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得能救多少個明謹啊……
周隊長交代完了事情,一轉身沒有看到林沫沫,便又跟闫松明虛心求教:“闫掌門,您能把事情幫我串一串嗎?死了這麽多年,怕是難以找證據。”
而且,他打電話回局裏查了一下,盧平這個兒子,連戶籍都沒有,這要他從何查起?更別說,是什麽時候死的,又是怎麽死的了……
闫松明不敢托大,直接說道:“從盧平的生辰八字還有盧豔豔的八字命格中,我能算到一些事,但,也有一些重要信息不是很确定,我就只說說我能确定的那部分吧。”
周隊長連忙道謝:“好的,您說。我就是做個參考,調查肯定不能少,辦案規則我也記得一清二楚,絕不會胡來。但起碼,也得讓我有個方向可查,您說是不?”
闫松明表示理解。
盧豔豔十七歲那年,她爸幹活兒受了傷,雇家給了兩千塊,簽了和解書,但是很快,傷處再次複發,還被查出來別的并發症,要想保住腿,就得手術,需要一萬塊。八幾年的時候,誰家能存下一萬塊錢?
命懸一線的時候,這錢盧平給出了,三叔三嬸都覺得這個侄子仁義厚道,兩家關系迅速親近起來,然後盧豔豔就跟着他到了江城,打工還債。然後,盧豔豔的噩夢就開始了。
“那時候的女孩子都保守,盧平又是她堂哥,被強了之後盧豔豔也不敢說什麽,但是卻不想在江城呆了,想偷偷溜回家。”
理所當然地,沒能成功。
而且這還激發了盧平的惡念,更加膽大包天,直接将盧豔豔關了起來。
“最初囚禁盧豔豔的地方,應該是東城區一個地下室,位置的話,你回頭問問沫沫,将近二十年前了,那時候我還沒來江城,不知道是個啥地方。沫沫手底下辦事兒的鬼多,有不少死了幾十年的,你一問他們準知道。”
周隊長做筆記的手一抖,尴尬地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闫松明又繼續說道:“期間盧豔豔的家人應當是報過案的,女兒将近一年沒有音訊,夫妻倆自然是着急。但是之後沒多久,就接到了盧豔豔的電話,向父母報了平安。盧豔豔之所以沒有向外界求救,是因為她已經懷胎七月,就快要生了。”
周隊長點了點頭。那個時代還不像現在這麽開明,尤其一個單純的、從農村出來的女孩子,更多的還是在乎家人以及名聲,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忍氣吞聲,必然不可能讓人知道自己懷了堂哥的孩子。
而且,這些消息也容易查,報了警就必然有案底,中途是否撤銷,也會有記錄。周隊長在這上面着重标記了一下,待會兒讓隊員們去跟盧平家鄉的公安局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林沫沫出門之後,遞給無頭鬼一張符,然後又問了幾句關于“羅大人”的事情。
對方捏着符紙,十分歡喜,也知無不言:“聽說羅大人生前是個修士,就是玄幻小說裏那種,是千百年前的人了,知道很多修行的法子,所以死了之後,也能繼續修行,就成了鬼修,在這一片還是蠻有名氣的。不過我們都很少能夠見到羅大人,我就遠遠看到過兩次吧。”
林沫沫心思微動:“長什麽樣子,有印象嗎?”
無頭鬼認真回想了一下,撓了撓頭:“可能時間久了,很模糊了,只隐約記得,好像是穿着黑色長袍,比咱們這些普通的鬼,都要高大健壯多了,确實像是一個修士。雖然大塊兒了一些,但是看着身材就很好,比那些瘦弱的模特要好看多了。”
林沫沫心髒狂跳了一下,又問道:“相貌呢?也跟小說中說的那樣,英俊潇灑嗎?”
“這咱就不知道了。”無頭鬼很為難,“我記得,羅大人一直都把自己包裹在長袍裏面,從來沒有露出過臉來。或許是,他死的時候也不好看呢。比如說,被雷劈焦了什麽的……玄幻小說裏不都這麽說嘛。”
景深陽琢磨了一下,問道:“你之前說,在別墅蓋起來之前,這裏是羅大人的府邸?是很豪華的墓地嗎?”
無頭鬼應道:“是啊,在地底下,跟皇陵似的,可大了。”
“你去過?”
“沒有,聽別的鬼說的。我不是羅大人的手下,也沒什麽修為能耐,肯定沒機會去。不過說起來,我也十來年沒見過他們了呢,不知道是去投胎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別墅建起來之後,羅大人的府邸就沒了?”
“這別墅的地基挖的可深了,一鏟子下去,肯定把羅大人的家都給鏟沒了。這地自從被建築商圈起來之後,我也沒再見過羅大人了,應該是早就得知消息,搬家了吧?”
景深陽若有所思,又掏出手機,給江特助發了幾條信息,讓他查查這片地,最近二十年的所有變動。
林沫沫點了點頭:“謝謝你。咱們去看看那個孩子的屍骨吧?”
無頭鬼本來很害怕的,當年的事情對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但是林沫沫既然說要去,她又是挺厲害的天師,無頭鬼便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跟着她去了。
屍骨已經挖出來了,擺放在一邊的證物袋上。
一走過去,林沫沫就感覺到了入骨的寒意,長久未曾釋懷的冤屈,化作無邊的恨意,在這庭院中,彌漫開來。
無頭鬼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随即長長嘆了口氣,抹了抹眼角:“太可憐了,這孩子……”
林沫沫走了過去:“能給我一截無關緊要的骨頭,讓我摸一下嗎?”
法醫愣了一下,開口就要拒絕來着,又想起隊長的交代,便找了很小的一截,單獨拿出來,放到邊角上:“最好帶上手套。”
林沫沫拒絕了:“不用,會影響我的感知。”
她只摸了大概十來秒的時間,就收回了手,又主動跟法醫說道:“我留一下指紋吧,免得到時候你們還得找我。”
助手立刻拿出指紋印紙,讓她每個手指都按了一下。
随即,林沫沫就回了客廳,正聽到兩個人的話題,便主動說道:“把盧平帶下來,我說後面的,你可以看看他的反應。之前這些,你調查起來應該不難。”
周隊長點了點頭。
景深陽上了三樓,将盧平拖了下來:“好了,開始吧。”
看着坐在周邊的幾個人,像是吃着零食聽故事會的小朋友似的,景深陽就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烤串,開始吃了起來,還不忘給林沫沫一串:“五花肉的好吃。”
“盧平跟盧豔豔生下了孩子,但是為了控制盧豔豔,盧平沒有給那個孩子上戶口,也沒有任何交際關系,從小一直把他關到死。所以這孩子存在的痕跡,你可能不好查。”林沫沫看着地上那一坨肥肉,惡心的不行。
盧平也在此刻極為震驚,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沫沫:“你胡說什麽?!盧豔豔是我堂妹,失蹤都二十多年了!我也一直在找她!”
林沫沫怒從心頭起,小皮鞋直接踹到了他的臉上,奶奶的蘿莉音卻帶着幾分陰狠:“要你說話了嗎?狗東西!”
景.阿爸.深陽被吓呆了,手裏的烤串還沒吃到嘴裏,就忍不住手一抖。
明謹眼疾手快拿了過來,免得浪費了,他也很喜歡吃羊肉串呢。
“沫、沫沫?”景阿爸小心翼翼看了過去。
林沫沫轉過頭,不耐煩地看他:“幹嘛?”
景深陽腦子一抽:“要喝奶茶嗎?”
林沫沫點了點頭:“行吧,點個大杯,快一點。”
景阿爸放心了,剛剛聽到盧平兒子死時候的慘狀,他也憤怒得不行來着,看來盧豔豔的故事還要更慘一些。因果之眼也不全然是好事啊,經常接觸這些人的凄慘生平,也難怪沫沫偶爾會心情不好。
沒事兒,多吃點好吃的就行了。
景深陽立刻掏出手機點外賣。這座別墅為主十分偏僻,大部分店的外賣都送不到這裏,還好他買烤串的時候,留了店家電話,那家店就有奶茶和果汁,多給點錢,對方總是願意送的。
周隊長也恍惚了一瞬,察覺到林沫沫心情是真的不好,但工作職責,他還是硬着頭皮将話題轉了回來:“外人不曾接觸過,那,家裏的阿姨幫傭司機之類的呢?”
“死了。”林沫沫一臉冷漠,“而且他們是簽了保密協議的,為了高額待遇。這東城區租住的房子,到這棟別墅,無論他們見過什麽人發生什麽事,都不會說出去一個字。但就算這樣,盧平也不放心,在盧豔豔和兒子都死了之後,這些人,也陸陸續續病逝了。”
周隊長手指一頓,心情無比沉重。
林沫沫笑了一下,表情十分怪異:“盧平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貌美溫柔的堂妹,但他也只喜歡盧豔豔,要不是為了讓盧豔豔聽話,乖乖呆在他身邊,盧平才不會需要一個近親結合的孩子。畢竟,要是給人知道了,他好不容易經營的一切,可都全完了。”
景深陽扒拉着江特助發過來的資料,推算一下時間,盧平差不多就是在那孩子出生前後,開始發跡的。看來。也是這時候,他才完全掌控了盧豔豔,就是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
林沫沫沒有着急說下去,反而打開了盛裝着惡靈的小書包,把裏面的東西抖落了出來。
盧平頓時大驚失色:“放開我,快放開我!你們想做什麽?”
并沒有人理會他,大家都一致保持了沉默,看着林沫沫的動作,誰也沒有多嘴。
盧平還在繼續掙紮,蠕動着肥胖的身軀,想要爬到外面去,仿佛這樣,就能逃過一劫似的。
景深陽走過去,拽住他一條腿,又給拖了回來。
這時候,被放出來的惡靈也醒了,周身的怨氣被景深陽養的魅吃了大半,整個人也變得幹幹淨淨,不再是隐匿在黑霧中的一團了,起碼能夠看清楚他的樣貌了。
是個十分俊秀的少年,表情木讷且冷漠,清醒的瞬間,他毫無遲疑地立刻就将目标鎖定了盧平,猙獰地撲了過去。
盧平“嗷”地一聲慘叫。
張陵山眼皮一跳,他萬萬沒想到,林沫沫竟然真的讓惡靈複仇去了。但是他也依然沒有動,老神神在在地坐在那裏,看上去淡定極了。畢竟師兄在跟前都沒出聲,就更加沒有他出手的餘地了。
盧平的一條腿被直接切斷,頓時哀嚎不已。
周隊長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林沫沫就立刻掏出一張符,貼在了斷口的位置,血流立刻就止住了,除了疼,這點傷口不至于要人命,然後看向周隊長:“人沒死就行吧?惡鬼複仇嘛,非人力所能及,你要是看不過眼,就多調幾個人來,看能不能攔下惡鬼。”
周隊長真實委屈:“……”
不過,林沫沫說的都對,警察的責任是抓捕犯人,天師的責任是防止活人被阿飄索命,他們各司其職,誰也沒辦法代替對方。而且,在場的幾位天師怕是都已經了解前因後果了,既然統一作出這樣的決定,周隊長也只能從善如流。
盧平斷了一條腿之後,景深陽聽他嗷嗷嚎叫着十分不耐煩,便拿一塊抹布塞住了他的嘴。
而此時,林沫沫也已經控制住了惡靈,不再讓他行動了,然後又刷刷往他身上貼了好幾張符,看的張陵山肉疼不已。
那得能救多少個明謹啊?就這麽用在惡靈身上,是不是太浪費了?
“別掙紮了,我不會讓你殺了盧平的。”林沫沫很直接,一點兒都不忌諱惡靈的怒目而視,說道,“我知道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麽,要不要跟警察叔叔講一講,盧平這個狗東西對你做的這一切?”
惡靈仍是龇牙咧嘴,沖着她低吼,仿佛沒有聽到林沫沫的話一樣。
景深陽看不過去,也害怕林沫沫再次暴躁起來,便走過去一巴掌拍到了惡靈後腦勺上:“跟你說話呢,沒聽到嗎?”
在座的各位:“……”
二少爺一如既往地嚣張呢,不論是人還是鬼,二少爺從來都不給面子。
惡靈愣了一下,整個人的面貌就漸漸發生了變化,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就褪去了少年的形貌,變成了一個中年婦女。
雖然瘦的脫形,但仍能看出五官嬌豔,皮膚白皙,一定是個大美人。
周隊長也立刻認出來了:“盧豔豔?!”
聽到自己的名字,站在那裏的女鬼仿佛還有些迷茫,雖然循着聲音看了過去,卻又像是不曾反應過來,那是在喊自己。
林沫沫卻說道:“看來神志已經完全恢複了,自己做決定吧。你要是想跟盧平玉石俱焚呢,在場這麽多天師,你自己想好勝算有多大。但是呢,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剛好,你們母子的屍骨都被找到了,刑警大隊就在現場。”
盧豔豔臉色掙紮,生前她不是沒有報過警,雖然只有一次,但卻沒成功。那一次報警後,她不僅沒有等到人來救她,反而卻讓盧平更加變本加厲。再到後來,她連打電話向外界求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還記得,接電話的是個聲音嫩嫩的小姑娘,聽上去就年紀很小,卻一直在安慰她。那時候,她心裏是充滿感激和希望的,但在後來漫長的歲月裏,希望就全都變成了絕望。
林沫沫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又說道:“你當時求救沒有成功,是因為什麽,在你死後難道還沒有搞清楚嗎?”
盧豔豔沒有作聲。她當然知道,盧平跟一個極其厲害的惡鬼做了交易,這個別墅周邊,全都有他的眼線,甚至在自己活着的時候,閣樓上不知道住了多少監視着她的阿飄,她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瞞得過盧平,又怎麽可能逃得出去?
闫松明也開口勸道:“你們母子死亡時間太久了,許多證據可能已經湮滅,但你是受害者,我們是天師協會的,在确實找不到相關證據的情況下,你說的證詞,也可以作為證據,讓盧平判刑。”
“所以,你要想清楚了,是在此拼個魚死網破,還是要讓盧平身敗名裂。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我們不攔着,你今天把盧平弄死了,你們都做了鬼,魂飛魄散的會是誰?”
這話聽上去就很多意思,但是周隊長還是忍耐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他還是個大活人,是人間的刑警,鬼打架的事兒不歸他管,他也管不了。
盧豔豔的臉色再次灰敗了一層,終于開口:“我說。”
一直到生下兒子這段時間,受害者的陳述,與闫松明所說,幾乎沒有差別,不過盧豔豔字字血淚,倒是讓人更加心塞了。
然而,盧豔豔真正的噩夢,是從兒子出生後開始的。
虎毒不食子,盧平是個異類,盧豔豔卻是個普通的女人,也是個普通的母親。就算那孩子不在她的期待之中,出生之後,卻也忍不住照顧他,關愛他。
所以,這個孩子就成了制衡她的砝碼,也給了盧平,更加大膽的想法。
“那天他從外頭回來,帶回來一個男人,年紀大約五十歲,個子不高,帶着眼鏡,說是什麽‘良發集團’的老總,要跟他談一筆生意。那是他第一次帶我見外面的人,我還以為,終于有機會可以回家,可以再見到我的父母,但是——”
但是萬萬沒想到,盧平讓她見人的目的,是為了讓她出賣身體,給自己的生意拿到投資。
盧豔豔也是後來才知道,不僅僅是因為她貌美,還因為她運氣好。與盧平做生意的那些人,都很信這個。而且,第一個勇于吃螃蟹的人,也确實在這之後大賺了一筆。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盧平嘗到了甜頭,不僅節省了成本,還不用擔心被舉報惡意競争,省時省力,就開始更加頻繁地物盡其用,将盧豔豔當做是圈養在家中的暗娼,招待他每一次生意上的“貴客”。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十幾年,盧豔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漸漸也就喪失了活着的意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精神狀态也變得不好。
但只要美色還在,盧平就不會放棄她所帶來的價值,依靠大量的鎮定藥物,來維持盧豔豔的理智,仿佛要榨幹她的最後一絲血。
盧豔豔死的那一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盧平又代了生意上的夥伴來,一直折騰到第二天将近中午,那人才離開。
盧豔豔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少年站在自己床頭,逆着光,手裏拿着一把菜刀。