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土匪

剛落了一場雨的官道泥濘不堪,空氣中帶着草木和泥土的腥氣。

馬蹄“踏踏”的踩在爛泥裏,濺出一地的雨水泥點,一行人走的甚是不暢快。

莫尋身姿挺拔的騎在馬上,嘴裏咬了根随手從低垂下來的樹枝上折的小嫩芽。

“兄弟們加把勁兒,咱們已經慢了兩天,不能再耽誤了,走過這一段前面就好走了。”

周故沖後面吆喝了一嗓子,然後策馬快步踏過來與莫尋并行。

“天黑前約摸能到三水城,只要過了三水城,咱們就快到了,這一路走的也忒難受。”

他們趕了月餘的路,天兒沒好天兒,路沒好路,這趟差事委實悶的慌。

“三水城。”莫尋重複了一句,眯着眼睛看了下前方隐約可見的青山,淡着一張臉道:“好些日子沒來了。”

周故挑眉看他,湊過來嬉笑道:“怎麽,莫大爺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莫非在三水城也有紅顏知己?”

莫尋這回難得沒有立刻嗆回去,只是淡淡一笑,他道:“紅顏,知己,哪個都沒有,人情冷暖倒是有一筐。”

這話說的是過往,周故自然聽的出來,只是莫尋和三水城有什麽淵源,他并不清楚。

他瞧着莫尋的神色,并無困頓之意,反有随性灑脫之感,心下無憂,便附和道:“人在世間走一遭,總得酸甜苦辣嘗個遍,有苦就有甜,有壞就有好,說起這個,我就想起咱家阿白了。”

“呵,”莫尋眼皮一挑,斜斜的瞥了他一眼,滿臉嫌棄道:“話還真好意思說,阿白吃的是莫家飯,穿的是莫家衣,住的是莫家宅,其名為莫白,跟你周故有什麽關系!”

“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方才的嘆息一掃而空,周故不樂意道:“當初阿白可是大家一起救回來的,又不是你一人的功勞。”

“是我抱他回來的,也是我領他回家過年的。”

莫尋語意悠悠,其中不乏得意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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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故聞言“啧啧”了兩聲,不懷好意的笑道:“我記得有人要把他埋在大雪地裏的,小阿白要是知道了這事,他得多傷心啊。”

莫尋哼笑了一聲,對周故的話不置可否,只是那神色卻沒有絲毫顧忌。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待走過了泥濘的爛泥地,一行人停下來休整一番之後,便策馬揚鞭的向三水城奔去。

三水城是通往京城的要塞,許多商隊來往于京城,都要路經此地。

商貿往來,給這個沿途小鎮帶來了繁華熱鬧,也帶來了無可避及的麻煩。

寬敞通順的官道夾在一片青山和密林之中,這是去往三水城的最快路徑。

要是從別處繞過去,起碼要多走兩天,且路途艱難不方便他們運送的車隊行走。

“這一帶最容易出事,讓大家警惕一些。”

莫尋握着缰繩,神色自若,眼中卻一片沉穩,有着蓄勢待發的銳利。

這條路他們雖許久未走,不代表這裏發生的事他們不知道。

這林子原本叫紫竹林,因山間種滿了竹子,在日暮黃昏時,紫金紅透山,被路過的一僧人所見,由此得名。

近些年商旅增多,一些土匪成群結伴的打劫路過的商隊和路人,紫竹林便被改成了黑竹林。

這塊地方位于兩州的交界處,兩邊的州府都不想接手這個燙手山芋,所以匪類才更加猖狂,由原先的幾人搶奪財物,演變成拉幫結派共同作案。

“兄弟們心裏都有數,這一帶最近臭名昭著,但凡走江湖的。就沒不知道的。”

周故也警惕起來,凝神聽四周的動靜,右手按在劍柄上,擺出了防備的姿勢。

天色陰郁,空氣中布滿潮濕,四處的密竹将一切聲響隐于掉落的樹葉中。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謹慎的盯着周圍,就連坐下的馬兒似乎也感到了不尋常,在低低的嘶鳴。

一支暗箭破疾而來,刺破沉悶的空氣,帶出破空之聲。

那位镖師極為迅速的側身提劍格擋,将那枚閃着冰涼寒意的冷劍擊飛,釘入樹幹內。

接着有更多的箭矢向他們襲來。

“大家小心,往四處散開。”周故大聲喊道。

莫尋提起劍鞘擊飛向他射來的暗箭,右手順勢拔出利劍,輕踩馬鞍,從馬背上飛身而起,沖入箭矢最密集的地方,挽起劍花擊落飛箭。

幾十個土匪舉着劍從兩邊的陡坡上沖下來,跑在最前面的大漢揮舞着雙斧,帶着幾個身形彪悍的土匪,往隊伍的最中間砍過來。

幾位镖師抽出劍來與他們纏鬥在一起,莫尋和周故也分別被其他人土匪團團圍住。

莫尋他們這次出來,帶的人手并不多,無論武藝高低,加在一起總共才十個,況且方才被暗箭傷了兩個,戰鬥力肯定有所降低。

至于那些土匪,莫尋擡眼掃了一下,少說也有四十餘人,且看他們拿劍的架勢和出手的招式,并非尋常匪類,肯定是圍在一處受了訓練的。

其中有幾個,功夫并不在他們的镖局師父之下,幾人圍攻一個,他們的镖師很快就敗下陣來。

莫尋手中長劍揮的銀光四洩,轉身踢飛一個,刺穿一個,飛身躍到受傷的師傅那邊,提劍擋開攻擊,反手劍鞘拍過去,那人昏倒在地,卻有更多的土匪圍過來。

周故那邊同樣不好對付。

幾人的作戰範圍越縮越小,他們不斷有镖師受傷,莫尋和周故擋在他們前面形成保護圈,盡量不讓匪類再重傷他們。

他們正打的混亂,一個土匪擊了兩下掌,喝道:“停手!”。

那些其他的匪類便不再與他們纏鬥,紛紛撤出了戰圈。

莫尋一腳踢開一個來不及走人的土匪,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們,手中仍舊舉着劍,并沒有放松防備。

周故眼尾掃視了一圈,心中已有了數。

那些地上哀嚎掙紮的不能再作數,方才他們都下了狠手,那些人不可能再繼續和他們打,除去這些,對方不過還剩下二十餘人。

而自己這邊,完好無損的還剩下五人,其他幾人或輕或重的都受了傷,不過應該沒有大礙。

周故與莫尋對視一眼,其中的意會不言而喻,倆人皆有了主意。

那土匪頭子模樣的人上前粗着嗓門喊道: “有人雲,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這過,留下買路財。”

劫道的土匪來了個如此沒有新意的開場白,倒是讓莫尋眼皮抖了下。

“各位兄弟,行走江湖難免濕了鞋,今天算你們倒黴,如果你們願意給我們哥兒幾個送點油水,哥幾個兒絕對不會再與你們為難。”

那人語氣幹脆,一番話說出了義薄雲天之感,仿佛他們不是在搶劫財物,而是在行俠仗義。

“呵,”周故忍不住嗤笑一聲,卻無意與他們咬文嚼字浪費時間,他拍了拍身後車上的東西,昂然道:“東西我們是一定要帶走的,這一躺我們走的也辛苦,總不能讓兄弟們白跑,至于油水,哼,不如各憑本事。”

周故腳下一轉,将地上的劍踢飛出去,朝着那土匪頭子擊去。

土匪頭子側身躲過,瞪着周故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小子,不要太猖狂,到時候不知道死字怎麽寫。”随即大手一揮喝道:“兄弟們,給我上,一個也別放過。”

他手下的弟兄吆喊着又沖了過來,幾人絲毫不懼提劍而上。

趁着混亂,周故對身旁的一位镖師低聲道:“一會兒你們先走,我和莫尋斷後。”

那镖師很快反應過來,點頭道“你們多加小心。”

随即一個錯身,向其他幾人靠攏,互相打了個眼色,慢慢在向車隊前頭圍過去。

莫尋與周故擋着沖過來的土匪,那幾人一擊擊中後立刻飛身上馬,揚鞭狠狠甩在馬屁股上,馬兒嘶叫着踢開要來攔住他們的土匪,撒開四蹄往前沖撞去。

“二當家的,他們要跑。”一人驚喊道。

“給我攔住,一個也不能走。”土匪頭子叫嚣着從周故手中脫身,一躍而至車隊中央,舉斧要砍在馬腿上,卻被一把寒劍當空劈下。

莫尋與周故圍在一處,倆人臨危不亂,手中各有章法,哪個想去追車隊,手中的長劍便刺穿哪個,一時間血水紛飛,地上哀嚎一片。

待到車隊絕塵而去,那群土匪見到手的鴨子飛了,便将倆人圍在中間,誓要讓他們絕命于此。

走過這段密林,前方便是地勢開闊的官道,這群匪類再如何猖獗,也不敢追上去繼續行兇。

莫尋手中長劍如蛇,一邊與衆人糾纏,一邊淡定道: “找個機會,分頭撤退。”

“就現在。”周故擊退衆人,一腳踩地飛身躍上一人肩頭,借力往前躍去,落去樹林中,身影幾個起伏,便消失在林子中。

“二當家,那個要逃了。”

“給我追。”

“二當家,這個也逃了。”

“給我追。”

倆人分頭行動,各自往在兩邊隐去身影,那土匪手下的兄弟捂着胳膊苦着一張臉道:“當家的,這次是個硬茬,咱們兄弟沒剩幾個了,怎麽追啊!”

“那也給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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