逸是什麽意思。他一人演繹了兩個角色,一個是安逸,一個是莫追。這兩個角色有最本質的區別——會作畫與否,莫追又常常把安逸罵在嘴邊,弄得街坊皆知,深怕旁人不知他讨厭安逸。這樣一來,斷不會有人聯想到他就是安逸,這是他為自己設好的第一個防線。第二,安逸描毒後,故意中傷,換出莫追頂包,好使傅譏單獨将畫送去班府,他留在修雲寺不躲不藏,一來可以圓自己‘不殺人不必躲’的邏輯,二來轉守為攻,指證畫為墨客留下,以混淆視聽。不得不說安逸的心思很缜密吶,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真相終是要浮出水面。本官認為,至始至終都是安逸一人在操控全局。不但班小姐無辜喪命,方槐也成了他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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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知府的解釋有幾分合理,足以抵抗安逸方才的反駁。丁鷺一時間無言以對,氣鼓鼓道:“他不會殺女人,他不會!”

王知府故意逮住安逸那個答不上來的問題:“那他為什麽要畫《谪仙圖》?他不為攢錢,如果跟班姝又沒有情情怨怨的話怎會幫她?他又不肯說明緣由,這是為何。”

丁鷺回頭拽住安逸衣領,怒其不争道:“你為什麽要畫《谪仙圖》,你不說如何證明自己清白!”

安逸扮住丁鷺的手腕,躲開丁鷺質問的眼神,緊緊抿着唇。

丁鷺雙目布滿猩紅,掐住了安逸的喉嚨:“你是不是想死?死到臨頭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安逸深吸了一口氣,才擡起頭看着丁鷺,聲音裏帶有歉意:“無關案子,畫《谪仙圖》是我的私事。我真的沒有描毒。”

丁鷺咆哮起來:“我信你,可我信你有什麽用,旁人不信…”

“夠了,你信就夠了。你又不是笨,”安逸站起來,恢複平靜的眉宇多了幾分無畏,湊近丁鷺耳側微聲道,“這裏沒人在乎真相。”

丁鷺要開口反駁,安逸當即掐了他一把,然後轉身直面郁泱:“罪我認了,可我不認殺人之罪,是認大不敬之罪。師爺,趕緊抄筆記下。”

陳酉一幹人略覺不妙。師爺回到案前,提起筆等他供罪。

安逸問:“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幾時幾分?”

師爺:“大周二十七年甲辰月庚午日申時。”

安逸清了清喉嚨,随即破口大罵:“郁犢子,你若明目張膽的殺我我還敬你幾分,如此拐彎抹角給我定罪你惡心誰?婆婆媽媽、假仁假義!你也用不着枉費心機,我給你理兒。郁泱你個龜孫、死陽丨痿、出門最好小心點,否則容易被殺人滅口!嚯,估計你也用不上小心,你出門還不得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先帝若在天有靈,看你如此威風,指不定氣得起死回生,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把你射到牆上…”

“字字珠玑”,人人膽寒。

丁鷺骨寒毛豎,趕忙捂住安逸的嘴:“你給老子閉口!”這些話雖背地裏常說,但明面講出來還是心驚肉跳。

“姓郁的,我詛咒你斷子絕孫!”安逸連踢帶打,掙脫丁鷺變本加厲。

差役連忙趕上前捆住了他這個瘋子。

衆人臉色發青,安逸再一次輕而易舉的把他們比了下去。在安逸面前,他們永遠像個二流貨色。

陳酉偷偷瞄了一眼郁泱,那臉色僵如死人,他心裏權衡了一下,道:“把安逸拖下去,杖打五十!”

郁泱擡手止住,冰冷道:“不必了,五日後淩遲處死。”

安逸一口咬住丁鷺的手,丁鷺疼得松開。安逸道:“師爺罪狀可寫好了?若少一個字老子可不畫押!”

丁鷺狠将安逸翻過身來,一巴掌甩在他臉上:“你不要命了!”

師爺出了一身冷汗,狀紙上一片空白。若記下那等侮辱聖上的言辭,豈不自讨苦吃。

郁泱怒起:“拖下去,結案!”

孟鳶見狀跪到郁泱跟前:“陛下,安逸他罪不至死!他救過公主,功勞遠大于他的過錯!”

“居功就可以自傲,就可以目無王法了嗎?如此刁民若還縱容,皇家的威嚴何存!”郁泱說完甩袖離開。

孟鳶挨了冷臉,其他有心的大臣更不敢提了。各人收拾了東西,各自回去。

差役将丁安兩人拔開,把安逸拖去大牢,丁鷺被死死按在了牆上。

安逸聲嘶力竭地囑托丁鷺:“我以前托你保存的文房四寶,送給你倆猴子了!別告訴他們有我這個叔叔,太丢人!”

丁鷺脫下鞋子沖安逸狠狠砸過去,兩眼淚花:“你他媽也知道丢人,你死不足惜!”

“替我跟嫂子問好!”

“滾犢子,死還不忘勾引你嫂子!”

安逸拼命掙開差役,頻頻回頭:“去看看我爹,說我不回去了。嘴巴甜一點,別吓了他們。”

“你他媽自己去說!”

衙門閉堂,丁鷺被扔出了大門。從黃昏道午夜,衙門口的鳴冤鼓就沒停過。差役不耐煩的将鼓收回門內,門環又響了起來。

丁鷺累塌在門外,引來不少路人,又統統把他們兇了回去。

一刑部小吏出門給陳酉買夜宵,差點踩中地上的人。“丁先生還沒走呢?”

丁鷺見門開了,起身要進去,被小吏攔了下來。

“丁先生你是何苦呢?”小吏将丁鷺拉到暗處,左顧右盼了一會,謹慎道,“這哪是你說理的地方。排開班姝案,安逸辱罵聖上已經是死罪一條,陛下要拿他,有理有據。連驸馬爺都保不住他,你更是螳臂當車了。”

丁鷺亦知無力回天。可哪怕安逸掉入懸崖而他手裏只有一根系着安逸的藕絲,他也要把他拽回來。

“我要去見陛下!”

小吏:“陛下誰也肯不見。倒是陳大人想約你明日午後到福來茶樓下棋品茶。”

丁鷺當即冷靜下來,問道:“你出衙門就是為了跟我說這話?”

小吏大笑起來,大大方方的邁開步去,道:“哈哈,給陳大人買夜宵而已!”

丁鷺細想今日公堂上,陳酉雖然言語不多,但句句維護安逸,可又提出逼供,難辨其是善是惡。不過陳酉跟許沿之前那份不和諧的氣息,他還是察覺得到的。

丁鷺追上小吏道:“你們大人心意如何?”

小吏:“我不知大人心意如何。不過我們大人常說,為官之道就是要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就拿這樁案子來說,百姓的立場是要看到一個真相,大人們的立場卻意在彼此制衡,而陛下的立場,估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百姓何其好對付,只要給出一個說法,拿誰頂替真兇都是一樣的。”

丁鷺冷笑:“冤案再誤判,他日水落石出,你們不怕頭上的烏紗不保嗎?”

小吏有所思量,然後道:“不會再誤判了,陛下的态度就是真相。”

丁鷺:“別打量我不懂你們。你也知陛下的态度就是真相,這樁案子若不清白處理,落下把柄,他日陛下想削你們,以此為由名正言順,到時候你們別追悔莫及!”

小吏收斂了笑容,變得無奈,拍了拍丁鷺的肩膀:“所以我們大人才說為官之道就是要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呀。明天你見了大人,再問他吧。對了,我們大人還說非常喜歡你寫的書,那本《女兒志》,還叫我多看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斷更了兩天。不敢讨原諒,我盡量追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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