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晚上問情敲門進了房間,替于知非備好溫水,才扭扭捏捏的開口道:“爺,奴婢先前同您告過假,藥也熬好了,水也備好了,現在可能走了?”

“現在?”于知非看了眼窗外,月色高懸,烏七八黑一片,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個時間段你下山,我怕你被猛獸給叼了去。”

“不妨事的,”問情笑着彎了彎嘴角,“奴婢的兄長來接奴婢了,如今就在寺外候着呢。”

于知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那你便去罷,路上小心。”

問情強壓住歡呼的愉悅心情,飛快的點了點頭,邁開步伐往外去了。

于知非試了試水溫,放下書卷,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起身往外走。

及到了房門口,他遙遙的看到不遠處果真有一個男子,問情與他相對站着,正低聲說着些什麽。

那男子甚至輕輕碰了碰問情的鼻尖,低低一笑,動作親昵,哪裏是什麽哥哥,分明是情郎。

這姑娘匆忙回身,似乎要拿東西,卻不料對上了于知非的視線,臉瞬間便紅了,于知非會心一笑,用唇形道:“去吧。”

問情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飛快的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于知非這才阖上房門,帕子浸濕溫水,有一搭沒一搭在水中攪合着,直至這水涼透了,才拿起來,蓋在自己的臉上。

問情走了,他一個人在房間裏待着便顯得孤寂,又看了會兒書,才将燈給熄滅睡下。

到了半夜,他隐約聽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只滾燙的手掌一下将他給抱住了,極其小心翼翼的,沒發出任何聲音。

奈何他覺淺,醒了過來,低聲喊了句:“淵天?”

“我在,”于淵天見他醒了,便動作放肆的緊摟住他,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耳背,“還沒睡?”

“醒了。”于知非道,“忙完了?”

“差不多了,”于淵天摸了摸他的後頸,“身上怎麽這麽涼,晚上喝藥沒?”

于知非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喝藥。

但他點了點頭,撒謊道:“喝了。”

“又騙我。”于淵天無奈的嘆了口氣,掀開被子起了身,他用被子将于知非裹成一團,自己赤腳踩在地上,挑亮了燭心,探頭一看桌上的那碗藥,裏面黑乎乎一片,俨然是沒有動過。

連一口都沒喝。

于淵天喊了句:“問情,将藥拿去熱一熱。”

問情請假的事,只同于知非一人說了,畢竟這是沒有規矩的。

“問情?”于淵天眉頭皺起來,又喊了句。

于知非忙道:“她許是已經睡下了,別攪了她,明日再說吧。”

于淵天定定的看他一眼,似有什麽話要說,但頓了一頓後,卻道:“你先睡會兒。”

于淵天吹熄了亮光,卻沒上床,他穿了鞋推開門往外去了,于知非奇怪的看着他:“陛下?”

于淵天沒再給回應,于知非本就還困着,屋子裏靜下來,他迷迷糊糊又睡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覺得自己被人給輕輕環起來,是于淵天滾燙的手臂,他略低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喝了,乖。”

于知非不知道是什麽,迷迷糊糊就喝下去,喝完了之後才覺察到苦,眉頭皺成一團。

于淵天看他臉皺成一團的模樣,低聲笑了笑,下一秒,一粒蜂蜜糖又塞進了于知非的嘴裏,甜膩的滋味瞬間在口齒間彌散開來,于知非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借着月光看着于淵天,道:“你讓誰去熱的?”

于淵天捏了捏他的臉:“快睡。”

于知非猜到是于淵天親自動了手,半是自嘲半是調侃的開口道:“問情若是知道陛下代勞了她要做的事,恐要被吓個半死。”

“讓這丫頭偷懶。”于淵天蹭了蹭他臉上留下來的藥點,道,“睡吧。”

拉開卷成一團的被子,于淵天自個兒也把自個兒裹了進去。

兩人跟卷蔥餅似的,相擁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于知非醒來時,于淵天已經不在身邊了,被窩裏很涼,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他坐起身,喊了句:“問情?”

旋即又意識到這姑娘告了假,這幾日他得自己負責自己的事兒。

此行帶過來的人本就很少,于知非更是只帶了問情一人,而于淵天和虞子嬰都是過來幹正事的,自然沒時間随時随地陪着他。

于知非猜測此刻于淵天應該已在廟內同虞子嬰一同誦經祈福了。

他自個兒去讨要了些溫水,浸濕洗漱,推門朝梨園的方向去。

青佛寺的後山有一大片的梨園,每每到了梨花開的時候,是整個京城裏最妙的地方,撲面而來的梨花香幾乎可以将人淹沒,只是梨花這東西,過于脆弱,極有可能一夜春雨,便雨打飄零,失了所有的芬芳。

于知非去的時候,這裏的梨花尚沒開,興許是還沒到日子。

他在這裏站了會兒,聽到有人喊他:“六王爺。”

于知非定神一看,站着的是個小和尚,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于知非從未見過他。

“怎麽了?”于知非從山丘上走下來。

“住持讓我來叫您。”小和尚道,“說有要事要同你商量。”

于知非雙手緊握,“哦”了一聲,有片刻的恍惚,旋即點了點頭:“勞煩領路。”

小和尚走在他的身側,時不時側頭看他一眼,似乎對他很是好奇,于知非不由得笑了笑,主動問道:“你為何總是看我?”

小和尚的臉一下便紅了,頓了頓才道:“覺得六王爺風姿過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于知非一怔,沒想到是這個緣由。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六王爺,”小和尚說着說着激動起來,“上次見您,還是六年以前,那時候我不過七八歲,剛進了這青佛寺,那時六王爺您來看主持,穿着一身白衣,手裏還拿着一柄長劍。”

小和尚眼裏流露出豔羨:“寺廟裏的師兄們起哄您,想看你那舞劍,院子裏開了一株梨樹,挂滿了枝頭,風吹起來的時候滿是梨花,您舞劍的時候梨花便從你身邊落下去,俊俏潇灑極了……我不大會說話,也不知如何形容,只覺得……只覺得六王爺,您是個頂好的,頂厲害的人物。”

于知非想起那一次來。

他和青佛寺裏面的人關系向來不錯,那一次也是順着大家的意思,臨時起意而已,卻沒想過竟還有這樣一個小和尚在一旁偷偷看着。

于知非聽他說完,不由笑了,眼角有些微的細紋:“謝謝你。”

“啊?”小和尚一愣,“謝我什麽?”

于知非沒再回答。

小和尚很快将他領到了主持的房門外,他敲了敲門,很低聲的說道:“師父,六王爺我領來啦。”

他轉身匆匆走了,于知非的手放在門叩上,猶豫了一瞬,才推開來。

衡空大師坐在蒲團之上,手上下動作,木魚被他敲得叮咚作響,聽到動靜,他停了一瞬,道:“來了。”

于知非“嗯”了一聲:“師父沒去幫陛下他們引路?”

衡空大師閉上眼,聲音平淡,似乎毫無起伏:“他們的路引完了,該引一引你的路了。”

于知非回房間時,于淵天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見于知非進來,臉上泛起一抹笑意來,詢問道:“你來看看這個。”

“這是什麽?”于知非往前走了幾步。

木桌上放着一串佛珠,質地一看就極其上乘,竟與于知非之前丢失的那一串高度相似。

于淵天将佛珠放在掌心,擡起手往他眼前一遞,道:“我知曉你一直都帶着一串佛珠,前些年丢了,所以一年多的時間,一直都在派人尋找佛珠,雖未找到當初那一串,卻好歹找到了這一串,你看,可是差不多的?”

于淵天的表情裏隐隐帶着讨功的意思,于知非接過來,勉強笑了笑,道:“嗯,挺像的。”

“喜歡嗎?”

“……喜歡。”于知非垂下眼,“挺像的。”

像,卻不是從前的那一串。

于淵天臉上的笑意深了些,一把撈過他的手,将佛珠往他的手腕上一送。

于淵天的皮膚白,被這深木色的佛珠一襯,更顯得白而透亮,于淵天看得喜歡,忍不住親了親他的手腕,又道:“喜歡就好。”

于知非的手一抖,不動聲色的往回縮了縮,道:“多謝。”

“就這兩個字?”于淵天一把将他拉入自己的懷裏坐下,吻了吻他的鼻尖,“沒有別的表示?”

于知非猶豫一下:“……非常感謝。”

雖然他曉得于淵天是什麽意思,但還真是不敢應。

這是青佛寺,戒色,戒酒,戒葷。

什麽都戒。

可于淵天連天都不懼,又怎會懼佛。

作者有話說: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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