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為人的價值,南宮朔兮不知道,可是作為女人的價值,南宮朔兮卻在自己的閱歷中徹徹底底地領教過了。
司命炀租住的房子地段不是很好,雖然是市中心,周圍卻都是密布的房子,擋了陽光讓房子裏總是陰暗潮濕也就罷了,房子本身條件也不好,水泥磚蓋的房子,不知道怎麽竟然能逃得了拆遷大隊的毒手,還巋然不倒的屹立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裏。她們就栖身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裏。
空間不大,被司命炀利用幾道簾子隔成了好幾個空間,用作廚房,卧室,和客廳。對于一個人來說,哪怕是只有一立方米的空間,也可以勉勉強強折騰過去,可是兩個人,怎麽樣,也會覺得這個房子太小,太擠。
手下噼裏啪啦打字打得專注,其實她的注意力現在全放到了那邊專心看書的南宮朔兮身上。看着她淡然地一頁一頁翻過書頁,司命炀就忍不住一陣嘆息。她當初來到這個時空,聽了1214的建議,故意将自己的處境逼到了一個絕的不能再絕的地步,就是為了給南宮朔兮一份信心,誰知道到頭來,這份絕境竟然真的會将南宮朔兮逼到絕境。
“房子裏太悶了,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能察覺到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南宮朔兮放下手裏沒翻兩頁的書,站起身,走到司命炀身邊,對着她微笑道。
而司命炀就像她預想的一樣,乖巧的歪了頭,真的停止了打字的動作,收拾了東西,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其實真的沒什麽好逛的,這附近,她因為找工作,早就摸得比司命炀還熟悉了。而以鋼筋為骨水泥為皮膚的城市,真的可以看的地方,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公園罷了,周圍種了花草盆栽,就真的算是一個好去處了。
“累不累,我們就在這坐下來吧,好不好?”也沒走多遠,說是走走,只不過是南宮朔兮拉着她,随便的到處亂晃而已,兩個人肩并着肩,也不知道可以聊什麽,因為司命炀不能開口,其實她們也不能聊天,所以只單純的是南宮朔兮在說,司命炀乖乖的聽而已。走了一段路,也許是南宮朔兮覺得她累了,也許是南宮朔兮她自己累了,看見一個可以供行人休息的石凳時,她毫不猶豫的就拉着她坐下了。
司命炀看見她已經拿出紙巾在擦着石凳上面的灰塵,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麽,順從地坐下了。除了她把她從大馬路上撿回來的那一次,南宮朔兮很少聽過她說什麽,通常她們相處的模式就是,南宮朔兮一意孤行的說什麽,就是什麽,而她作為“弱者”,通常還沒來得及反駁,或者是說,是根本不容得她反駁的時候,南宮朔兮就下了論斷。有時候,司命炀總在想,還好她不是真的南宮朔兮的愛侶,不然,她遲早得瘋。
拉着她坐下,南宮朔兮的目光随着一輛輛疾馳而過的車輛紛轉,心思早就不知飄到了哪裏去。
她之所以回來到這個城市裏,受盡二十七年都沒有受過的難堪和苦楚,說到底還是她在逃避現實。她今年已經二十七歲,原本已經在自己家鄉的小鎮有了一份公務員的工作,雖然不算衣食無憂卻還可以養活得了自己。可是因為她的年紀不小,她媽開始着急了,也不知道當年逼着她在祠堂裏面發誓上學絕對不談戀愛的那個女人去了哪裏,到處托人給她說媒,她每天的生活也從從充斥着文件,變成了充斥了各種類型的男人。在持續五個月過着這樣的生活,而她媽似乎是相中了其中一個男人的情況下,南宮朔兮害怕了,于是在一個晚上,她什麽都沒拿的跑了。
原本以為重新開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她年紀已經不小了,讓她再次像個小姑娘一樣懵懵懂懂的和人競争上崗這樣的事情,怎麽樣,她也是做不到的。于是,在一個人跑到這個城市的第十天,她也就只能夠被司命炀撿回去了。而昨天,她爸告訴她,他幫她在單位請了一個月的假,她媽在她走後的第二天也氣的病了,要她回去。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一個男人生活,卻也沒對哪個女子産生過好感。在跟着她媽計劃走,順利的考上大學,考上研究生,考上公務員以後,她媽讓她嫁人的時候,她終于有點害怕了。這份恐慌絲毫不亞于,把她抛進一個滿是猛獸的深山裏,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相親,吃飯,然後結婚,洞房,生子,怎麽樣,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于是她産生了逃跑的想法,跑到這個陌生的城市。
只是她爸昨天告訴她,她媽病了。作為她媽唯一的女兒,她怎麽可能不回去看看她媽?就算是她媽怎麽樣禁锢她的自由,就算是她媽讓她回去結婚,就算是她媽一直操控着她的人生....回去,就可以重新找到所有的東西,包括可以讓所有人豔羨的工作和人們體面工作的尊敬,而留下來,要面對的,就是這樣慘淡的人生。
其實說到底,她還是沒有那份決心和毅力,去和司命炀,浪跡天涯而已。
“我爸打電話讓我回去,說是我媽病了,病了很長時間了,她很想我。司命炀,你覺得,我該不該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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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這樣子問她了,說明她該是有了決斷的,該是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的,既然如此,她這個時候又為什麽要問自己這種話?就算她跟她說,你不要走,她會同意嗎此時的司命炀再次慶幸,自己不是真的南宮朔兮的愛侶,否則與這種善變而無情的女人一起生活,當真是會讓她全身上下出了疹子一樣,難受的很。
說出這樣一句話後,南宮朔兮就一直緊張的盯着司命炀,盯着她的面部表情,就害怕她說出什麽與自己預想相悖的答案。她是不喜歡女子,可那也僅僅限于女子而已。在和司命炀相處的幾個月裏,她是真心的喜歡她,所以,南宮朔兮想,要是司命炀說讓她不回去的話,她就真的不回去了,在這裏陪着她,做什麽都好,和她一起,就這樣窩在這個小房子裏,和她一起慢慢的變老,等她們老了死了,就央人把她們的骨灰一起灑在水裏去,變成魚兒的餌料也好,變成什麽也好,就這樣纏纏綿綿的永遠在一起。可若是她說讓自己回去,那她,那她...
耳邊車輛鳴喇叭的聲音太刺耳了,讓南宮朔兮有些怔忪,所以,當司命炀拉過她的手掌,一筆一劃在她手心裏寫下,可以說是她今生最大的決斷的時候,她忍不住一把撲過去,抱着她,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哭的泣不成聲。司命炀就坐直了身子任由她抱着,看着來來往往穿梭的車輛,閉上了眼。“叮---南宮朔兮靈魂修補度,10,目前靈魂修補程度22,少主人,作為指導者,1214有必要提醒您,不允許對修補對象産生任何程序以外的感情,這是家主明文規定的,這一次1214可以當做沒有看見,但是如果有下一次,1214會如實告訴家主,還望少主人引以為戒。”
司命炀不回答,腦海裏卻清楚地顯着方才她在她手掌心寫的字,“好,我們一起去。”
她又一次的給了她除了靈魂修補以外的機會。
在這樣可以說是沉默的妥協的情況下,南宮朔兮也沒有帶着司命炀繼續亂逛的心思,拉着她回了房間,在網上買了兩張回她家鄉的票,打算第二天就離開這個讓她不适的地方。
“房子退掉了?那個壞女人沒說什麽別的吧?”聽見碰門聲,南宮朔兮知道是司命炀回來了,擡頭詢問道。司命炀不會說話,她也不打算要她的答案,只是例行的問問罷了,因為她知道,司命炀肯定會聽她的話,而她性格隐忍,就算是那個女人說了什麽別的,在司命炀不發一語的情況下,那個胖房東也是不能夠将她如何的。
果然,司命炀點了點頭,神情看似落寞非常,讓南宮朔兮的心裏沒來由的堵了一下。她站起身,将還在看的書頁折好,走到她面前,投入她懷裏,呢喃着道,“我們明日就走,好不好?我帶你去看看我出生的小鎮,很漂亮的一個地方,那裏的人心地都很不錯,沒有人會對你怎麽樣,我也會護着你,我帶你見我爸媽,好不好?我爸特別高興年輕人到家裏來,他很樂意和年輕人拼酒,只是他酒量不好,我知道你也不喜歡喝酒,這樣,我就不擔心你們倆會有一個宿醉,喝醉酒頭是很暈的,司命炀,我不想你喝醉,我也不想你難受...”一直在說話,南宮朔兮心裏怕的要命,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回去,指不定就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和一個不認識的什麽人,在一起。可是她還是有一分僥幸,有一分貪戀,她想着,要是她的爸媽喜歡司命炀,那她們應該就可以在一起了吧,但是潛意識的,她覺得這樣的設想很難成立,所以她現在就可以預想的到如果司命炀跟她一起過去,她可能承受的傷害有多大,她不想她難受的。
“司命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哭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南宮朔兮覺得自己的心卻都要碎了。那你要不要我過去呢?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懷裏眼睛紅腫起來的人,司命炀掀起嘴角,笑容還是像她們初見那樣明媚璀璨。她拉起來她的手掌,在她發抖的手心緩緩的寫下,“好。”
好,我尊重你的每一個決定,你讓我去,我就去,不讓我去,我就不去。
到底,南宮朔兮還是幫着她收拾了東西,兩個人乘着一輛去往南宮朔兮心心念念的家鄉的火車,踏上了她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