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瘋狂
時間在此刻變慢。
寧蛐拿着咖啡杯的手有點抖,幹脆也不喝了。為了降低尴尬,她随機打開了水龍頭,把一大杯沒喝完的咖啡讓水沖。
她立刻也轉過了頭。
水嘩啦啦的流。
她的頭發擋在了一邊,荇藻一樣鋪在肩膀上,從脖子到耳根,遮住了所有的表情。只是手沖着咖啡,一直在抖。
粗魯地伸手把杯子洗的幹幹淨淨,咖啡流了一水池。
似乎過了幾秒。
旁邊有一張紙遞了過來,寧蛐的視野就看到段宴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捏着紙,他嗓音沉下來,“水池的水會濺到臉上。”
“……”寧蛐接了下紙,“哦。”
她鼻子現在也不通氣。臉上有點失意,繃着的臉松開,“你剛才說哪裏堵住了,我去修下。”
段宴擡眼,“水池,你會修嗎?”
忽然有溫熱的感覺從寧蛐臉上觸來,寧蛐關掉水龍頭。
寧蛐怔住了。
段宴把擦掉眼淚的紙丢進了垃圾桶。
寧蛐:“我會修!”
看了幾眼段宴,知道他是高傲的大少爺,肯定不會這些生活用品的修理,寧蛐竟然生出了片刻的優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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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尾翹起笑意,“這就要靠經驗了。”
似乎他一點兒也不知道的樣子,語氣是十足的自信。
進了廁所。
水池的扣板被壓下蓋住了,她把它摁了下打開,開始試水流。寧蛐蹲下腰,俯下身子,視線與水流平視了幾秒。
她奇怪地眨了下眼,一、二、三。
她默默數了幾秒。
水流平穩而直,從水龍頭上直直的墜入扣板下,然後,消失不見。
“……”
忽然感受到了欺騙。
寧蛐轉過頭,男人正側倚在門口,姿态慵懶。他睫毛很長,此刻垂着眼,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款居家的T恤,顏色很淺。
腿直而細長,微曲抵在了門口,眼神平視下來。
寧蛐語氣不太高興,“這水池哪堵了。”
“你看下面,”男人走過來,指了下,“這兒。”
寧蛐蹲在一側,水平的眼神看過去,她面色不佳,“是你瞎了還是我能看到平行世界。”
然後觀察了兩秒。
什麽都沒看出來,她眨了下眼睛。
她躁了幾分,“你瞎了!?”
段宴凝視幾秒,俯下身,“你看,這邊有根頭發。”
他在寧蛐震驚的時刻,驀然彎下了腰,将卡在了坂口旁邊的頭發絲扯了出來,細長漆黑,擺在了寧蛐面前。
“……”寧蛐聲音高了幾分,“段宴。”
“行吧,”段宴抽了張紙,将頭發絲包好,“是我要求有點高。”
寧蛐小嘴頓時開始折騰:“你家是不是幾百平方米都不能看到一根頭發也不能讓保姆踏進收拾?”
段宴:“……”
他表情怔忪了幾分,嘴角沉下,“我家不會有女生的頭發絲。”
他看向寧蛐的長頭發。
寧蛐垂頭,仿佛意識到了他的話的涵義,他家沒住別人。
好像這個也比較合理,她一時語塞。
這樣一來二去。
寧蛐的壞心情都被打散了,好像剛才微博熱搜的煩躁都被沖散了些,她完全就被段宴造成的心理糾結而愣住了。
這一點上,段宴造成的影響還是很牛的。
能夠把她搞得,忽然豁然開朗。
她嘆了口氣,走出廁所,準備去客廳坐。
此時。
側倚在門的男人眼神一點點的渙散,漆黑的瞳仁也失去了片刻的焦距。他的手摩挲了下面紙,指腹裹住了。
之前,段宴在廁所洗手。
就聽見廚房裏傳來咖啡冰塊的聲音,察覺到了絲毫的不同,很明顯情緒不對。
他從廁所出來,呼吸聲很淺,沒什麽動靜,不吭聲地到了廚房,随意诹了個借口。
段宴說水池堵了。
這是為了打破她的岔想。
坐在沙發上。
寧蛐腳上已經快好了,比預期好的更快了些。
本來還擔心下周的唱跳舞臺可能會因為腳傷的原因推遲,不過現在看情況,應該沒問題。
段宴幫她換包紮的創口貼和藥品,順勢問她,“這學期還回學校嗎?”
“回。”既然快解約成功,她也會調整重心,“學期任務重啊。”
把棉簽抽出來,他垂下眼,“工作上還順利嗎?”
他在旁敲側擊。
寧蛐避而不談,“當然順利了!”
看着棉簽,寧蛐有絲絲失神。
初三傍晚。
夕陽很淺,落日黃昏。
窗邊是沙沙的清風,晚意撩人,數學的疲倦感在傍晚吹散了些。
寧蛐坐在靠邊的位置上,抓着臉蛋。
那個下午。
段宴在高中部又和人打架。她聽到消息,去好醫務室,立刻跑到了他教室後。
少年兇狠淩厲。
眉眼流露出少見的兇光,那股摸爬滾打久的感覺,是這群優渥的富家子弟難以僞裝的。
他站在夕陽底下,招式兇狠準确,直直一拳拳實打實地落。
把人逼的節節敗退,最後鼻青臉腫地趴在了地上,肋骨都繃得疼。
然後從地上半站起溜走了。
寧蛐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這副模樣,他嘴角沁着血絲,瞳仁漆黑。
段宴眉骨剛淩,臉色也冷。
用着一股兇狠而警惕的眼光看着寧蛐,手上拳頭的青筋隆聚起。
寧蛐從醫務室過來,帶了藥品和棉簽。
還沒過去。
就被少年兇狠地推走,他逼着走近,“看得跟免費的表演一樣有趣?”
寧蛐:“我把你當朋友,不是表演,這是給你的棉簽。”
“我要你這點兒破東西?”段宴沉着聲音,“我沒空陪你玩這種自我感動的游戲,給我滾。”
寧蛐:“這些東西……”
她低下頭,花了她30塊錢呢,她三天的生活費都沒了。
寧蛐覺得她想自我感動,只會去捐救濟。
而不是,啃面包給他買藥。
剛說到一半。
段宴打住了她,輕笑道:“怎麽?你耳朵,是聾了。”
畫面戛然而止。
段宴幫她處理的棉簽也被丢進了垃圾桶,寧蛐條件反射地縮回了腳。
“怎麽了?”段宴看向她,手上的腳裸一下子離開,他驀地一頓。
“我想睡覺。”寧蛐垂開眼,冷淡道:“先回房間了。”
“寧蛐。”段宴喊了一聲。
然而,寧蛐只是給了他一個冰冷的視線,她下了沙發。
一句話都沒有理他。
似乎是不成文的規定,在腳好的一刻,段宴就應該離開。
段宴盯着她離開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都沒能說出一句話,就像一直期待的心情忽然被紮了一個刀子。
一直還算不錯的相處驀然被她推倒。
這種感覺,讓他有點失神。
但明明相處不錯的不是嗎?段宴想,至少能證明這些天以來他的追求沒有被白費,而寧蛐的表現卻從頭徹尾地給他澆了桶涼水。
仿佛這些天友好的相處和态度,就像瀕臨坍塌的危樓,随便寧蛐的态度,就會破敗的一無是處,徹底被抽走。
有些疑惑,連帶着無措的心髒的跳動,如同脈搏,在血液裏不斷跳動。
但他忽然卻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該怎麽辦。
這一刻,段宴承認他開始有點心慌。
他的自信,仿佛土崩瓦解了般。心底有個瘋狂而刺激的聲音在不斷地叫嚣,寧蛐不喜歡你了。
才不會。
那她為什麽頭也不回的離開?
仿佛自信可笑起來。
她好像,就是、不、再、喜、歡、他、了。
不,她喜歡的。
段宴瞳仁漆黑而含着光亮。
寧蛐縮在床邊。
空調打的很足,她捧着電腦将下午沒寫完的報告結束,心情卻有幾分緊繃。
神色渙散,她的回憶就像當頭一棒。
這麽惡劣的人。
他還好意思再拿出棉簽?
過去一切的态度,他閉口不提,甚至讓她有種陌生的錯覺。
但回憶太多,每當特殊物品出現。
她就像紮了刺一樣,把整顆心又重新包卷起來。
同一種棉簽。
現在的細致和改變,在五年前,是同一個人原封不動的諷刺和嫌棄。
寧蛐氣得砸了下被子。
把自己裹緊,她幻想以後遇到一個幹淨的男生,然後……一切都會幸福美好吧。
寧蛐困意襲來,過了會兒睡着了。
視頻會議。
剛講完公司本季度的利潤表彙報工作,王璨就開始了新一輪的報告。
段宴聽完,終于漫不經心地掀了下眼皮,他雙手交叉,“說寧蛐。”
剛說到一半的王璨驀然一頓。
王璨專業地道:“好,段總。我剛準備和你彙報,熱搜上又匿名傳寧蛐老師的謠言,通過技術人員的搜查,确認是前經紀人張珏。”
幾張熱搜圖片發了過來。
各大營銷號此刻正在瘋轉,畫面的辱罵耳目不堪。
段宴拇指的指腹擦過手背,神色泰然擡起了頭。
“不過,”王璨繼續道:“我相信這個爆料不是真實的,現在的第一任務還是要把熱搜撤下來。”
“侵犯名譽權,”段宴擡眼,眼神清冷,“咨詢下秦律,這個案子怎麽判利益最大化。”
“段總,我個人可能不太建議打官司,”王璨說:“一旦上了法庭,以寧老師的曝光程度,這件事輿論會擴大無數倍。”
段宴聲音平靜,“把張珏偷稅案的合同給我挖出來,以及12月13號晚的圖書館的錄像視頻,找出來。”
“好。”
寧蛐睡醒的時候,井倪查到的ip剛巧發過來。上面的地址勘破後,發現是張珏的老家。
确認了爆料人就是張珏。
有了這個線索,寧蛐将一部分的錄音文件和屏幕截屏發給了正在聯系的律師。
兩個人在律師事務所見面。
張律把資料攤開,很明确地道:“寧小姐,很遺憾,這些資料可能不能作為法律依據。”
寧蛐心裏一抖,“不可以嗎?”
上面張珏的談話寫的清清楚楚。偷稅的動機、手段,都被拷貝了下來。
本來藝人偷稅就是半隐私的事,像張珏這樣資深的老人,對這些事情更是得心應手。
部分截屏甚至把事情的經過都說的極為完整。
張律遺憾道:“錄音可以作為證明,但很明顯錄音文件裏面并沒有關鍵信息。”
寧蛐擡起眼睛,“這些都不可以嗎?”
“主要的內容都在微信截屏裏面,”張律搖搖頭,“但微信的聊天記錄目前還不能作為刑事證據。”
意思就是、證據不足、含糊不清。
張律:“我的建議,你和張珏私下化解掉這件事,鬧到法庭上你不一定占贏面。”
“可是……”
“因為,”他點了下寧蛐帶來的文件道:“這些文件,張珏可以反控住你侵犯了她的個人隐私權。”
寧蛐的話戛然而止。
“所以,這幾個文件,恰恰能讓她在法律層面上反敗為勝。”
最後一句聲音落下的時候,寧蛐的心也微微緊繃,手指慢慢泛了白。
作者有話要說: 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歡我了(。
不,她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