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隔數年,于知非仍記得那年的京城城外開了數裏的梨花,似乎一夜春風過去,所有的花骨朵都在一夕間盡數綻放了,連京城裏面都綻放着幽幽的香氣。

那是恒真五十年的春日,萬物複蘇的季節。

于知非剛南下處理完鹽務回宮,先帝大罵了他一頓。

對方将奏折全都掃到了地上,臉色難看至極的罵他:“你都二十七的年紀了,還不成親,是想要天下人談朕的不是,說朕只顧着剝削你,連你的婚事都不顧?!”

于知非只笑着:“我知曉皇兄您待我的好不就是了,何須管天下人怎麽說?”

先帝又是氣又是急,最後恨恨的坐下去,猛地一拍桌面,道:“你讓朕說你什麽是好!女色也不近,連個通房都不要一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若母後泉下有知,豈不是要将朕給罵死了?”

“行了,”于知非無奈的嘆息一聲,“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何苦在意別人怎麽想呢?皇兄您說可是?”

“不可,”先帝搖頭道,“你且回去,近日朕會讓皇後為你物色幾人送去你的府邸,你自己仔細挑選一番,看上了誰再同我說。”

“皇兄……”

“退下吧。”

先帝擺了擺手,分明不想再同他多說。

于知非幽幽嘆了口氣,也不好在這種時候去觸對方的黴頭,更何況近日朝堂事物繁雜,他也不好拿自己的事情去煩擾對方,于是行了禮便轉身退下了。

卻不料出了禦書房的門,才察覺于淵天竟在門口站着,像是已經候了許久了。

于知非沖他眨了眨眼,正欲開口,于淵天卻冷着一張臉,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進了禦書房。

怪哉。

于知非心叫一聲,摸不着頭腦——于淵天這又是在鬧什麽脾氣?

直到回了六王爺府,于知非都沒想出來這是怎麽回事。

到了傍晚,皇後選好的姑娘花名冊果然送了過來,小舟子邁着步伐遞過來名冊,匆匆忙忙道:“爺,送來的嬷嬷說都是精挑細選的,全都是大家閨秀,讓您且好好看看呢。”

于知非嘆了口氣,一只手支着下颚,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挺直了背脊開始翻這花名冊。

姑娘們的長相都是不差的,才藝同樣雙絕,只可惜于知非看着覺得沒什麽意思。

翻到第三個的時候,他才察覺到四周很是安靜,擡頭看一眼,不遠處于淵天竟站在那裏,宛如游魂一般,死死的盯着他手裏的花名冊。

“淵天,”于知非喊他一聲,“過來坐。怎麽突然過來了?”

于淵天沉着臉,靠近他,于知非尚未來得及打招呼,就見這家夥突然伸出手将花名冊拿起來,“歘”的一聲撕成了兩半。

于知非看得怔楞:“……你怎麽了?”

于淵天道:“不許看。”

于知非不知道于淵天這是突然在鬧什麽脾氣,登時皺緊眉頭:“這是皇兄那邊派人送來的,你給他撕了,小心他找你的黴頭。”

又是“歘歘”兩聲,于淵天竟扯着那花名冊再度撕了幾下,撕完還朝着天上一揚,冷聲道:“你不許成親。”

于知非給他逗笑了:“你不想想你皇叔我都多大年齡了,快三十的老男人了,怎麽還不能成親?”他伸出手,撓了撓他的下巴,“怎麽,怕我有了媳婦兒之後就不疼你了?這你大可放心,我——”

于知非這番話沒說完,于淵天突然湊上前來,一下箍住了他的脖子。

十七八歲年紀的少年,力氣大得驚人,身體發着燙,就這般貼了上來。

于知非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的嘴唇被溫軟的東西給緊緊地貼住了,他只覺得腦海裏“轟”的響了一聲,當場僵在了那裏。

于淵天的吻技青澀無比,只曉得貼住他的嘴唇,用舌尖輕輕舔他的嘴角,其他的什麽也不會,可即便如此,于知非還是覺得自己以往十多年的認知全都在這一瞬間被颠覆了個徹徹底底。

終于,他緩過神來,猛地伸出手狠推開于淵天:“你怎麽了?”

于淵天被他推得一個踉跄,擡起手,很輕的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自己也有幾分迷茫。

于知非眉頭微皺,心髒發了瘋似的狂跳着,但他勉強維持着冷靜,定定的看着他,道:“是不是也想要個姑娘?皇叔給你尋一個?你也十七八了,該有個丫鬟候着……”

“皇叔……”于淵天定定的看着他,用那雙很黝黑深邃的眸子,沙啞的聲音從嗓子裏跳出來,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要姑娘。”

“啊?”

“我要你。”于淵天說,“我只要你。”

天色已暗了下來,天際有藍紫色的光暈同地平線貼合,仿佛融為一體,四周一片寂靜,只偶爾有鳥叫的細碎聲響,遠處的燈籠高挂着,有昏黃色的燈光透出來,映亮一片黝黑的環境。

于知非看着他,就在這一瞬間,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已經長大了。

他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小小的一個孩子,臉上髒兮兮的,穿着的衣服也是灰撲撲的,站直了身體,也不過才到他的腰際。

可是如今,他身如玉立,颀長的身影站在那裏,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來自皇室才會有的貴氣,一雙深沉黝黑的瞳孔深不見底,卻讓于知非憑空看出幾分認真與堅定來。

于知非腦子裏亂作一團,半晌後才道:“明日我同皇兄說一說,跟他商量一下你自立府邸之事,到時候你便可以先納妾,甚至直接挑選皇子妃……你也差不多到這個年齡了……”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于淵天猛地往前站了一步,握緊于知非的手腕,将他狠狠一扯,摟入懷裏,“我只要你,不要別人。”

“淵天……”于知非冷靜了一下,道,“你聽我說,你是六皇子,我是……”

于淵天皺緊眉頭,幹脆直接的吻了上去,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他的吻毫無章法,與其說是吻,更不如說是啃,啃他的嘴唇,啃他的耳垂,啃他的喉結,手更是胡亂的揉着他的後背,完全混亂的一片。

于知非被對方壓在地面上,尴尬的發現自己居然起了反應,他想要掙紮,但不知道為什麽使不上力氣來。

于淵天胡亂扯開他的衣服,咬住他的耳垂,又重複了一遍:“我只要你……”

“皇叔……”

這兩個字喊出來的瞬間,于知非突然就清醒了。

他這是在幹什麽!于淵天這又是在幹什麽!

單不說他們都是男子,就說彼此之間的身份,也……

于知非猛地推開于淵天,這一下力氣卻大了不少,于淵天被他一下給推開了,躺在地上喘着粗氣。

于知非坐起身來:“你冷靜一下。”

“皇叔……”

“我也需要冷靜一下。”于知非說着,理好自己的衣服,擡起頭時,才發現于淵天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聽話,你先回去,我們都冷靜下來,想清楚了,再讨論這件事,好嗎?”

于淵天咬了咬牙,如一頭餓了好幾日的狼,用很狠的眼神看着他。

“聽話。”于知非拍了拍他的臉,“你先回去。”

于淵天在于知非的撫慰之下終于站起身,一步兩回頭的往外去了。

于淵天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于知非才松了口氣,一摸自己的額頭,竟是一頭冷汗。

反應還在那裏,沒消下去,于知非知道于淵天也有了反應……不知道這孩子知不知道怎麽自己解決。

于知非開始在心裏琢磨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想什麽呢?”

于淵天的話語落入耳中,将于知非瞬間從那種奇怪的情緒之中撥出來,他擡眼看了一眼,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當初那個青澀的少年如今已經對情事熟稔得他跟不上對方的節奏。

他對他了若指掌,甚至知道觸碰他哪裏能夠激起他的戰栗。

于知非的心中縱然有再多不願意和不樂意,都無法抵抗身體的自然反應帶給他的感受。

他只能被迫的承受着。

“沒什麽。”于知非淡淡道,“天色暗了,陛下今日合該去皇後那裏看看了。”

于淵天本來還算愉悅的心情登時變得糟糕起來,臉色往下一垮,冷冷的看着他:“于知非,你就這麽喜歡把我往別人那裏趕?”

“不是趕,”于知非嘆了口氣,道,“這本就是應該的。”

“很好,”于淵天猛地站起身,手掌狠狠地一拍石桌,發出沉悶的響,“你可真是大氣。”

于知非挪動了一下桌面放着的玉盒子,淡淡道:“陛下,我們倆之間的事情,不該牽連其他人。”

“更何況,我才是那個,眼前一切都是偷來的人。”

于淵天眼眶都氣得布滿紅血絲,死死的盯着他,半晌都沒說話。

于知非又加了一句:“去吧。”

于淵天大手一揮,石桌上的玉盒被他揚手掃到了地面上,“啪”的一聲碎成幾塊,裏面的白子黑子散了一地。

他終于扭頭離開了,于知非蹲**子再一次去分,去收拾,卻沒看他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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