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一、、,大家懂得,可能會影響閱讀感)
青佛寺坐落在京城城郊的一處高山之上,位于山頂的位置,馬車只能放在半山腰,剩下的路途必須要走上去。
半山腰有一處行宮,平日裏沒什麽人住,基本上只這幾日會有點人氣兒。
管事的嬷嬷早就已經備好了一切,行宮裏裏外外全數清掃一遍不說,第一頓準備的就是奢華內涵又低調的大魚大肉,看上去精致,實際上于知非根本沒什麽胃口,他吃慣了清粥小菜,再也吃不進這些東西。
于知非勉強夾了一口進嘴裏。
“都撤了。”于淵天沉聲道,“換上白粥。”
虞子嬰一頓,動作的手頓時僵住,她擡頭看了于淵天一眼,視線又掃到于知非身上去。
于知非擱了筷子,道:“不必撤,再做一份清粥即可。”
“你吃得下?”
“我不吃,總有旁的人吃。”
于知非淡淡說完,餘光看到虞子嬰看了他一眼,眯着眼意味深長。
于知非猜,大概又是在心裏罵他“小人作态”了。
雖然于知非平日裏吃得清淡,但他知道于淵天是個辣口,味道很重,這大概和他小時候很少吃這些東西有關。
小時候缺少這些東西,有能力了就總想把這些東西給補回來。
白粥上來了,于知非愈發覺得桌上三人同吃的情景尴尬萬分,所以粗粗吃了幾口就道自己吃飽了,往側室去。
虞子嬰和于淵天坐在桌子上,吃東西時倒還算和諧。
他單獨住了一個房間,推開窗時能看到村落外密集的森林,時不時有飛鳥從眼前掠過去,撲騰着翅膀很是用力,朝着這一望無際的黑夜之中翺翔。
于知非在窗邊站了會兒,突然聽到不遠處有聲音,院子裏于淵天長身鶴立,雙手負背,低聲說着些什麽。
虞子嬰站在他的身後,微微垂眼,認真的聽着。
于知非阖上窗,往床邊走去。
床邊放着他那塞了滿滿一箱的箱子,打開來,于知非的手摸到了最下面,那裏放着他最開始放進去的一件長衫,是深藍色的,于知非很少穿這件。
手觸碰到堅硬的觸感,于知非拿出了一把匕首,這把匕首在月光下幽幽泛着陰冷的光芒。
他看了片刻,腦子裏很亂,想要重新放回去,但不知道怎麽又挪不動手,他不知道這把匕首自己該不該拿,直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才猛地一動,将匕首放入枕下。
門被推開,于淵天大步伐闊的走進來,他像是喝了點酒,臉上竟罕見的帶着幾分笑意。
一把将于知非摟入懷裏,一股酒氣沖入鼻尖,于知非皺了皺眉:“怎麽喝酒了?”
于淵天說:“方才覺得今日月色很好,于是喝了些。”頓了頓,他異常興奮的開口道,“我們出去賞月。走。”
說着,拽着于知非就要起身,于知非被他猛地一拽,本以為要往外去,卻不想于淵天一把推開了窗,往外面看去:“你看,今日的月亮是圓的。”
于知非擡頭看去,今日的月亮果然是圓的,圓得像是玉盤,散發着瑩潤的光芒。
于淵天又道:“再過幾日,青佛寺外面的梨花就開了,我們正好能夠撞上梨花開的時日,我沒有騙你吧?”
此時的于淵天好像一個孩子,說話時讓于知非隐隐出神,他又繼續道:“皇叔,我從不會騙你,說過要帶你看梨花,便一定會帶你去看的。所以你信我,總有一日,我會讓你……”
“讓你站在我的身邊,同我一起,卻無人敢多言一句。”
“我們要一起看這天下。”
于知非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是滾燙的一片,他眼裏透露着可悲之色,只喝醉了的于淵天并不能看出來。
“陛下又在說笑了。”于知非道,“怎麽可能呢。”
“怎麽不可能?”于知非一不順着于淵天,他就生起氣來,跟懲罰他似的,低下頭,咬住他的嘴角,聲音含糊不清起來,“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于知非拽着他袖角的手微微一緊,身體軟下去。
(……)
于淵天情動,他的心卻一點一點的冷下來,眼前閃爍過無數片段,他坐在高馬之上笑罵嗔怒時,皇兄臨死前拽着他的衣袖怎麽扯都扯不開時,于淵天與他一起對弈時輸了心有不甘時,他第一次見他時,握住他那雙又髒又小的的手時……
一幕又一幕的片段不間斷的閃過,于知非的左手攥緊成拳,右手握住了藏在枕下的匕首。
太後說,能近于淵天身的人,只有他。
“他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他死了,先皇大仇得報不說,你也能夠逃離這裏,”太後說,“一切我都準備好了,只要你能殺了他——你殺了他,你就能離開這裏。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再把你鎖在深宮之中——”
“只要,你殺了他。”
于淵天吻住他嘴唇的瞬間,一道寒光乍現,冰涼的匕首,無聲的貼緊了于淵天的小腹。
于淵天驀地睜開了眼,眼中寒芒一閃而過。
他雙眸暗沉的看着他,兩人的動作,同時僵在了這一瞬。
“你要殺我。”
于淵天驀地笑了,深深地看着他,又重複了一遍:“你要殺我。”
于知非的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着,他的眼眶泛紅,定定的看着于淵天。
于淵天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又往自己的腹部狠狠一送,有溫熱的液體,從他的身體滴落下來,砸在于知非半裸的身體之上。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血跡順着自己的身體往下滑落。
于知非不發一言,只看着他,緊咬牙關。
他身體幾乎全僵在那裏了。
于淵天低聲道:“于知非,你在猶豫什麽?舍不得?”
于知非仍然沒有開口。
“你如果要殺我,我也認了。”于淵天握着他的手,繼續往自己的腹部送去,“大不了一起下地獄,我沒什麽好怕的——”
他驟然閉緊了眼,手箍得更加用力,竟是要借着于知非的動作将這匕首徹底送進他的腹部!
于知非渾身劇烈一抖,終于再也忍受不住的發出一聲低吼,那匕首被他狠狠往後一抽,鮮血四濺。
然後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帶血的弧線,“铮”的一聲,落了地。
于知非用力的喘息,用力的咳嗽着,眼淚終于順着他的眼角滑落,他無力的說到:“于淵天……你總在逼我。”
他怎麽舍得……他怎麽舍得!
于淵天是他從小一手帶大的孩子啊,從六歲,到如今,整整十五年的時間,怎能割舍得掉?
曾經是他握着他的手把他帶回了這深宮,也是他說過要護着他一輩子,他怎麽能做那個送了于淵天命的人?
世人皆道他溫潤善良,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他對不起皇兄,對不起整個帝朝,對不起于淵天。
他死了必定要下地獄。
于淵天無力的躺在床上,一只手捂着自己被劃開了一道深痕的腹部,低聲笑道:“于知非,你看,你還是舍不得我。”
于知非背對着他,白皙的肩頭在月光下顯得孱弱。
他沒有說一個字,就這般坐了許久之後,才用棉被遮住自己的身體,站起身來:“——我去拿藥。”
于淵天躺在床上,閉緊雙眼,聲音很低,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還是舍不得我……”
整整三年的時間,他都用“舍不得”這三個字将于知非狠狠地捆綁在身邊,不讓他逃離半步。
若是被他捆在身邊的人不是于知非,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有太多次機會,可以殺掉他,可以奪回這天下,可以為先帝報仇,可以逃脫自己身上的枷鎖——可他從來沒有。
不是他把握不住機會,只是他舍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
這是于知非的軟肋,亦是于淵天的依仗。
于知非沉默的替于淵天換好藥,垂着眼,脖頸彎出一道形狀極好的弧線,甚至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小絨毛。
于淵天蹭了蹭,低聲道:“太後許了你什麽?”
于知非動作一頓,然後道:“自由。”
“自由。”于淵天低聲道,“她不了解你。”
于知非沒說話。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于淵天用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半眯着眼,陷入回憶之中,“那時候你站在我的面前,我問你是誰,你說,你是這世上我第二親的人。”
“你說先皇才是我第一親的人,”于淵天吻了吻他的鼻尖,嘗到了一絲鹹味,“你騙了我。”
“睡吧。”
于知非雙眸平淡無波的看着他:“明日還要早起。”
于淵天一把将他攬入懷裏,緊緊地抱着他,箍得于知非喘不過氣來。
一個無比別扭的睡覺的姿勢,兩人卻誰都沒動彈,就這般生生睡了一整晚。
作者有話說:
魚魚們,我抱着鍋蓋來請個假。我11號答辯現在東西還沒搞完,得趕幾天了。答辯完回來我保證穩定更新惹!(可能是隔日更也可能是日更。看到時候我找工作的情況決定惹。希望大家不要打我。嘻嘻嘻。另外,求一波海星(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愛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