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莫正楠後來還是送費覺回家了,他把車停在樓下,下了車徑直進了大廈。費覺比他磨蹭,下車的步驟繁瑣,先推開門,接着把拐杖放下來,在地上拄穩了,人才貓着腰出來。他站在了車外,問樓道口的莫正楠:“你幹嗎?”
“什麽我幹嗎?”莫正楠看着費覺,他的身子向右傾斜,半倚在那拐杖上,身上穿的是沾了油漬的襯衣和一條褲管肥大的牛仔褲,腳上趿拖鞋,走起路來非得讓塑料鞋底在地上拖出點響聲,臉孔倒收拾得幹淨,和腌臜邋遢的衣着大相徑庭,一根胡渣都見不着,皮光肉滑的,興許是因為中午天熱,從停車位到大廈不過十來步的路程,他額頭上已經鋪了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子。他的呼吸聲沉重而清晰。
費覺經過了莫正楠身邊,問他:“你不走?”
“我走去哪裏?”
費覺伸手要按電梯,看到已經亮起的向上去的按鈕,縮回手,啧了聲,說:“我怎麽知道?”
莫正楠說:“我住這裏。”
費覺應了聲,電梯到了,他先邁開步子,慢吞吞地挪進了電梯,電梯門眼瞅着要關上了,他伸手擋了下,問莫正楠:“幾樓?”
莫正楠伸手過去按按鈕:“五樓。”
費覺問他:“你幹嗎?”
莫正楠雙手插在口袋裏,仰頭看電梯頂上的數字由1變成了2,又由2變成了3,輕着聲音反問了句:“什麽我幹嗎?”
“你破産了?把你爸的房子賣了?”
“我不破産就不能住這裏?”
3之後便再沒變化,莫正楠的視線落到了電梯門上,說:“有法律規定我不能住這裏?”
銀灰色的金屬門上映出他和費覺兩段模糊歪曲的身影,費覺的臉像煙,腿像一把刀,插在地上,動也不動,他煙一樣的臉在變換,金屬門晃動着,數字忽地由3跳成了5,門漸漸向兩邊打開,那煙便成了霧,一團捉不住,摸不準的霧。
莫正楠回過頭,費覺也在看他,他們的視線碰到了一起,彙到了一處,聚焦在什麽都沒有的半空中,那裏仿佛是一面透明的牆,沒有多餘的塵埃,容不下多餘的光,那裏只有費覺背靠着電梯站着,他在搓手指,下巴微微擡起,嘴唇張開了一條縫,睫毛向下垂,眼珠跟着往下看。
他看着莫正楠,什麽也不說。
莫正楠走了出去,電梯門在他身後阖上了,他背對着電梯,面前是一堵牆,牆上到處都是露骨的塗鴉和文字:男性的生殖器官,飽滿的雙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盧曉笑,我操你媽!”。
角落還有些猩紅色,說不清是血還是紅色的顏料。
莫正楠的雙手在口袋裏插得更深。
沒過多久,費覺唉聲嘆氣地從他後面走了出來。
“早就和管理處說了要修電梯,反應這麽快,人還沒走出去電梯門就關上,人跑得快是要趕去投胎,電梯也能投胎?”
費覺嘀嘀咕咕走到了莫正楠前面,莫正楠跟着他,兩人到了5015門口,費覺掏鑰匙開門,正要關門,莫正楠伸手推住門,說:“我住這裏。”
費覺扭過頭,眉毛一高一低地問道:“你幹嗎?”
莫正楠把門推得更開,從費覺身邊擠進去:“你怎麽問來問去都是這麽一句?”
費覺沒回話,莫正楠換拖鞋,他聽到費覺把門關上了,他還聽到費覺在靜默後忽然爆發。
“我就是不知道你要幹什麽我才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的音調又高又尖,他很生氣地質問。
莫正楠低着頭,把換下來的皮鞋放進鞋櫃,悶聲不響地走去了廚房。費覺又不出聲了,莫正楠看到他坐在餐桌邊點煙,煙味飄散,莫正楠伸着脖子說:“別在家裏抽煙。”
費覺充耳不聞,照舊吞雲吐霧,莫正楠過去直接拽走了他嘴裏的煙,連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都沒收了。費覺默默換了個位置,坐到沙發上拆了包薯片大吃特吃。
“你能不能吃點真正意義上的食物?”莫正楠打開冰箱,往水槽裏扔食材。
費覺舔了舔手指,撕開一包水果軟糖,一抓就是一大把,莫正楠三步并作兩步到了費覺面前,一手搶走薯片,一手拿過軟糖,還把茶幾上的其他零食通通掃進了垃圾桶。他提着垃圾桶要走,費覺冷不丁撲了上去,抱住他的腿,人摔在地上,餓狼撲食似的要去搶垃圾桶,莫正楠忙打他的手,費覺無論如何都不撒手,人往前一撲騰,把莫正楠推到了地上,壓在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莫正楠痛得喊了出來,一只胳膊還圈着那只垃圾桶,垃圾桶裏的零食全都滾了出來,他還是沒放手,費覺也不松口,莫正楠使勁推開了他的腦袋,才把自己的手從他牙齒下面解放出來,費覺一屁股坐到他身上,抓起地上的零食袋子就往他頭上砸,莫正楠抓住他的手腕,可袋子裏的瓜子還是全撒了出來,有幾顆掉進了莫正楠的嘴裏,嗆得他差點背過氣去,莫正楠不得不爬起身摳喉嚨,費覺趁機抱走了垃圾桶。莫正楠還在咳嗽,瞥到費覺抱着垃圾桶坐在不遠處,他也不要這個垃圾桶裏的東西,也不撿地上的吃的,得手後就抱着它,敞着腿,臉靠着拐杖坐在地上喘氣。
費覺看着一盒打翻了的奶油餅幹,問莫正楠:“是不是你讓可樂去殺蛇七。”
“不是他死就是你和周游死,你選一個。”莫正楠喘過氣來了,他用手把地上的零食歸到一處,一把一把捧起來往垃圾桶裏扔。
“操你媽。”費覺用拐杖砸莫正楠,莫正楠挨了他一下,眼都沒眨,費覺繼續打,連砸帶踹,莫正楠并不反抗,清完了手上的瓜子,他抓起費覺的拐杖丢到一邊,看着他:“你生氣?你憑什麽生氣?”
費覺不甘示弱,眼睛瞪大了:“我惹出來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熱水煮人頭?弄到自己也差點沒命?你的解決辦法就是這樣?!你不要命,你也不去問問周游,你幫他這一把,他領不領你的情!”莫正楠指着地上一個彈孔,聲音嘶啞,“他和可樂仔在你這裏打起來,差點沒命!”
費覺吸了口氣,別過了臉,說:“你能不能別管我的事?你管好你爸的公司不就好了?你管我這麽多幹什麽?誰規定上了床就要管頭管腳,男女結婚作夫妻也都知道給彼此留空間,拜托你啊太子爺,莫少……你……”
莫正楠打斷了他:“要是換成我爸,他會怎麽做?”
“什麽怎麽做?”費覺看了他一眼,旋即回避開了。
莫正楠說:“你一條腿都瘸了,還去找人算賬,他知道之後他會怎麽做?”
費覺撐起起身子坐到沙發上,說:“我死了去給我上香,我沒死,去醫院看我,去監獄探監。”
莫正楠還坐在地上,他還看着費覺,一雙眼睛沒有一刻從他身上移開過,他問他:“你沒騙我?”
“我騙你幹什麽!”費覺無奈,眼睛亂看,手上亂摸沙發絨面,一臉的啼笑皆非。莫正楠猛吸了下鼻子,再開口時,沒能忍住,一邊說話兩行眼淚一邊跟着下來了。
他低下了頭,抓着膝蓋,把褲子抓得緊緊的,抽噎着說:“費覺……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費覺嚷嚷了起來:“我怎麽樣了我?我人都還沒死,你哭什麽哭啊!你晦不晦氣??”
莫正楠哭得更厲害了:“我沒辦法那樣,我做不到,你會比較我和我爸,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他能那麽灑脫,我不行,我就是不行……我就是生氣,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不喜歡自己這條命,千方百計想着去送死,我不明白……”
莫正楠揉眼睛,眼淚還在往外掉,他的手背濕了,嘴唇上鹹鹹的。費覺給他塞紙巾,他沒要,費覺就把紙巾往他臉上摁,抓着他的下巴給他擦臉。莫正楠又看到費覺了,但他哭得視線模糊,他看到的費覺像是一個站在塊毛玻璃後頭的費覺。
他的輪廓是清晰的,五官依稀能描摹出個大概,但是他的眼睛,他的心思,他的念頭,他的心,他什麽都看不清。
莫正楠跪坐在地上哭,涕淚橫流,費覺手忙腳亂地抽紙巾:“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莫正楠搖頭:“你管我這麽多幹什麽!我想哭……你還不讓我哭了!”
費覺一揪他的衣領,捧起他的臉,看着他道:“你先別哭!聽我說話!”
莫正楠怔住了,這個毛玻璃之後的費覺忽然離他很近了。
費覺說:“我六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最多只能活到六歲,我十二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活不過十三,後來十八了,我還以為十八是我大限。”
“我早就活夠了。”
“莫正楠!我已經活夠本了!你就別為我這樣一個人掉眼淚了行不行?在一起的時候就做點快活的事情,不在一起了,我不太挂念你,你也別太挂念我,你做人能不能潇灑一點?哭成這樣你丢不丢臉?”
莫正楠又搖頭,費覺翻個白眼,靠在沙發上不講話了。
莫正楠靠過去,直起了身子問費覺:“愛一個人會不會讓你想要活久一點?”
費覺抓着頭發,氣急敗壞:“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別讨論這種話題,現在高中生都不流行談愛了!愛什麽愛啊!”
莫正楠不依不饒地:“你能不能愛一愛我?”
費覺遮着額頭念叨:“還不如讓我死在蛇七手裏呢……”
莫正楠碰到了費覺的手,費覺沒什麽反應,他便得寸進尺,握住了他的手,說:“你一直問我想幹什麽,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不去美國,那我就留下,你一只腳還跨在黑社會裏,我就絕不會讓人砍下你這只腳。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就只想着這件事。你為什麽不想活久一點?既然在一起的時候快活,人會嫌快活少嗎?你不想愛我,也沒問題,我們就在一起,在一起罷了,我就是想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別随便就死了,費覺,你別死……”
莫正楠抱住他的腿:“我不潇灑,也很膽小,你習慣了別人的灑脫,我們待久一點,你說不定就會習慣我這一點。”
他閉上眼睛,臉貼着費覺的褲腿,他又想哭,肩膀在發抖。他聽到費覺笑了。
莫正楠說:”你別笑啊,我認真的。”
費覺拍了下他,莫正楠擡頭看他,費覺抹了把他的臉,嫌棄地說:“鼻涕流下來了,你怎麽這麽惡心,別趁機擦我褲子上啊。”
莫正楠爬了起來,他臉上有些幹,他看到費覺眼眶裏的水光,他靠近他,抱住他,手伸進他的衣服裏,親吻他。
費覺脫掉了襯衣,說:“那你得再努力一點,我這條腿差點被人砍下來。”
莫正楠眨了眨眼睛,鼻子發酸,他趕緊倒抽氣,止眼淚,可還是有淚砸在了費覺手上。費覺擡起手,舔掉了手背上的那兩滴眼淚。
費覺放下手,莫正楠也把上衣脫了,他摟着費覺,臉孔貼在他的頸側細細柔柔,一下接着一下地親他的脖子。費覺哼了聲:“你別把眼淚鼻涕弄我身上啊。”
他話音才落,便覺脖子上一陣濕熱,費覺張開雙手,仰起臉笑了出來。莫正楠在舔他的喉結,手指埋進了他短得紮手的頭發裏,他親着他,咬着他,啃他的肩膀和手臂,野獸似的霸着他的身體大快朵頤,費覺不時推他一把,莫正楠就稍放緩下動作,但很快他就又忘乎所以,扒了費覺的褲子,手伸進他內褲裏,揉着他的大腿內側,嘴唇一刻都不肯從他身上挪開。費覺閉上了眼睛,只管被莫正楠左右,他把他平放下,他就躺着,他往他腰下面墊抱枕他就挺起腰,分開腿,把自己把他手裏送。他的右腿還不能自由彎折,費覺就只好把它擡起來,高高架在沙發上,這反而讓他的股間一覽無餘,莫正楠坐在他腿邊,一只腳踩着地,他看着費覺,兩只手撫上他的右腿,那十根手指不輕不重地漫步過他的膝蓋,深入他的大腿根,它們或站或卧,轉瞬就在費覺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幾道紅指印。
費覺享受地舒氣,他問莫正楠:“九爺那裏怎麽樣了?找蛇七八成是他的主意。”
莫正楠撐開費覺雙腿,握住他的陰莖,手掌收緊,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你別管了。”
費覺撐起身子,也不高興:“他是老江湖,你……”
莫正楠眼睛亮了,就着費覺半坐起來的姿勢抱着他,親他的嘴:“你關心我?”
費覺和他接吻,把舌頭伸進了莫正楠的嘴裏,雙手扒在他背上,把他抱得很緊,他吻得深入纏綿,全情投入,莫正楠毫無招架之力,好不容易和費覺分開,說上了句話,就又被費覺纏上了,他堵住他的嘴,什麽都不讓他再說了。
莫正楠說:“你就別管了。”
費覺越吻越興奮,他坐得筆直,左腿滑到了地上,屁股不停往前蹭,已經半勃起的陰莖頂到了莫正楠的腿間。莫正楠本用雙手摟着他,眼下騰出了一只手去安慰他,他給費覺手淫,費覺舒爽難耐,腳趾忍不住蜷縮了起來,他踩着莫正楠的腳背,雙手捧住他的臉,他停下了那個足夠漫長的吻,他看着莫正楠,人一起一伏,他的陰莖完全落到了莫正楠的手裏,他握住它,手指撓過陰囊,指尖撚過龜頭的鈴口,費覺大口喘息,他雙手發軟,手指滑到了莫正楠的脖子上,但是他還沒松開,他的手心還是緊貼着莫正楠,他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他臉上。
莫正楠問他:“怎麽了?”
費覺笑了,日頭很高,陽光終于越過森林似的建築,落到了他們這幢大樓,他們這間屋子,落到了他這裏。
莫正楠臉上還未幹透的淚痕,發紅的眼圈,被熱吻肆虐而顯得格外柔軟的嘴唇,還有他飽脹的情欲,執着穩定的眼神,那熟悉的五官,陌生的神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費覺的手向下撤退,在觸到莫正楠雙肩上時停下了,它們環繞到了一塊兒,費覺扣住十指,忽而如釋重負地說:“我準備好了。”
莫正楠不明所以,費覺笑着,他舔了舔自己的兩根手指,撅起屁股,把手指送到了身後。莫正楠愣了瞬,五味雜陳,說:“我還以為你說別的事……”
“什麽事?”
莫正楠搖搖頭,費覺掰着他的下巴,眼睛盯着他的眼睛:“我說的就是這件事。”
莫正楠抿起嘴唇,費覺撓亂他的頭發,莫正楠轉過了腦袋,費覺躺了回去,把手指插進了後穴裏,他踢了莫正楠一下,腰在沙發上扭動着,說話裏只聽得出氣聲。他說道:“想笑就笑吧。”
莫正楠笑了,但他的笑聲完全被費覺的呻吟蓋了過去,費覺向來不懂得壓抑,此刻更是完全釋放,他挖掘着自己的身體,還自己手淫,莫正楠脫了褲子,戴上安全套就把他兩只手都移開了,他把它們高舉過費覺的頭頂,将自己勃起的陰莖抵在了費覺的穴口。費覺親了他的耳朵一口,莫正楠看了看他,也親了他的耳朵一下。莫正楠含住費覺的耳垂,腰上用力,完全插入了進去。
一個寒顫游便費覺全身,他用一條腿盤住莫正楠,承受着他密集深入的沖撞。沒過幾下,他的甬道裏便一陣濕滑,莫正楠抱着他幹,兩人把沙發坐墊都弄濕了,費覺覺得屁股底下涼涼的,便說要換個姿勢,莫正楠琢磨半天都想不出個能好好安置他那條殘腿的姿勢,還是費覺出了個主意,兩人到了地上去,莫正楠坐着,費覺騎在他身上,右腿平放下來,怎麽都礙不了事,也不會誤傷。
費覺喜歡這個姿勢,騎乘時他成了這場性愛的主導,他起初閉着眼睛享受,後來他睜開了眼睛,他身上滾燙,凡是莫正楠正撫摸的部位都燙得他想高聲疾呼。
于是,他真的喊了出來。
“啊……啊……啊,哈哈……啊……”
他吻莫正楠,看他撫摸自己的陰莖,看他也吻他,吻他的乳頭,他的手,費覺發現他臉上還能看到淚,欺身上去用舌頭卷走那些淚痕。莫正楠在他耳邊粗重的喘氣,這聲音讓費覺更激動,他把屁股掰得更開,抓着莫正楠的肩膀上下搖動,溫暖又硬挺的陰莖在他身體裏攪弄,久未尋歡作樂的身體像是失控似的不停分泌愛液,費覺和莫正楠幾乎同時射了出來。高潮的餘韻還沒過去,莫正楠把費覺壓在了地上,拉起他的腿又開始在他體內開拓。他幹得賣力,費覺迎合得擡高腰,他被快感沖昏了頭,根本顧不上留意自己的右腿,後來跪在地上,要莫正楠從後面幹他,莫正楠還在猶豫,費覺的肩膀幾乎挨着地面,扭過頭看他,一只手伸到了屁股後頭,掰開屁股塞了兩根手指進去。
他看着莫正楠發出了一聲輕而細的呼喊。
他的手指在屁股裏掏弄,他在挖裏面的水,挖得哧哧作響。
莫正楠臉紅了,胯間的反應更劇烈,他過來抱住了費覺,費覺垂下手,莫正楠立即挺身進去,他責罵似地在費覺耳邊說:“你不能這樣。”
費覺耳朵癢,偏了偏腦袋沒回話。莫正楠氣鼓鼓地咬他的耳廓,他很是洩氣,身下卻很有力道。費覺抓着沙發,快感過來,他接都接不住,索性撒開手,任憑它們将他淹沒。他也記不清自己射了幾次,性事過去後,他昏昏沉沉地躺在沙發上,就看到莫正楠跪在地上擦地。費覺伸手碰了下他,莫正楠親了親他的手指。費覺把臉埋在抱枕裏,含糊着說:“做愛吧……”
莫正楠拍了他一記,費覺輕聲笑,他摸到了莫正楠的腳踝,他滞了瞬,進而繼續向上摸索。莫正楠推他,他還不放開,他睜開了一只眼睛打量莫正楠。他的腰有些酸,還有些痛,他撐起了身子。莫正楠套上了一條籃球褲,費覺把他的褲子往下扯,他看到了半截陰莖,費覺湊過去,張開了嘴,可沒想到卻被莫正楠用力推開了。
費覺直呼:“年輕人!這麽好體力不要浪費!”
莫正楠拉起褲子,才要說話,外頭響起了敲門聲,還有人在大喊。
“費覺!喝酒啊!出來喝酒啊!”
費覺問莫正楠:“周游還沒走?”
“蛇七都死了,他走什麽?”莫正楠把費覺按回去,拿了條毛毯蓋在他身上,“你休息會兒吧。”
說着,他轉身往門口走。費覺在他身後大聲說:“你和他說,萬事淫為先,喝酒下次。”
周游在門外聽到了費覺的話,一見到開了半扇門走出來的莫正楠,即感嘆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莫正楠瞅着周游:“你喝酒了?”
周游搖搖手裏的啤酒罐,易拉罐裏沒剩多少酒了,他打了個臭烘烘的酒嗝。
莫正楠說:“我和……”
“噓……”周游眼睛一眯,打了個手勢,示意莫正楠別再繼續說下去,他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喝完最後一口酒,倒退着走,和莫正楠道:“我說的不是你!哈!”
莫正楠追近他,低沉着聲音說:“蛇七雖然死了,你還是小心點。”
他說完還不忘往左右察看,天黑了,走廊上沒有燈,頭尾兩端有兩個白色的圓圈在搖晃,看不出是光還是挂在牆上的鏡子。
周游笑了:“我和他是私仇!他死了就算結束了,到此為止了,你就放心吧。”
莫正楠的神情更緊張,語氣也更重,告誡道:“還是別太張揚了。”
周游擡起下巴,吹了聲呼哨,順着莫正楠的衣袖,彎起手指一敲他的胳膊,朝他致意:“現在是有點太子爺的樣子咯。”
這話弄得莫正楠有些不好意思,撓頭抓耳朵,也沒再啰嗦什麽,轉身回進了屋裏。周游樂了,捏扁啤酒罐,哼着小曲高視闊步地下了樓。他在附近的公廁撒了泡尿後肚子餓得咕咕叫喚,便去了茂記吃飯。
此時正是茂記生意紅火的時候,犄角旮旯都坐滿了人,周游和兩對情侶拼桌,要了份砂鍋粥,兩份炸兩。等菜時,外頭有人打架,一群人舞刀弄棍追着兩個人風一樣經過茂記門前,他們撞到了兩桌客人,茂老板和珠珠跑出去,幫客人們提茶壺,拿碗筷,把桌子往屋檐下挪。追打的聲音輕下去後,屋外的客人自覺将桌椅回複到原位,大家客客氣氣,互相幫忙。
後來遠處傳來了慘叫聲,凄厲聳動,和周游同桌的那對情侶裏有個男的抓了把花生米出去看了眼熱鬧,他回來時花生米吃完了,和友人們擠眉弄眼:“從香水街一路砍過來的。”
“嫖娼不給錢?”他女友在玩手機游戲,頭也沒擡。
另外那對情侶就笑,低着頭抓着手機飛速打字,一個道:“朋友圈有人發了啊,是不是這個啊?哇靠,手都砍下來了,呃……”
那看熱鬧的男的擡擡眉毛,咋吧着嘴去了櫃臺邊,和茂老板道:“老板,麻煩再給一勺花生啊。”
茂老板正給人算賬,眉頭皺緊,手裏舉着賬單,嘴裏念念有詞,抄起勺子往個裝滿炒花生的塑料盒子裏打了一大勺給他。那男的卻沒走,吃着花生在邊上啧啧稱奇:“哇,茂老板每次看你算賬都發自內心的佩服,诶,你要不要去參加那個什麽,什麽綜藝節目,tina,那個節目叫什……”
男人回頭找女友,話還沒說完,一只鍋鏟貼着他的臉飛到了地上,在他臉上留下了兩道醬油漬,男人眨巴眨巴眼睛,他的女友還在玩游戲,嘴上說:“什麽大腦什麽的吧,搜一下啦。”
男的四下看了一圈,抹了把臉,轉頭看茂老板。
“兩百三十二,算你兩百三啦。”茂老板和他打了手勢,沒事人似的笑眯眯和客人收了錢,他身後又飛出來一把胡蘿蔔,那男的見了,也不要花生米了,矮着身子回來狂敲桌子:“廚房裏是不是又打架??”
周游打了個哈欠,撐着下巴往廚房裏張望,茂老板收了錢,找了錢,和客人說了句歡迎下次光臨,一轉身鑽進廚房,就聽廚房裏爆發出一長串叫罵。
兩把聲音吵得不可開交。
“我屌你老母!屌你老母!不服氣啊?屌你老母!你老母就是被屌了才有的你!屌!”
“我Fuck……!Fuck你全家啊!“
“好啊!全家富貴啊!你也有份啊!你法啊!法啊你!!擦擦擦擦你個死人頭碟片,擦碟片能擦出一個月六千塊啊?擦你媽個碟片!”
“Fuck……“
“整天就知道法法法法,法克你會不會拼啊,怎麽寫啊?我告訴你啊,f-u-c-k!FUCK!”
“茂記,你不要整我的音響啊我警告你,茂記!你要是敢……我和你拼了!!”
坐得離廚房近得客人提起茶壺茶杯,自己拿起塑料凳子往屋外坐,衆人互相幫忙,搬桌挪椅的,離前臺和廚房遠遠的。
有個等外賣的問了聲:“老板,我的排骨粥要不要好了……”
這才問完,珠珠滿臉堆笑,端着份咕嚕肉給一桌客人上了菜,安撫大家:“沒事啦沒事啦,坐啊坐啊,馬上好了,排骨粥是不是?我幫你催一下啊。”
她話音未落,那後廚就沖出來兩個打成一團的男人,一個年輕,頂着個雷鬼頭,一個正是茂老板,兩人龇牙咧嘴,摳眼睛挖鼻孔,都不給對方好過。
珠珠看也沒看他們,一心幫客人移位置,拿餐具,招呼他們先去外頭吃着。店鋪裏的客人井然有序地往外走,有的喝茶,有的吃花生,有的自己捧着個粥碗呼嚕呼嚕喝粥。
周游沒動,和他拼桌的男女們也出去了,蹲在路邊玩手機。周游伸長脖子透過打開的廚房門往廚房深處張望,珠珠回進去拿了排骨粥的外賣出來後,倪秋慌裏慌張地跟在她後面跑了出來。他一到外面就來勸架,試圖分開茂老板和雷鬼頭,可他細胳膊細腿的,手才伸出去人就被撞開了,架沒勸停,自己挨了好幾下揍,摔了兩次狗吃屎。
“不然先出去等一陣吧。”珠珠跨過在地上打成一團的茂老板和雷鬼頭來和周游說話,“你點的是竹笙粥和炸兩是不是?不用急啦,不會漏你的單的。”
周游聳聳肩,店裏的客人往外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零星幾個專注地看馬經,讀報紙,打着哈欠窩在卡座裏。倪秋還在奮力勸架,但一點效果都沒有,急得他眼睛都紅了,圍着茂老板和雷鬼頭幹着急。
“你們店裏經常打啊?”周游問珠珠。
珠珠坐在他邊上,用抹布擦了下桌子,點了根煙:“還好啦,老子兒子,沒有隔夜仇。”
周游喝完杯中茶,起身走到了茂老板和雷鬼頭跟前,一手抓着一個硬是将他們兩個扯開了。他擋在兩人中間,雷鬼頭往他身上撞:“你讓開!”
茂老板也還在比拳頭,周游沖兩人使眼色,勸說:“好啦,那麽多客人等你們,有事能不能收工後再吵?”
雷鬼頭推了周游一把,在地上一跳一跳地,嘴裏嘀咕半天扯下圍裙扔到地上,踩了兩腳:“媽的!老子不幹了!”
“好啊!你不幹啊!去吃西北風啊!別回來問我要錢,別問你媽要錢!”茂老板青筋直凸。
雷鬼頭又往周游身上撞,周游抓住他,好言相勸:“好啦,都少說一句……我好餓啊……”
周游看了倪秋一眼:“做點東西吃啦。”
倪秋一臉茫然,茂老板叉腰站了會兒,氣勻了,扶起地上的一張椅子。那雷鬼頭卻不善罷甘休,使勁往茂老板板面前湊,挑釁地比中指:“我說老子不幹了!!”
周游轉身一拳把雷鬼頭打到了地上。雷鬼頭捂住了鼻子,指縫瞬間被血染紅。他睜着眼睛,說不出話。
“都讓你少說兩句了。”周游甩拳頭,給自己倒茶,喝茶。茂老板見到此情此景,護在雷鬼頭身前,嘶吼着問周游:“你點的什麽啊?!給你打包啊!帶走吃!帶走!”
珠珠喊倪秋:“開工啦,開工。”
倪秋爬起身就去了廚房,他很快提了個外賣袋出來,周游接過去,付了錢,小聲和他說:“看到沒有,勸架要這麽勸。”
倪秋沒理他,從前臺抓了包創口貼去遞給茂老板,雷鬼頭哭了,身子一抽一抽地掉眼淚。
“有沒有點出息!”茂老板用抹布摁住雷鬼頭的鼻子,雷鬼頭嚎啕大哭。珠珠和倪秋一人一邊把他從地上攙起來,往後廚扶去。
周游提着外賣就走了,他去了茂記的後巷吃粥。吃到一半,茂記的後門開了,倪秋出來扔垃圾,兩人互相看到,周游和他揮揮手,倪秋受了驚吓似的,把垃圾扔在路邊就退了回去。但他很快就又出來了,小跑着到了周游面前,拉起他的手,用圍裙擦了擦,往他手指關節上貼了個創口貼。
周游一吸鼻子:“又是什麽味道啊?”
倪秋聞了聞自己,不知所以。
“哈!正骨水!”周游哈哈笑,“你身上怎麽總有股怪味道啊!”
倪秋又提起衣袖認真地聞了很久,他什麽也沒說,把垃圾桶的蓋子打開了,轉身去拖垃圾袋,垃圾袋幾乎比他人都要大。
“那個頭發很誇張的是茂記的兒子啊?”
“嗯。”
“他們經常打架你還勸啊?我看大家都見得多了,沒其他人管啊”
倪秋用力把垃圾袋往上提,癟着聲音說:“打架總歸不好。”
他試着把袋子往垃圾桶裏扔,試了兩次都沒能成功,垃圾袋一直往下掉,他不得不用膝蓋頂住它,重新醞釀勁道。周游拍了下他,從他手裏拿過垃圾袋,輕輕松松抛進垃圾桶,扣上蓋子,看着倪秋說,“他們血脈相親啊,哪可能真打出什麽事,再說了,你也不看看你在哪裏,這種地方一天沒架打就不正常,還有啊……”
周游一提倪秋的瘦胳膊:“你這樣就別勸架了。”
“不能因為這樣就看着他們打架啊。”倪秋說,人還在喘氣。
周游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點了根煙,還要和倪秋繼續聊下去,一個女人忽地從他身後喊了倪秋一聲。
周游轉身看,這個女人他見過。她不年輕,頭發像荒原上的枯草,興旺的一大片,卻缺乏生命力,她穿着緊身的亮片裙子,披了件短的牛仔外套。一個男人站在她身邊,側着身子,也在抽煙。
煙霧裏,男人的鷹鈎鼻像一道陡壁。
倪秋擦着周游的身子跑了過去,他和女人說了什麽,周游聽不清,只是沒幾句,女人就開始掏倪秋的褲兜,打他耳光打得異常響亮。
鷹鈎鼻的男人還在抽煙,煙被熱風吹散,拂過女人的面龐。
她的眼睛和倪秋很像,眼珠滾圓,她畫着上挑的眼線,睫毛塗得濃黑,那圓眼睛自有的無辜可憐的成分便被這些黑乎乎的影子稀釋了。
周游和鷹鈎鼻的男人交替着吞吐煙霧,女人把倪秋的兜掏了個底朝天,數了數到手的錢後挽着鷹鈎鼻的男人走了。
倪秋低頭耷腦地走回來。周游問他:”她問你要錢?“
“她問我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